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殺人與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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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廣成子下昆侖山,天下道門以吐納靈氣為根本;至於日月眾星之力,最多以媒介為引,隻要魔教才納入爐鼎。

    無論是星輝、月華、還是日精,本源之力強橫,人身沒有辦法消解;長期下來,隻有一個結果。

    ——淪為魔頭。

    一百三十年前,玄門正宗付出慘痛代價,更是引來三位真仙降世,才將魔君擊斃!

    而眼前陸壓道人催動的,不是騰雲真人的丹火,也不是元嬰三昧真火,竟是傳聞中魔君專擅的太陽真火!

    “賊婆娘,走!”

    侯紹顫栗著,吹芽劍訣也亂了分寸,忙喊著胭脂虎且戰且退,內心暗歎“不幸中的萬幸,先向三元觀示警……”

    徐龍象本準備對付持雙刀的胖女人,忽然間這兩三元觀弟子竟屁滾尿流地避開,心中不由納悶

    “分明是遁甲宗一脈,什麽邪魔?”

    他本是江陵正一觀小道童,關於魔教的事了解甚少。

    “哪裏逃!”

    即便有修羅麵具遮掩,陸安平臉上也現紅光,一雙瞳孔也似有熊熊焰火燃燒。

    震澤劍輕吟著,嗖嗖從半空中疾突,逼得匪首侯紹左支右絀,白光勝雪的斬鯢劍也黯淡下來。

    不僅如此,赤章訣催動下,那團太陽真火化為一團尺許高的火兵,騰挪跳躍,各般變化不比飛劍差。

    嗤!

    嗤!

    嗤!

    火影明黃、劍鋒淩冽,陸安平不禁生出快意,仿佛要報翠微山宗策那一劍之仇,金瞳中怒火更盛。

    “受死吧!”

    他咬著牙,狠厲的聲音令徐龍象不禁寒顫,暗感師傅怎麽像換了個人似的?

    “兀那邪魔,我師盧鈞真人片刻便至!還不快——”

    侯紹還沒說完,便覺斬鯢劍劇烈一顫,身軀也搖晃再來;再看太陽真火來勢洶洶,堪堪接近衣袖。

    “這殺千刀的……”

    熱浪澎湃,隔空便將手臂燎傷,胭脂虎瞥了眼焦黑的地麵,粗言穢語從嘴裏噴出。

    兩人縱橫洞庭多年,隻在排頭陳四龍那道借形巫術上吃了虧,還多半因五雷正法反噬;不想今日起了貪心,竟然踩到硬樁。

    “想往黃陵廟逃去?”

    流景金瞳看破兩人意圖,陸安平嘴角泛起一絲譏諷,仿佛貓戲弄老鼠,眼中泛起熾烈的光芒。

    “師…師傅!”

    徐龍象扯了扯衣角,小心地道,既怕擾到施法,又害怕師傅臉上的狂熱與邪性。

    陸安平充耳不聞,君山島盡在掌握,黃陵廟前也不過寥寥幾個散修。

    總算,他保留了兩分冷靜,不時往黃鵠山方向望去,並沒有修行人靠近。

    “師傅!”

    空中秋風獵獵,夕陽最後一抹餘暉也高消失,徐龍象心中急切,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這一喊,陸安平總算多恢複幾分神誌,眼見下方燒得七零八落,到處冒著黑煙,不由錯愕“竟造成這樣大動靜?”

    他本打算速戰速決,沒想到怒意一起,便如太陽真火般不斷壯大,自己也險些失神。

    “真是身懷利器,殺心自起!沒有洞庭寒水壓製,赤章訣不該貿然施展……”

    陸安平暗想著,眼神示意徐龍象,隨即從半空落下。

    小姑洲上寥寥幾個修行人,正惶恐地望著他,偶爾也望向狼狽不堪的侯紹夫婦,一絲聲音也不敢發出……

    還有那柄印有金烏扶桑的飛劍。

    “今日是尋仇,與旁人無關!”

    陸安平走上前,衝著一眾散修道。

    震澤劍離得三丈有餘,不住盤旋著,重重劍光將侯紹夫婦罩定,那斬鯢劍則無力地插泥裏。

    “陸壓魔頭,我與你無冤無仇,何必痛下殺手?”

    侯紹以手撐地,身上處劍傷滲著血跡,死到臨頭還要嘴硬;胭脂虎則半身子陷入灘塗,一口氣時長時斷,再也沒別的動靜。

    “無冤無仇?”

    陸安平冷冷地道,並未透出自己身份,而是衝夜色下的修行人抱了抱拳“諸位可知道他倆是誰?”

    “是黑魚寨寨主侯紹、胭脂虎!”

    “或許還有人知道,侯紹是三元觀弟子,專門是洞庭上劫掠——世俗商賈也好,方外散修也好……”

    眾人哪裏敢出聲,隻得聽著這凶神惡煞的神秘道人說下去,而徐龍象總算明白幾分“原來是黑魚寨頭子,的確該殺!”

    就在此刻,沉默許久的侯紹桀桀笑了聲“方外道派哪家不斂些材寶,隻是手段不同罷了……你們這群散修,殺人越貨的事做的還少嗎?”

