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朝堂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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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國北疆與匈奴和東胡接壤,西北邊界與匈奴上穀王部相接,北部邊界則和東胡相鄰。燕國兵弱,對北方各族的南掠一般都采用守勢。整個燕山山脈都是東胡和匈奴的牧馬地,基本上起不到屏障的作用。

    百多年來,燕國一直試圖奪取燕山山脈作為燕國北部的重要屏障,隻是不僅僅軍力上和草原部族相差很遠,而且來自燕國朝堂上的反對聲也此起彼伏,無法形成統一的定論。

    因為幾百年的傳統,作為周天子分封的諸侯國,燕國雖然存在感不高,但終究把國家戰略的重心在中原地區。而不是荒涼的北疆草原。

    秦尚坐在輪椅上,相比站著的各位大臣,秦尚在朝堂上顯得過於弱小了,他的話,不禁激起了以太子和將軍市被為首的激烈反對,也引起了許多中立派大臣的不滿。

    而相國子之一派則明顯的是沉默的一派,子之不在,他們也不能肆無忌憚的發表自己的意見。

    “秦大夫,恕我不敢苟同你的提議,百年來,先王早有明訓,於燕山諸麓的遊牧部落,無需主動出擊,隻需禦敵於國門之外即可。你這是要改變祖宗的陳法嗎?”說話的是燕國的將軍市被,掌握燕國兵權的實權人物,也是太子一派最大的倚仗。

    市被個子不高,身體有些肥胖,臉色黝黑,他雖然是將軍,可真正的軍功卻沒有多少,更多的還是依靠家族的蔭蔽,才獲得如今的權勢地位。

    “將軍此言差矣,祖宗之法需要遵守,但也不是沒有原則的完全遵守,時移事易,百多年前的形勢和現在不盡相同,我們又豈能抱著祖宗之法而不變。”秦尚坐在輪椅上,不理市被的暴跳如雷,他和市被之間沒什麽情義,也不存在管轄關係。雖說市被名義上是全軍的統帥,但北疆的邊兵,都是各世襲大夫的領地,也不聽從將軍的指揮。

    對他們而言,需要奉行的命令隻有一個,那就是燕王的命令,除此之外,他們沒有聽從任何人指令的義務。

    “秦尚,你這是要動搖國本不成?”市被大怒,秦尚在燕國軍卒中威望極高,戰功又非常顯赫,早就引起市被的不滿了,雖然市被對秦尚的第二個兒子頗為看中,但心底深處,對秦尚的忌憚從未消除。

    “將軍這話嚴重了吧,我不過是建議改變對北疆遊牧民族的戰略,應該還談不上動搖國本一事吧。”秦尚也針鋒相對,燕國的邊境局勢已經變化了,燕國的邊境對外戰略也應該有所變化了。

    “這幾年匈奴日漸勢大,對無終等城邑的侵擾愈加頻繁。東胡就更不用說了,東胡大單於這些年東征西討,成為草原上的第一強大力量,對燕山南麓的滲透日益嚴重,就連孤竹和令支兩邑都直接暴露在兵鋒之下,都城薊都都受影響,如此腹腋之患,不除如何安息啊!”秦尚不僅僅是對市被說,也是對燕王表達自己的立場和觀點。

    “王上,此次我冒險入京,就是希望趁這個機會,和東胡人結盟,拿下西北方向的軍都徑,設塞駐兵,護衛燕京薊都。”

    燕王冷眼看著朝廷中的眾人,沒有說話,現在還不是他發表意見的時候。燕王繼位以來,雖然有革新之意,除舊之想,但礙於舊勢力的強大,至今沒有什麽進展。

    而且,今天的朝會還缺一個重量級的人物,那個人不在,今天所有的爭執恐怕都有可能化為空談。

    市被在一旁咳嗽一聲,說道:“秦大夫好算計,居然想到與虎謀皮,東胡人生性狡詐,不遵禮法,我燕國乃禮儀之邦,豈能和他們這些蠻夷結盟。”市被當年在戰場上吃過東胡人的虧,所以對他們沒有一絲好感。

    秦尚說道:“將軍大人,你應該聽過這麽一句話,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東胡人和匈奴人兩雄相爭,正是我們出兵的好機會。若我們拿下軍都徑,不僅拿下了薊都的西北屏障,更重要的是我們拿下來了一塊進入上穀地區的跳板,為日後拿下整個上穀地區做準備。”秦尚的目的很明確,燕國勢弱,但也不是不能大戰,而是和這樣強大的敵人作戰,他更喜歡溫水煮青蛙,慢慢的將他們吃掉。

