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萬獸無疆篇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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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魘是神獸,本身更容易被侵蝕。
但是,以魘的實力,她實在想不明白無疆究竟是怎麽入侵的?
她,魘,萬獸無疆。
三者之間不應該是一種平衡嗎?她試想過,隻有他們三方中,其中一方死亡或消失,這個平衡才會被打破。
可是現在,這個平衡卻微微有些鬆動了。
是為什麽?
魏子遙自從和蘿葭公主成婚之後,便不住魏府了,皇上另賜了駙馬府,他們此刻住在駙馬府中。
去魏府跑了一趟空,兩人便問著路,來到駙馬府前。
駙馬府很氣派,比魏府不知道氣派了多少,連門前的小廝都拿鼻孔看人。
恰好有個乞丐不小心走到大門附近,立刻被裏麵的小廝湧出來,亂棍一通打!
正打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門前,那群小廝立刻將乞丐踢到一邊,換了一副諂媚的笑臉,迎了上去。
“快扶著公主殿下!”
想來是蘿葭公主回來了。
“不用了。”蘿葭公主當先走下馬車,然後轉過身,纖纖玉手伸出來,“我扶你,小心。”
駙馬並未領情,繞開她的手自己走下馬車。
蘿葭公主多多少少都有些尷尬,不過卻依舊笑容甜美,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你餓了吧,我早就吩咐過廚房做了你愛吃的菜,現在正好熱著。”她親昵地上前,和他並肩而走,說著體貼關心的話。
魏子遙隻是淡淡地點點了頭,並未多言。
他現在身體已經好了,沒有病態,還是像往常一樣,文雅清瘦,走路穩穩當當的。
門前的燈籠照著,他那張本來溫柔英俊的臉,線條卻有些冷硬……
路邊的乞丐被打得腿都斷了,流著血在趴在地上呻吟,可憐兮兮的。
魏子遙從乞丐麵前走過,卻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什麽都沒說,便大步走進去了。
那幾個小廝一腳將那乞丐踹得更遠,罵罵咧咧跟著進去了。
這一幕,被站在大街轉角處的蕭謹和魘看得清清楚楚,從他們站立的地方,剛好能看見魏子遙冷漠的側臉。
蕭謹輕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心也跟著一點一點地涼了。
她看了很久才對魘說:“人心真是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說變就變。”
她想到以前的魏子遙溫柔善良,路邊斷了腿的野狗他也會救助一下,可是現在看見一個活生生被打殘的人,卻都無動於衷了。
人心真的是這麽善變的東西嗎?
魘卻冷冷地看著駙馬府的大門,黑暗中的雙眼,透出暗沉的紅色來。
驀地一陣頭疼,他狠狠地抓在牆壁上,頓時就五道深深的指印!
蕭謹回頭看他,大吃一驚,連忙抓住他的手,二話不說,就帶著他離開這個地方。
她怎麽忘了?魘不能看見血的,每次看見血,哪怕隻是一點點,都會讓他瞬間著魔了一樣,雙眼泛紅。
駙馬府中,進了大門,往前走了幾步的魏子遙猛然轉過身,漆黑的雙眼盯著蘿葭公主的臉。
蘿葭公主有些委屈地說:“你怎麽這樣看著我?”
“那個乞丐,是你讓人故意把他打殘在那裏,讓我看到的是嗎?”魏子遙忽然厲聲問。
“我,我怎麽會做這種事情?”蘿葭公主的眼眶慢慢紅了。
而魏子遙卻是一聲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故意讓人做了多少事情來試探我!為何,想檢驗一下我是否像你一樣冷血?能隨手殺人,看見死人也無動於衷嗎!?”
