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第120章 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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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上, 胡尋南預備啟程離京,宅門前,他雇來的馬夫們正一摞一摞把陛下皇後太後賞賜給他的藥材金銀之類載上車馬。看小說到網折騰了大半時辰後,胡尋南坐入車內,然而馬蹄才撒了兩下腿, 就有郎和正膝下門生曹立帶著恩師使命前來攔車。曹立絮絮叨叨說得急,大意是京城南郊一帶突然出現了一種聞所未聞的罕見瘧疾。這種瘧疾傳染性極高,患者全身膿包瘡口,流血流水, 一旦跟患者有近距離接觸, 感染的幾率非常大。又道昨日整個太醫院徹夜不眠,在值房裏研究對策, 今晨一早, 郎禦醫就領著一隊太醫親自前往高發地帶了……

    狀況聽著就頗為棘手, 胡尋南怔怔望著車馬上滿滿當當的賞賜, 整個人莫名有些不在狀態。

    曹立見他這幅渾渾噩噩的樣子,本對他存了幾分敬意,聽聞陛下與長公主都是他給主治好的,哪知也是個愛財如命的俗人。

    “陛下極其注重這件事, 早朝上才處置了那批欺下瞞上的官員,並從戶部直接撥了兩萬兩銀子補給太醫院,一應用於采購藥材。另撥一萬兩用於安置那些村民,還有陛下說了,若能成功抑製診治肆意傳播的瘧疾, 記頭功,大大的賞!”說到最後,曹立略有深意的咬重字音,突出“賞”字。

    斜覷他一眼,胡尋南也不解釋,他捋了下袖擺,拱手道:“勞煩曹大人領路,帶胡某前去探探實際情況。”

    這一去就再沒走的機會,京城乃重地,在城牆外出了這種亂子,實在令人恐慌。太醫院肩上的擔子委實沉重,郎和正作為最有資曆權威的老禦醫之一,在連續熬了三個大夜後眼花耳鳴一頭直接暈厥在地,至此,胡尋南徹底熄滅了離京的心思。為醫者,救死扶傷,況且每每遇到新奇的疑難雜症,對他們大夫來說,也是一種自我挑戰。

    接連幾日,見效甚微,太醫院隻拿出了幾種方案予以阻絕瘧疾的四處傳播,在根治上,仍不得其解。

    京城流言蜚語飛遍大街小巷,更有不懷好意者刻意製造□□,煽動得不少百姓收拾包袱逃離皇城,竟趕著避難去了。

    齊毓玠怒不可遏,決定親自前往陣地,以實際行動向百姓們昭示,這瘧疾確實已得到了遏止的方法,並不會繼續感染。預備出宮這計劃是瞞著慈寧宮裏的太後的,卻瞞不住皇後,帝後二人鬧起了意見,遣退宮人後就在殿內爭吵起來。

    婢子們個個守在門外大眼瞪小眼,察覺不對的李久忙差人將小皇子抱來。

    小皇子將滿一歲了,正咿咿呀呀學語,長得比一般孩子要高,唇紅齒白,一雙圓啾啾的眸子像上等的琉璃珠。

    “好殿下,您就出個聲兒,讓陛下娘娘息怒,千萬別傷了和氣,有話慢慢說。”李久抱著小皇子,低頭認認真真與他說道。

    “李總管,小殿下哪兒能明白呢?”梅秋見小皇子隻顧著淘氣地把玩他的衣領子,愁容滿麵。

    殿內動靜時而傳出,雖模模糊糊聽不詳細,但語氣是不好的。陛下鮮少生氣,娘娘也是不愛爭吵的人,可這會兒似乎真動了怒,兩人你言我語中,還聽到了瓷器摔碎的聲響。

    眾人大驚,這陣兒過後,內殿反倒陷入沉寂,靜悄悄的,再無響動。

    杏春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生怕裏頭娘娘吃了虧,可轉念一想,又怕陛下在娘娘手上吃了虧,哎,且無論誰吃了虧,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小皇子滴溜溜轉動著漆黑的眼珠,看他們都盯著金色殿門,他兩隻肉乎乎的拳頭輕錘李久,粉嫩唇瓣翕合,結結巴巴地喊“下”。

    這是要下來呢!

