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四章 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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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講到這裏,婁勝豪所有與西域有關的過往便結束了。

    自窗外望了一眼人聲鼎沸的大街,顧懷彥笑著握住了婁勝豪的手:“其實……我認識的勝豪一直都是一個善良的人,隻不過旁人沒有機會發現你的好罷了!”

    婁勝豪很是自然的將另一隻手搭了過去,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在這萬丈紅塵中,便隻有懷彥一人最為懂我。”

    二人相視一笑後,婁勝豪轉身朝著屏風所在的方向走去:“還不出來?打算在那裏藏匿一輩子嗎?”

    自屏風後緩緩現身的姬彩稻一步一步走到了二人跟前:“彩稻見過哥哥,見過顧少俠。”

    她所流露出的眼神如霹靂一般讓看的人驚慌到心碎,婁勝豪自然也不例外,匆忙向她伸出了手:“你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姬彩稻卻是條件反射一般將手縮到了背後,淡淡的說道:“不勞哥哥費心,我沒事……你還是去哄你嬌滴滴的小霜兒吧!”

    愣了片刻,婁勝豪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姬彩稻,你長本事了是不是!誰允許你用這種態度與我講話的?”

    麵色古怪的姬彩稻再發出兩聲冷笑後便退到了一旁,紅通通的眼眶閃爍著晶瑩的淚珠。不難看出,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著實很是辛苦。

    “很久之前,我也以為我是懂你之人。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且是大錯特錯。盡管我與你認識的時間要長於顧少俠,可你從來沒有像對他一般認真的和我講述過去的故事。”

    婁勝豪一本正經的盯著她的眼睛看去:“你以為我是現在才發現你躲在屏風後麵嗎?從我一進門的時候,我就感受到了你的氣息,隻是我沒有說破而已。這個故事,不僅僅是講給懷彥的,也是講給你的。”

    姬彩稻恨恨的在床柱上砸了一拳,撇著嘴低吼道:“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你已經為人父為人夫了!”

    麵對眼前人近乎指責般的埋怨,婁勝豪隻是淡淡的說道:“念在你跟隨我多年的情分上,我再警告你最後一遍……千萬不要喜歡我,否則你會比現在還要難受上數倍不止!”

    “我知道該怎麽做,絕對不會打擾你與舊情人再續前緣!”

    於氣頭上甩下這句話,姬彩稻提起裙子便朝著門外跑去,一直跑到一樓大堂沐寒霜所在之處。

    “啪”的一聲響,一記無比響亮的耳光就這樣毫不預兆的甩在了沐寒霜的臉上,所有人都驚在了原地。

    尤其是程辭,眨巴了兩下眼睛便將其拉到了身後:“小晨,你幹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剛剛打的人是誰?”

    被打的人先是一臉的不知所措,繼而又瞪大了眼睛高高舉起了手臂,怒氣衝衝的揮了過去,卻是落在了程飲涅的後脊上。

    “城主……”姬彩稻才說出口兩個字便被程飲涅以食指摁住了嘴唇:“別怕,一切有我。”

    見勢,突然進門的程辭已然起了攻勢,右掌已經蠢蠢欲動,脖子上青筋暴起,指著她吼道:“沐寒霜,你竟敢打我們城主!你是不是以為這間客棧裏隻有幽冥帝尊才值得敬重?”

    不明不白的沐寒霜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她哪裏料到會有人為姬彩稻擋這一巴掌呢!

    護妻心切的季海棠雖然在得知婁勝豪的真實身份後心中布滿了忐忑,還是挺身而出與程辭麵對麵站立:“程老板,你是要與我們人間極樂窩為難嗎?”

    若是在往常,程辭勢必是不敢這麽對待他們夫妻二人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的城主就在身邊,她不用懼怕任何人的權勢。

    “既然季少主都開口了,那我也想問問你……搞這麽大的陣仗屈尊我這間客棧,到底是要與我為難還是要與我們城主為難呢?”