    “不毛之地而已,就是拿下又有何用!”市被一口咬定。

    秦尚沒有看市被,更沒有看那些隨聲附和的身影。

    “那我倒不明白了,不往北發展,將軍大人想往哪裏發展?”秦尚也有怒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就不明白了,這些人腦袋裏裝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市被說道:“我們乃中原的禮儀之邦,當然不應該摻和北疆的爭鬥了。”

    秦尚冷笑一聲,說道:“將軍好大的口氣,以我燕國目前的實力,你覺得往南去打誰合適呢。”

    “齊國?中山國?還是趙國?”秦尚盯著市被打蛇隨棍上,你不是要往南去嗎,南麵的那幾個國家哪一個是我燕國能輕易得罪的。

    齊國是關東第一強國,君賢臣能,富甲天下,燕國能惹?

    中山國鮮虞之後,國家雖然不大,但戰力之強,就是對上魏趙那樣的強國都絲毫不落下風。燕國能惹?

    至於趙國就不用說了,趙武靈王觀兵沙丘,有胡服騎射的想法,戰力本就不弱,如此一變,實力更上層樓。

    這三大國,燕國能惹?

    市被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也就是那麽一說,不過是想反對秦尚出兵北疆罷了,至於去捋南邊強國的虎須,也隻是想想而已。

    “你!秦尚,你怎麽敢這樣說!你是在質疑我們的國力嗎?”市被向前一步,大吼一聲,說道。

    “豈敢,不過是如實回答罷了。”秦尚也不退縮,他雖然坐在輪椅上,但想直接嚇唬他也沒那個可能。

    “王上,末將請治秦大夫之罪,秦大夫上不尊王上社稷,下不愛燕國子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請治其罪!”市被跪下來,大聲道。

    市被都跪下了,市被一派的官吏也紛紛跪下來,請求治秦尚的罪。

    秦尚仿佛沒看見似的,笑道:“這個世界上最可笑的事就是你明明知道你和別人有差距,但還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夢中不想醒過來。連正視差距的勇氣都沒有,那我燕國何時才能真正的強大起來!”秦尚每次來京,都會掀起一場狂風驟雨,這次也不例外。

    “說得好,說的振聾發聵,說的心膽俱裂!”忽然,殿上傳來一聲有些蒼老的老者的聲音。

    所有大臣聽見這句話,隻覺得心中一顫,有些人甚至心中暗呼,終究還是來了。

    就連一直以來端坐在王座上的燕王都忙從龍椅上坐起來,忙走向殿前,說道:“相國,你不是積勞成疾了嘛,怎麽有空過來了。”

    相國子之沒有理會燕王的嘲諷,而是先向燕王行了一禮,說道:“我在府中聽說令支邑大夫秦尚來京述職,有要事奏報,所以來聽聽。”

    “來人,快為相國大人拿張墊子過來。”燕王對身後的侍從吩咐道。

    相國子之拄著拐杖,顫巍巍的走到秦尚麵前,見他不過不惑之年,就已經坐上了輪椅,不禁有些傷感,當年秦尚在京都薊都一朝成名,何等的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隻是,沒想到他會受這麽重的傷。

    那個曾令整個碣石大戰都熠熠生輝的名字,如今也隻能在輪椅上攪弄風雲了。

    “王上,秦大夫之言,說的好,說的太好了。”相國子之說一句咳嗽一聲,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任誰看了,恐怕誰看見都會以為他時日不長了。

    燕王眉頭一皺,淡淡的說道:“相國覺得秦大夫之言可行?”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秦尚,又看了看相國子之,想從他們兩個人的臉上看出點東西,但終究什麽都沒看出來。

    相國子之點點頭,他蒼老的臉上溝壑縱橫,愈發顯得老態龍鍾。他把拐杖在地上戳了兩下,說道:“東胡人和匈奴人仗著騎兵之利,燕山之險,百年來,無數次南下,殺我子民,掠我財富,早該有所反應了,我覺得秦大夫此意甚好。”

    “這?”將軍市被忍不住說出聲,他也沒想到子之這個老匹夫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並且還支持秦尚,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相國沒有開玩笑吧?”子之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相國子之斜過臉來,盯著市被,說道:“將軍,什麽時候我燕國的軍國大事成了玩笑了,莫非是從將軍身上開始有問題的?”

    相國子之為政多年,嘴皮子又豈是市被一介武夫能相比的。

    “相國大人,我何時說過軍國大事是玩笑了,相國大人可不要冤枉我。”市被急得話都說不清楚了,他本就不是什麽能言善辯之人,遇上老狐狸一樣的子之,更是不成對手。

    相國子之沒有回答,說道:“將軍大人有沒有受冤枉,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將軍提起東胡和匈奴就心生退意,這樣的將軍恐怕不是燕國子民所樂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