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體兩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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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子琳見狀,也跟著運起止水劍訣,隻見劍光一分為三,刺向周圍血煞宗長老。

    可惜碧水煙羅被血河汙過,此刻運轉頗為滯澀,任劍訣如何施展,也摸不到一絲衣角。

    “那是《化血經》,血滴子神通!”

    陸安平見狀,分念化出兩尊明王法相,一時間光明大作,光芒耀得人睜不開眼。

    大威德明王足踩六葉蓮,青黑身軀爆漲十幾丈,山丘似的大手竟欲將血煞長老擒住。

    而不動明王微閉左眼,慧劍、羅索齊出,跟著刺向三朵血染蓮花。

    同一時間,浮黎真土紛紛灑灑,恍如無數隻會飛的螞蟻,或結為牆幔、或集為山丘,先是破去謝自然所興血光,又席卷向血煞三老。

    滋!

    滋!

    不動明王慧劍刺中一道血影、羅索卻撲了個空,滿臉忿相的大威德明王哼了聲,噴出一記金剛焰,將從手心逃脫的血煞長老逼退。

    “《明王禦魔經》!”

    “竟然有大乘和尚們的傳承…”

    “不過…”

    血煞三老也有些驚愕,但轉瞬反應過來。

    短促的議論間,三人身影變幻,血光交替,鷹隼似的疾掠,從明王法相中穿過。

    隨後,兩尊堂皇法相漸漸黯淡,一點點化為虛無,寶光也跟著散去。

    “來!”

    陸安平喊了聲,借符圖之力將朱子琳接至身前。

    《明王禦魔經》的神通本就未大成,憑借念力召出的明王法相,能稍阻血煞三老片刻,他已經足夠滿意。

    “這血煞三老均是乾元上境的修為,一身神通恐怕不弱於喬玄…而這謝自然,卻更加棘手!”

    他暗下判斷,大浮黎土圖卻未停下。

    先天真土洶湧著,又化為無數道細流,看似綿軟、卻有著雷霆萬鈞之力。

    血煞三老固然修為高深,卻難敵此先天之物,甚至連乾坤倒轉的空間神通也施展不出。

    “神君!”三人急促道,口鼻險些灌入浮黎真土。

    這聲神君,自然是對謝自然說的。

    “符圖之妙,你哪裏盡知?”

    星光下,無數漂浮的浮黎真土中,謝自然悠悠開口道。

    聲音曠然而悠遠,有那麽一瞬,陸安平分不清是謝自然,還是歸墟深處的太一神君穀玄牝!

    “長生如何,吞恨者多!

    “上溯開辟,再覽符圖”

    謝自然周身火光熊熊,目光如電,口中卻是不住念叨,而且越發急促。

    嗡!

    嗡!

    陸安平隻覺識海劇痛,好似重錘擂起,金烏扶桑便將化出,當即催動軒轅劍,鎮住心神。

    “破!”

    他大喝了聲,浮黎真土化為龍蛇,意欲將謝自然吞盡。

    而剛才的血煞三老,也早為真土塑住,絲毫動彈不得。

    “你不知道星辰背後是什麽?

    對嗎?”

    謝自然停下念經,反而閑庭信步似的,以手中神刀蕩開軒轅劍,緩緩開口道。

    他的神情輕鬆,嘴角又帶著一絲鄙夷的笑意,似乎絲毫不將浮黎真土放在眼中。

    與此同時,他的身上也起來變化。

    先前還是金瞳閃閃、渾身太陽真火,此刻卻換了副模樣——淡淡的星輝氤氳著,以至那張冷峻麵孔也透出幾分神秘感。

    然而那股殺機沒變。

    “星宿…”

    陸安平心中微寒,隻見上空星河如流,無數道光暈灑下,卻俱是在同一個人身上。

    正是謝自然。

    朱子琳也驚大了嘴巴。

    她分明望見,浮黎真土分明將謝自然吞沒,卻轉瞬散開,好似低落於水中的點墨。

    與此同時,星辰中那股無形殺機越發強烈,那感覺就像……烈日下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對…

    就是螻蟻!

    她瞥見陸安平微微顫抖的手,不忍多看。

    “五星開道,紫房,回元隱道,豁落七辰……這九皇道體確是件好道法,不知上古巫神是何等通天徹地?”

    謝自然放緩腳步,眼神像望著無法逃脫的獵物

    “大浮黎土圖乃是取先天混沌之意,也是此方世界本源之一,奈何先天符圖與這諸天星辰本就是一體兩麵——”

    “你大可催動浮黎真土,卻無法傷到我!”

    他終於停下,身形拖著星光,顯得各位淩冽。無數浮黎真土在身側飛灑,卻絲毫傷不了他。

    “起…”

    謝自然念了聲,上空繼而起了三道顏色各異的星光,將浮黎真土包裹的三位長老解下。

    “這早在你的預料之中,是嗎?”

    陸安平問了聲,心中卻早有答案。

    穀玄牝借符圖化影寄居神念,早知自家得了大浮黎土圖,故而令謝自然與血煞三老再次阻截。

    “不過,”

    他抬起頭,此刻也不管眼前是謝自然、還是歸墟底的穀玄牝,橫起軒轅劍“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如你的意?”

    “端午時起依仗,合符圖化影……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那三位師姐弟大約將你攔下?”

    話音未落,謝自然麵孔驟然變色,然而陸安平仍沒停下“此外,我相信,天上也同樣在注視著你……”

    空氣安靜下來,冷冽如霜。

    “哈哈哈!”

