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4) 群裏已發可不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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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秩給林二春帶來的就是這樣的消息。

    “昨天晚上就說是在搜查流匪逆賊,已經抓到了不少人了,裏麵還有孩子,說是一些賊人借著孩子打掩護,今天一早城門都沒有開,屬下最新探聽到的消息說是抓到了一個反賊,到底是誰還沒有查到,隻知道那人直接被平涼侯秘密接管了。”

    “還探聽到一個消息,聽衙門裏的人說童觀止並未死,他是詐死,如今也到了青州府,不知道跟平涼侯抓住的那個有沒有關係。”

    正說著,突然蘇楚陽匆忙跑進來:“趕緊走!門外有官兵,是朝著這裏來的!”他說完,冷眼掃向蘇秩。

    蘇秩神色一變,霍的站了起來。

    他拍了拍腦袋,再看林二春麵上已經有了愧疚之色:“夫人,屬下絕無二心,我,我可能中了別人的圈套,去探查的時候,反而被人跟蹤了”

    他從不過問林二春想要做什麽,她吩咐什麽,他就做什麽,雖然沒有過問過,但是從林二春吩咐他的事情裏,他也能猜到一點兒。畢竟,好端端的,誰會故意違背朝廷法令,培植私人武裝?

    可那又怎麽樣,朝廷對他們這些南方士兵忌憚打壓,在衙門裏,他也無法實現自己的報複,反而處處受到排擠,最後還被人算計受了傷,是林二春幫他實現夢想,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收留他,給予他前所未有的尊重,還找到神醫治好了他娘的病,就算她是流匪是反賊,他也認了。

    不等林二春說什麽,他就跪下來道:“屬下隻要有一口氣在,也會護夫人周全。”

    怪他不小心也是無濟於事,時間緊迫,林二春也沒有這個時間,而且牟識丁知道鏢局能夠給她送信,早有防備也是有可能的。

    她一麵匆匆讓人去通知童柏年,一麵讓蘇秩放信號將在這附近的鏢局子弟招來接應。

    這次林二春來青州之前,就懷疑牟識丁的背叛,她早就準備了不少人手,以鏢局商隊的身份分散進了青州城,以備不時之需。隻是現在蘇秩暴露,其餘人也不知道如何了。

    在當前時局,鏢局中人保鏢,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營生,自有一套聯絡同伴的方法,蘇秩領命匆匆忙去了。

    童柏年帶著阿旋過來,他們正要從後門走,剛開門,兩縱官差就從樹林裏魚貫而出,將他們團團包圍住了。

    對方的人數太多,明顯是有備而來的,林二春衝身前身後和四周隱匿著蠢蠢欲動的幾個暗衛搖了搖頭,童柏年也沒有反對,不著痕跡的往邊上使了個眼色,有三人悄然離開去尋救兵。

    為了方便在外行走,童柏年身邊留的人手不多不少,既不會太引人注目,也能夠應付普通的追蹤和危機,但是這一次官兵數目太多,還有些人明顯是行伍出身隱藏其中,功夫不俗,若是硬拚結果難料,他還帶著阿旋不好貿然冒險。

    好在不遠處還有救兵,為今之計最好是拖延時間等救兵過來,要是不能拖下去了再作打算。

    其中一個暗衛被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一人糾纏住,一前一後打鬥著遠去了。

    少頃,東方承朔正對著他們走了過來,官差自發讓出一條通道來。

    他一路走,目光一路都落在林二春身上,仔仔細細的打量著。

    素白繡著粉荷的夾領褙子,緋色褶裙,單螺髻上僅一隻看不出什麽木質雕刻的桃花簪子,雙頰帶粉,杏眼水潤晶亮,身段有些圓潤卻曲線分明,凹凸有致。

    這樣的她被一群青衣官差圍著,被他們襯得像是這個時節滿堂殘葉中亭亭玉立的荷花。

    幾年不見,她更美了,雖然稱不上絕色,但無疑這是個很誘人的女人,女人的風情徹底的綻放出來了,見到她隻會注意她的氣韻,應該不會有人去尋找她五官上的不完美。

    一看她就是被精心養著,這幾年過得滋潤。

    從東方承朔出來的時候,林二春也在打量他,跟東方承朔對她的評估相反,她覺得這幾年他應該過得並不好。

    想想也是,聲譽敗壞又被武德帝放棄,又一直守在涼州封地,整日的臥薪嚐膽能好得起來才怪!

    而且他的身體在那年受創之後就大不如前,明顯的憔悴消瘦了,也許是傷到的還是男人最為在意的根,他眉宇間都多了陰鬱和戾氣。

    無法跟林二春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冷峻剛硬的東方承朔對應起來。

    要說熟悉,唯有他對她的那一眼恨怒交加和嫌惡倒是跟以前如出一轍,就像是前世從林三春那兒得到證據,抓到她給他戴了綠帽子的那時候。

    林二春覺得荒謬又可笑。

    她冷然的看著東方承朔。

    東方承朔薄唇緊抿,他眯了眯眸,先挪開了視線,看到林二春身側的童柏年,他臉色沉了下來。

    牟識丁果真沒有騙他。

    這賤人還真的跟童氏父子關係密切!

