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五章 往事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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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懷抱嬰兒的顧懷彥走進門時,婁勝豪一個健步便衝了上去:“小婁……快給我抱抱。”
盡管懷中女嬰不會哭也不會笑,婁勝豪依舊如至寶一般緊緊將其抱入了懷中。滿臉顯露的盡是慈父的笑容,甚至還不忘向顧懷彥詢問他們父女倆長的是否相像。
婁勝豪將孩子抱在懷中細細的看著,修長的手指極盡溫柔的由孩子粉嫩如常的臉蛋上緩緩滑過,心心念念卻全是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以及亭心湖的幽會。
“如果當初你沒有聽信季海棠的話,小婁又何止遭此大罪?就算你不信任我,可你想要留住我有的是機會和方法,何苦要犧牲咱們無辜的女兒?”
婁勝豪的喃喃自語便是他多年來耿耿於懷的事,沒有來西域之時此事便被封印於內心深處,來此之後,尤其是在見到沐寒霜的時候,封印就此開啟。
曾經的美好和痛苦終究都成為了過去,現在他必須要在現實中做一個抉擇。
就在顧懷彥想不到合適的詞匯來安慰這個父親時,婁勝豪緊閉著雙眼將冰晶由孩子口中取了出來,顫顫巍巍的遞到了他麵前:“拿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晚了……我會後悔的。”
“晚了,我也會後悔的。”撂下這句話,顧懷彥拿過冰晶便朝著天字一號房狂奔不而去。
門被推開時,一屋子的人全部愁眉不展,眼淚汪汪的向陽端著一隻裝有黑血的臉盆抽泣著,上下起伏的肩膀很容易將人帶入悲傷的情緒中。
直至顧懷彥緩緩舉起了握有冰晶的手,眼尖的向陽總算舍得破涕為笑:“阮公子總算不用死了,這下子我再也不必擔心小宮主會痛不欲生了。”
在眾人屏息靜氣的注視下,顧懷彥卻是猶豫再三才將冰晶喂到了阮誌南口中:“他選擇了我,我卻選擇了你。希望你未來的日子能夠一帆風順,也不枉那小嬰兒為你犧牲了肉體。”
不消片刻的功夫,阮誌南蒼白如霜的臉上漸漸恢複了紅潤,呼吸也越發順暢。雖然他依舊沒有睜開眼睛,脈搏跳動與經脈運轉已然全部恢複至常態。
為他搭了一脈後,顧懷彥總算鬆了口氣:“誌南已經沒事了,懷彥在這裏替他謝謝各位的關心照顧了,這段時間有勞你們了。”
眾人紛紛表態不用客氣,柯流韻甚至對顧懷彥的過分客套而略有不滿。
對此,顧懷彥隻是輕輕一笑:“……想來大家昨晚應該沒怎麽休息好,各自回房補補覺罷!”
這倒是真的,朋友危在旦夕,誰還能睡的著?如今見阮誌南平安無事,也便聽他的話陸陸續續的奔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僅剩下花間傲一人,神色十分凝重:“沐寒霜應該不是這麽大方的人,你是不是與她做了什麽交易?”
顧懷彥輕輕點了下頭:“但是師姐隻說對了一半……當我提出索要冰晶時,慕寒上確實抵死不從。所以這冰晶是孩子的父親——幽冥帝尊婁勝豪給我的。”
“此話當真?”花間傲臉上的表情逐漸驚訝到無以複加:“幽冥帝尊是何等身份,怎麽會與銷金窩的人勾搭到一起,還生了女兒……”
“起初我也不相信,可這一切都是真的。沐寒霜在嫁給季海棠之前,曾與勝豪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女兒便是在那時出生的。”
聽過顧懷彥的話,花間傲即刻變的緊張起來,說話的口吻也顯得十分慌張:“我的傻弟弟……這幽冥魔帝可不是一般人,誌南與他毫無幹係,他為何願意舍棄自己的女兒來幫忙救人?
你接受了幽冥魔帝的冰晶,他將來是否需要你用十倍乃至更多的代價來償還?他的父親與驚鴻叔叔可是死敵啊!我擔心你會保不住手裏的驚鴻訣和驚鴻斬。”
盡管說這話的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姐,顧懷彥的麵色還是有些不悅:“師姐何出此言?勝豪不會那麽對我的!”
