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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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戀愛中的人總能在一點小事中品咂出甜味來, 在心尖上繞上一圈, 就是沁入心扉的蜜意。

    回眸處滄笙趴在軟榻上看醫書, 榻下鞋子踢得東倒西歪, 案頭的火光耀動在她靈動的眸子裏, 亮晶晶的。

    他隻看了她一會,她立馬便察覺了, 轉頭過來,眨眨眼:“怎麽了?”

    虞淮道沒什麽, 臉上除了溫溫的笑, 亦沒有太多的表情,朝她走過去。

    滄笙已經頭疼很久了,這醫書上好些字她都不認識, 正想要問一問虞淮的,隻是看他在專注看什麽書便沒好去打擾, 這回見他走過來便一骨碌地從榻上爬起身, 半跪著要將書舉到他麵前, “你得空了嗎?能不能幫我看看這是什麽字?”

    虞淮笑說好, 但是要等等。

    滄笙不明白要等什麽,便見虞淮一隻手抓住了她舉來書的手, 另一隻手托住她的後腦,低頭吻了下來。

    這回的吻不比上次的一觸即離, 唇齒之間或深或淺的糾纏叫她魂魄都被勾走了大半。他的唇要比平日摸起來的要更溫熱一些, 攬著她的力道也遠比想象中的大, 支撐著她發軟的身子, 叫她不至於癱軟下去。

    滄笙腦子朦朦的,在他吻到她的耳垂的時候終於恢複了些意識,呆呆問:“虞淮,我什麽都沒做,你怎麽突然過來就親我?”

    虞淮聽罷,心中一燙,動作都慢了下來。這樣的問題,叫他怎麽回答呢?

    那溫軟的觸感停了下來,滄笙心中留戀又失落,早前的那點好奇也變得無關緊要起來,側過臉吻了吻他的臉頰。

    說是吻還太美化,她就是拿嘴拱了拱他。“不打緊,不打緊,我不急著知道的,你可以慢慢想,咱們再親一會兒吧。”

    虞淮因她這樣直白的要求而愣住了,旖旎的氣氛都被破壞殆盡,他笑得肩都在顫,躲避到一旁。滄笙的熱情似火,這會子正在興頭上,哪裏會依。誰曉得他一個勁笑什麽呢?捋起袖子就是上,半拉半拽地將人按到了軟榻上,俯身啃下去……

    兩人都是個中新手,但愈是如此,一旦體會到其中的奧妙便更易沉溺其中。就這麽單純的吻來吻去也在床/上折騰了一刻鍾。

    虞淮伸手撫摸著她若綢緞一般的長發,瞧她專心致誌吻著他的臉頰,每一次輕觸都是繾綣的溫柔,滲進骨髓裏。

    她遷就他,他自然也不能讓她覺得絲毫憋屈。

    “往後你若是想要出去玩,便來同我說一聲罷。這幾日隻能小心謹慎些,等過了段時間,府內人的注意力過去了,你便隨時都能出去了,隻是要注意不要給人尾隨,好麽?”

    她說好,親熱過後,神清氣爽,抱著虞淮不撒手:“我會小心不惹麻煩的。”

    ……

    而今她這個心境,滄笙自以為同話本裏頭的新婚有些像。天天甜甜蜜蜜,樂得找不著北,偶爾親親未來準夫君的小臉蛋,日子美好賽神仙。縱然昨夜虞淮答應了可容她出去玩,可她現在卻更掛著家裏的人邁不動腿出門了。所謂有家室的人不愛玩,便就是如此了。

    直到中午時分,趁著虞淮午休的當頭,她才出去了一趟。打的是出去采集藥材的幌子,過了街道也目不斜視,直奔山林。打算問一問她的同道中人魚精,這仙凡結合的大問題。

    今個的魚精很是蹊蹺,深深紮在水潭中,怎麽喚都不吱聲。滄笙跳下水潭,才瞧見他整個擠在洞裏頭,淚眼婆娑地捂著嘴,小聲叫她不要說話。

    滄笙納罕了,問:“這是什麽又把你嚇著了?”

    魚精不喜歡她話裏那個“又”字,非要她挑出去了再問一遍才答:“這林中冒出下來一個老道,一眼就看出我是鮫人,你說嚇不嚇人?”

    滄笙看了看他如此昭然的魚尾,良久才點了點頭,“恩,真嚇人。”

    “他還說要我上岸同他一道去鎮上,我猜他定然是個拐子,便沒理他。這水潭奇深,我鑽下去他就拿我沒辦法了。”他說罷得意地搖了搖尾巴,仿佛這次拒絕做的多麽的機智超群。

    “那你最後怎麽躲在這了呢?”