    沒想到查她,還查出來昨日連親孫子都不肯顧的童柏年,也算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老道士說童觀止還活著,那多半也是真的。

    東方承朔再次看向林二春,想到她是藏在童觀止背後的女人,她再有風情,再綻放,也都是童觀止給的,不過是個表裏不一、虛偽狡猾的賤人!

    這一對狗男女偷偷摸摸過得滋潤快活,一個害的他這麽慘,一個騙得他團團轉!

    他心火高熾,目光如刀。

    直到看向童柏年懷中的阿旋才漸漸平靜下來。

    三四歲的男娃,生得虎頭虎腦,側臉靠在童柏年肩膀上,歪著腦袋,眼睛睜得大大的正盯著他看,不見害怕隻有好奇。

    東方承朔跟他對視片刻,他又埋下頭去在童柏年肩膀上蹭了蹭,湊在童柏年耳邊小聲的說著什麽。

    童柏年緩緩拍拍他背,祖孫倆小聲的交流。

    也許是因為那老道士一番話讓東方承朔先入為主的以為阿旋是他的兒子,他隻覺得阿旋生的更像林二春,雖然有點兒童觀止的影子,但他想,大概是因為這孩子自小生在童家、長在童家,長得像也不足為奇,他身邊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

    他一個族親就是過繼的同宗的孩子,聽說那孩子出生的時候像他娘,可被過繼之後,就越長越像養父母一家了。

    他也不滿意這一點,可誰讓他子嗣艱難?至於長相,日後他跟自己多親近,也會長回來吧?

    就算認定了是林二春騙他玩弄他罪不可赦,可對孩子,他心中的歡喜也大過不滿,他原以為這輩子都沒有孩子了,這可不是意外之喜嗎!

    他看阿旋的眼神實在太過熱切,林二春和童柏年想忽視都難。

    童柏年不知道當年內情,隻當東方承朔想拿阿旋做把柄,抱著阿旋的手臂緊了緊,目光淩厲,要是東方承朔敢妄動,他就是不顧一切的硬拚殺出一條血路,也要讓阿旋安全脫身。

    林二春卻是心中一突,心裏湧出來一個荒謬的念頭,不怪她多心,她兩輩子下來都不曾見到東方承朔用渴望柔和的目光去看一個孩子,當年阿策養在他膝下,他也多是冷麵冷情,稍有溫情父愛。

    眨眼間,東方承朔已經在他們跟前五步之外站定了,他看著阿旋,放低了聲音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阿旋道:“我叫童九旋。”

    東方承朔目光微暗,念道:“九旋?”

    “我爺爺說,建心於窈冥之野,藏誌於九旋之淵,九旋,就是很聰明、很聰明的意思。”阿旋說完還看看童柏年,一臉驕傲。

    東方承朔看他們祖孫孺慕情深,應和道:“的確是好名字。”

    然後瞥了眼童柏年:“據我所知,童氏族內,皆以輩分置於名字之中,童柏年如此,童觀止、童官華皆是如此,字不同音也相同,輪到阿旋這一輩好像是令字輩?”

    童氏族內跟阿旋同輩份最大的都已經成年,皆是以“令”字入名,就連卓香琪的兒子大名中都有個令字。

    “你的名字為什麽不同?”

    阿旋還不完全懂什麽輩分,他看向爺爺。

    童柏年笑著道:“爺爺就喜歡這個名字,阿旋不喜歡嗎?”他給自己孫子取名字,自己高興就行,哪來那麽多框框條條。

    阿旋嘻嘻笑道:“喜歡。”

    東方承朔又問了阿旋幾句話,諸如他的生辰,童家人待他如何之類的話。

    童觀止一項是特意教導兒子獨立,即便阿旋還小,也沒少被使喚著當個男子漢。才三歲的孩子還不會撒謊,這些童言童語落在東方承朔耳中,自有另一番計較。

    心中有了猜疑,他才瞥了一眼林二春,問道:“為什麽?”

    林二春被問得一時愣怔,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阿旋。

    東方承朔又道:“他是弘德八年正月出生,應該是在七年四月五月間懷上的,是嗎?”

    林二春看著東方承朔,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果真荒謬可笑。

    卓香琪一直當那晚的人是童觀止,他難道當牟識丁到現在還沒有跟他說清楚嗎?還是他根本不信?

    她實在想象不到這兩個人糾纏了一晚上,到底是如何產生了這麽大的誤會,難道麵都沒有見上嗎,怎麽會糊塗至此?

    真是讓人覺得可笑又鬱悶,他們糊塗就罷了,為什麽要攀扯上她的阿旋。

    她冷聲道:“是又如何?”

    東方承朔沒在意她的冷臉,次數多了,他也已經習慣了,林二春不留情,他也無所謂顧及她的顏麵,直截了當的問道:“不如何,我就是想要弄清楚,他是不是那天在卓家別院裏懷上的,是不是我的?”

