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燕蠻兒的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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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常理推斷,能得到秦尚賞識自然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更何況還能得到他的禮物。

    就連一旁的秦朗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忙勸諫道:“父親,這萬萬不可,這可是爺爺傳下來的弓啊,怎麽能把他送給一個東胡人。”秦朗微圓的身子氣的顫抖起來,也虧的他並不是那麽的胖,才讓他的身子不顯得那麽激動。

    秦無衣也緊咬著唇罕見的安靜下來,她也猜不透爹爹的心思。

    南宮燁和公孫喻互相看了一眼,眼中濃濃滿是羨慕之意。

    可是,就當所有人都以為燕蠻兒都會欣然接受的時候,燕蠻兒卻說出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一待。

    “我不能收你的禮物。”燕蠻兒倔強的說道。他看了一眼秦無衣,眼睛裏滿是柔和的味道。

    “我不是為了貪圖你的感謝才救她的,我救她原因很簡單,隻是單純的碰上了而已。至於今天我得罪二王子殿下,那是因為我不想讓別人喜歡她,僅此而已。”純真的少年,說話中依然稚氣十足。

    不想讓別人喜歡她,大膽而又直接的表露心意。

    別人還不覺得怎麽樣,秦無衣已經快要淚水泛濫了。

    她的心裏翻江倒海起來,如清風吹拂的波浪,慢慢蕩起漣漪,開始蕩漾開來。

    秦尚也抬起頭,重新打量了一眼燕蠻兒,隻覺得這個少年確實不簡單。雖然突地極城府極深,變臉極快,但也改不了身上那種貪財斂物的毛病,那這個少年就更讓秦尚覺得有趣了。

    秦尚繼續道:“你可知道這件大弓是什麽東西?”

    燕蠻兒看秦尚手中那張大弓形製和普通的弓弩並不相同,弓通體黝黑,而且比普通弓弩要大很多。

    燕蠻兒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秦尚忽然笑道:“這張弓傳說乃是上古時期,黃帝軒轅氏所造。相傳當年軒轅氏為鑄此弓,選用泰山南烏號之拓,燕牛之角,荊麋之彌,河魚之膠。故號曰‘軒轅弓’,曾以此弓,殺蚩尤,征四方,你真不要?”

    秦尚說明此弓的來曆,秦朗等人更是眼睛裏充滿對燕蠻兒的敵意。

    那知燕蠻兒上前一步,從秦尚手中接過弓,南宮燁和公孫瑜怕他對秦尚不利,忙紛紛戒備。

    秦尚卻笑著揮揮手,示意眾人不要動。

    燕蠻兒從秦尚手中拿起弓,隻覺得弓體冰涼,他握在手裏,反複看了一眼,讚歎道:“雖然我沒聽懂你說的什麽,但這把弓確實是一把好弓,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這種異物。”

    燕蠻兒說著,手搭在了弦上,試著拉扯了一下,弓弦頗硬。

    秦朗見狀,說道:“這可是十石大弓,輕易拉不開的。”

    燕蠻兒聽出了他話裏的嘲笑,他看了一眼秦無衣又看了一眼秦尚,說道:“秦大夫,我能試試嗎?”

    秦尚點點頭,說道:“當然。”

    燕蠻兒拿起弓,然後紮個馬步,腰間用力,居然在眾人的驚訝的目光中,緩緩將大弓拉了開來。

    “啊”!燕蠻兒拉到一半的時候,他嘴裏喊出一個啊字,便將那張大弓完全拉開來,弓如滿月,而燕蠻兒的胳膊肌肉暴起。

    突地極心裏很不是滋味,十石的大弓,就算是他,也拉不開。這也是為什麽秦尚給他下馬威的時候,他隻能安靜的看著,卻沒有去撿大弓的原因。

    六石的大弓已經是極限了。

    可是,他似乎有些後悔,其實他和燕蠻兒剛開始交往的還不錯,若不是因為秦無衣,他們的關係依然會好的很。

    他或許真不應該和燕蠻兒把關係搞僵。

    秦尚則沒有過多的表情,就好像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燕蠻兒能將弓拉開一般。

    燕蠻兒收起弓,點了點頭,然後說道:“確實是好弓。”然後將弓遞到秦尚的手裏,說道:“但我不能收,我母親說過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還是那句話,我不是為了得到感謝才救阿衣的。”

    突地極都覺得有些遺憾,雖然他也不懂軒轅弓的來曆,但從外觀看,這都是一把舉世無雙的好弓。

    燕蠻兒居然錯過這麽好的機會,他一邊惋惜,一邊又似乎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沒有堅守心了,秦尚隻給了自己一盒子珍珠,自己就迫不及待的拿走了,多少顯的過於貪婪了。

    尤其是當燕蠻兒拒絕這把軒轅弓之後,對比之下,這種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秦尚也不強迫,隻是說道:“你母親說的也對。”

    燕蠻兒忽然說道:“秦大夫,我有一件事想向您請教。”

    秦尚有些意外,說道:“你說,我知無不言。”

