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嗤！

    軒轅集踏出七步、虛點指尖，原本錯亂的火林竟肉眼可見地匯聚，沒濺起半點火星。

    很快，流淌的火焰便匯至一處，約莫七八丈搞，跳躍著有如活物。

    最上端，焰頭呈青色，散發出炙人的熱力；然而陸安平不免疑惑，僅僅略超三昧真火的火林，真能重鑄這樁至寶？

    “論材質，軒轅劍並非罕見，無非是首陽山銅罷了！”

    軒轅集沉浸在鍛冶的心緒中，倒是水鏡真人看出了他的疑惑“關鍵還在血脈淵源

    “渭水畔予你說過，軒轅劍之所以為軒轅劍，正在於其承載的後天功德、人間之力——”

    “昔日上古時，軒轅氏斬異獸、誅蚩尤，拯救萬民於水火，立下天大的功德，連道祖也極欽佩！”

    “”

    三人默默聽著，恍惚回到那個天塌地陷、洪水與異獸為禍的上古，不禁唏噓而澎湃。

    尤其是陸安平。

    他得軒轅劍認主，又借此劍抗下九天結界一擊，最明白其分量。

    “軒轅氏固然殞身，其傳承的兩件後天至寶卻保存下來”

    水鏡真人神情喟然，當提到軒轅氏上古便殞身時，局麵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陸安平先前聽過，倒不像朱子琳那樣驚駭，隻是忽然生出幾分明悟。

    軒轅氏斬殺異獸的事跡流傳萬載，如今來看，其中應該不乏外魔。無論是燭龍所負傷痕、還是龍鼇中的符號，均印證了這一點。

    他抬起頭，發覺水鏡真人眼中也是同樣光澤，並多了幾分勉勵。

    “滋啦！”

    “呲呲！”

    這時，軒轅集早將那口古銅色澤的坩堝支起，星辰隕鐵、昆吾石幾樣材料先行投入。

    在火林的冶煉下，坩堝很快變得通紅、並呈現出愈發深邃的古樸紋飾，密集的碎響從內裏傳出。

    不到半柱香功夫，坩堝就已聲如爆豆、砰砰當當響個不停，連尺許大的器形也開始急速旋轉。

    軒轅集不緊不慢的，又將那塊暗色的、拳頭大的首陽山銅擲入。

    砰！

    甫一沉入，坩堝便炸起一聲悶雷，隨即萬聲俱寂，隻剩下遠處一重重的潮聲。

    那方碧玉葫蘆也被祭起，颶風從葫蘆口噴出，焰頭也愈發洶洶，坩堝內幾乎盡數轉為暗金色的流質。

    軒轅集幹脆地脫下道袍，卻無暇擦拭額頭汗珠，徑直道“借些心血融入！”

    陸安平心領神會，指尖輕遞，滲出的血珠勾連成線，直匯入漂浮的坩堝中，與那些流質融為一體。

    “這就是仙人血呐”水玉兒嘟囔了聲，被朱子琳一把捂住。

    “足夠了！”

    待軒轅集出聲，陸安平才停下。

    此刻的坩堝仙氣氤氳，精粹的材質不住蕩漾、色澤也愈亮麗不僅毫無血腥，更隱約透出幾分異香。

    朱子琳兩人目不轉睛，然而水鏡真人卻轉過頭、確認夜空無人後，才輕舒了口氣。

    還好，雲中君他們沒來搗亂……

    啪！

    軒轅集將那三截斷劍鉗起，懸於火林上鍛冶，他的舌尖也同步噴出一記熱血。

    軒轅劍乃後天至寶，怎會懼凡火？

    然而，隨著軒轅血脈浸染，劍身竟開始微微融化，黃澄澄的光澤流動著，愈發鮮活。

    軒轅集的神色愈發凝重，眼中隻有流動的劍光、跳動的火焰，心裏則感應著那一絲恰到好處的契合。

    呲！

    呲！

    呲！

    當三截劍交替鳴響時，不消軒轅集提醒，陸安平便彈出指尖金血，灑滿劍身。

    眾人眼光再挪不開，甚至水鏡真人也如此，他們想親眼見證軒轅劍的變化。

    就連夜空也無端響起一聲悶雷，繼而風聲咧咧，像是天上有人覺察。

    “快！”

    軒轅集眼中閃著火焰，將通紅的長鉗一拋，三截軒轅劍當即溜溜騰空丈許。

    與此同時，那方坩堝也猛地倒懸，落下大片鎏金似的光華，滾燙而熾烈。

    “”

    陸安平的心思不在鍛劍上，而是在掌心滾燙的道標、在天上隱約的仙氣上。

    唰唰！

    電光火石間，三截斷劍於火焰上劃出一道優美的軌跡，從坩堝淌出的鎏金光華悄無聲息、卻極其精準地填滿罅隙。

    嚓！

    啪嚓！

    紫色閃電將天際映得通明，雷霆聲聒得人心神難安，然而軒轅集置若罔聞，徑直掄起了黑錘。

    “叮叮叮”

    “叮叮叮！”