    “然而都比不上魔教——”

    話音未落,震澤劍噌的蕩開虯龍劍,輕描淡寫地插入侯紹心脈;而後劍光調轉,奄奄一息的胭脂虎也就此殞命。

    做完這些,陸安平拍出幾道辟邪符、蕩穢符,震澤劍更是放出劍鋒,將殘存神魂化為齏粉。

    ——做事須果斷、徹底,尤其是殺人這種,來不得半點拖延與疏忽。

    “走吧!”

    目光緩緩略過洲上眾人,他遲疑了瞬,低聲道“三元觀要追來了!”

    徐龍象木然地點點頭。

    ……

    ……

    空氣中滿是煙氣,以及令人作嘔的血腥,幾隻夜梟低空掠過,呱呱怪叫著,聽得人心中發毛。

    他們見識不深,還以為剛才是丹火、乃至三昧真火,然而剛才侯紹臨死前的“魔教”兩字,卻落入有心人耳中。

    “鬥膽請陸壓真人留步!”

    一道粗糲的聲音傳來,有些熟悉,陸安平回過頭,發覺竟是之前所見的陰老三。

    “陰老三,你搞什麽鬼?”

    徐龍象先反應過來,如今有神通廣大的師傅在旁,說話也多了分底氣。

    “稟真人——”

    陰老三陪著笑,小心翼翼地望著陸安平臉色,神情惶恐而諂媚,與金須奴一般無二。

    “何事?”陸安平遙遙望了眼東方,隨意道。

    “抬頭望見北鬥星!”

    陰老三耷拉著臉,轉瞬就要聲淚俱下,湊近道“一百三十年了……罡煞門末徒陰三,叩見神君!”

    “罡煞門傳人?”

    罡煞門的名號,陸安平最初還是聽排頭陳四龍說起,後來金須奴講過——蒼莽山鼎盛時,除三宗外,還有大大小小附庸門派,就包括罡煞門,還有聞香教之類。

    蒼莽山大戰後,樹倒猢猻散,連三宗元氣也滅九成;又過了百餘年,這些附庸派係,也早沒了蹤跡。

    “果然是神君,陸神君——”

    陰老三激動地道,“願為神君鞍前馬後,隻求不嫌老奴境界地位,蹉跎大半輩子,周身竅穴還沒打通……”

    他說著,眼珠巴巴地望著,對先前嘲弄過的徐龍象也頻頻示好。“一個月前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神君,實在該死!該死!”

    “好了——”

    陸安平不耐煩地擺擺手,“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麽神君!”

    “可剛才明明……”

    見他麵色不悅,陰老三說了半截,便陪著笑容“明白了,低調,低調才是王道……”

    徐龍象心中泛起嘀咕,怎麽師傅這會又冒出神君的名頭?連沒有交集的陰老三也如此服膺?魔教……

    “你再阻我,小心成了劍下亡魂!”

    麵對瘋狂追捧的罡煞門末徒,陸安平隻好威脅道,隨即扯著徐龍象,運起震澤劍。

    噗通!

    那陰老三幹脆地跪下“不敢忤逆,但求神君憐我罡煞門一片忠心,帶領罡煞門重振!”

    喬玄啊喬玄,你可是給我挖了個大坑……

    陸安平不禁搖搖頭——先前金須奴就愛說這話,如今君山島竟遇到當年魔教教眾;然而他沒有回身,隻留下一句

    “找喬玄便是!”

    既然喬玄具有野心,意欲重振蒼莽山魔教一脈,找他便是;甚至識海符圖化影,待報仇後,也可設法還他。

    “師傅真是魔教嗎?”待君山島遠去,徐龍象惴惴問道。

    “你覺得我像嗎?”

    陸安平輕笑了聲,反問道。

    “有一會很可怕,有些……象!”

    剛才赤章訣催動太陽真火,顯然是嚇到這孩子了。不知為何,陸安平想起正一天師張伯符施展三屍戮魂法的驚悚,不禁心有戚戚。

    “修行本身是雙刃劍,關鍵是一身修為如何使用!當然,有些修行,更考驗心性……”

    徐龍象聽得渾渾噩噩,旋即意識到師傅大概願意帶他去長安,不禁多了份喜色。

    “站穩了!”

    陸安平回過神,此刻才了解馭劍之妙,真有瀟灑出塵、睥睨凡俗的意味;難怪真人在世俗中已是神仙之流。

    不知那真正的仙人什麽樣?

    他想起劫數未度的寧封子、蜀山派長眉祖師、正一祖師張競陵、乃至神秘的真仙韓稚、雲中君……

    還有識海中那位神秘老叟,總覺得在哪見過?

    他施展流景金瞳,東南方向雲遮霧繞,似乎沒有人追來;下方仍是水汽浩渺,還沒有過洞庭地界。

    “不過短短幾個月,竟有這麽多變化?”

    陸安平無聲歎息,正準備愈發催動震澤劍,忽然瞥見西方兩道身影,正馭劍追來。

    “不好!”

    他忙催動飛劍,揚手打出幾道禁製以遮掩身形,怎奈來人修為高深,距離也越來越近。

    “三元觀這群賊道士——”

    陸安平忙俯衝,準備放下徐龍象,就在此刻,遠遠的幾聲焦急喊聲傳來

    “站住,不然飛劍無情!”

    “小魔頭站住,蜀山掌教李長庚弟子沈淩風……韓青衣在此!”

    “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