    李久心頭焦切,卻不敢忤逆小殿下的旨意,他穩穩當當放他下地,扶著他慢慢走向殿門。

    肉嘟嘟的手指摳著殿門上的紋路,小皇子仰頭,看了眼居於左側巴巴盯著殿門的李久,再往右瞧去,又見杏春眸色熾熱像是要把門生生灼出一個洞。小皇子雖不太能表達,但屬於早慧的孩子,他被幾個宮人小心翼翼攙著扶著,便空出雙手去推這殿門。

    門可沉了,眾人沒當一回事,哪知毫無征兆的,一道極鈍的“吱呀”聲陡然打破靜默,門居然被小皇子一把就給推開了。

    而裏頭——

    陛下正將娘娘壓在高桌上親吻。

    娘娘衣衫尚整潔,隻是一頭發絲淩亂,髻上釵搖輕輕晃動。二人腳邊是碎了一地的玉溪清蓮青瓷瓶殘片……

    撞上這種場麵就真的很尷尬了。

    李久冷汗直冒,惶恐地垂頭。尋常轉得極快的腦子也朽了,如此形勢,該如何不動聲色的轉圜過來?

    卻聞牽著的小皇子殿下突然“唔”了聲,他歪著頭,鼓起包子臉望著他那也懵了的父皇母後,伸出食指擦了擦臉頰,作出“羞羞”的手勢,吐字難得的十分清晰準確:“父皇羞羞!”

    眾人:“……”

    這出小鬧劇頓時在宮中悄悄流傳起來,把太監婢女們逗得捂嘴不停偷笑,本來小皇子殿下就是大家的心啊肝的,這下更覺得小殿下聰慧可愛,若非皇子身份尊貴,他們非得排隊去親他臉頰一口才算滿足。

    另邊,喬亦柔嫌丟人得緊,早晚閉門不出,可憐齊毓玠天天早朝免不得,隻能硬著頭皮死撐。

    挨過五日後,齊毓玠輕裝簡行,帶著主動要求前去的喬亦柔與齊巒前去瘟疫肆虐的南郊。同行的有數位大臣,以及保衛安全的幾隊侍衛。

    車輦繞過朱雀大街,在百姓爭先恐後的張望中駛出城門。

    抵達駐紮在南郊附近的營地,齊毓玠三人下車,他知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特意讓負責的官員不要擺花架子,這種時候,能省的虛禮都省了,人命最緊要。

    跟在陛下身後,喬亦柔望向滿目瘡痍,心中不忍,餘光瞥見身邊齊巒心不在焉的,一雙透著憂色的眼眸四處尋覓,像是在找什麽人……

    她哪有不明白的?朝齊巒使了個眼色,喬亦柔攥住齊毓玠長袖,輕聲道:“陛下瞧,前麵那帳篷裏的孩子不過四五歲的樣子,可憐正是在爹娘懷裏依偎享盡寵愛的年紀,卻被病痛纏身,陛下帶著臣妾去與他說說話可好?”

    “嗯。”麵色沉重,齊毓玠憶起宮裏的小皇子,頓時不好受極了,當下也不顧臣子們的勸阻,擰眉道,“朕與皇後在宮中已經連續三日服用藥湯,不會被傳染,你們不必再多言。”語罷,牽著喬亦柔的手就朝不遠處的帳篷行去……

    接收到皇嫂給她的信號,齊巒默默站了會兒,朝相反的方向行去。

    她擔心這些百姓,也憂慮正在為病患們勞心費力的太醫們。

    “胡尋南胡大夫現下在何處?”掙紮片刻,齊巒側眸詢問駐守在此處的一位戶部官員。

    “下官不知,胡大夫若不在帳篷研製解藥的話,應當就是去診治危在旦夕的村民了。”

    帳篷一座連著一座,放眼望去,密密匝匝的,齊巒心情沉重,她緩步漫無目的地向前行,眸色自責。她早知會有一場瘟疫,卻不知形勢竟如此嚴峻,倘若她提前告訴陛下的話,這場瘟疫能不能避免?