    火星不斷濺落，尤其熔斷處密集如雨，幾乎將整座火林山引動。

    驀地，驟雨嘩然降下，颶風將浪潮卷得更高，雷霆一重又一重地降下，聲勢更是超過雷火劫。

    軒轅集越發癡狂，此刻的他大汗淋漓，仍心無旁騖地捶著劍。

    伴隨著叮叮的脆響，原本中斷的兩截很快融為一處，絲毫看不出曾經的斷裂，然而軒轅集仍不滿意。

    “還需一刻！”

    陸安平聞言，運起通微靈化圖，將上空護住。

    風急雨驟、電光雷火，這些俱被攔在外整個火林山隻聽得叮叮的脆響，隻看得見附圖的神光。

    終於，龍吟聲起，經過十萬八千次錘煉後，軒轅劍返璞歸真，恢複原初模樣。

    軒轅集捧著劍，幾乎昏厥在地。

    陸安平忙放出始青變化圖，很快又感應到天上的異動。

    雲中君孤零零站在雲頭，目光穿過萬裏，落在他身上。

    “要不，我們談談？”

    ……

    ……

    “想讓我幫你殺蚩尤？”

    火林山十裏外，陸安平同樣孤身赴會。

    “要不是你與鍾馗一人取走一道先天符圖，還能讓它從羽淵中出來？”

    雲中君停下動作，頗有些錯愕“軒轅劍呢？”

    “對付你，哪裏用得上軒轅劍？”陸安平冷冷道，心中微驚，九幽之事果然也在上天眼中，難怪黃飛虎他們視三清為天。

    “你既然知道，符圖出現時怎不來九幽爭搶？”

    “……”雲中君愣了一瞬，拂袖道“你懂什麽？”

    轉瞬，這位代表上天意誌的仙使就換了副模樣，嚐試和顏悅色道“就當是為了天下蒼生？”

    “記得你先前說過，眾生如螻蟻…”

    “今時不同往日！”

    雲中君有些惱羞成怒“蚩尤能吞噬陰煞與濁氣，大劫於眾生是禍，於它可是福報——

    “此刻雖然隻有百丈，待它吞噬世間一切，變得如開天辟地的盤古也有可能！”

    這番話令陸安平大為驚駭，這樣可不是什麽好事；不過主動權在手，他也樂得轉過話題。

    “天蠶仙娘如何？”“還在三天…”

    “當真？”

    “當真！”

    見雲中君言之鑿鑿，陸安平還是不信，轉而問起其他“三清是否尚在？我的意思是……沒有被外魔俯身？”

    “荒唐！”

    雲中君義正辭嚴地否認“有九天結界在，怎會有外魔？即便世間些許殘留，也不會有什麽大亂子！”

    “那道祖為何種下道標、抽取世間靈氣，供養三天外的中古群仙？

    “甚至不惜棄絕大道！”

    疾風驟雨似的話音湧出，陸安平死死盯著這位分身無數的雲中上仙。

    “怎樣才能令你相信——”

    雲中君神情變換了陣，最後竟顯得虔誠而委屈“道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眾生！”

    “你沒有正麵回答！”他不依不饒，大浮黎土圖青褐寶光幾乎將雲中君扭曲成蝦。

    “待你斬了蚩尤，我引你入三天便知”

    雲中君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竟舍棄這分身，隻剩下孤立潮頭的陸安平。

    “這天上？”

    他心頭一陣迷霧，琢磨了瞬，又折回炎州火林山。

    ……

    ……

    “會不會是想坐收漁利？

    “唔，天上想要先天符圖的話……”

    朱子琳偏著頭，率先說出自己的分析。

    “不過蚩尤真如此的話，左右俱是個毀滅——”火光映著水鏡真人緊皺的眉頭，末了他狠狠跺足道“有幾成把握？”

    這自然指斬殺蚩尤。

    陸安平摩挲著軒轅劍，感受著指尖傳來的觸感，如今這劍的感覺很不一樣，像是融入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韻。

    “有這劍在，大概有七分把握！”他抬起頭，正色道。

    軒轅劍斬過蚩尤，昔日羽淵中一截斷劍便能少許克製，何況如今完整之劍？隻是他有幾分隱憂，雲中君是否藏了什麽陰謀？

    “依我之間——”

    經始青變化圖修複，軒轅集神色大為好轉。這位軒轅後裔望著火光，沉吟道“此劍便是斬蚩尤才冶煉的，今日重鑄，正應在蚩尤屍上！”

    水鏡真人略微頷首，表示讚同。

    一旁朱子琳、水玉兒齊刷刷瞥了幾眼，目光最終落在陸安平身上。

    “我也是這麽想！”

    陸安平摩挲著劍，流動的劍光映著他的麵孔。“天上總歸要去的，蚩尤也是當斬的……”

    “即便雲中君他們想坐收漁利，也得不了什麽好處！”

    聲音鏗鏘有力，連軒轅劍也泛起聲清鳴，似是認可。

    火林悄無聲息地燃著，四麵潮聲回響，黑暗中的眾人似受感染，心頭紛紛泛起豪情。

    “吉人自有天相！”

    朱子琳上前安撫，“四海九幽都闖過，何懼曾經的劍下殘屍？”

    “前半句倒不認同…”

    陸安平笑了笑，揶揄道“天上是沒法指望了，說不定還得將天捅出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