    季海棠絲毫沒有驚訝於程辭突然轉變的態度,反倒笑的很是從容:“程老板倒是很會反客為主,我何德何能敢為難你們二人?不過是看不過我夫人無端被打而已。”

    聽過此話,程辭露出了燦然一笑:“季少主說的很是有理,就像我看不過我們城主無端被打一樣……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小辭,你怎麽回來了?”程飲涅很是好奇的問道。

    見她自櫃台取了一些女子梳妝用的物品,程飲涅即刻會意:“這位葉老板,一定是個美人兒。”

    程辭離開後,極為勉強的自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的季海棠徑直走到了姬彩稻跟前:“這位姑娘,你為何要動手打人?我夫人可是哪裏得罪了你?

    若是如此的話,我願意誠摯的替她向你道歉!若是沒有的話,這一巴掌我是不是該討回來?”

    程飲涅輕輕的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有我在,沒人能傷害到你。”

    有了這顆“定心丸”,姬彩稻才肆無忌憚的在季海棠的胸口上推了一下:“你要知道原因的話,就給我讓開。隻要尊夫人肯老實的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姬彩稻任憑她處置。”

    “問。”心亂如麻的沐寒霜這次倒是爽快。

    重重的歎了口氣,姬彩稻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我哥哥對你的愛——是真的。他從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所有悲劇的源泉都是因為你不信任他。”

    頓了頓,她又用一雙淩厲如刀的眸子望向了沐寒霜:“他也不想遇見一個喜歡的人以後卻隻能笑著說再見,他很想和你在一起過普通人的日子……可是你卻一次又一次的在他心頭捅刀子!

    你害死了他唯一的女兒,又險些害死他唯一的妹妹!是你……是你當初的不信任與無理取鬧將他逼成了如今這個冷血無情的幽冥帝尊!”

    說罷,姬彩稻不由分說再次賞了沐寒霜一個耳光:“第一個巴掌,我打你黑白不分,是非不辨!第二個巴掌,我打你無情無義,傷透了我哥哥的心!第三個巴掌,我是替哥哥早夭的女兒打的,我打你不配為人之母!”

    話音落,沐寒霜的臉上再次落下了一個巴掌印。嘴角逐漸溢出了點點鮮血,惱怒之意與第一個巴掌相比顯的是那麽微不足道。

    莫說是當事人沒有發火,幾位旁觀者也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姬彩稻滿目憤懣的質問道:“你為何不肯聽我哥哥的話?如果你乖乖的和孩子在西域等著他救人回來,你又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你本來有機會能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你親手摧毀了你唾手可得的幸福。你現在的丈夫,他根本就不是什麽好人!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你是隨同月郎一起來的,難道你就是……他那個需要推宮換血的妹妹?”怔怔的盯著姬彩稻看了一會兒,沐寒霜隻覺得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傳遍了全身。

    一個站立不穩便癱倒在地,口中卻還在小聲呢喃著什麽:“原來你真的存在,原來月郎真的有一個妹妹……他,或許說的是實話。”

    不多時,沐寒霜又以非常急迫而又淒厲的眼神盯向了季海棠:“你不是說月郎根本就沒有親人在世嗎?你不是說他隻是虛構了一個妹妹當做借口要離開我們母女倆嗎?”

    當初年少氣盛的季海棠為了奪回沐寒霜,自然是什麽謊話都敢說。

    他也從未想過謊言會有被拆穿的這一天,因為在他的印象中沐寒霜素來對他言聽計從,是最不會懷疑他的人。

    人,是會變的。幾年的時間,沐寒霜變化的不止是脾氣秉性,還有越加縝密的心思與愈發聰慧機敏的頭腦。

    “你回答我呀!到底是不是你從中作梗挑撥我與月郎之間的關係?”

    “我可是你的夫君,這麽多年我是如何對待你與小婁的,你心中應該最是清楚不過了!我愛你愛的那麽深沉,又如何舍得欺騙你?”

