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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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
虞淮見到滄笙的第一眼, 便明晰過來:他還記得她。
雖然隻是一些莫須有零散的記憶碎片,時不時在睡夢中浮現。長期以來他都奇怪,為何自己的夢中會出現這樣一個陌生的女人。
滄笙曾告訴他, 凡人所在的三億凡塵其實是破碎的第十天,靈氣散了,紅塵濁氣太過匯聚, 導致生活在這的人之壽命難以突破百年。但人的魂靈較之肉體要更堅韌些, 運氣好的便可以撐到輪回轉世的機會到來,再世為人。
隻是前世身死之際,魂靈脫離肉體也會受到損害,記憶一般都會在飄蕩間被消磨清空。
“還是有些人會記得的。做夢的時候看到一些今生從沒有見過的人亦或景,那便是前生的記憶了。隻是大多人醒來之後都會忘記的, 也因這些記憶是雜亂甚至毫無意義的。人並不會因為前世執念什麽,就單單記住什麽。正相反,最執念的,在人死後會最先被忘記, 因為執念是魂靈最重的負擔。若不肯忘了, 興許魂靈就會支撐不住地散了。”
虞淮因為滄笙相信了鬼神的存在, 也因她這一番的言論猜想, 他和滄笙,大概前世就認識了。
……
虞淮兩日後才能下床行動,這突如其來的急病在旁人眼中便多了幾分旁的意味。他臥病在床的時候, 甚至老夫人都不再過來探視過什麽了。
華夫人昨日剛到九靈山來迎老夫人回府, 路上便聽說了虞淮的事, “家醜”不可外揚,這事還未在外頭說透,也不曉得那“小郎君”還在不在虞淮的房中。
她明麵上陪著老夫人焦心焦肺,心裏不以為然又深覺醃臢,本以為此事一出,終於能叫老夫人對虞淮徹底失望,結果等了幾日老夫人始終沒什麽安排,難免有些心焦。
華夫人晨起後來與老夫人請安,想要順帶的主動提一提這事。一進屋便見老夫人坐在桌前,仍在為虞淮合孫媳婦兒的生辰八字,一副渾不似有半點在意的形容,準備好的笑容有一瞬的裂縫。片刻後才上前,屏退眾人,柔聲道:“老夫人,您還是多歇會吧,這生辰交給兒媳來看便好。“
老夫人擺了擺手,對她的到來並沒有多熱切,“坐吧。早飯吃過了嗎?”
華夫人依言坐下,順從的賢良模樣:“尚未,先來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這才抬頭看她一眼。或許真是母憑子貴,自打虞生鯉魚躍龍門之後,她娘的行止也再不似從前的上不得台麵,令人順眼了幾分:“那一會便陪我用些吧。”
華夫人低眉:“是。”
老夫人坐著沒動,手中拿著媒人送來的帖子並不撒手,一看便是一刻鍾。細細看得久了,眼前有些發花,兼之流言的事,身體心上皆有些疲憊。閉了閉眼,抬手捏上眼角。
華夫人忙起身為她揉額角:“老夫人可是累了?”
老夫人搖搖頭,道還好,語氣中的憊態卻掩不住。良久之後,不經意般慢慢道:“你對虞淮的婚事如何看?”
華夫人有點受寵若驚。老夫人獨自持家這般久,獨斷專行慣了,從前哪裏會詢問她的意見。
隱下一絲道不清的笑意,華夫人佯裝思忖了一陣方開口:“兒媳省得老夫人信佛道,那玄道也確是個高人。人道虞淮得尋個好姻緣才可破如今的命格,可這一個好字,各人的想法都不盡相同,老夫人盡心盡力,何不問問虞淮與他而言什麽是好?我聽聞這三月來,他從未接受過哪怕一位女子。”
老夫人將話在心中斟酌,道理是有幾分,叫人聽著卻不大爽利。華夫人自來胸無點墨,淺白不曉說話,興許自個覺得有所收斂,可在旁人耳中聽著,那針對嘲諷之意簡直直白若揭。什麽叫“從未接受過哪怕一位女子”“對他而言的好”?,老夫人也算見多識廣的人,就算虞淮當真有那方麵的癖好,也不見得說死了的娶不得親罷!
老夫人在桌邊拿過茶盞,低頭飲了一口,未言。適時門口丫頭喚了聲:“老夫人,虞淮公子前來請安了。”她才開口,應了句進來。
虞淮今日剛剛能下床,滄笙勸他在床上再躺上半日,他不忍讓長者再誤會焦心,這才勉強起了。如今麵色蒼白若紙,唇色稍淡,虛弱都能從麵上瞧得出來。
“給祖母請安,給娘請安。”他欲俯身下去,被老夫人攙扶住了。
他是自個一個人來請安的,華夫人看著人空蕩蕩的身側,神情微妙。
老夫人麵上不顯山不露水:“你身子不好,拘這個禮做什麽呢?今日可覺得好些了?”