    滿腹歉愧,齊巒聽見前麵帳篷內傳來一疊聲急切的叫喚,依稀是“人呢紗布清酒還有藥草快點給我”之類的話語。

    提了提裙擺,她掀簾進入。

    營地人手是非常不夠的,帳篷裏僅有的一個小童忙得打轉,齊巒睨了眼埋頭隻顧著處理患者傷勢的老太醫,又睨了眼躺在簡陋地鋪上全身膿包血汙的病人,她蹲下身,在箱子裏翻找出太醫需要的東西,遞過去。

    “禦生膏。”

    “剪刀。”

    “銀針。”老太醫不耐煩抬頭,“你手腳能不能……”話語一頓,見是個衣著顯貴的女娃,呶呶嘴,指給她,“裝在倒數第二層的繡包裏。”

    齊巒顧不得擦汗,有點尷尬的飛快找出來交給他……

    不知不覺斜陽西下,大半天的時間裏,齊巒輾轉在各個帳篷裏,給需要幫忙的大夫們打打下手。

    直至啟程離去,她都沒能找到機會見胡尋南一麵。

    回宮後,央求了陛下太後好幾日,外加喬亦柔在旁支持,齊巒終於得了旨意,能出宮去南郊營地盡些綿薄之力了。

    喬亦柔因要花神照顧小皇子,兩三天裏能陪她去一次。

    這樣進出皇宮七八日後,流傳在京城內外的言語徹底改變了風向,百姓們打心底相信了陛下,更被皇後與長公主的菩薩心腸所感動,這天下的女人又還有誰比皇後與陛下寵妹更尊貴呢?與此同時,許多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爭相效仿二人來到南郊,有的大約是出於真心,有的則純屬走個過場添亂來了。一鍋粥似的燉了兩日後,相關官員們出動,婉勸諸位金貴的夫人小姐退下,隻留了些公子們在這裏幫些小忙……

    齊巒貴為長公主,無人敢難為她,再加上勤快懂事,不比藥童們差,更沒有公主架子,很受太醫病患們喜愛。

    遺憾的是這段日子她忙,胡尋南更忙,偶爾在同一頂帳篷裏遇上,也不過是她給他遞送藥膏紗布罷了,兩人就像陌生人般,根本沒有機會多說一句話。

    “殿下,這盅湯藥又沉又燙,我幫你拿著吧!”

    “不用。”齊巒行走在帳篷營地裏,她腳步匆匆,壓根沒時間看是誰在與她說話,默默數著帳篷,她心急的去給一個小姑娘送藥。

    “殿下金枝玉葉,雙手膚如凝脂,若被熱湯燙著了,可如何是好?還是讓我幫你端過去如何?”

    “真不用。”

    “殿下……”

    齊巒被吵得煩了,猛地駐足將手裏的砂罐交給一直跟著她的年輕公子:“既然你執意,那就去吧,送去給三列的第十三頂帳篷內。”

    “長公主殿下……”

    那人還在喚她,齊巒皺眉小跑著走開,繼續去別處幫忙。

    天色漸暗,到了回宮的時辰。

    齊巒疲憊地捋了捋淩亂的額發,往太醫官員們所在的主營地行去。

    遠遠聽幾個太醫和官員在說著什麽,上前,她免了他們的禮,問:“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事?”

    曹立拱手規規矩矩答:“回長公主殿下,方才大家以為胡大夫是因為體力不支才暈厥過去,孰知是疲憊過度,睡得沉了。”

    一句話說得齊巒心情跌宕起伏,聽完,她鬆了口氣,目光落向緊閉的帳篷內:“他在裏麵?睡了多久了?”

