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報恩,又來一杯玉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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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間最難報的恩是父母恩,最難還的債是人情債。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在這大夏,前者對林二春來說反倒是十分容易解決,隻是花點兒銀子的事情。

    難辦的是後者。

    卓景行一直未醒,卓香琪送聘禮去給林二春被拒絕之後,林二春就沒有再去過卓家,卓香琪也沒有再找上門來。

    現在林二春讓朱守信幫忙請過來的一個頗有名氣的大夫到了,她就打算再去卓家走一趟。

    正想著去,卓香琪就讓下人來找她了。

    到了卓家,卓博遠正忙,聽說林二春帶了個針灸聖手過來給侄子看病,也沒有反對,他抽不開身,讓管事看著,林二春就先帶著老大夫去給卓景行看診。

    一番診脈之後,老大夫得出的結論跟之前林二春知道的差不多,“頭受到撞擊,內有淤血未散,何時醒來尚未可知。”

    這大夫也知道荊州卓家擅長用藥,就沒有開藥方,隻提出可以針灸來治療。小廝去請示卓博遠,卓博遠同意了。給卓景行施針需要一兩個時辰,林二春自去見卓香琪。

    雖然她覺得跟卓香琪沒什麽好聊的,她威脅也好,利誘也好,都是為了童觀止,她也都無動於衷!

    這次卓香琪卻沒有跟她提童觀止。

    “林二春,你說的隻要力所能及的事情,除了衝喜之外,你都能答應吧?你放心,讓你給我六哥衝喜這件事,我不會再逼你,我有別的事情跟你商量。”

    林二春答得淡淡的:“那要看是什麽事。”

    卓香琪道:“如果是讓你教我釀果酒呢?”

    林二春挑眉,有些驚訝,“釀果酒?”

    卓家以藥酒聞名,也不缺錢,而果酒雖然能夠掙錢,但也不至於讓卓氏這樣的大戶人家生出覬覦之心來。

    她的神色太過驚訝,卓香琪翻了個白眼,嘁了聲:“你放心,我可不是要占你便宜,也不會搶你生計,不用著這麽防備。”

    林二春也懶得跟她爭辯,她雖然有點好奇卓香琪的用意,但是也不想多問,隻道:“是不是教你之後,就兩清了?”

    卓香琪抱怨道:“你這人還真是”看林二春一臉漠然,她還是點頭了:“兩清就兩清,說得像是我們家占你便宜一樣,之前讓你嫁我六哥你不也不算吃虧?”

    林二春道:“那好,你就先寫個字據,以後見到我就當不認識,不得找我,也不得跟我說話,不然孤獨終老,永遠不能得償所願。”

    “你!林二春,你也太惡毒了吧!”

    “我將我的生計都交給你了,隻希望日後你別找我,別跟我說話,這個要求你很吃虧嗎?你連這個都做不到?不敢發誓?

    你最好弄清楚我不欠你什麽,你現在是打著六少的名義在跟我談,我相信他本人是不可能提這麽不要臉的要求,我完全可以不搭理你,至於你要是想要威脅我什麽,盡管去。”

    林二春油鹽不進,一臉不耐煩,隨時都準備走。

    卓香琪雖然氣悶,還是應下了:“不說話就不說話,當我稀罕呢。”

    寫完了,林二春看過之後,隨手就收起來了,也毫不猶豫的將釀果酒的步驟和注意事項寫下來,重點還是果酒酒曲的製作。

    卓香琪也是會釀酒的,果酒跟藥酒雖然不同,但釀酒這事也算是一通百通,她掃了眼林二春寫的,就給了個小丫鬟。

    見林二春準備走,她將人叫住:“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要你的酒方子?”

    “不好奇。你別忘了你寫的什麽。”

    卓香琪氣得跺腳,“今天不算數,明天開始。喂,林二春,你別不識好歹,我隻是見你這麽配合,給你見識一下我們卓家的玉白露,免得你真以為我覬覦你的東西。”

    林二春腳步一頓,眼神微閃。

    玉白露。

    以前她也喝過一回,那次是林三春生辰,她正好在荊州,卓景行給了她們一小壺玉白露。

    她不省人事三天,然後有了阿策。

    真是再沒有比這個更加讓她難忘的酒了。

    現在,卓香琪居然要讓她見識一下玉白露?

    等她回神,麵前已經擺了一隻精致小壺,卓香琪親自給她斟了一杯。

    林二春看看那酒,突然想笑。

    卓香琪道:“這可是千金難求,給你嚐嚐看,你猜猜我為什麽要你的果酒。”

    她說完,林二春就明白了。

    她不用喝也能猜到。

    也是因為玉白露,這酒雖然妙,但是味道卻不怎麽出眾,如果加上果酒,的確是極好的。

    林二春就知道一種酒,r,中文名叫四洛克,這種酒的酒精的度數並不高,因為加了果汁調和,口感酸酸甜甜,但是,後勁十足,有人一杯就倒,隻因為裏麵含有咖啡因。

    酒精和咖啡因這兩種融合在一起,能將各自的功效都發揮到極致,因此,這種酒還有兩個通俗易懂的名字:**酒,斷片兒酒。

    林二春覺得曾經是兩朝貢酒的卓家玉白露,裏麵多半也是加了某種含有咖啡因的植物,咖啡因的含量應該沒有**酒那麽高,所以也沒有那麽立竿見影的一杯倒。

    她還沒有聞一聞,嚐一嚐就能辨別出成分的能力,而且她現在的身體體質酒量很以前就因為這玉白露誤過事,現在在卓家,她也不敢喝。

    卓香琪盯著她不放,非要用卓家的酒讓她心服口服,她仰頭,再放下酒杯,裏麵已經空了。

    “如何?這鬥酒會是因為我卓家的一品玉白露沒有拿出來,不然哪會輪得到別人逞威風。”