    燕蠻兒突然蹲下身子,從地上拿起一根樹枝,在腳下畫起來,邊畫邊說道:“秦大夫在草原上威名遠播,尤其是碣石山一戰,幾乎封神。草原上的牧民將秦大夫的事跡編成故事,口耳相傳。但是在下有一事不解,我從參與碣石山之戰的牧民哪裏獲得大夫用兵的部署,我在地上演練過,無論是軍隊數量還是士氣,我軍都占優勢,為何會一敗塗地。而且在碣石山東側,我東胡騎兵在海冰上作戰,差一點就能擊潰大夫的右翼,為什麽海冰會突然裂開,致使我東胡騎兵跌入海中,軍心盡喪,秦大夫到底是用了什麽辦法做到的,我一直想不通。”

    秦尚罕見的從木輪車上坐起來,直起身子,雙手握緊木輪車的兩沿,一雙鷹眼如刀,緊盯著燕蠻兒的眼睛。說道:“你演練過碣石山之戰?”

    燕蠻兒點點頭。手上的樹枝不停,又過了片刻才將整個戰役形勢圖畫了出來。

    “秦大夫請看。”

    秦尚低著頭,看著地上的扭扭曲曲的筆畫,在場的諸人也隻有秦無衣和秦朗兩個人能看懂燕蠻兒畫了什麽。

    秦朗目光怪異的盯了燕蠻兒一眼,而秦無衣則大驚失色。

    最令場中眾人不解的是一直冷峻如山秦尚忽然一把抓住燕蠻兒的胳膊,急聲道:“這畫圖之法是誰教你的,她和你又是什麽關係?”

    秦無衣見父親如此驚慌,還是第一次見,忙上前一步,扶住父親的身子,問道:“爹爹,怎麽了,你別急啊。”

    秦朗也沒想到會這樣,也上前扶住父親。

    燕蠻兒一臉的疑惑,秦尚的力氣之大,讓他覺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被抓斷了。忙說道:“秦大夫,這畫圖之法是我師傅教的。”

    “師傅?是男是女?”秦尚繼續問道。

    燕蠻兒說道:“當然是男的了。”燕蠻兒也不知道秦尚為何這麽在意他師傅是男是女。

    秦尚一聽燕蠻兒說他師傅是男的,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氣一樣癱坐在木輪車上。

    “我想也應該不是,我想也應該不是。”秦尚嘴裏喃喃說道。

    這些人裏,隻有秦無衣知道父親為何會突然這樣,她勸慰道:“爹爹,你莫著急,總會有下落的。”

    秦尚憤怒的眸子慢慢暗淡下來,她女兒說的對,不能著急,不能著急,他都找了十幾年了,不在乎多一天少一天。

    燕蠻兒看見秦尚這樣,瞥了一眼突地極,突地極也摸不著頭腦。

    “秦大夫,你沒事吧。”燕蠻兒小心的問道,他還以為自己勾起了秦尚的什麽傷心事,於是心底裏有些忐忑。

    不過秦尚剛才的表現已經讓所有人都驚呆了,見識過秦尚前麵大殺四方,威懾突地極的場麵,現在又看到秦尚這樣,多少有些不真實。

    秦尚捂住嘴,咳嗽了兩聲,他慢慢的將手巾藏進懷裏,隻有秦無衣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眼角已經微微濕潤。

    “孩子,那我今天就解了你的疑惑,假若是你領兵,你會怎麽應對我在碣石山的部署。”

    燕蠻兒微微沉思片刻,說道:“若我領兵,秦大夫在碣石山根本就見不到我,我會在直撲孤竹邑的同時,暗藏一軍待命,等秦大夫領兵來碣石山後,我再以暗藏主力攻取令支邑,然後揮師南下,直指燕都。”

    秦朗說道:“那你是不理會碣石山我燕軍主力了?”

    燕蠻兒說道:“碣石山易守難攻,山多林密,不利於騎兵展開,極其不利於我軍作戰,我理你們做甚。若我擊敗燕都外圍的燕軍,不用我做什麽,燕王會親自下詔讓你們來救援燕都,到時候在薊都下那一馬平川之地,你們能是我們的對手?”

    秦朗有點語塞,他細想了下,確實是這樣。

    燕蠻兒繼續說道:“問題是,就算如大單於的布置,主力攻孤竹,側翼拖住令支邑,我隻是想不明白秦大夫是如何以兩萬孤軍生生擋住東胡大單於的十萬鐵騎的。”

    秦朗沒有說話,秦無衣也沒有說話,就連突地極也安靜的聽著。那場大戰之時,他年齡不大,留守單於庭,並未出征。

    這個時候他也想知道當初自己戰無不勝的父汗是如何飲恨碣石山的。

    秦尚看著燕蠻兒沉聲說道:“當初去卑以十萬鐵騎南犯,所到之處,人煙匿跡,雞犬不留。你覺得像那樣一支軍隊能贏的最後的勝利?”

    燕蠻兒說道:“十萬鐵騎,足以投鞭斷流,如何不能取勝?”在燕蠻兒看來,兵精氣銳,又有數量上的優勢,取勝應該不是難事。至於搶掠人口財物,我東胡曆來如此,也算不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