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牛頓

    魏東生理解蕭坊主的奢望，卻不願意助他一臂之力。

    魏和女舉和合樹女舉兩所女舉並非普遍義務教育，而是典型的精英教育或者說貴族教育。推薦天資聰慧的蕭若楠去魏和女舉尚可，如果連帶相對平庸的蕭若楠二妹和蕭若楠三妹也送到魏和女舉，既弄虛作假阻攔其她絕頂聰明女子的逆襲之路，魏東生也將從此染上汙點，進而影響他爭奪魏和學院主導權計劃。

    再者，挽救蕭若楠二妹和蕭若楠三妹以及更多女孩的最佳辦法是建設更多中學，而非幫助她們擠入少數的貴族學校。待奪回魏和學院主導權，魏東生從容調用魏和學院資源建設更多舉學，才能向更多的男孩女孩施加援手。

    魏東生鐵石心腸婉拒蕭坊主的希翼：“抱歉，我初來乍到，能力有限。不過魏和學院和魏和女舉崇尚推薦製度，待蕭若楠在魏和女舉站穩腳步，即可推舉她妹妹就讀魏和女舉。”

    辭別蕭坊主和蕭若楠，魏東生又走訪其餘舊故。

    例如八年前斷絕監考迷夢的郭廣宏，他安穩繼承了祖傳煙草小店，生意不好不壞，沒甚突破階層枷鎖的希望。事實上，郭廣宏也沒了出人頭地想法。生活慢慢磨平了棱角，郭廣宏也漸漸習慣小市民生活，每日準時營業，閑暇時遛狗聽曲，倒也自在。

    直至突然見到魏東生，郭廣宏才泛起悵然情緒，苦澀憶起八年前的選擇。郭廣宏旋即甩去這些念頭，苦笑說：“我哪有讀監學的命，再複讀，我也將名落孫山。唉，希望孩子隨他媽，聰明點兒，能爭氣考上監學。”

    又例如八年前選擇合樹技術學院的龐永力，他在合樹技術學院讀書四年，畢業後分配到合盛商會做小職員，此時年薪約86銀元。

    魏東生名義父親在合盛商會工作時年薪約83銀元，乍看起來，龐永力仿佛已經超越了魏東生名義父親，前景無比輝煌。其實則根本不是這回事兒，魯藩1652年爆發財政危機兼金融危機，內閣嚐試通過貨幣貶值方法解決國家債務的想法，直接導致銀元購買力大幅度降低。1652年到現在，魯藩的貨幣政策非常混亂，銀元越來越不像銀元，隨時都有可能狹隘成無法普遍流通的魯元。賬麵數字來看，國民收入近些年快速增高，但同樣一銀元的真實購買力卻持續下降，龐永力的86銀元年薪明顯低於魏東生名義父親的83銀元年薪。

    龐永力入職四年仍是一名普通小職員，年薪收入尚不如郭廣宏。但龐永力卻有著郭廣宏沒有的自信，他堅信自己能夠在合盛商會混出頭來。即使合盛商會無望，龐永力也敢立即辭職，尋找其它願意善待他的商會，頗有一點兒“一技之長傍身，走到哪裏都不怕”心態。

    昔日的落榜舉生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時間越久，彼此表麵相似性越少。

    魏東生曆經七世磨煉，隱隱具備一絲俯視眾生心態。情知自己再親自體驗也很難沉浸感受中產階層的悲觀離合，魏東生索性把一群落榜舉生當作追蹤樣本，觀察程風、郭廣宏、龐永力等人的人生演變。蕭若楠也可視作追蹤樣本，魏東生予她融入魏和女院名媛圈子的機會，觀察記錄她的三觀演變。

    以上，才是魏東生熱心幫助蕭若楠的初衷。

    轉眼間到了一年一度開學季。

    正常途徑考入魏和舉學、魏和女舉、合樹舉學、合樹女舉等四所舉學的舉生，自有招生辦負責按照規章製度辦事。少數走捷徑的舉生，譬如蕭若楠，文件檔案才需要魏東生進行特殊審批。

    話說越衛兩藩先後打斷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地理大發現曆史進程，魏夏諸藩漸漸取代西歐成為時代寵兒，沿海諸藩國勢力遍布全球。從南洋到昆侖再到蓬萊，每年都有許多諸夏移民後裔返回舊九州讀書，偶爾也會夾雜若幹當地土著。由於涉及學籍認證，其中泰半諸夏後裔和當地土著都需要魏東生進行二次審核。

    魏和、合樹等四所舉學麵向全球招生，特殊審批表的籍貫自然琳琅滿目，遍布全世界。其中一名新以撒的學生，甚至來自諳厄利亞。諳厄利亞是諸夏對英格蘭的音譯，類似音譯意譯還有很多，例如葡萄牙被譯為拂郎機、西班牙被譯為以西把你亞或者西巴尼亞、法蘭西被譯為拂郎察、直布羅陀海峽被譯為巴爾德海峽、意大利東北方向的亞得裏亞海被譯為上海、意大利西南方向的第勒尼安海被譯為下海，等等。