    此話一出,四周聽見這話的人都看向林二春,童柏年厲眼掃來,林二春太陽穴突突突的跳動著,怒道:“東方承朔,你是想孩子想瘋了吧!我兒子跟你半點兒關係都沒有,你少做夢了。”

    明知道此時,她若是順著東方承朔的話含糊應下來,讓他誤以為阿旋真的可能是他兒子,阿旋暫時不會有危險,可林二春上輩子受夠了這種苦,她相信童觀止不會懷疑她,可現在有這麽多雙眼睛盯著,這麽多雙耳朵聽著,如果她這麽說了,人言可畏,她不願意她的阿旋跟阿策一樣頂著父親不詳的名頭生活,哪怕是幾句傳聞她都不願意。

    “我兒子的身世幹幹淨淨,他的身份堂堂正正,他的父親是童觀止,他是童家子孫!你少在這裏胡說八道!你我見麵如仇,我自問從沒有做過什麽模糊舉動讓你誤會,你少毀我清譽。”

    東方承朔目光晦暗難明,雙拳攥緊,自從牟識丁告訴他林二春和童觀止的關係之後,他怒火中燒之餘,還有一絲希冀,也許她是不得已的呢?

    如今這點兒希冀已經滅得半點不剩了。

    隻是在這樣的處境之下,她還極力撇清,語氣和態度都太過強硬,反而讓東方承朔更加懷疑她是心虛,更疑心阿旋就是他的兒子,她生下他的孩子,卻寧可帶著孩子認賊作父!

    這個女人實在是反複無常又狡猾多端至極!

    他已經不想去了解她為什麽要會如此做了,原本還打算看在孩子的麵子上,給她一點體麵,如今他隻剩下被欺騙和玩弄之後的憤怒。

    他看看一臉正色的童柏年,又轉頭對林二春清晰有力的道:“林二春,你敢當著童柏年的麵發誓那天在卓家別院,你沒有也罷,你撒謊成性,想來也不會在乎什麽誓言不誓言,

    如今童氏父子也被你哄得團團轉,童觀止頭頂上綠油油一片還不自知,你可真有本事!那天晚上你主動誘我,究竟是何緣故,我始終想不明白,現在看你跟在童觀止身邊也有四年了吧,卻隻這一個孩子,想來那童觀止不止手無縛雞之力,還不能人道”

    他越說越過分,童柏年變色,林二春氣得打斷他,“你可真是可笑,還很會妄想。”

    她本想用東方承朔的話來反諷他,可又怕這件事會激怒他,反而不妙。

    她越生氣,他反而越是誤解,想清楚了,她已經平靜下來了。

    當年他不肯承認她的阿策,如今倒是主動搶著認她的阿旋。

    可笑的是兩個孩子都不是他的。

    “東方承朔,你想知道”她正要說讓他將卓香琪找來對質,還沒說完,就被童柏年打斷了。

    “不必與他廢話!”

    林二春有心想要跟童柏年解釋幾句,可這種瓜田李下的事情實在是越描越黑,而且,那天晚上的真相也是建立在她知道東方承朔可能對她存有非分之想,並且利用了這件事,傳出去,也是她的名聲難聽。

    她跟童柏年相處幾年,本以為他對自己會有基本的信任,可他的神色和語氣實在是都不太好,可以說稱得上難看,童柏年又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林二春也有點委屈,於是閉上嘴,隻看著他不言語。

    心裏卻想著,如果他懷疑阿旋的身世,日後,她絕對不會讓阿旋再跟他接觸,更別想讓阿旋喊他爺爺。

    她氣呼呼的生悶氣,童柏年直接嗬斥道:“蠢東西,狗咬你一口,你居然也想要去跟著對咬,他又不懂人語,你說那麽多又有什麽用!旁人不明內情,還以為你真懂犬吠的意思呢!”

    林二春被訓斥的愣頭愣腦。

    童柏年又恨鐵不成鋼的道:“碰到惡犬狂吠,你就不會想想用人的法子了?可別無端連累我大孫子名譽!”

    雖然是訓斥她,但是卻沒有絲毫懷疑阿旋的來曆,林二春心裏鬆泛了,趕緊認錯:“我知道了,爹,是我錯了,辜負您的教誨。”

    童柏年斜著眼不滿的看了她一眼。

    這兩翁媳死到臨頭,還一唱一和罵他是惡犬,東方承朔氣得笑了,笑過了,他衝童柏年道:“你倒是很信任這個女人,看在這孩子的份上,我就姑且幫你一回吧,免得你們白白替人養孩子。”

    童柏年冷聲一哼,不予理會。

    東方承朔回頭衝侍衛道:“去端兩碗清水過來!”

    林二春隱約知道東方承朔想做什麽。

    果然,水端來了,東方承朔又道:“去給童柏年和那個孩子各取一滴血,讓他好好瞧瞧,這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童家的種。”

    “你”林二春想說點兒什麽,剛發出一個音,就被童柏年一眼給瞪得憋了回去。

    童柏年再不願意,可如今人在屋簷下,對方人多勢眾,眼下隻能先服從。

    東方承朔願意拖延時間,他也樂的配合,隻是心疼阿旋,小小年紀要被采血,好在東方承朔對孩子並不粗暴。

    兩滴血滴進清水中,端著碗的侍衛拿著輕輕晃了晃。

    東方承朔凝眉看著,雙手緊張的蜷曲著。

    林二春也伸長脖子去看。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不相容。

    東方承朔眉目放鬆了,衝著童柏年一挑,又看看林二春,神色嘲諷道:“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童柏年神色淡淡,也沒吱聲。

    滴血認親的說法由來已久,童柏年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居然還得親身體驗了一回,自己的兒子是什麽人,媳婦是什麽人,他心裏還能沒點數,用得著這樣的法子來磕磣人嗎?