許是覺得自己方才的話語有些淩厲,顧懷彥又轉化做柔和的語氣解釋道:“我知道師姐是為了我好,但勝豪真的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等大奸大惡之徒。他對我就是對我好,沒有任何目的,我也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花間傲禁不住歎了口氣:“那你可知我為何會現身於此?我來銷金窩不是為了遊曆四方,是為了替你討回公道,因為我聽說季海棠父子要謀取你的驚鴻訣。”
顧懷彥淡淡的說道:“這件事我也有所耳聞,但他們沒這個機會了。師姐無須擔心,弟弟已經長大了,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花間傲輕笑道:“我知道你已經長大了,都快做父親的人,師姐自然不能將你當做小孩子來看待。”
很快,她又皺起了眉頭:“銷金窩那對父子絕對沒有那麽簡單,敢娶幽冥魔帝的女人,敢打驚鴻訣的主意……隻怕他們的背後有著無法小覷的力量。”
“不簡單的不是他們父子,而是季海棠一個人!他將自己親爹去世的消息隱瞞了這麽多年,也許是在謀劃著什麽陰謀也不一定。”
很顯然,這已經是顧懷彥第一次讓花間傲如遭受五雷轟頂一樣的暴擊了,她使勁瞪大了眼睛,一副無所適從的模樣。
“去世多年?我去年隨朋友混進銷金窩玩耍的時候,還曾見過他的父親……難道我所見之人是替身?”
顧懷彥的驚訝之情絲毫不亞於花間傲,一臉茫然加疑惑:“替身!?季海棠為何要找一個人來假裝他父親,他到底要做什麽?”
姐弟二人各自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沉思之中,花間傲忍不住將心中所想吐了出來:“既然真正的銷金窩之主已死,季海棠為何不趁機接替他父親的位置反而一直隱瞞死訊呢?”
顧懷彥道:“據勝豪所說,他父親生前應該是心底良善之輩,對季海棠這個兒子更是寵溺無比。”
花間傲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季海棠野心勃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隱瞞親生父親的死訊定然別有用心,說不定與你的驚鴻訣也有關係。”
“師姐所言正是我所想,隨機應變,萬事小心。”很是讚同的點了下頭後,顧懷彥悄然從懷中摸出那本驚鴻訣遞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麽,從走進這間客棧之後我的心裏便總是各種忐忑不安,這本驚鴻訣說什麽也不能落到季海棠等人手上,煩勞師姐替我好生保管才是。”
“待我解決完手頭上的問題便會返回雲陽山,到時候我會將驚鴻訣交到師父手裏。他老人家人品貴重又武藝高強,清水潭又是中原少有的清淨聖地,季海棠就算長了翅膀也斷然不敢飛到那裏去惹是生非。”
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後,顧懷彥頗為好奇的問道:“不知師姐來此有何要事?懷彥是否能幫上一二。”
一番欲言又止,花間傲還是搖了搖頭:“此事倒也不甚著急,且等往後我再向你一一道來。”
顧懷彥沒有繼續追問,轉身便坐到了床沿上:“此處有我一個人便足夠了,師姐也回去休息一下吧!”
氣氛難得安靜下來,顧懷彥不忍打擾阮誌南休息便悄悄坐到了一旁。亂如麻的腦海中不斷的閃現著近兩日的紛紛擾擾。
交出冰晶後的婁勝豪在哄著孩子說了一會兒話後,便抱著她走出了門:“小婁,別怪爹爹心狠……你的塵緣已盡,這副皮囊留與不留也無甚要緊。但你永遠都會活在爹爹的心中,你的位置無人能替。”
正在此時,程辭領著一臉怨氣的葉枕梨打外邊走進來。
還糾結於愛恨情仇中的諸位誰也沒在意她們二人的舉動,走在半路的婁勝豪倒是悄然隱匿於樓梯口觀察著樓下諸位的一舉一動。
發現葉枕梨手袖上的褶皺後,頓生疑惑:“這個女子有著沁入骨子裏的嫵媚妖冶,她又怎麽會大意到讓自己的衣服染上如此明顯的褶皺呢?”