    “那老道後來又回來啦,還在我這水潭邊睡了一晚。晚上的時候我聽到他自己在那自言自語地嘟囔,你猜怎麽著!”他一下瞪大了眼,語氣森然,真將滄笙唬住了,跟著睜大眼,“怎麽著?”

    他無骨似地遊過來,清秀絕美的臉湊到她的耳邊,小聲:“你們城裏鬧鬼了。”

    滄笙打了個哆嗦,因為他突然涼了幾度的語氣,也因為他突然的臨近,竟至於叫她覺得有點不自在。從前都不會這樣的。

    她其實被嚇破了膽,可她是要麵子的石頭,豈能跟這膽小的魚精一般。一伸手擋住了他的臉,將他往外推遠了些:“你說個故事有必要這麽抑揚頓挫的?當是在朗誦麽?你就一般的語氣好好說話,怎麽鬧鬼了?”

    魚精覺得沒意思,搖搖尾巴遊遠了些,“說是一家王府裏的小郡主被個女鬼纏了身。這女鬼啊原本是附在一塊玉上,為一個公子所有。那公子從小就病著,身子不好,但模樣卻是一等一的好看,被那小郡主瞧上了。兩人互贈信物,好巧不巧,這公子就將隨身攜帶的那塊被女鬼附身的玉給了小郡主。這不,小郡主隔日就重病,那公子久病的身子卻突然好轉……”他黑白分明的眼將他瞧著,不留神又開始森森然,“那郡主請來了不少道士,我遇見的便是其中一個。可惜的是,那塊玉已經被郡主丟到河裏去了,連同她自己被女鬼扯走的一魂一魄。這魂魄都不全了,病自然就好不了。”

    滄笙麵無表情與他對視。

    這對視持續了頗有短時間,魚精先慫了。抑揚頓挫過後,變臉似的繼續淚眼婆娑,:“怎麽辦啊滄笙,我好怕,那個女鬼會不會被丟到我這個水潭裏頭來了?”

    滄笙不知道怎麽同他開口,含含糊糊道:“那都是謠言,我就是鎮上的人,我豈能不知道。”

    魚精不信她的,思來想去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麽對策,巴巴同她祈求:“要不你將我帶走吧,我不敢一個人在這裏待了。”

    若是以往滄笙說不準還就同意了,現在她知道要做一個“凡人”並不容易,這魚精還不諳世事得很,要是帶走了不是專程給自己找麻煩麽。

    “你都這麽大了,還怕什麽鬼?這麽多年不都是好好的麽?我再過一陣就要和虞美人成婚了,把你帶過去養著,顯得我不忠貞。”

    魚精豁然抬頭,怔住了。

    片刻之後,滄笙清清楚楚地看見一顆淚從他的眼眶中溢出,化作一粒乳白的珍珠,悠悠朝潭底墜去。

    “成婚?”他重複了一遍。

    滄笙挑了挑眉:“怎麽?仙凡難道當真是不能在一起的?”

    魚精茫然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語氣還是平和的,眼眶子裏卻像連了珠串,那圓潤的珍珠不要錢似地顆顆往外撒,大有愈漸洶湧的趨勢。

    滄笙拿手在水裏兜了兩顆珍珠,有點傻了:“你這是幹什麽?眼睛壞掉了?還是為我高興呢?”

    魚精從前也愛哭,動不動蹦兩顆銀豆子很正常,可平常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幹嚎居多。這一會會的淚水量敵得過從前的總和了。

    魚精還是搖頭:“我不知道。”

    兩人一致懷疑是他的眼睛裏頭進東西了,折折騰騰地捯飭一刻鍾,一點效用沒有不說,寒潭的水位都上漲了幾分。魚精的身下鋪就了珠山,被水下的波紋一照,閃閃能亮瞎眼。

    滄笙一個頭兩個大:“你……除了眼睛這麽不受控製之外,還有哪裏難受嗎?”

    “……被你一說,好像渾身都難受。”魚精抽抽噎噎。

    滄笙短暫一默,與魚精同時開口:“你不會突發急症了吧?”

    “我難道是被鬼上身了?”

    滄笙本不是多膽大的人,聽他這麽一說,又掃到他娘裏娘氣的卷發忽然覺得有那麽幾分可能,平生了幾分退意。

    兩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寒潭之下互望。

    “你是想丟下我?”