“我沒有!”蘿葭公主大哭出聲,驚動了不少丫鬟,可卻沒有人敢上前來說什麽。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一次又一次的派人試探我,究竟是什麽意思?”魏子遙冷冷地盯著她說。
“子遙,之前是我錯了,但你相信我,這次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蘿葭公主在她麵前委曲求全地哭出來。
魏子遙看著她,到底還是覺得心軟,她是公主之尊,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況且她都哭成這樣了,他若還硬著心腸逼問,未免太過分了。
府中人多,事情傳到皇上耳朵裏,對他們都不好。
有些事情,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想就可以了。
“別哭了,是我錯怪你了。”魏子遙低聲說,蘿葭公主哭著靠在他懷裏,道:“子遙,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絕對不想傷害你半分。”
她派人試探他,也隻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徹底將過去都忘了。
她很害怕啊,雖然守在他身邊,可是卻時時都提心吊膽,怕他哪一天突然想起來,就離她而去了。
“好了,我相信你,外麵那個人很可憐,你派個大夫去看看他,給他一些錢。”這些事情,本來是他直接去做的,但是蘿葭公主不會讓他去接觸乞丐,所以,他隻能這麽說。
“嗯!我知道你善良,早就讓人去請大夫了。一個乞丐都讓你對我發一頓脾氣,你是不是一點兒都不愛我?”蘿葭公主低聲撒嬌。
魏子遙一怔,輕輕把她從自己懷中推開,道:“這麽多人看著,你是公主,要有公主的樣子。”
蘿葭公主‘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啊,永遠都忘不了你那些詩書禮儀,條條框框!”
“書是聖人編的,教化眾人,沒有禮儀怎麽行?國家豈不是都亂了?”魏子遙淡淡地說。
“是,先生教訓得是。”蘿葭公主恭恭敬敬對他行了一個禮,道:“現在,請先生去吃飯吧,菜都涼了。”
“我不餓。”魏子遙皺了一下眉,不知道為什麽,公主天真美麗,可是自己卻很不喜歡和她相處。
他淡淡地留下這句話,便轉身走了。
回書房去亮起了燈,坐下來看書,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嗎?
蘿葭公主怔怔地看著書房的窗戶,暗暗咬著自己的嘴唇,手指捏的咯咯作響。
那些破書有什麽好?你寧願陪著那些沒有生命的東西,也不願意稍稍陪陪我嗎?
我才是你的妻子啊!
這些話在心裏嘶吼了無數遍,可是卻從來不敢對他發火。
她怕一刺激他,就讓他想起過去的事情。
霍老說過,剛開始,要讓他平靜,遺忘,是一點一點積累的,要等他自己平靜下來,才是徹底的遺忘。
所以,她人,不管有多苦,她都要忍!
魏子遙,總有一天,你會徹徹底底屬於我的!
魘在房間裏睡著了,蕭謹這才輕手輕腳的走出來。
宋雲霜站在門外等著,看到她不禁微微一笑:“怎麽樣了?”
蕭謹往前走了一段,一直走到湖邊,才搖搖頭,低聲說:“很不好,我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你有什麽發現嗎?”
“我也是第一次見過這樣的狀況。”宋雲霜不敢托大,那神獸可不是輕易糊弄的。
蕭謹知道他博聞廣見,又是光耀殿的聖君,恐怕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東西,可是聽他這樣說,一顆滿懷希望的心,又漸漸沉了下來。
她的肚子已經很明顯了,懷孕六個月,整個人胖了一圈,臉頰圓潤,更有女人的嫵媚。
宋雲霜看著她,隻覺得有種不能自抑的情緒在糾纏,他一向是能克製的人,然而看著她,卻漸漸覺得自製力在崩潰。
她一顆心隻掛念著魘的事情,不然就是滿心的魏子遙,他何曾有過半點兒位置呢?
慢慢靠近她,一隻手不由自主抬起來,輕輕按在她肩膀上,“謹……”
蕭謹抬眸,一雙清澈的眸子在他眼前忽閃忽閃,他霎時間看的呆住了,手指忽然用力,就把她摟進懷裏。
“我很想照顧你!”他沉聲說,“你和肚子裏的孩子,我都會好好珍惜。”
蕭謹沒料到他會這麽說,本來是知己之交,忽然拉近了距離,一時之間又是詫異又是氣惱。
一把將他推開,蕭謹麵色轉冷了幾分,隻是還沒到鬧翻了的地步,她知道宋雲霜是一番好意,興許也不像自己所想,是他對自己心生愛慕,因此還有幾分客氣。
“雲霜,你我的交情自然不必生分,隻是,我生性孤僻,你也知道的。等魘醒過來,我和他回浮光森林隱世,這輩子若無必要,是不打算出來了。”
她這一番說辭已經算是委婉之極了,但是其中的意思卻也很分明很果決了。
宋雲霜聰明絕頂,怎麽會聽不明白?
當下隻覺得心裏一陣苦澀,百般不是滋味,想到自己對她可謂是用情良苦,為了讓她和魏子遙分開是用盡了手段。
可是,沒了魏子遙,她也不會給自己半點兒機會嗎?
