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色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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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無止燼!
相比其他人而言,在地下世界走的更深的奎雷施,顯然遠比其他人看的更多。他一直在揣測麵前那人的身份,此刻他皺著眉,好像從那一槍中,尋到了一線蹤跡。
瞥了一眼身邊那具屍體的他,並沒有埋怨安德森的莽撞。因為一個死人,在他眼裏是不值得埋怨的。
他隻是有些唏噓,同時在楞過一個片刻後,任濺在左臉上的血珠向下流淌,默默地俯身過去,撿起了那把已不帶餘溫的槍。他明白已經沒有後路可走了,剩下的選擇隻有一個。
槍柄上的血有些滑手,但想來,頂在自己的太陽穴上已足夠。
他把食指按在扳機上,直視著麵前的李陣鬱,開過了一次口,可是卻並不是臨終遺言。
配合著放遠空妄的目光,他用很緩慢的語調說道
“我好像記起一些來了。”
“在一個我難以企及的圈子裏,依稀有聽到過你的傳聞。”
說到這裏,他低頭看了眼空無一物的嶙峋地麵,隨即很快又複而抬起。
依舊是相對而視,他以為李陣鬱至少應該會有片刻的在意,但很遺憾,奎雷施沒從對方的眼裏找到半點波瀾。
並不失望的他動了動下顎,接著說道
“你知道,我們活著,從來不論正義,也不論對錯。”
“或許你認為自己是對的,可你的選擇…………”
依舊是被拖的很長的語調,而且末尾突兀的延伸出了一道欲言又止。
將槍口抵在太陽穴上一動不曾動過的奎雷施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深呼吸了一次,結束後他把放遠的目光收回,變成具有強烈侵略意味的直視,那抹目光倏忽之間化作了一顆子彈,直擊李陣鬱的眼底深處。
他垂著目,望著他,語調裏像是藏著一條毒蛇
“我想……他們,應該已經注意到你了。”
話音落地的瞬間裏,他的嘴角上,有一抹詭異的笑。
這抹笑一縱即逝,仿若不曾存在過。
不待對麵的李陣鬱反應過來,奎雷施便回到了先前的樣子,他衝他歪了歪頭
“不是威脅,也不是提醒。”
“我隻是想要告訴你,這個世界的黑暗麵,遠比你想的,要更加深不可測。”
這一次,話音沒有等到落地。冰冷的扳機便被扣動,銜接而上的,是一聲槍響。
第二聲槍響,第二縷微薄的煙,還有散開的一朵血色之花,開始在城鎮裏環繞,卻未曾看見,有一隻驚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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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德拉·辛哈——博帕爾毒氣事件受難者抗爭組織領袖。
父親是y度海軍軍官,母親是y國作家,曾求學於英、印兩國多所學校。博帕爾事件發生前的一個月,他剛剛拿到劍橋大學的y國文學學位,並回國準備投身於廣告行業。
落地新德裏的第三天,躊躇滿誌想要拚搏出一番事業的他,見證了數個世紀以來,最為盛大的一場死亡。沒有猶豫,辛哈當即趕往了博帕爾,那些致暗的時刻,那些地獄般的場景,那些縈繞不散的幽魂,對他的整個主觀意識,行成了巨大的衝擊。
在發達國家的求學之路,在不同的人文環境影響下,他原本想要在回國之後,給家鄉帶來一些變化。卻不曾想,原來同胞的生命,竟已低賤至此。
那些法官的宣判,政府的無能,更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寒。
他抗議了,在自己清醒的權利意識下,他成了那隻覺醒的領頭羊,並帶領了一群人,對強權發起了衝鋒。
可惜,他也太過弱小了。
他們忽略了這世界上的一個隱形規則,那就是——弱者群居,於是有了芸芸眾生。
尋求變強的道路,對萬千平凡的人來說,是沒有用的。因為你永遠不可能比已經作為“強者”的那些獅子,成長的更快。
他們喝血,吃肉。
而我們…………
毫無作用的十日抗議結束後,辛哈陷入到了人生有史以來,最大的迷惘和挫敗之中。
從不抽煙的他,一連數日裏,未曾斷過指尖的火光。
組織裏的其他人仍在四處奔走,但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麵目上的愁容,和悲痛下的憤怒,一日比一日加重。
正是在這樣的一個時候,在握緊的拳頭,指節瀕臨發白的時候,辛哈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隻有一句話
作為弱者,不要試圖,在強者的領域擊敗他。
看完這封信的他,沒有多少疑惑的時間,便緊接著收到了第二個消息。
順著這第二個消息,他們來到了墓地。
這個時候的墓地,已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漸漸圍滿了聚攏的人群。
辛哈一行人撥開人群,走到最靠前的地方。
在看清麵前這一切的那個瞬間裏,他們沉著目光,吐出了最有力的一次呼吸。
五條人命,懸於木樁。
有的人沒有瞑目,有的人閉著眼睛。
但表情,無疑是所有人都想要的表情。
昭之於眾,撫慰一切人心。
那一刻,辛哈突然之間明白了那封信的意思。
法則,是強者手中的玩具。
要想擊敗他,就必須要跳出這個法則!
迷惘和挫敗,如此這般,頃刻退散。回身離開人群的辛哈,心中安穩異常。
現在他知道了,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在整個世界的對立麵裏,原來早已有一個堅定無比的身影,正在暗中對抗著這一切。
他用他的方式,孤獨的作著他的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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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贖罪之死,除了安德森一人以外,剩下的四人,再無一試圖反抗。一張糅雜了所有負麵情緒的鮮明的臉,外加上四份悔意,結局圓滿。
唯一的意外隻在奎雷施臨死之前的一番話上。
他沒有給李陣鬱問的機會,事實上,李陣鬱也沒打算問。
他的疑惑,不需要解開。
所謂的“他們”,隻讓李陣鬱在第一時間裏有過片刻的蹙眉,並即刻聯想到了總在關鍵時刻出手攪局的那個“變數”。
但不管是“他們”就是那個變數,還是其他的幕後勢力。
對李陣鬱來說,區別都不算太大。
奎雷施說“他們”已經注意到他了。
……注意到他的人有很多,或者說在地下世界裏,他早已成為了“公敵”。
隻要還沒到如芒在背的程度,大多事情李陣鬱都沒想過要分心,相比當下這出慘劇而言,還沒有什麽東西,能將他從泥潭裏扯出來。
將安排五人的屍首示眾這件事情,交給那名士兵去處理之後,漫天黯淡彌漫在瞳孔裏的李陣鬱,徑直去了金承炫所在的醫院。
至此,博帕爾事件基本落定,一曲沉痛的悲歌也是時候曲終人散了。
當天傍晚,他便和金承炫一起,乘上了飛機。
隻不過,目的地並不是首爾,而是y色列。
耶路撒冷,錫安。
抵達時間,當地正午。
金承炫一字不問到這裏來的緣由,李陣鬱不開口,他便也一直保持著默然。
靜謐到一言不發的兩人,就這樣一路行於古跡之中,行於信仰之中。盡管其中一人雙手血腥,盡管另外一人,毫無虔誠。
這裏,是基督徒的聖地,耶穌,在此留下足跡。
《舊約詩篇》第137章我們曾在巴比倫的河邊坐下,一追想錫安就哭了。
在古希伯來語中,錫安,意味避難所。傳為人類,最後的救贖之地。
它亦是主所賜予的名稱,用來稱呼那些一心一德、居於正義之中、沒有任何苦難者的人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