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濤想哭。

    他是真心不願意離開安泰醫院。

    可是，領導也很不理解，做醫生有什麽意思！

    給你一個副處級實職，還有一個處級一把手等著你，這還沒有吸引力？

    人往高處走，這道理你孫濤應該明白。

    雖然說，市一醫院的情況不是很好，但是，少得了你副院長這份工資、獎金？再說，市一醫院到底是國家的，是有財政支持的，隻要經過努力，不可能搞不上去。

    市一醫院雖然比不上附屬醫院，比不上安泰醫院的福利，你一個院領導，難道格局這樣小，在乎這點福利？

    孫濤講透了道理，他想跟著劉牧樵幹一番事業，而這份事業，對於任何搞專業的人來說，都是非常有誘惑力的，是專業人士值得一輩子追求的事業。

    可是，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專業與行政，這是兩條道啊，領導們根本沒理解孫濤。

    孫濤已經因為飆車出事有一年沒上班了，而這一年，浪費的不僅僅是一年時間，而是一代技術啊！

    杜小平都能夠做簡化版的vlsh術式了！

    這是整整一代的差距！

    這一年裏，劉牧樵幾乎是手把手教他們，雖然時間隻一年，但是，這一年，相當於一個醫生自己摸索年。

    今後，我孫濤還有機會每次手術都手把手嗎？

    肯定是不可能的，今後，劉牧樵的盤子做大了，他的精力會要分散，來教他肝膽外科的機會會少很多。

    即便少，也還是會有機會呀！

    再不珍惜，就再也沒機會趕上胡伯龍和杜小平了。

    孫濤反複講，跟著劉牧樵搞專業的重要性。

    “哎，你這個人啊，平常也不是這樣書呆子氣息啊？怎麽，孫濤，休息了一年，突然變得這樣意氣用事了？”

    另一個領導說“你是留美博士，在哪裏，人家都會要認可你的技術的，你在安泰醫院跟著劉牧樵，你這是鳳尾，你頭上，永遠罩著一個劉牧樵。你到市一醫院，你就是業務副院長，技術，你就是老子天下第一。”

    孫濤“噗”，氣得笑了起來。

    “領導，不是這個概念，跟著劉牧樵，我的技術是真真實實提高了，是真本事，是大本事！”孫濤說。

    “這我就不懂了。你在留美期間，難道你導師的本事還不及劉牧樵？”

    孫濤頓了一下，“我留美時的導師確實是一流的教授，在全美，他排得上號，可是，和劉牧樵比，十個也比不上一個劉牧樵。”

    “……”

    領導被空氣噎著了。

    劉牧樵很厲害，沒錯，這個都知道，但是，你孫濤說，劉牧樵比發達國家的名教授還厲害，這就太扯了。

    國外的月亮比國內的月亮圓，這是根深蒂固的觀念。

    這不能責怪誰。

    作為國民，我們承認差距，我們奮起直追的時間才幾十年，我們還有很多地方落後，這沒錯，這得承認。

    就拿醫院的設備比較，ct、核磁共振、派特ct、b超、全自動生化儀，等等，進口的確實好，甚至可以說很好很好，別說三級醫院，即便是二級醫院，普遍的都是進口貨。

    這個是現實，沒辦法，我們是製造業大國，但是，高端的醫療設備，還不得不承認差距。

    看到這個現實，沒必要氣憤，也沒必要惱怒，幾十年前，我們的家電不也是這種格局嗎？現在追上來了，有的還超過了。

    也許有一天，國產的核磁共振，國產的ct機也會超過人家。

    扯遠了。

    這兩位領導承認劉牧樵是好醫生，是天才，但要承認他比發達國家的名教授都厲害，他們就不以為然了。

    國內的月亮怎麽可能比國外的圓呢？

    誰也說服不了誰。

    這兩位領導雖然有些惱，但是，他們是不會輕易表露出來的，最後，客客氣氣對孫濤說“孫濤同誌，你別鑽牛角尖，回去想想，好生想想，別辜負組織對你的期望。好吧，今天就談到這裏，我們約定三天時間。想通了，隨時打個電話過來，沒想通，就和皮院長、鄧局長聊聊。我們相信，你會想通的。”

    談話就這樣結束了。

    孫濤悶悶不樂回到了醫院。

    他知道領導很照顧他了，也知道領導的用心良苦，到市一醫院去工作，於他自己，於市一醫院都是好事。

    那邊，確實需要人去收拾局麵。

    過去，市一醫院不景氣，還有個安泰醫院陪襯，包括市二醫院、市三醫院，都不是很景氣。

    但是，突然之間安泰醫院迅猛發展，業務成倍的增加，市一醫院就人心惶惶起來。

    安泰醫院肯定搶了市一醫院的食，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不過搶的並不多，安泰醫院搶的更多的是附屬醫院的病人，也包括鄰近省市醫院的病人。

    市一醫院人心一亂，很快就形成了惡性循環。

    病人少，工資績效就隻能少發，工資績效一少，員工幹勁、服務態度、責任心就更差了，這樣，病人就更少了。

    這就是很多醫院最後崩潰的原因。

    孫濤回去找皮院長。

    皮院長沉默了很久。

    最後有氣無力地說“你確實難決策啊。”

    孫濤馬上更正說“我沒有什麽難的，我是下決心留在安泰醫院。我是問你，我怎樣才能說服領導。”

    皮院長笑著說“你要是有心做行政，我覺得你去市一醫院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老皮，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急，杜小平都已經超過我一大截了，我現在還跑市一醫院？這樣，我就一輩子都隻能做二流、三流醫生了。我想拒絕領導，又怕傷了領導。”

    皮院長點了點頭，“我懂了，你是鐵了心，要跟劉牧樵做技術。嗯，這就好辦了，你的態度這麽鮮明，我幫你出麵。不過，我再問你一句話，你說實話，假若給你院長做，你做不做？”

    孫濤搖頭，“不做。除非是接你的班。”

    皮院長笑了笑，明白了，孫濤想的，當然是魚和熊掌兼得。

    能不能魚和熊掌兼得呢？

    皮院長拎著包，喊了一聲小劉司機，開著他的“吉利帝豪”出發了，他去幫孫濤疏通疏通關係。

    領導是講理的，也是愛才的，有時候為了一個人才，他們會做出妥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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