虞淮淺笑著,在長者麵前顯出幾分少年乖巧的模樣來:”好些了。”
老夫人見著他便疼到了心窩子裏,溫聲道:“來,先坐著吧。”她著手朝椅邊一指,桌麵上層層擺放的紙張便落入虞淮眼中。
華夫人施施然起身,稍稍扶住了虞淮的手臂,將他往身側帶了帶:“你來得正好,來看看,可有中意的姑娘?”
虞淮順從坐下,隨口般笑問:“我倒是不挑的,依祖母的意思便好,而今瞧來,可有八字合的?”
華夫人眸中一閃而過的詫異,笑著整了整桌上的紙張:“這般多,還怕會找不到合適的?”
“娘說的是。”
華夫人心裏頭擰著,虞淮愈是不痛不癢的模樣,她便愈是不痛快。她等了這麽久才抓到他的把柄,曉得他竟然是個斷袖,不借機踩上兩腳怎舍得輕易罷休!她翻看著紙張上的內容,狀似隨意:“這成婚啊,講究的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要性子過得去,婚後處著處著就好了,給虞家延續香火便是頭等的大事呀。”言罷,朝老夫人一笑,隻以為自己所作所為是順應老夫人的心思的。
虞淮點頭。老夫人撥動著手中的佛珠,並未插話。
……
虞淮隻是來請安的,坐了一會便往回趕。他的院子裏頭沒什麽人走動,較之從前靜謐了許多,是受了老夫人的意,無事的時候下人們都會自發避遠些,怕撞見什麽不該撞見的。
虞淮落得清淨,行在廊廡中時,卻忽覺周遭太過安靜了,走到這了竟還一點聲響都沒聽見。
及至書房,推開屋門,眸光往桌子上一掃,眼見上頭空無一物,心中不知為何輕輕一墜:“滄笙?”
陽光從身後照進來,可清晰地瞧見細塵飛舞的痕跡,漸漸落地,而後連同他一齊靜了。
良久才有聲響從後院一溜兒跑來。她也不走門,從窗戶翻了進來,烏黑的發被一根紅繩高高束起,揚著滿麵的笑,望在人眼裏,比春日的暖陽還要熨貼。一麵爬,一麵對他:“噯,你回來啦?我剛在市集上聽說吃人參很補,是頂好的東西,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仿佛是股活泉水注入了心房,讓人都活絡了過來。
“進補要看個人體質,我吃這個沒什麽用的。”虞淮知道她並不懂這些,也不願聽,便輕描淡寫過了,上下打量著她,“你方才是在市集?”
這還是她第一回遠離他身邊,化形過後,便閑不住了罷。
滄笙翻進來,拍了拍手上、衣擺的灰塵:“正是。”
“那你怎地突然回來了?”他覺得奇妙。
“我聽到你喚我了。”
“這樣遠的距離,都能聽到麽?”
“常人說話大多都給忽略去了,你若是喚我,我當然會聽見的。” 滄笙笑起來,背手小跳著踱步到他麵前,半依靠著他立著,兩人的小臂相貼,單薄的紗衣在上輕輕蹭了蹭。
虞淮心中微微一動,像是被人輕輕抖落了積沉在上的一層灰塵:“是麽?”
她仰頭看他一眼,忽而又拿小拇指勾了勾他的指:“怎麽樣?你祖母沒有說你什麽吧?”
滄笙是個石頭,並沒有與人保持距離的概念,兩天之前她還整日臥在他的鎖骨上呢,半點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如何肆意大膽。
十指連心,輕輕一觸便落進心底,虞淮飛快地瞥她一眼,不著痕跡將手縮回背後。神色不顯,卻將眸光移開了些:“沒有,祖母是見過大風雨的人,是我擔憂得過多了。隻是華夫人在那,諸多不便,尚沒來得及解釋。“
“她不怪你就好。”滄笙對太複雜的情感還是無法順當的理解。在她看來老夫人那日離去的模樣,顯然還是不大能接受的,怎麽說接受又接受了呢。
對於想不通的事,滄笙極擅長將它們都拋卻腦後。一回身,衣袖翩躚,帶著一股兒淺淡的花香,轉到了他的身前。
她踮著腳尖,雙手環上他的脖頸,麵對麵同他相對立著。瞧著是個擁抱的姿勢,其實是她欲要變回原形,打算自發給他掛上去罷了。可臨著幻形的當頭,她突然想起件事來:“對了,虞淮,我今天遇著件事覺得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