第二四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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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蘇回國是在農曆的新年前,空井浩二因為設計方麵的事情,沒能一起陪他回來,和日本男人的刻板相比,浩二還算是個暖男。

    不管是梁阿姨是迫於生計還是對浩二的父親是真感情,總之一個女人就這樣把這一生都交付給了這個日本人。浩二的父親默許了這個孩子的出生,卻不能公開承認他的身份,所以浩二一直跟著梁阿姨生活,習慣上並沒有太多日本人的痕跡。

    雖然和父親為數不多的見麵,父子之間沒有太多的親昵。但他的父親給他提供了不錯的物質生活,他可以念心儀的大學,可以選喜歡的專業,可以把店當做興趣而不計盈利還是賠錢,他可以幾年都設計不出來作品,依然可以過得逍遙自在……

    唯獨他進不去那個家門,宮井家自有宮井家門當戶對的第一夫人,也有繼承家業的長子嫡孫,他和梁阿姨如同隱形人,這麽多年,梁阿姨好像沒有任何怨言,浩二好像也當自己從來沒有父親。

    因為認識了劉蘇,浩二好像對中國越來越感興趣,劉蘇活潑開朗,快言快語,他後來才知道雖然自己開著一家中國風的店,卻有很多東西並不是地道的中國貨。

    按照劉蘇說的“你也就是蒙蒙那些半懂不懂的非中國人,畫風清奇,不倫不類,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自古至今,你們隻會照虎畫貓……”

    麵對劉蘇的巧舌如簧,浩二隻能以“我也是半個中國人好不好”求饒,他慢慢把教劉蘇日語當成了很重要的事情來做,他覺得劉蘇是他晦暗生活中的一抹光彩,甚至讓他的設計靈感也來得勤快了些。

    突然有一天劉蘇說用日語問:“你當我男朋友吧?”浩二愣著半天沒有說話,劉蘇又用中文說:“你不願意嗎?”

    當時的劉蘇低垂著眼簾,一直盯著桌子上的茶杯,手指頭在茶杯上摩挲著,讓人看上起覺得有些哀傷。這讓浩二想起那個坐在對麵木椅上哭泣的那個劉蘇,他覺得自己就已經夠哀傷的了,那股哀傷不應該在出現在一個這麽明媚的女子身上,如果自己還能夠讓另外一個人快樂,他願意那個人是劉蘇。

    劉蘇坐在飛機上,拉下眼罩,後來想起自己怎麽會問浩二“你當我男朋友吧?”,為什麽是他?因為他每每見到自己便會露出的笑容?或者因為他那一半的中國血統?也許是那件像極了某人的白襯衫?還是自己刨根問底他的隱私他卻毫不生氣的溫和?

    第一次回國,她好像找到了答案,因為他設計的那對戒指,冥冥之中,他會把她再次帶回到淩展馳的麵前。而那次會麵之後,她也坦誠布公地告訴浩二,淩展馳是她的最愛,甚至沒有使用“曾經”兩個字。

    不知道是不是浩二的中文真的有問題,他仍是笑得毫無芥蒂,再次顛覆了日本男人的男權形象。

    而劉明勝卻說劉蘇傻氣,浩二絕對不是像她看起來那麽簡單的人物,因為是小姐的身體丫鬟的命,長期壓抑的不平衡隻要有機會便會噴薄而出。

    劉蘇嗤之以鼻,譏諷著說:全世界就你有錢,誰都是衝著你的錢來的?那你可得看好你的錢袋子,免得被弄到日本去了。劉明勝說:他也得有那個本事!

    劉蘇當然知道即便劉明勝打消這個猜疑,也不會對浩二這類“藝術家”感興趣的,藝術家的藝術是要消耗金錢的,這和他的日進鬥金背道而馳。

    可能因為設計的那對鑽戒有人賞識,這讓浩二覺得他與中國實在有緣,一門心思想讓自己的設計理念在中國遍地開花。劉蘇看著他那雙熱切的眼睛,覺得自己得出手助他一臂之力,否則她對不起這段異國奇緣。

    但凡她一張嘴,劉明勝無疑會更加堅定他的判斷,劉蘇想到這裏,心煩地搖搖頭,人人都羨慕她有個有錢的爹,殊不知這一心隻裝得下錢的爹著實讓人頭疼。

    蘇岑已經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見劉蘇晃晃悠悠走了出來,想揮手示意,手還沒抬起來,劉蘇已經張牙舞爪地向她衝了過來:“媽媽,我在這裏!”

    司機很有眼色地上前接了劉蘇的行李,先行去開車。

    怎麽還是咋咋呼呼的?”蘇岑笑著搖搖頭,“浩二怎麽沒有一起?”