    謝自然開始大笑起來,橫刀繼續向前。

    陸安平則一直盯著他的眼眸,仿佛望著深淵,望著千萬裏外的歸墟。

    “穀玄牝的意誌消退了…”他也泛起一絲笑,“別忘了,我也有一道金烏扶桑符圖化影!”

    “以及——”

    他沒有說完,軒轅劍便嗖得躥起,這回卻未施展無名劍訣,而是直挺挺前遞。

    九幽之中,他曾以此劍傷燭龍、退羅酆六天,在浮黎真土無法傷及九皇道體時,這邊是他最後的依仗。

    “來得好!”

    謝自然帶起水銀似的星光,那柄刀則劇烈震顫不已,同樣直挺挺遞來。

    鏘!

    鏘!

    鏘!

    三聲霹靂似地聲響炸開,謝自然那身九皇道體巋然不動,攝回短刀後,金色瞳孔直直玩過來。

    “軒轅劍,說起來與這天羅化血神刀大有源源,可惜散碎了……”

    噗!

    一擊之下,陸安平險些元神失守,身軀如斷線風箏似的退了許久。

    那天羅化血神刀中,似乎有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幾乎將血肉神魂吞沒。

    “定!”

    沒給他任何機會,謝自然疾衝上來,連同血煞三老,隻見四道血影起落,倏忽近前。

    陸安平幹脆將兩截軒轅劍運出,浮黎真土也瘋狂噴湧,可惜隻逼退了血煞三老,絲毫攔不住沐浴著星光的謝自然。

    嗡!

    朱子琳勉力放出碧水煙羅,也為謝自然單手抓住。

    “陸兄!”

    她失聲道,眼睜睜望著天羅化血神刀飛向陸安平眉心。

    血煞三老則運起血河大陣,也將她陷裹血光,眼前便隻剩下紅色。

    ……

    ……

    待幾人走後許久,這方曠野才漸漸有了一絲生氣,然而那股濃鬱腥臭的血煞久久不散,吸引了幾隻獰瞪鬼物。

    夜空則恢複漆黑,沒有任何星光。

    很久,才有修為深淺不一的修行人,小心翼翼地放出靈識或神識,去看剛才發生了什麽?

    “這下糟了!”

    “不過可真是奇怪?怎麽會有兩位神君?”

    簌簌的聲音響起,一蓬泥土突然隆起,繼而白光閃過,露出一道矮小而圓滾的身影來。

    “血煞宗那幾位長老陰險歹毒……

    “神君怎麽會修為境界如此快,甚至遠超宗主?

    “究竟經曆了什麽?”

    金須奴撓了撓頭,胡須翕動著,對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明所以。

    那夜天象現出蚩尤旗時,他便辭別袁丹期一行,千裏迢迢奔赴長安,無奈卻沒見到陸安平身影。

    如此毫無頭緒的晃蕩些時日,卻嗅到那熟悉的氣息,突然出現在北境。

    故而,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遁地狂奔,卻被血河大陣懾住,才潛藏在地底極深處,絲毫不敢露出動靜。

    “兩個神君?”

    金須奴揚手打出符籙,消滅幾隻獰瞪鬼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它是喬玄所度,也曾見過當年蒼莽山神教盛況,隻是喬玄隱瞞不少,它作為一介小妖,哪裏知曉符圖化影?

    更遑論歸墟深處的太一神君了?

    “這就麻煩了!”

    “似乎要舉辦什麽儀式,召喚神君歸位?”

    “不對……神君不早就是神君了嗎?”

    金須奴百思不得其解,前爪將泥土刨得稀碎,“不知宗主去了哪?看來玄冥宗一脈勢頭倒比血煞宗弱了?”

    “連九皇道體的傳承也被他們得了……”

    他猶豫了陣,最後似下了很大的決心,鼻尖輕嗅了陣,終於捉摸道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

    “這幾位長老真個修為高深,血腥氣一絲不溢,多虧熟稔主人身上氣息…”

    金須奴歎了聲,跟著貼地疾行,急促追上去。

    那氣息細若遊絲,多虧它天賦神通,才不致迷失。

    即便如此,它也廢了好大心力,又幾回甚至追錯方向,險些被老君廟的和尚們發現。

    如此不知多久,金須奴隻知日升月落了三次,才追至一片蜿蜒而隱秘的山巒。

    那山巒方圓約莫七八十餘,也不知隸屬哪一州郡,隻是周圍頹敗,村鎮牆倒屋塌,幾乎見不得一絲人煙。

    然而,那山巒血光衝天,周圍縈繞著禁製陣法波動,數十百個血煞宗弟子重重保守,幾乎與當年蒼莽山一致。

    “血煞宗將主人抓到此處?”

    “那什麽儀式?”

    此時正是辰巳之交,郊野上寒霜還沒散去,金須奴張望了許久,細細琢磨著陣法禁製之道。

    終於,它憑借遁地神通、與破禁之道,費了好大功夫,終於潛入血煞宗內部。

    “少主!”

    金須奴一眼瞥見久未謀麵的陸安平,旋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懾。

    暗淡無力的陽光下,無邊無際的血泊漂浮著,隻是看上一眼,便令人心神難以自持。

    旗幡招搖著,書寫滿熟悉或陌生的揭語,數十名血煞弟子整齊劃一,似乎在準備著什麽法事…

    而那血泊正中,兩株並根而生的青木突兀立起,綁在其上、昏迷不醒的那人

    正是陸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