他不願意就此死心,因此還是固執地說:“謹,孩子生下來總要有個父親的。”
“有魘在,比任何父親都強。”想到魘老早就為孩子準備好了一切,不禁微笑,這大概是她枯寂的心裏,唯一的溫暖了。
和魘相依為命,似乎早已經注定了。
“可他……”宋雲霜還想多說,忽然房間的門被重重地從裏麵拉開!
兩人一驚,一起轉頭看去,隻見魘緩步走出來,麵色蒼白,雙眼中卻有一層恐怖的暗紅。
“你想分開我們嗎?”魘一步一步走過來,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連你都想分開我們,不讓謹兒和我在一起!”
宋雲霜一怔,魘的模樣不同尋常,隱隱有些危險。
“魘!”蕭謹連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輕輕挽著,然後笑著說:“雲霜是一番好心而已,我們是朋友,你什麽時候這麽較真了?”
“他不安好心!”魘固執地說,眼睛完全紅了,“他想把你帶走!誰都想把你帶走!你也想跟著他們走!”
蕭謹完全驚呆了,知道他又瘋魔起來了,忙左手按住他後背,強行將一股元氣灌入他身體中。
魘皺著眉仰起頭,一臉痛苦之色,喃喃地說:“如果魏子遙此刻回心轉意,你一定會跟他走吧……”
“說什麽胡話,我們兩才會永遠在一起啊!”
“你隻是在騙我,我知道的。”魘低聲說,“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很聰明的。”
“魘!你該好好休息一下!”蕭謹抬起頭對宋雲霜使了一個眼色,他是煉藥師,知道怎麽讓癲狂的人安靜下來沉睡。
因此在蕭謹按著他的時候,宋雲霜在他後頸的穴道上輕撫了幾下,又讓他重新睡過去。
“讓我扶著她吧。”宋雲霜把魘扶過來,親自扶到房間中,讓他睡下,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麵色凝重地看著他。
“究竟是怎麽回事?”蕭謹喃喃地問,她知道情況越來越嚴重了,有時候,她完全看不到魘的本心,他身體中似乎住著一個更加強大卻邪惡的靈魂!
宋雲霜摸了摸他的脈搏,又翻看他赤紅的眼睛,才震驚地說:“不可能啊。”
“什麽不可能?”蕭謹知道他一定是看出了什麽,連忙問。
“他的元氣在逆流,居然是從氣旋中往身體之外散發。”宋雲霜難以置信地說,他們的元氣都是從天地之間吸取,進入身體中的氣旋運轉,常年修煉才會變成強大的力量。
而魘,竟然從氣旋中便可源源不斷地產生力量。
“這是什麽意思?”蕭謹倒並沒有太吃驚,因為修煉萬獸無疆的她也很清楚,萬獸無疆的原理便是這樣,從本體中源源不斷地產生力量。
隻不過她體內的氣旋並沒有這樣的力量,因此要借用萬獸無疆。
萬獸無疆就相當於她的另外一個氣旋。
宋雲霜不知道他們的修煉方法,隻是生平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奇相,實在太過吃驚,又有些不敢相信,因此反複查看。
蕭謹看著他的動作,隻見他麵上神色一會兒吃驚,一會讓凝重,一會兒驚懼,實在是讓人擔心不已。
“你知道‘化魂’之說嗎?”宋雲霜忽然問。
蕭謹搖搖頭,對於這些奇門異術,他沒有宋雲霜這麽擅長,光耀殿本身就是一個專門研究奇門異術的地方。
宋雲霜耐心地解釋道:“我曾見過古籍上提起過‘心外化魂’,是說因強大怨氣惡氣邪氣聚集而產生一個靈魂,並無靈體,這惡靈隻要吞噬一定的生靈之後,便會慢慢形成靈體,此種靈體不在天地規則之內,和五行元氣也不符,等他成長之後,靈體慢慢將靈魂包圍,融為一體,便稱之為‘化魂’。”
蕭謹凝眉一想,她也自小聰明,博覽群書,因此很快便說:“這是魔獸!天地邪氣形成的魔獸,原來是經過這樣的過程形成的。”
魔獸的存在,是天地之間的一個異數,從古至今隻有修羅城才有魔獸,四大魔獸,他們究竟是怎麽出現的,卻無人得知。
原來還有化魂這樣的經過。
看到宋雲霜臉上有激動和擔憂的神色,蕭謹不禁問:“那這和魘有什麽關係?”