    阿旋的血雖然跟他不融合,可他卻一點也不懷疑他不是自己的親孫子。

    要麽是那水有問題,要麽就是那個滴血認親的說辭不對。

    世上本就沒有什麽絕對的真理。

    童柏年的態度給了林二春底氣,她心中大安,不過卻一聲不吭,沒有想要跟東方承朔去講明白其中的道理,東方承朔這個人,她算是看透了,他固執得可怕,很難聽得進去別人的意見,她再多的解釋,他也會像上輩子一樣當成是狡辯吧?

    那就隨他去吧!

    東方承朔隻當她是無言以對,又衝著阿旋揚了揚下巴,道:“再取一滴。”

    阿旋又被擠了血,東方承朔將他自己的食指指腹咬破,血滴進同一隻碗裏。

    這次他親自端著碗晃動著,下顎緊繃著,有點兒緊張,看著漸漸融合的兩滴血,東方承朔神色稍緩。

    林二春看著那碗水愣了一瞬,在東方承朔目光灼灼看著阿旋的時候,她突然樂出聲來了,她拍拍阿旋的小肩膀,道:“好小夥,我真不知道你是替我來惹事的,還是來出氣的。”

    阿旋還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見她樂,也跟著她一起樂,笑嗬嗬的道:“我是來幫娘的。”他自小被教導著當個小小男子漢,就該為娘親分憂解難。

    林二春湊過去親親他的臉蛋,童柏年訓道:“胡言亂語些什麽!”

    林二春不笑了,看向東方承朔:“所以,你想怎麽做?搶走我兒子?東方承朔,你還真是跟以前一樣的”她頓了頓,才道:“心盲眼瞎啊。”

    “別做夢了,我兒子姓童,這是毋庸置疑的。”

    多的話,她也懶得解釋了。

    童柏年隻顧著安慰阿旋,倒是阿旋人小問題多,東方承朔的侍衛又對他一點也不凶,他倒是不怕,問童柏年:“爺爺,他要我的血做什麽?為什麽這兩隻碗裏的不一樣?我跟你的沒有變成一滴。”

    童柏年道:“爺爺也不知道,他應該是在耍把戲吧,為什麽不一樣呢?可能是老天爺跟他開玩笑的吧。”

    東方承朔的意圖,童柏年是看得再明白不過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東方承朔會有此誤會,不過,他也能猜到個大概了。

    始作俑者就在旁邊,還沒心沒肺不見憂愁,他又瞪了眼林二春。

    林二春討好的朝他扯了扯嘴角。

    當初在卓家別院,她利用東方承朔也是一時興起,根本沒有想過那麽多,如今做都做了,還能怎麽樣,就是後悔也已經於事無補。

    林二春的理直氣壯絲毫不心虛,童柏年毫不在意的對阿旋依舊慈愛非常,神色上都看不出任何破綻。

    東方承朔將他們的神色看在眼底,想到此二人之狡猾,再看看阿旋,原本篤定的滴血認親,居然也有點兒動搖。

    童柏年是再精明不過的商人,不可能連自己的親孫子都不認,卻養一個非親非故的孩子。

    究竟是他弄錯了,還是他們故意惺惺作態就是想要迷惑他,想讓他放棄甚至傷害自己的孩子,遺憾終生?

    他心中煩躁不已,殺氣騰騰的道:“我知道你們想要拖延時間,是等著童觀止帶人來吧!我就成全你們,來人!將所有人都押進去,外麵的痕跡都清理掉。正好,大家一起等童觀止,看他還有沒有命過來!看他來了還能不能再詐死一次!”

    童、林二人聞言俱是神色一變。

    童柏年轉瞬已經恢複了鎮定,林二春到底不如童柏年沉得住氣,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為什麽會沒命過來?

    東方承朔知道了童觀止詐死,難道是他們已經交手過了?他一夜未歸,究竟

    林二春越是緊張擔心,東方承朔就越生氣,他疾言厲色道:“我的意思是,童觀止現在可能已經死了,如果他還活著咱們正好等他過來。”

    林二春還想說什麽,童柏年衝她搖了搖頭,沉聲囑咐道:“別自亂陣腳。”

    林二春遂也沉著臉不說話了。

    “都帶進去!”東方承朔吩咐。

    進了這莊子的會客廳,東方承朔坐在主位,林二春幾個被趕在正中,正對著東方承朔站著,屋門口和院子裏都站著官差。

    童柏年泰然自若,林二春也慢慢冷靜下來,她在心裏想著退路。

    東方承朔如今喜怒不定,如果救兵來不及趕來,如果他們中了東方承朔的埋伏,如果童觀止硬闖出去又有幾分勝算?

    當初選擇住在這處莊子的時候,就是想過退路的,穿過莊後的這片小樹林就有一條河,從此處順流而下三裏水路就是三條河流的交匯處,那裏漁船甚多,能夠很好的打掩護,之後進了岔路,機會也更多

    正想著,思緒被東方承朔打斷了,他吩咐:“來人,去將卓氏母子帶過來!”

