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酒醉,她在想什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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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茶,誰真的想跟他喝茶呢。

    林二春可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我說過嗎?”

    童觀止肯定的道:“說過。”

    林二春沒跟他爭辯,她站在門口,看朦朧燈光和水霧裏童觀止溫潤如水的臉,道:“就算我們倆真的有能心平氣和坐下來喝茶的那天,那也肯定不是現在。”

    他神色平靜如常,好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表現得像是一個遠道而來打算跟她敘舊閑聊的朋友,但是林二春做不到,至少現在她是做不到如他那麽淡然。

    “我這會兒一點也不想見你。”

    童觀止目光微暗,道:“擇日不如撞日,我來都來了,你也正好有空。”

    “擇日不如撞日,對啊,”她低聲自嘲的笑了笑,“主動權在你,隻要你想,怎樣都可以,我是沒有資格拒絕的。”

    她靠在了門框上,微眯著眼睛看他。

    看到他就想到那根打轉的竹竿,想到竹竿,她腦海裏突然想到了一副畫麵,自己先忍不住笑了,“那我們就聊聊天,你知道咱們倆現在像什麽嗎?”

    童觀止目光柔和專注看著她:“像什麽?”

    她歪著頭想了想道:“像釣魚,你就是那個漫不經心又掌控主動權的釣魚者,你可以想來就來,說走就瀟灑的走,不用理會魚怎麽想。

    而我,就是那條可憐又貪你那點兒誘餌的魚,我想要靠過去,還得先撲在帶鉤子的魚竿上,冒著往身上紮窟窿的風險,最後還不知道你會如何處置我,是直接再甩進水裏,還是帶回去煎煮蒸炸?

    都隔著一根竹竿,你說說,這個比方是不是很貼切?”

    她問完,身體突然往旁邊歪了歪,手在空氣裏揮舞了一下,才又抓住了門框站穩了。

    童觀止站起來,大步朝她走過來,他扶住了她的胳膊,逆光遮住了他深邃的眸光和裏麵疼痛憐惜:“二丫”

    林二春揮開他的手,“你別碰我。”

    她又往旁邊歪了歪,身體幾乎往後倒成一個直角,又一次躲開他再次湊過來的手,童觀止想碰她,又怕她繼續躲避下去反倒是傷了自己,僵了一瞬,她笑著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很可笑又可憐?”

    童觀止搖搖頭。

    林二春自顧自的道:“我也不想這樣啊,我得過段時間才能恢複過來再平靜的跟你喝茶,你今天實在是來得太早了,你先回去吧,等過一陣子如果在路上遇見了,你正好有空,我肯定請你喝茶。”

    她繞過他進屋了。

    童觀止收回手,默默的關上房門,跟著她進來,等坐在她對麵,他已經恢複了平靜。

    林二春左臂支著頭,酒勁越發重了,她麵上已經有了醉意,她眼睛閉著,似乎疲憊至極,等童觀止坐下來了,她又睜開了眼睛,杏眼濕漉漉的對著他,隻是對著,瞳眸卻沒有聚焦,迷蒙渙散。

    喝醉酒的她,格外喜歡笑,話也特別的多,還沒有開口,她又笑了,一副不相信的模樣看著他:“我真的說過可以跟你一起喝茶嗎?”

    童觀止點點頭,他將茶爐子上的壺拎了下來,給她麵前的茶盞裏斟了半滿,“喝茶。”

    林二春瞅瞅茶水,再抬頭看向對麵,氤氳水汽遮住了他的臉,她便換了條手臂支頭,繞過那些水霧繼續看著他,道:“那我是高估了自己,我以為我能足夠果斷,能拿得起放得下呢。”

    “二丫”

    “你說奇怪不奇怪,明明這輩子咱們認識的時候,你總是欺負我,我明知道跟著你還那麽多危險,可我居然還是愛上你了,是不是特別傻啊,是不是?你不奇怪嗎,你欺負她,她還看上你了。”

    童觀止靜靜的看著她,放在桌上的手掌微微曲了曲,她又追問:“是不是?”

    他這才點了點頭。

    林二春又笑了:“看吧,你也覺得我傻。”

    童觀止想說什麽,剛張嘴,就被她打斷了,她笑罵了句:“你才傻!”