    “估摸一個多時辰。”

    “本宮進去看看。”

    曹立下意識覺得不妥,可這兒她最大,他豈有攔下的資格?又想此一時彼一時,若要正正經經避嫌,殿下根本不不該到這地兒來,更別說日日給百姓們當藥童了。

    拾步而入,齊巒放下布簾。

    她望向簡易榻上躺著的憔悴男人,暗暗垂眸。最近她很是內疚,又很著急,她不知這場瘟疫何時能收場,所以特別想知道未來的發展,可她日常能肌膚接觸的除了皇嫂和宮中侍女再無旁人,而她們與這場瘟疫並無太多直接聯係,所以她想來想去,隻有找他試試了。

    掩住門簾,齊巒知外頭那些人不敢擅自闖入,但她胸腔裏“砰砰”聲卻愈演愈烈。臉頰滾燙地走到塌邊,她低眉盯著胡尋南眼下的兩抹暗青色,情不自禁地抬手輕觸他眼睫,又極快收回。提裙坐下,她上前握住他右手,彼此掌心緊貼,暖意漸濃。

    陌生的畫麵一刹那闖入她腦海,盡管齊巒已經不再害怕,但還是有些不大適應。她麵色愈加紅潤,雙眼猛地顫抖著睜開,鬆開他手。

    奇怪,她疑惑地愣神,總覺得不大對勁,結合她從前看到的那些畫麵,分明不該是這樣的,胡尋南現在還昏睡在榻上呢,怎麽可能會……

    難道因為她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一切事情都因為她的改變而悄無聲息發生了改變?是不是她與他之間也不再是按照原來的步驟了?

    齊巒紅著臉苦苦思索,目光不經意微晃,才察覺榻上的男人不知何時睜開了漆黑的雙眸。

    目目相觸,胡尋南下意識皺了皺眉角,他撐著床板掀被起身。

    “你休息,不用拘禮。”

    胡尋南卻未聽從,他行禮後站定在一側,身形比之以前瘦削了不止一點。

    冷眼望著他,齊巒默不作聲,想起方才看到的畫麵,她突然局促不安起來。

    “天沉了,殿下該回宮了。”睨了眼帳篷裏的水漏,胡尋南語氣平靜,“草民也該去繼續研製瘟疫的解藥了。”

    不曾想他一開口就是攆她走人,齊巒抿唇,話語裏下意識含了幾絲賭氣的意思:“不過一個時辰,你就睡足了?待會可別迷迷糊糊用錯了藥草才好。”

    “多謝殿下提點,草民謹記在心。”

    見他始終擺著一幅不為所動的寡淡神情,齊巒氣鼓鼓地起身:“胡大夫記得就好,畢竟這不是小事,解藥若出了差池,那可就難辦了。”

    “是。”胡尋南默默道,“也請長公主殿下保重貴體,如今營地一切都井然有序,已無需殿下日日過來操勞,殿下可……”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頓了頓,胡尋南看她一眼,挪開視線,“近日營地突然湧入多位含著金湯匙的年輕公子,倒不是草民瞧不上他們,隻因公子們醉翁之意不在酒,委實給太醫院以及相關官員們帶來了不小的困擾,草民認為,既然他們是衝著殿下來的,隻要殿下安安生生待在宮中,便可相安無事。”

    麵色越發緋紅,卻大半是被氣的,齊巒睜大眼眸瞪著他:“胡尋南,你這是跟他們過不去,還是跟我過不去?”

    “草民跟誰都沒有過不去,就事論事罷了,殿下息怒!”

    息怒?她息不了!

    甩袖轉身,齊巒急衝衝走到門簾處,她剛抬手,腦中驀地生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駐足不前,她遲疑須臾,突然大步折回,重新站在他身前,仰眸定定看著他:“你介意?”

    蹙眉,胡尋南搖頭。

    “本宮問你介不介意他們這群公子在這兒礙眼幫忙,你回答不介意?”