    林二春和童柏年一齊看向他。

    東方承朔目光淩厲的掃過站著的眾人,“你們不肯說實話,那咱們就隻好用點非常手段了。既然你們這麽信任對方,我給再你們一次增進信任的機會。”

    他的目光盯在童柏年身上:“童柏年,你跟反賊為伍,為禍大夏江山,犯的是誅滅九族的重罪,林二春和這個孩子是你認可的兒媳和孫子,傳言卓氏之子是你童氏嫡孫,他們理當跟你一起獲罪,

    現在我可以給你一次救他們的機會。趁著人還沒有來,你現在就好好想想,在林氏母子和卓氏母子之中,隻有一方有機會活命,決定權在你。”

    童柏年冷笑道:“原本還以為你被多少能有點廉恥之心,不會衝婦孺動手,看來還是高看你了,康莊陸氏的事情天下人也沒有冤枉你吧!你跟潘泊生一樣的目的,又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卓氏母子跟你我之間的恩怨毫無關係,卓家更是對你有救命之恩,東方小兒,你果真是忘恩負義白眼狼。”

    “你!”東方承朔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來,他最恨別人罵他忘恩負義,陸氏雖死卻害他自此,他心中早就沒有歉疚之意了。

    而且他內心裏是鄙夷潘泊生的,居然能夠對一個稚童施暴,他直覺就想反駁,可童柏年說的不錯,他的目的的確是跟潘泊生一樣,他也想要童柏年手上的那個據說能治百病的東西。

    有了這個,說不定就能治好他的病,到時候他想要多少孩子都可以,就不必再為雄風不振而鬱鬱寡歡,生恐被人得知後恥笑,也不必再為了眼前這一個死活不肯認他的孩子而束手束腳,如果他還有別的子嗣,就衝著這孩子有林二春這樣的母親,就注定不會得他喜愛!如果

    東方承朔死死的盯著童柏年半響,漸漸冷靜,冷靜之後又覺得童柏年的所為別有用心。

    他撇清跟卓香琪母子的關係,包括昨日,明明都已經來了青州,卻眼睜睜的看著卓香琪母子受苦也不肯出現,反而對林二春母子親近有加。

    可細細一琢磨,卻又讓人生疑,如今親近他的才是真正倒黴被連累的。

    孰親孰疏,還不一定。

    他想從童柏年神情中看出破綻來,可一無所獲,再看林二春,她亦麵無表情,瞧不出喜怒。

    “那對母子跟我們有無恩怨,等會試一試就能知道了。天下人都說我東方承朔忘恩負義,既然如此,咱們走著瞧。童柏年,要怪就怪你自己,他們都是受你連累方有今日之禍,你若安分守己”

    童柏年嘲弄的笑出了聲。

    東方承朔惱怒不已,說下去也是受他恥笑,他話鋒一轉,道:“如今你為魚肉,我為刀俎,你別無選擇!”

    童柏年抱著阿旋,衝他揚了揚下巴,“你們東方家出爾反爾也不是第一次,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哄騙我?說說看,你打算如何放過他們,別來賭咒發誓的那一套,東方氏卑鄙無恥,恩將仇報也不是第一次,想必也不會在意什麽誓言不誓言。”

    童柏年隻是拿東方承朔剛才罵林二春的話,來反諷他而已,東方承朔聞言,卻想得更多,昔年他還給林二春寫下一紙保證書,也算是賭咒發誓不會傷害她,可如今她跟他的死敵在一起,還欺騙他的感情,他恨不得

    他看向林二春,林二春卻望著別處。

    東方承朔語氣沉沉的道:“你隻能相信我,或許還能賭上一把,否則,他們就隻能都跟你一起死!”

    童柏年說了句:“也是,那我就慢慢想想吧。”之後就不再吭聲了,竟然一心一意跟阿旋耍起來了。

    東方承朔一拳砸在棉花上。

    林二春時不時看看童柏年,別說東方承朔對他的態度真真假假弄不清楚,就連她,明明很清楚童柏年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可也有點兒迷糊,不知道公爹究竟有沒有故意的成分在其中。

    以童柏年的睿智,不可能想不到他這麽說,東方承朔如今怕是會更加誤會吧?

    不知道公爹打的什麽主意,可童柏年卻懶得給她哪怕一點點的暗示。

    卓香琪母子來得很快,她一進門就跟童柏年哭訴了起了這幾年的心酸和苦楚來。

    “童伯伯你不知道,這幾年除了六哥還真心照顧我們母子,能有個好臉色,就連大伯每次見到我們母子都是叫我寫信給你,可這幾年信也寫了,卻始終毫無音訊,

    當初明明是他做主讓我生下童童,到後來一點兒好處也沒有,便也冷淡下來了,童伯伯,這幾年你去哪裏了,就沒有收到我的信嗎?還是你不想管我們母子?”

    童柏年被問得無言以對,看卓香琪的樣子,要是他實話實說,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的住?

    他又瞪了眼林二春。

    林二春摸了摸鼻子,卓香琪母子倆落得如今下場是可憐,的確也有她推波助瀾的因素,可如果不是卓香琪先動了害人的心思,她也不會無緣無故就去算計她。

    如果當初卓香琪得逞了呢?如果卓香琪的孩子真的是童觀止的呢?

    那眼前的局麵不正是她自己處心積慮求來的嗎?現在又能夠怪的了誰?

    都是卓香琪咎由自取,她一點也不覺得卓香琪值得同情,隻是可憐那個她懷中的孩子。

    跟阿旋一般大的男娃,麵色蒼白,睡得極不安穩,身上的衣衫微敞開著,能看見皮肉上的傷,真是作孽。

    卓香琪沒等到童柏年的話,目光暗了暗,抱著孩子跌坐在地,繼續哭道:“我名聲掃地已經這樣了,路都是我自己選的,我認了,可童童是無辜的,他又犯了什麽錯從小就要受到這樣的冷眼對待?