    挪開視線,眼底是因為酒醉而無法掩飾的懷念,她語氣放得極輕,似歎似呢喃:“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以前那個你待我有多好,我每次對著你,腦子裏全部都是那些好。這些就是誘餌,誰讓我貪心呢,

    這些好明明多半都是看不到摸不到,根本就不存在的,你說,我是喜歡我記憶裏的那個,還是,”她抬起頭來,晃了兩下,伸出食指,晃晃悠悠指向他,“你?”

    不等他答,她又開始笑,“你本來都說過了再也不要認識我,可我們居然還是認識了,是不是因為違背了你的心願,所以即便是認識了還是過不下去?”

    童觀止身體往前傾,他真想將自己塞進她迷離的眼裏去,讓她看清楚他,讓她能夠聽進去他的話,可他不能,他隻能湊得近一些,盡量跟她遊移飄忽的眸子對視,認真的道:“不是,我不會不想認識你,不管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不想認識你。”

    林二春胡亂的揮手,“我問你做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也不是他,你們不一樣,也沒人知道,我也不知道。

    你出現得太早了,我們認識得也太早了,如果晚一點,如果全部都跟以前一樣,你可能還是以前的你,現在的你不是你,不,你不是他,他怎麽會”丟開她呢?

    自從她逃離京城,他們經曆了那麽多的風雨,他從來沒有丟開她,不管多危險,他都護著她,雖然顛沛流離,但日子其實過得不錯的,是他一點一點的修補了她在上一段感情裏、婚姻裏受的傷,讓她重新敞開心扉。

    如果是他,肯定不會明知道她在生死關頭,還拋下她離開。

    話沒有說完,她突然垂下手臂,側頭趴在桌麵上了。

    麵前的茶盞差點兒就被她給撞翻了。

    童觀止趕在水灑出來之前接住了,水全部潑在他掌心裏,頓時就紅了一片,他卻像沒有察覺到這疼。

    林二春也沒有察覺,她側枕在自己胳膊上,闔上了眼睛,像是睡了,喃喃囈語。

    童觀止挨她這麽近,勉強能聽清楚她說,“我真想你呀,這裏沒有你,你們是真的都不要我了,你們真的說到做到,好狠的心”

    她聲音越來越小到他再也聽不清楚了,取而代之是輕微的鼾聲。

    童觀止依舊維持先前的姿勢,一動不動,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繞過桌子將她抱了起來放到了床上。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林二春做了個夢,她夢見了阿策,她很少夢見他,可這次,夢卻很長。

    夢裏一會是他乖巧懂事的陪伴,一會是他艱辛痛苦的成長,因為她這個母親的無能,他長成了她記憶中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之後他衝她揮手告別。

    “娘,隻要你一生安穩,沒有我也沒關係,我走了。”

    林二春心都碎了,她不知道該不該再讓他回來再受一世苦,這一猶豫,他已經慢慢消失在一團黑暗裏。

    她想不管不顧追過去:“不!阿策,你別走,你回來,我不讓你走,我要你啊,我沒有不要你,你別離開我,你快回來!”

    可,像是有股無形的力拽著她,讓她怎麽也邁不開腳步,明明她力氣大,卻偏偏一點兒勁也使不上,她跟這看不見的力較勁,像是被壓在五指山下的猴子,被牢牢罩住,左右都找不到突破口,直到疲憊不堪,卻始終無法掙脫。

    最後累極了,墮入無邊的黑暗裏。

    童觀止緊摟她在懷,胳膊繞到她後背摩挲著,唇貼在她耳朵上,輕聲呢喃:“二丫別怕,我不走,我再也不丟下你了,二丫,你信我一次,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再試一次”

    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一直到她安靜了,呼吸平穩了,也不再掙紮了,他才微微鬆了胳膊,親親她頭頂,然後稍稍往邊上退了退,拉開點兒距離好端詳她神色。

    她睡熟了,可眉頭是蹙著的,他當初惡作劇點上的那點胭脂色被眉峰推了起來,一點也沒有變暗,反而好像更紅了,沁了血似的,他小心的將唇貼上去,吻著她眉宇間的不安。

    唇貼著她往下,又淺淺的落在她眼皮上,她的睫毛還潮濕著,他剛覆上去,她眼皮動了動,童觀止趕緊挪開了,靜靜的盯著她看,見她並沒有醒來的跡象,他這才重新攬她入懷,也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