    他這樣說出來,她很沒麵子:“怎麽會呢,要不你跟我去虞府待兩天吧,等你眼疾好了再回來?但是也說不準,得先問一下虞淮。府裏頭心眼多的壞人可多,我怕反而害了你。”

    魚精矜持點點頭:“我聽你的。”在水中撒下一溜兒珍珠,躍出水麵,走上岸魚尾便化作了人腿。那腿倒是修長筆直挺好看的,就是那鱗片化作的衣袍格外不濟,一如他做魚時的品相,華麗而騷包,腰帶上叮當掛著五色的珠寶。這樣高調的華貴,在她眼中原本該是豔俗的,給他那一張臉一襯又加分了不少,勉強隻有點刺眼睛罷了。

    滄笙猶豫了一會,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錢袋子遞給他:“把你的眼淚裝起來吧,往後我還能多收集一點拿出去買靈玉呢,都挺貴的。”都要成婚了,她更是要處處為虞淮著想。這珍珠她知道,蠻值錢的,帶他回虞府其實也不虧。

    出了水,眼淚沒那麽多。魚精邊走邊哭,剛走到密林外頭,停下來跟她說他眼睛幹得有點痛。

    滄笙給他喝了幾口水,果然又能順暢哭出來了。

    ……

    滄笙如今的“人類身份”算是寄人籬下,沒有那個能力將人帶進虞府去,旁的不說,虞府家大業大,秘密也不算少。便讓魚精在外頭等一等,她先進去與虞淮通好氣,讓他點個頭發個話。

    虞淮這會子剛從午憩中醒過來,見著是她不似對旁人的戒備,神思還未太清醒,眸中潤潤朦朦的,聽她說完,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你往後就是咱家的女主人了,自然有權利從外頭領人回來。”

    滄笙覺得他這話說得倍兒給她麵子,頓時大喜,應句那好,在他臉頰上嘬了一口,要起身跑出去。

    虞淮慢條斯理喚了句慢著。不高不低的腔調,卻叫她生生止了步伐,回頭:“怎麽呢?”

    虞淮支起身,悠悠遠遠將人望著,“帶人回來可以,但是你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了,男女大防要放在心上,省得麽?我心眼小醋意大,要辛苦你多擔待些。”

    滄笙連連點頭,“省得省得。”諂媚的話張嘴就來,嘿嘿笑道,“畢竟我就好你這一口嘛。”

    虞淮漸漸習慣了她言語動作上的撩撥,勉力也能坦然接受,不似從前的局促了:“恩,那便好。”

    而後才想起來,她其實還想問虞淮一句,她長得如何,有沒有他十之一二的好看。

    虞淮初見她時表情之中甚至一絲驚訝都無,而她忙著慚愧,便就這麽不著痕跡的帶過去了。叫她不禁想,莫不是她長得太過於平凡普通,看了跟沒看一個樣?

    ……

    虞淮見到滄笙的第一眼,便明晰過來:他還記得她。

    雖然隻是一些莫須有零散的記憶碎片,時不時在睡夢中浮現。長期以來他都奇怪,為何自己的夢中會出現這樣一個陌生的女人。

    滄笙曾告訴他,凡人所在的三億凡塵其實是破碎的第十天,靈氣散了,紅塵濁氣太過匯聚,導致生活在這的人之壽命難以突破百年。但人的魂靈較之肉體要更堅韌些,運氣好的便可以撐到輪回轉世的機會到來,再世為人。

    隻是前世身死之際,魂靈脫離肉體也會受到損害,記憶一般都會在飄蕩間被消磨清空。

    “還是有些人會記得的。做夢的時候看到一些今生從沒有見過的人亦或景,那便是前生的記憶了。隻是大多人醒來之後都會忘記的,也因這些記憶是雜亂甚至毫無意義的。人並不會因為前世執念什麽,就單單記住什麽。正相反,最執念的,在人死後會最先被忘記,因為執念是魂靈最重的負擔。若不肯忘了,興許魂靈就會支撐不住地散了。”