    “既然你沒有欺騙我,那你倒是給我一個解釋啊!”沐寒霜使勁搖晃著他的手臂,口水不斷的濺在他的臉上:“你給我說清楚了,到底你有沒有騙過我!月朗是否編造了一個莫須有的妹妹,他是否真的要離開我!”

    季海棠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他很是巧妙的利用女人善妒的心裏將全部矛盾都推到了姬彩稻身上。

    “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這位姑娘剛剛應該自稱姬姓,又如何會是婁勝豪的妹妹呢?你卻以‘哥哥’二字來稱呼他,莫不是情哥哥罷!”

    不多時,他又將目光轉向了沐寒霜:“她之所以動手打你,定然是為她的情郎抱不平!另一方麵,她定然是嫉妒你與婁勝豪好過,所以才借機掌摑你來出氣!”

    季海棠說的有板有眼,情緒不穩的沐寒霜險些就被他的花言巧語蒙騙過去。

    幸虧姬彩稻對天發誓表明自己所愛另有其人,她才勉為其難的相信其所言屬實。為了徹底安心,沐寒霜不斷的追問姬彩稻所愛之人的姓名。

    姬彩稻雖沒有準確言明此人的姓名,卻下意識的朝著程飲涅看去。

    當事人皆沉默不語,沐寒霜卻異常興奮的拍起了手掌:“難怪他會為你擋這一巴掌,原來你們早就兩情相悅了。”

    程飲涅麵無表情的立在原地,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更像是置身事外之人。反倒是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讓沐寒霜更加確認他才是姬彩稻心中所愛。

    各懷心事的幾個人全部心有靈犀的保持著沉默,客房內的顧懷彥頗有深意的說道:“如果人與人之間的相遇靠的是緣分,那麽人與人維護感情靠的則是信任。”

    婁勝豪如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所以你和你的雁兒才能夠如膠似漆的恩愛無比嗎?”

    對此,顧懷彥隻是莞爾一笑:“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完美無瑕?其實我們二人能有今天也非一路順風,隻不過曾經那些苦難都已經熬了過去。”

    “我與小霜兒的苦難或許才剛剛開始……”婁勝豪微微皺了下眉頭,神色凝重的看向了顧懷彥:“能與你成為知己,是我此生最為開懷之事……就算未來某一天,你我會站在正魔的戰場上勢不兩立,我也絕對不後悔今日與你推心置腹。”

    二人將雙拳緊握於一處,顧懷彥卻是喜憂參半:“謝謝你對我的好……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保護我,我卻什麽都沒能為你做。”

    婁勝豪淡淡一笑,道:“我對你好,不是因為我欠你什麽,而是你在我心目中有著重要的地位。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覺得欠我什麽,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為你做的。”

    二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後,顧懷彥輕輕攥起拳頭於窗框上捶了一下:“我現在還有一事求你,隻是我實在開不了這個口……唉~~”

    婁勝豪極其嚴肅的說道:“你開不了口的事情我來替你說,你是想要我女兒口中的冰晶來救你那位兄弟。但是又擔心我會為此傷心難過,甚至與你杜絕往來……故而不好開口,對不對?”

    顧懷彥輕輕點了下頭:“自從雁兒懷孕以後,我便時常會以一個父親的角度去看待這個世界。盡管我的孩兒尚未出生,但我仍然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一絲一毫,即便是我最親近的朋友。

    我與誌南也是同生共死過的好兄弟,他又即將成為我小姨子的丈夫,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所以,我隻能來求你。當然,你完全可以拒絕我的請求!即便誌南因此而死,我也不會埋怨你分毫,因為你沒有義務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人犧牲你女兒。”

    “我女兒在哪裏?我想抱一抱她。”

    婁勝豪麵無表情的話語,讓顧懷彥有些不安,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莫名的難過就這樣湧上了心間。

    不管他同不同意救人,結果都是悲傷的。現如今的情況左不過是兩種:要麽是阮誌南死,要麽今日就是婁勝豪與女兒見的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