    看清了她眸中微微閃爍的狡黠,胡尋南避開她目光,知她此番純屬故意,便不再多言。

    “胡大夫,上次你說要離京,陛下皇嫂包括母後都賜予你不少賞,倒是本宮吝嗇,居然一文未出。”齊巒從發髻上取下一根碧綠的翡翠玉簪遞給他,輕笑道,“這簪子本宮戴了多年,上次就說要送給你來著,哪知後來卻不了了之了。胡大夫此次離京時可千萬別忘了帶上本宮的簪子,也好時時提醒你。”

    “提醒什麽?”

    “提醒你在本宮麵前到底是有多假正經呀!介意就介意,何必說謊?”

    逞了一時口快,齊巒心裏舒坦,她抿著唇,扭頭不看他。

    兩相沉默,帳篷內一片寂靜。

    等了片刻,齊巒輕咬唇瓣,轉身要走……

    “殿下。”胡尋南喊住她,眸色深邃,頓了頓,道,“草民不過一介布衣,頭上既無功勳也無爵位,殿下乃千金之軀,是陛下太後手中的掌上明珠,這簪草民受不起。”

    “功勳?你隻要平息這場瘟疫不就有了?”

    “草民向往自由自在的日子,比不了殿下宮中安穩的生活。”

    “倦鳥也會想歸巢,而一直被護在羽翼之下的雛鳥難道就不能展翅翱翔麽?”

    胡尋南緘默,掌心托還給她的簪子卻沒收回。

    低眉望著碧玉簪,齊巒扯了扯唇,她的記憶已經逐步回籠,她對他的好感往前追溯,是有過程的。但他呢?他大概並不喜歡她,或者說,很微不足道……

    拾起簪子,齊巒攥緊它,她行了幾步,輕聲道:“你這樣……”話語戛然而止,齊巒突然困惑猶豫起來,她能感知到未來發生的事情,同時意味著,她也可以改變它們對麽?

    “我是不是也可以給別人?”自言自語的呢喃,齊巒眸色迷茫,她是很認真的在思索這件事的可能性,這場瘟疫,包括他與她的結局,如果她介入其中,最後的結果究竟是順著原來的軌道還是徹底改變了方向?她不明白,也不知道要不要嚐試著去扭轉所謂的命運……

    “別。”嗓音嘶啞,胡尋南驀地開口。

    他右手仍懸在半空,掌心空蕩蕩的,那一瞬間,他想抓住被她取走的玉簪,可不知為何,渾身僵硬,無法動彈。此時聽她迷迷怔怔的說這番話,他心口突然泛起一陣無法言明的墜痛,別……

    “嗯?”回神,齊巒有些沒聽懂他的“別”在說什麽。

    踱步上前,胡尋南握住她手中玉簪尾部,低喃道:“別。”

    “別給你這簪子麽?”齊巒往回收了收簪子,卻沒能如願從他手中奪走。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奇怪的,她嘴上卻情不自禁的想賭氣。

    “我假正經?殿下你呢?”抬眸灼灼望著她剔透的眼睛,胡尋南朝她逼近,他緊緊捉住簪尾,一點一點湊近她溫熱的麵龐,雙目相觸,鼻尖微抵。他俯首在她唇上淺淺落下一吻,淺淺的!

    他身上包括唇中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齊巒四肢陡然一陣無力,握住玉簪的手不自覺鬆開,她愣愣睜大雙眼,原來真的是這樣子的?她方才坐在床畔握住他手時,看到的不就是他吻她的畫麵麽?還以為、還以為他不會——

    “殿下明日別來了。”鼻息略重,胡尋南退開兩步,他望著她,嗓音依舊黯啞,“就這兩日,瘟疫解藥能研製出來。”

    “然後?”

    “然後草民會厚顏向陛下討個功勳。”

    “再然後?”

    “再之後,陛下大概會見到草民就心生嫌惡,畢竟草民厚顏再討的是這世間的一件無價之寶。”

    帳篷外天色愈加暗沉,一道嗓音在外恭敬的提醒催促她回宮,齊巒應了一聲,她低眉盯著腳尖,又抬頭飛快看他一眼,哪知他也正看著她呢!兩道目光在半空匯聚,驀地淺淺相視一笑,一切好似盡在不言中……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謝謝大家支持麽麽噠!

    有緣新文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