    在蘇岑看來,不管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不管是窮的還是富的,隻要能讓劉蘇高興就好。

    他一時脫不開身,不過人沒到,禮物是有的。”

    劉蘇說的禮物是浩二專門為蘇岑設計的一套首飾,古樸典雅,十分符合蘇岑的氣質,蘇岑也很是喜歡。

    說吧,心裏是打的什麽小九九?”蘇岑還是了解這個女兒的,“這麽貴重的禮物,看來不是什麽小事。”

    誰說的呀?禮物是禮物,事情是事情。”劉蘇撒嬌地撅起嘴巴,“如果哪天浩二成了設計大師,您這套可是孤品,價值無雙的。”

    說吧,一會兒你爸就回來了,可我還不知道你香幹什麽,要怎麽配合才好?”蘇岑的手指點在劉蘇的腦門上。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我知道我爸不中意浩二,更不想幫他,但隻要他能把資源的一點點貢獻出來,浩二絕不讓人失望。”劉蘇明白,最後真正能說服老爸的隻有老媽。

    我倒不是反對,”蘇岑看著劉蘇,眼神裏滲透著一絲擔憂,劉蘇總是這樣,一股腦地熱情投入,衝動有餘,理智不足,“隻想問你,是真愛浩二嗎?”

    劉蘇呆了一下,陷入思索,“為什麽這麽問我?”難道在老媽看來,自己表現的還不夠愛?

    隻是怕你投入太多,最後又受傷。”蘇岑說出自己的擔心,一段感情的結束對於女人來說,都不亞於一次重生,她不能看著劉蘇再有第二次。

    您看我傷哪兒了呀?”劉蘇抱著蘇岑的脖子,“現在都銅皮鐵骨了!”

    你們倆還不下來吃飯?”劉明勝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哎呦,原來我最親愛的daddy回來了呀!”劉蘇決定做足鋪墊,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衝下樓去。

    淩展馳定定地站在餐廳中央,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一轉身,劉蘇正歡跳著從樓上跑著下來。

    好久不見。”

    短短四個字,劉蘇的腳步戛然而止,“你、你、你怎麽跑到我家來了?”

    要知道即使之前他們還在交往的時候,都是她往淩展馳家裏跑,淩展馳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當然是我請展馳來的。”劉明勝已經換好了衣服,從臥室裏出來,就看到了兩人重逢的好戲,這對劉蘇的衝擊還是不小的。

    您到底是幾個意思啊?”劉蘇忽然之間氣憤不已,老爸的手段總是層出不窮,這個殺傷力讓她有些經受不起。

    哦,你還不知道,我跟展馳現在是合夥人,是吧?展馳。”劉明勝率先走到餐桌旁,示意淩展馳坐下。

    合夥人?”劉蘇的眼睛頓時圓了,繼而目光移到淩展馳的臉上,搜尋了一番,以求確定。

    是啊,合夥人。”淩展馳好像一個字兒都不願意多說。

    你們倆合夥,做什麽?”劉蘇衝著淩展馳翻了個白眼兒,那意思就是你不知道我爸是來惡心我的嗎?你什麽時候傻到被人當槍使了?

    你什麽時候關心過這些?”劉明勝拿起筷子又放下,“你媽呢?怎麽還沒下來?快去叫一聲,我們要開動了!”

    媽,吃飯了……”劉蘇拖長聲音叫了一聲,什麽計劃,什麽鋪墊,什麽討好,什麽都落空,一下子連胃口也沒有了。

    一頓飯吃得特別安靜,劉明勝瞄了一眼劉蘇,一臉的憤懣,表情像極了跟飯菜有仇。

    淩展馳一如既往的淡定,席間除了跟幾次夾菜的蘇岑說“謝謝”之外,再無他話。

    劉蘇覺得這是最尷尬的一個晚餐,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這淩展馳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

    飯後,淩展馳為多做停留,盡管他知道劉明勝不會善罷甘休,卻不知劉蘇今天回來,所以當劉明勝說隨便到家裏吃個便飯,他也未曾多想。

    你們什麽時候開始同流合汙了?”劉蘇斜著眼睛看著淩展馳掏出車鑰匙,準備去開車。

    是合作。”淩展馳言簡意賅地糾正。

    你跟他有什麽可合作的?”劉蘇一臉的氣憤,“是我爸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還是顧曦顏把你帶傻了呀?”

    我快破產了,你爸幫了我,我得知恩圖報。請我吃個飯,我不能擺譜吧。”淩展馳皺了皺眉頭,好像相當一段時間了,“顧曦顏”這三個字像是變成了空氣,無色無味無形,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你幫忙惡心我是吧?”劉蘇心情煩躁得不行,“他不想我更浩二在一起,就搬了你來,不過,真可惜,你也不頂用。”

    你能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淩展馳饒有興趣地看著劉蘇,如果她立場堅定,劉明勝是白費心思。

    劉蘇看著淩展馳上了車,車“噌”的一聲竄了出去,沒有任何滯留頓挫,絲毫不拖泥帶水,好像一下子從自己眼前消失了。

    冷冷的空氣裏隻剩下絲絲汽油的味道,劉蘇把外套用力裹緊了些,淩展馳,依舊讓人又愛又恨,事情就是這樣讓人氣惱,自己結結實實地把它打個結,誰知隨便一碰,它便又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