    虞淮因為滄笙相信了鬼神的存在,也因她這一番的言論猜想,他和滄笙,大概前世就認識了。

    ……

    虞淮兩日後才能下床行動,這突如其來的急病在旁人眼中便多了幾分旁的意味。他臥病在床的時候,甚至老夫人都不再過來探視過什麽了。

    華夫人昨日剛到九靈山來迎老夫人回府,路上便聽說了虞淮的事,“家醜”不可外揚,這事還未在外頭說透,也不曉得那“小郎君”還在不在虞淮的房中。

    她明麵上陪著老夫人焦心焦肺,心裏不以為然又深覺醃臢,本以為此事一出,終於能叫老夫人對虞淮徹底失望,結果等了幾日老夫人始終沒什麽安排,難免有些心焦。

    華夫人晨起後來與老夫人請安,想要順帶的主動提一提這事。一進屋便見老夫人坐在桌前,仍在為虞淮合孫媳婦兒的生辰八字,一副渾不似有半點在意的形容,準備好的笑容有一瞬的裂縫。片刻後才上前,屏退眾人,柔聲道:“老夫人,您還是多歇會吧,這生辰交給兒媳來看便好。“

    老夫人擺了擺手,對她的到來並沒有多熱切,“坐吧。早飯吃過了嗎?”

    華夫人依言坐下,順從的賢良模樣:“尚未,先來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這才抬頭看她一眼。或許真是母憑子貴,自打虞生鯉魚躍龍門之後,她娘的行止也再不似從前的上不得台麵,令人順眼了幾分:“那一會便陪我用些吧。”

    華夫人低眉:“是。”

    老夫人坐著沒動,手中拿著媒人送來的帖子並不撒手,一看便是一刻鍾。細細看得久了,眼前有些發花,兼之流言的事,身體心上皆有些疲憊。閉了閉眼,抬手捏上眼角。

    華夫人忙起身為她揉額角:“老夫人可是累了?”

    老夫人搖搖頭,道還好,語氣中的憊態卻掩不住。良久之後,不經意般慢慢道:“你對虞淮的婚事如何看?”

    華夫人有點受寵若驚。老夫人獨自持家這般久,獨斷專行慣了,從前哪裏會詢問她的意見。

    隱下一絲道不清的笑意,華夫人佯裝思忖了一陣方開口:“兒媳省得老夫人信佛道,那玄道也確是個高人。人道虞淮得尋個好姻緣才可破如今的命格,可這一個好字,各人的想法都不盡相同,老夫人盡心盡力,何不問問虞淮與他而言什麽是好?我聽聞這三月來,他從未接受過哪怕一位女子。”

    老夫人將話在心中斟酌,道理是有幾分,叫人聽著卻不大爽利。華夫人自來胸無點墨,淺白不曉說話,興許自個覺得有所收斂,可在旁人耳中聽著,那針對嘲諷之意簡直直白若揭。什麽叫“從未接受過哪怕一位女子”“對他而言的好”?,老夫人也算見多識廣的人,就算虞淮當真有那方麵的癖好,也不見得說死了的娶不得親罷!

    老夫人在桌邊拿過茶盞,低頭飲了一口,未言。適時門口丫頭喚了聲:“老夫人,虞淮公子前來請安了。”她才開口,應了句進來。

    虞淮今日剛剛能下床,滄笙勸他在床上再躺上半日,他不忍讓長者再誤會焦心,這才勉強起了。如今麵色蒼白若紙,唇色稍淡,虛弱都能從麵上瞧得出來。

    “給祖母請安,給娘請安。”他欲俯身下去,被老夫人攙扶住了。

    他是自個一個人來請安的,華夫人看著人空蕩蕩的身側,神情微妙。

    老夫人麵上不顯山不露水:“你身子不好,拘這個禮做什麽呢?今日可覺得好些了?”

    虞淮淺笑著,在長者麵前顯出幾分少年乖巧的模樣來:”好些了。”

    老夫人見著他便疼到了心窩子裏,溫聲道:“來,先坐著吧。”她著手朝椅邊一指,桌麵上層層擺放的紙張便落入虞淮眼中。

    華夫人施施然起身,稍稍扶住了虞淮的手臂,將他往身側帶了帶:“你來得正好,來看看,可有中意的姑娘?”

    虞淮順從坐下,隨口般笑問:“我倒是不挑的,依祖母的意思便好,而今瞧來,可有八字合的?”

    華夫人眸中一閃而過的詫異,笑著整了整桌上的紙張:“這般多,還怕會找不到合適的?”

    “娘說的是。”

    華夫人心裏頭擰著,虞淮愈是不痛不癢的模樣,她便愈是不痛快。她等了這麽久才抓到他的把柄,曉得他竟然是個斷袖,不借機踩上兩腳怎舍得輕易罷休!她翻看著紙張上的內容,狀似隨意:“這成婚啊,講究的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要性子過得去,婚後處著處著就好了,給虞家延續香火便是頭等的大事呀。”言罷,朝老夫人一笑,隻以為自己所作所為是順應老夫人的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