    為了行文方便，非必要之處，咱們盡量以現實世界翻譯為準。

    此時此刻，諸夏對歐洲列國的直接影響較弱。

    原因也很簡單，少了魏東生刻意推動，越衛兩藩幾乎和葡萄牙、西班牙同時啟動大航海。與昆侖、蓬萊相比，西歐列國的海軍實力較強，越衛兩藩最初甚至並不比葡萄牙和西班牙強多少；與天竺和中東相比，西歐列國既路途遙遠又缺乏高額利潤，諸夏諸藩都不願意耗費心思入侵西歐列國。時至今日，諸夏在西歐的影響力，最多類似現實世界的早期滿清王朝之於葡萄牙、荷蘭之於日本。

    真正把觸角延伸到西歐列國的，也僅有越藩、衛藩、吳藩等三藩。其中，越藩在葡萄牙和西班牙的邊界處的Vigo圈塊地，營建了廣拂港；衛藩在法蘭西西南角brest圈塊地，營建了新泉港；吳藩落腳地最初選在威爾士地區，而後遷到Plymouth，營建了普港。

    諸夏與西歐列國的交互，僅限於這三座小海港。

    當然，間接影響就多到說不清了。僅僅打斷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大航海曆史進程一事，西歐列國就少了海量黃金白銀貴金屬輸入，也少了緩釋人口壓力的殖民地開拓方案。西歐列國失去美洲殖民地黃金白銀重金屬，諸夏控製的世界貿易則又一船又一船運走西歐積蓄多年的財富，間接導致此地異常匱乏貴金屬，窮的無法想象。如果簡單以黃金白銀衡量財富，魯藩的小店主郭廣宏和小職員龐永力都是西歐列國百姓眼中的小富豪。

    魏和商團起家於吳藩，且近些年吳藩和魯藩締結了遏製皇室崛起的戰略同盟，所以魏和學院也在吳藩控製的普港和英格蘭地區也有較強的影響力。魏五家商行某管理層讚譽土著少年新以撒有著極強的數學天賦，縱容他留在英格蘭是一種罪過，所以熱情推薦新以撒來魏和舉學試讀，參加明年的舉監考試。

    七世曆練這些年，魏東生去過天竺，也過去昆侖和蓬萊，唯獨西歐列國唯能親自巡視。而今驟然遇到一名來自英格蘭的留學生，魏東生還是蠻好奇的。隻是類似英格蘭被譯為諳厄利亞之類的翻譯太多，饒是魏東生非常熟悉現實世界地理，也難猜出新以撒的籍貫到底在哪。

    等待蕭若楠報道期間，魏東生索性喊來新以撒問問1661年的英格蘭近況。

    見到新以撒，魏東生莫名覺得他的麵孔有些眼熟。

    新以撒或許性格內斂，在魏東生麵前緊張到結結巴巴，本來就晦澀難懂的英格蘭版浙江話更加晦澀難懂。魏東生及時安撫新以撒，詢問一些與新以撒無關的英格蘭本土風情。

    或許曆史慣性使然，或許劣品明日環刻意引導，本時空的英格蘭部分再現了現實世界曆史。首先，英格蘭聯合統治了蘇格蘭，近些年又把愛爾蘭島視作擴張方向，頗有一些蒸蒸日上跡象。截止新以撒留學魯藩，愛爾蘭島僅剩下倫斯特、康諾特、斯萊戈等三家小邦，其它土地盡歸英格蘭所有。與此同時，英格蘭內部卻又矛盾叢生，宗教陰影揮之不去。

    據新以撒所說，通過吳藩傳到英格蘭的諸夏書籍，因為有違雅威教教義和西歐文化傳統，抵製聲音層出不窮。特別是宗教矛盾激化以來，一些革新派係激昂褒揚國子監舉監考試製度，希望英格蘭政-府也建立國子監舉監考試製度，讓一無所有的平民也有機會為國王效力。傳統貴族勢力哪肯放棄手中權力，他們駭然以宗教名義肆意打壓革新派係，並於1659年頒布禁書令，禁止不敬雅威的諸夏書籍在英格蘭境內非法傳播。

    新以撒最初並不願意跨越萬裏海洋留學魯藩，英格蘭有他的家人，也有他的愛人，他更願意生於英格蘭死於英格蘭。怎想突如其來的禁書令打亂了新以撒的求學之路，新以撒不願意休學回老家種地，隻好萬裏迢迢來魯藩魏和學院留學。

    魏東生順著新以撒的情緒驗證他的檔案資料，心底漸漸浮起奇怪情緒。

    新以撒姓名的英格蘭語讀法和拉丁文寫法，其大概的家庭住址和親屬關係，好像現實世界的牛頓爵士啊！新或許來自newton的new意譯，亞伯拉罕之子以撒，英語也可讀作is+c。

    如果是其他科學家，魏東生或許很難識別這些小特征小典故，但是牛頓、麥克斯韋、愛因斯坦等三名科學家卻是例外，魏東生不僅熟知他們的科研成果，更詳細知曉他們的人生脈絡。魏東生有了想法再去觀察新以撒的麵孔，他果然與印象中的青年牛頓油畫有三五分相似之處。

    魏東生頓時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