    而且潘泊生那土匪,得不到要的東西,直接給童童下了藥,六哥和大伯都解不了這毒”

    童柏年神色微動,林二春也目光凝重,沒想到這個潘泊生居然如此喪心病狂,就為了聚靈石。

    可聚靈石,童柏年也不知道如何使用,能不能解毒也尚未可知。

    都是當人母親的,也都受過孩子生父不詳,被名義上的父親冷落的苦,同樣的自己名譽掃地還被逼得走投無路

    她看著卓香琪,心情漸漸複雜。

    卓香琪還有更多的委屈,可東方承朔卻不耐煩聽這些了,他寒著臉一哼,卓香琪也不哭了,就要讓剛迷迷糊糊醒來,又被眼前的陣仗嚇得瑟縮不已的童童認爺爺的時候,被阿旋打斷了。

    小家夥雖然不懂大人們複雜的世界,但是卻也知道昨天那個被人欺負的孩子要跟他搶爺爺,他爹爹跟他說過,爺爺隻有他一個孫子。

    他摟著童柏年的脖子,道:“我爹才不會跟別的女人生孩子,他不是我爺爺的孫子。”

    卓香琪在被帶來的路上就聽侍衛說了情況,知道他們母子倆的性命都在童柏年手中握著。

    她早就注意到童柏年一直抱在懷中的孩子了,長得結結實實,看著膽子也大,這樣的處境裏一點兒也不怕,而她可憐的童童,昨日被折磨得那樣慘,還在忍受病痛,現在又被嚇得臉色發白,哭都不敢出聲了,隻有小身板一抽一抽的抖動著。

    她也看到了林二春。

    幾年不見,她自己從嬌嬌小姐變成了一朵枯萎的花,早就沒有了往日的鮮活,而林二春卻似花開正好。

    都是生下童觀止的兒子,可童觀止待她跟童童娘倆卻如此決絕無情,她以為他死了,他們都以為他死了,她還傻兮兮的替他守著寡,忍受著白眼幫他留下血脈,讓童童為他守孝。

    她早就後悔了,可大伯父壓著,家人壓著,她隻能堅持下去。

    日複一日,這幾年枯槁般的日子已經磨掉了她的脾氣,如今危機四伏的生活讓她恍如驚弓之鳥,她疲憊極了,也怕極了,昔日當著林二春的麵要跟童觀止同進退、同生死的豪情銳氣早就丁點兒不剩。

    阿旋童聲童語的一句,和林二春的巨大反差,將她心中一直強壓著的後悔完全釋放了出來,如排山倒海般的湧上心頭,她自己也不明白,當年她究竟是哪根筋不對要冒充林二春來得到他。

    到頭來她沒有得到他,得到的隻是他帶來的無盡的麻煩和折磨。

    他為什麽沒死啊,他如果死了,她所做的一切還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看起來隻是一場笑話,他如果死了,她還不至於這麽恨

    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如今麵對生死,後悔也是多餘的,她已經受夠了,她已經為自己的天真和恣意妄為付出了一生的代價,這些還不夠嗎?

    她不想死,可童柏年會選擇讓她跟童童活嗎?

    一個是從小養在身邊,親自照看大的孫子,一個是從未見過的私生子,昨日童童差點死在潘泊生手中,童柏年不曾出現過,她又苦又求了這麽久,童柏年一言不發,連表態都沒有,他是不可能拿出他的寶物來救她的童童,他根本就不會在乎他們母子倆。

    低頭看看被阿旋一語嚇得不敢吭聲的童童,卓香琪恨上心頭,血往頭上湧,她再抬起頭來,眸子已經紅了。

    “童伯伯,你救救他吧,看在他也是你的孫子的份上救救他吧。我求求你,我最後一次求求你,救救童童吧”

    童柏年邊扶她起來,邊無奈的道:“香琪丫頭,我要是能救一定會救,可是,什麽包治百病的寶貝都是世人的謠傳,要是真有這麽好的東西,我早就給觀止他娘用了,孩子的事情你先別急,你大伯不能治,咱們可以再找潘泊生要解藥,也能再找別的神醫”

    可卓香琪根本聽不進去,她揮開童柏年的胳膊,質問:“你說得倒是好聽,你就是舍不得東西吧?你明明可以救為什麽不願意?昨天你要是出現了,童童就不會受這些苦,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為什麽這麽狠的心,這不是跟你童家無關的人,他是你的親孫子!

    你說的這些辦法都是放屁,現在我跟林二春母子隻能活一個,你會選擇我,放棄林二春和你懷中這個她生的賤種嗎!”

    童柏年聞言,麵上不悅。

    他願意幫忙是他心軟不想卓香琪因為一個誤會而被自己連累,可對方連他的大孫子都罵上了,說句難聽的,也太不知好歹了點,如今她遭受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該。

    他也不是沒點兒底線和脾氣。

    童柏年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可看著卓香琪母子可憐的模樣,又不由得軟了些許:“我能幫的也就是如此,若是有機會會給孩子找大夫,至於別的,恕我無能為力。”

    卓香琪聞言隻當他是拒絕了,她死死的盯著童柏年,突然尖聲“啊”了一聲,憤恨道:“我知道了,你們都不想要我們母子活著,既然是必死無疑,我也不會放過你們!你們童家活該要斷子絕孫!”