    同一個府裏,隔了一池睡蓮,東方承朔也在品這玉白露。

    府中有宴,東方承朔正在府裏做客,他身份尊貴,原本按規矩,卓博遠應該跟他說一聲,不管他願不願意,也得請他一聲。

    不過,明知道東方承朔跟童觀止二人眼下勢同水火,卓博遠並沒有讓東方承朔知曉,免得他一激動,加重病情,隻在晚飯時候,讓下人給他送了一小壺酒。

    “侯爺,這是我們老爺吩咐小的給您送來的,老爺說了這玉白露對侯爺的身體無礙,而且裏麵加了藥材,侯爺淺酌幾杯,能夠睡得好些。”

    玉白露在大夏之前的兩朝都是上貢的禦酒,產出極少,且專供宮廷,東方家雖然是簪櫻之家,得過皇帝的賞賜,但東方承朔還真是隻聞其名,還是第一次見。

    他聽說的傳言,正如這小廝說的,此酒“隻應天上有”,“一杯賽神仙”,據說是瓊漿玉液也不為過。

    他看看那小巧的酒壺,難得有了些興趣。

    小廝見他盯著酒壺看,就知道他嫌少,一邊給他斟酒,一邊笑著解釋:“侯爺,玉白露後勁極大,我們老爺特意交代了,就這一小壺,您也別全部都喝了,讓我隻給溫了一半。”

    東方承朔挑挑眉,端起酒杯淺嚐了一口,旋即一飲而下。

    他常年在行伍中,飲的多半都是烈性酒,這玉白露對他來說有些太淡了,許是因為盛名之下,他其實是有些失望的。

    那小廝巴巴的看著他,似在等他誇讚一下主家的酒。卓博遠對他有救命之恩,東方承朔願意給這個麵子,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小廝繼續倒酒。

    他一項寡言,小廝沒聽到他誇,也不覺得失望,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這比用語言誇讚更有效。

    小半壺酒很快見底了,東方承朔讓這小廝將剩下的半壺也拿了來。小廝要再勸,被他一眼掃來,隻能乖乖從命。他嫌著小廝礙眼,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自己在院子裏自斟自飲,不許人打擾。

    不知不覺,圓月悄悄掛上樹梢,東方承朔也漸漸有些暈乎了,之前喝的時候沒覺得,這會兒酒勁倒是上來了,酒勁來了,他才體會出這酒的妙處來。

    頭雖然暈乎著,但人卻一點也覺得不難受,也不像以往酒醉意識模糊,他知道自己此時十分清醒。除了這些,就連他今日因為餘毒未清而頭疼的症狀都好像減輕了,從康莊出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七日,他還是第一回感覺到輕鬆,不隻是身體病痛消失了的輕鬆,還有種如在雲端飄飄然的精神上的輕鬆自在。

    “果真是好酒!”

    晚風送來蓮花清幽幽的香氣,東方承朔站起來,拉開了院門,這還是他來到卓家之後第一次走出這小院子,有心情欣賞江南庭院之美。

    正對他院門就是一方池塘,他踏著月色緩緩走到了池塘邊,池塘裏挨挨擠擠的鋪了半塘蓮葉,粉的、白的睡蓮點綴其中,滿塘幽香,風吹皺起層層漣漪,花兒葉兒一起輕搖,本來就有七八分的美景,在已有醉意的人眼中,就變成了十分。

    十分的美景當前,他情不自禁對月想起了美人,如果有她作陪,此情此景方為完美。

    想著想著,突然就聽見了她的聲音,跟這風,跟這睡蓮香一起傳來,有點兒悠遠,有點兒朦朧,一點也不似麵對她時候的冷清,軟軟的有些嬌。

    真像是在夢裏了。

    他不禁苦笑:玉白露雖好,減少了他身體上的疼痛不適,卻好像加重了他時不時出現幻覺的毛病,從上次在烏啼山下跟她一別,這還是第一回出現幻覺,真實得

    聲音越來越近,隱隱有腳步聲,這下他聽得更清楚。

    她說:“我有些醉了,跟你們姑娘說一聲,我先回去了,她有什麽事情我明天再過來,好不好?”

    兩道聲音一前一後,將她的聲音掩蓋住了。

    “林姑娘你都來了,走一趟又能費你多少功夫呢?我們少爺可是為了救你傷重不醒,你還說要照顧他呢,現在走一趟都推三阻四,分明不怎麽用心。”

    “剛才你也就喝了兩杯,哪裏會醉,我們姑娘說了,一會還有話要跟你說,你先在六少爺那裏等一會,等馬車安排好了就送你回去。”

    “林姑娘,你本來名聲就不好,現在就別拿名聲來說事了吧?我們六少爺還昏睡著呢,也不會影響你名聲,再說了,我們姑娘都說了六少爺會迎你進門了,那也”

    嘰嘰喳喳,聽得東方承朔有點兒煩。

    他的美夢裏怎麽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來?

    他循聲走過去,在塘邊一株柳樹下停了下來,隱沒在斑駁樹影裏。

    沒多久,就見三條人影走近了,走在中間的那個,被一左一右兩個丫鬟扶著,她歪著腦袋也比旁的兩個高出大半頭。

    她走路雖然有些不穩,可身段卻比她們都好,月下容貌看得不太清楚,但她白的麵頰更白,黑的頭發更黑。

    他目不轉睛盯著她們離去。

    在那三道身影消失之前,他又從陰影裏走了出來,略一躊躇,還是尋了過去。

    明知道她醉了,這卓家的丫鬟又對她不懷好意,他不想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