不多時,她又瞧見了與程飲涅並肩而立的姬彩稻,更是大吃一驚:“他們之間舉止親昵,倒像是很早便認識了。”
怔怔的站了一會兒,婁勝豪有條不紊的做起了分析:“自從入了幽冥宮後,她應該沒有什麽機會得見程飲涅這等身份無比尋常之人。除非……他們相識於彩稻進幽冥宮之前。”
很快,他又發出了一聲輕笑:“難怪我一直沒有打探到彩稻的來曆,怪隻怪程飲涅辦事太過滴水不漏。”
盡管已經猜到了姬彩稻的出身,他卻沒有細想程飲涅送其來自己身邊的緣由,因為他相信姬彩稻是這世上最不會背叛她的人。
隨著葉枕梨的到來,樓下頃刻熱鬧起來。
狠狠瞪了程辭一眼後,葉枕梨一手掐腰一手指著季海棠破口大罵道:“長的人模狗樣的,心腸竟然如此歹毒!你們幾個人竟然串通我的手下……一起綁架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們還是人嗎!”
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季海棠恭順有禮的朝著她作了一揖:“葉老板,您受驚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小生協同人間極樂窩上上下下為您賠罪了。”
葉枕梨絲毫不吃這一套,仍舊沒完沒了的嘟囔著:“你知道本姑娘這身衣裳值多少錢嗎?你們用那麽粗製濫造的繩子捆綁我,實在太過分了!不僅弄疼了我,還弄皺了我的衣裳!”
程辭笑吟吟的福了福身:“葉老板,我不是已經在路上和您解釋的很清楚了嗎?我願意用十倍的價格賠償您。”
理了理胸前的衣襟,惋惜的抖了抖手腕後,葉枕梨極其自豪的“哼”了一聲:“你知道什麽叫做有價無市嗎?你知道什麽叫做獨一無二嗎?你這一路上確實沒少和我說賠償的事……可你拿什麽賠?我可看不上你這間破客棧。”
隨即,她再次將目光轉向了季海棠:“別以為你好吃好喝的伺候了我幾天這件事就算完了,打一巴掌又給個甜棗……在我這裏不好使!”
吼完這句,英姿颯爽的葉枕梨“嗖”的一下拔出了腰間的蛇形軟劍。隻輕輕一顫,此劍便“嗡嗡”作響,隻聽她似笑非笑的低吼道:“趙大亮!鑲金!你們兩個吃裏扒外的王八羔子,趁早給姑奶奶滾出來!”
一旁的程飲涅與季海棠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一聲輕歎,程飲涅更多的還是欽佩,季海棠則是難以遮擋的懊惱。
她的話音剛落,趙大亮便在驚恐之中跌跌撞撞的跑下了樓梯,才一見著葉枕梨的麵便跪了下去。
“葉老板,饒命啊!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才聽從鑲金那個老王八蛋的讒言綁架了您。”
一劍削掉趙大亮距離眼睛最近的那抹頭發絲後,葉枕梨很是霸氣的拍了下桌子,怒道:“姑奶奶供你們吃、供你們穿……又提拔你們成為分店的閣主、掌櫃,我好心好意帶你們來西域做生意、長見識……你們這群龜孫子居然這麽對我!”
誤以為自己頭顱不保的趙大亮在遭受一劍後竟嚇得尿了褲子,磕頭如搗蒜一般連連求饒:“此事都是鑲金攛掇我這麽做的呀,不然您就是借我一副熊心豹子膽我也不敢綁架您呐!”
抬頭摸了摸頸後的長發,葉枕梨一臉嚴肅的質問道:“鑲金呢?立馬讓這個烏龜王八蛋滾出來見我!綁架我的事兒,你們四個都有份,今天誰也別想逃!欠了我的,我要一分不少的討回來!”
“回葉老板的話,那個老王八蛋他已經死了。”
趙大亮唯唯諾諾的回答卻換來葉枕梨更上一層樓的憤怒:“死了?他怎麽死的?我還沒跟他算賬呢,他居然就這麽死了?不會是畏罪自殺吧!”
在趙大亮接連否認之後,葉枕梨咬牙切齒的衝著他吼道:“他死了你不是還活著呢嗎?這事也不算死無對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