    童柏年聞言臉都拉長了,不願意跟這婦孺計較,隻一甩袖子側過身去,隨便她罵吧。

    卓香琪又看向東方承朔,往前膝行了兩步,道:“我不會給你再傷害童童的機會。童柏年沒得選擇,他不會有機會選擇,你要殺就殺了林二春母子,好好的折磨折磨他們,說不定童柏年一緊張,什麽都會給你!”

    說完,她看著林二春笑,狂亂又淒厲,讓人覺得慎得慌。

    然後她又低下了頭,口中喃喃喊道:“童童,娘後悔了,你睡吧,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你本就不該存在”她突然伸手握拳用力朝著孩子的脖頸處砸下去。

    有利光從她掌心一閃,林二春不及多想,飛撲過去想要按住她的手臂,可卓香琪在瘋狂狀態下使出了渾身力氣,雖然胳膊被她撞了一下,可手中的尖銳發簪依舊牢牢握著,隻是本該落在孩子脖頸上的,現在深深的紮進了他的肩膀上。

    孩子馬上慘厲的哭了起來。

    卓香琪死死咬著嘴唇,拿了發簪還想再次刺下去,林二春直接擰住她的手腕,將帶了血的發簪打飛了。

    “林二春!”卓香琪對她咬牙切齒,嘶吼著,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對林二春是恨還是羨慕。

    林二春擒著她的手腕加大了力氣,“你是不是瘋了!不到最後關頭,你就這麽放棄孩子的命?你自己要死就去死,別拿孩子的死來膈應人!”

    “你以為我願意嗎!我要是有辦法我願意嗎!受苦的又不是你,你當然說得輕巧!”卓香琪喊著喊著抱著已經聲嘶力竭暈過去的童童哭了起來,聲音由高到低,最後隻剩下低低的抽泣:“童童”

    林二春緩緩放開她手腕,抬起頭來見童柏年正擔憂的看著,衝他搖了搖頭。

    童柏年無聲一歎。

    阿旋緊抓著他的衣領,緊張的問道:“爺爺,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童柏年摸摸阿旋腦門,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林二春看向東方承朔,東方承朔若有所覺,他將目光從卓香琪母子身上挪開,也看向林二春。

    他也被卓香琪的舉動給驚了一下,這女人瘋癲起來竟然能夠至此,那個孩子攤上這樣的爹娘也真是可憐。上天不公,童觀止是有孩子不認,而他想要個子嗣卻無比艱難。

    抬起頭來時,他的心情還有些波瀾,目光卻是極為沉靜。

    林二春也平靜的跟他對視,她今天第一次主動尋他說話,她音沉如泣:“東方承朔,一對弱母子能礙著你的千秋大業嗎?你為什麽就不能放別人一條生路?”

    仿佛回到當年,她也求他放過自己,看在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當她死了,可東方承朔無動於衷,他深恨她和阿策讓他顏麵掃地。

    那時阿策不是他親生,可如今卓香琪的兒子卻是他的親生兒子。

    東方承朔親自絕了他自己的後,也能讓她出口惡氣,可林二春卻看不下去了,她看著絕望無助的卓香琪猶如當年的自己。

    “卓氏和這個孩子,童家是不會認的,他根本不是童家子孫,你可以好好問問卓香琪那晚的事情,不然你會後”

    “夠了!”東方承朔不屑聽,更不屑看她這副教訓他的模樣,一個玩弄感情的騙子,一個處心積慮的蕩婦,她有資格教訓自己嗎?

    他看著童柏年,問道:“選好了嗎?”

    這時,屋外突然傳來兵刃相接的聲音,然後有人高聲道:“有人闖進來了!”

    東方承朔站了起來,看了眼門外,又收回視線,衝屋內的人道:“來得正好。現在你沒有選擇的機會了。”

    他的耐心已經都耗完了。

    沒有孫子,童柏年還有兒子,如今他兒子來了,拿下他唯一的兒子童觀止不怕他不乖乖將東西拿出來。

    東方承朔走到林二春身邊,他突然抬起手去扣住了她的肩膀:“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介意當個綠頭王八!”

    林二春掙紮不過,已經有人從暗處闖了過來,想要絆住東方承朔,他帶著林二春往邊上讓了讓,手指扣住她脖頸,冷哼道:“老實些,別以為我不會對你動手。”

    立時也有幾個魁梧黑衣人落在東方承朔身周,為他護駕。

    他帶來的也不隻是名麵上的這幾個人,除了這些城中幾乎傾巢而出的官差,他還將這四年新培植的精銳也帶來不少,做了萬全的準備就為了一雪前恥。

    林二春脖子上疼得厲害,稍稍急促呼吸都會有種窒息和生疼雙重折磨,她不敢亂動,隻眼睛能看,見東方承朔隻顧著扣她,讓人鑽了空子,將童柏年和阿旋救走了,他們已經打出了大廳。

    她略略鬆了口氣,盡量放緩了呼吸。

    東方承朔道:“放心,他們都會陪著你的,一個也跑不掉。”

    林二春沒有吭聲。

    院子裏打成一團,院外聲音更熱鬧,東方承朔比著林二春到了後院門口。

    阿旋已經被人帶到了林子裏,樹木掩映,看不見了,而童柏年卻被攔了下來,又被押回來了,站在林二春身側。地麵上已經橫七豎八多了幾具屍體。

    林二春認出幾個熟悉的臉孔,捏著拳頭,緩緩垂下了眼簾。

    東方承朔問麵前的一個護衛:“那個孩子呢?”

    護衛垂首跪地道:“屬下無能,被人搶走了。”

    東方承朔黑著臉衝著樹林裏高聲道:“童觀止,你出來!再躲躲藏藏,我將童柏年和林二春這個賤人,還有卓氏母子都砍了!”

    不多時,從樹林裏走出來一個頎長人影,他穿著一身深色衣裳,少了溫潤,多了淩厲,正是童觀止。

    打鬥的雙方誰也不能絕對壓製另一方,各有損失,勝負難分,此時暫時停了下來,分立在東方承朔和童觀止兩邊。

    東方承朔看著童觀止走近,諷刺道:“縮頭烏龜。”

    又看看童觀止身側的這些人,冷冷笑了:“童氏果真有異心,當誅!”

    強搶沒有成功,童觀止看看童柏年和林二春,麵沉如水:“說說你的條件!”

    東方承朔也不廢話:“簡單,用潘泊生口中的東西換回去一條命。”

    童觀止道:“可以。”又說:“兩個我都要。”

    東方承朔道:“沒有這麽便宜的事。”

    “另一個條件?”

    東方承朔看看林二春,道:“你,用你的命來換!你死了,我就放了她。”

    童觀止往前走了兩步,毫不猶豫的道:“我答應你,你先鬆開她。要是他們有什麽損傷,大不了魚死網破,你什麽也別想得到!”

    東方承朔愣了一下,這有點兒出乎他的意料。

    東西珍貴,命也珍貴,童觀止真的會願意來交換林二春?

    他直覺就是不信。

    他再次看向林二春,林二春正望著童觀止,杏眼如波。

    東方承朔手上稍稍用力,而後鬼使神差的多嘴鄙夷道:“如此爽快?童觀止,你可知這個女人早在四年前就讓你戴了綠”

    童觀止厭煩道:“住嘴!”

    東方承朔忽的笑了:“沒想到你還是個多情人。童觀止,你可知道那個孩子有可能”

    童觀止不耐煩的道:“你究竟換是不換?學人嚼舌根,東方承朔,幾年不見,你還真是出乎人的意料!少廢話!”

    隔了十丈餘的距離,他能看見林二春脖子上的青紫掐痕,心裏也並非看起來的那般冷靜。

    東方承朔想要說的話都被他給打散了,挑撥不成還落得個娘們唧唧的嚼舌根,他目光在童觀止麵上逡巡,隨後,他伸出一隻手,“東西給我,先換一人。”

    童觀止毫不猶豫的從脖子上取下來一塊暖玉,正要遞過去。

    突然從上方傳來粗聲粗氣的一嗓子:“別被他給騙了,這個玉根本就不是什麽寶貝,也沒有什麽用!”

    話落,一個幹瘦老道從樹上跳了下來,他徑自走到東方承朔和童觀止中間,目光炯炯的從童觀止手中的玉挪到他臉上,又掃到林二春身上,眯了眯眼睛,眼中寒光閃閃,不過一瞬又轉向了童柏年,目光多停留了一會。

    來者不善。

    早在他走出來的時候,林二春就認出來了,這不是她夢中所見幫她超度的老漢嗎?

    可現在她隻看到了對方不懷好意,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可在對方看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壓下了狐疑,隻剩下警惕和戒備。

    “真正的好東西是聚靈石,一塊血色的玉石。”老道士又道。

    林二春心中一緊,在她的夢中,老道士根本就不認識這塊聚靈石,明明那時才是第一次見,如今聚靈石一直就在她身上,她可以肯定對方絕對沒有看見過。

    她克製住了想要低頭確認脖子上的紅繩還在不在的衝動。

    東方承朔衝童觀止冷笑,“這種時候還敢使詐,看來他們也不是那麽重要。”

    童觀止掃了眼那老道士,這廝果然知道聚靈石!

    他冷靜的用指腹將手中的暖玉撚了撚,露出底下一角血色來,紅得刺眼:“障眼法,沒見識過嗎?”

    那老道目光緊盯他手,想要判斷真假,隻是東西被童觀止捏得緊緊的,隻露出這麽一隻角,實在是不好辨別。

    童觀止看看這老道,又看向東方承朔:“放人!”

    東方承朔衝壓著童柏年的護衛使了個眼色,他到底不相信童觀止將林二春看得堪比性命,還是決定將童柏年留下。

    童柏年是朝廷重犯,他本來就沒有打算放過,至於林二春,她的死活不影響大局,就算最終讓童觀止逃了,如果林二春活了,童柏年死了,童觀止再將她看得如心頭肉,恐怕也會有心結。

    那侍衛拉著童柏年往後退了兩步,東方承朔重扼住林二春往前推了一步,道:“東西先給這位老先生驗看。要是敢拿假的糊弄,我殺了童柏年!”

    童觀止道:“你就不怕被這老道搶走了嗎?據我所知他頗有一些鬼蜮伎倆,你敢保證他不想要?如果被他搶走了,你又攔不住,那是算你的還是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