魘是神獸,和肮髒的魔獸,那是天淵之別,不可同日而語,在往常,魘知道他的名字被和魔獸一起提起,一定會動怒!
那家夥高傲自戀,已經無藥可救了。
宋雲霜看向她,道:“謹,元氣逆流,從氣旋而散發,已經違背了天地規則,這便是‘化魂’的先兆啊!”
蕭謹整個人完全呆住了,臉上的表情忽然凝結,好像瞬間被冰封了一樣。
耳畔嗡嗡作響,竟然覺得聽不到宋雲霜在說什麽。
她聽不到了,剛才一定是幻聽吧,她明明什麽都聽不到啊!
“謹!謹!”宋雲霜不斷地叫她的名字,一張一合的嘴巴在她眼前如同魔鬼一樣。
她全身上下的力氣都好像忽然被抽空了一樣,腿上一軟,竟然沒用地倒下去。
她蕭謹,從來沒有這麽沒用過呢!
“謹!振作一點!”宋雲霜連忙抱著她,可是蕭謹竟然已經暈過去了!
他也顧不得正在化魂的魘,抱起蕭謹,送她回房間去。
過了很久,蕭謹才醒過來,夕陽的霞光映紅了窗戶,周圍靜悄悄的,半點兒聲息也沒有。
她轉了轉眼睛,才看見宋雲霜倚在窗邊,閉上眼睛睡著了。
看天色,她是暈過去很久了,他也守了很久吧。
她心裏空蕩蕩的,剛剛醒來,什麽都想不起來,待過了一會兒,腦海中逐漸理清楚了思路,想起暈倒之前發生的事情,眼淚才慢慢流出來。
宋雲霜醒過來,見她睜著眼睛流淚,心裏也有些酸楚和憐惜,柔聲說:“別傷心,你我合力,還怕找不到辦法救他嗎?”
魘雖然高傲討厭,但他是和蕭謹締結了本命契約的召喚獸,兩人的命運是相連的,若是魘真的化魂成為魔獸,那不知道蕭謹會怎麽樣。
他喜歡蕭謹,自然也想幫她。
“謝謝你。”蕭謹哽咽著說了一句,最後咬著嘴唇,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宋雲霜歎了一聲道:“我百思不得其解,自古以來,從未聽說過神獸化魂,神獸和魔獸,是天淵之別,怎麽會聯係起來的?”
蕭謹走投無路,今天第一次聽他說起化魂,知道他雖然陰險,但是,想幫她的心,至少還是有幾分真誠的。
因此,傷心過之後,她便把無疆的事情告訴他,他們為了壓製無疆,得到他的力量,而和他結契,用招魂術形成了萬獸無疆。
如此奇異精妙的術法,宋雲霜還是第一次聽說,真是又是驚歎又是佩服。
能製造出萬獸無疆這樣的異寶,這樣經天緯地之人,當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自小高傲,也不得不佩服她。
“謹,你們如此逆天而行,可知道,雖然魔獸可以超脫於天地規則之外,但也並非可以逆天的存在,不管他多強,總要遵循‘等價交換’的規則,魔獸化魂而得強大力量,卻始終隻是沒有自我的魔物,而萬獸無疆雖然強大,但是和他結契的神獸,卻必然會受到其吞噬!”
宋雲霜站起身,背負雙手看著窗外。
“現在尚且不知道,和萬獸無疆結契的人類,又會有什麽下場?”
蕭謹早已經是淚流滿麵,枕頭都哭濕了。
“是我異想天開,竟然妄想可以逆天而為,我今日才知道自己曾以為多麽了不起,實則隻是一個笑話而已!”
她害得桔梗慘死,又害魘化魂,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自大狂妄,他們三人又豈會落到今日的田地?
宋雲霜看著她默默歎氣,說要想辦法幫助魘,可實際上,他一點兒把握都沒有。
而此時,在魘的房間裏,一團汩汩的黑氣凝成的人形坐在魘的床邊,凝視著他桀桀怪笑。
“看到沒有,惹怒了我就是這樣的下場,妄想控製我,沒想到反被我控製吧?嘿嘿,嘿嘿嘿……”
聽到笑聲的魘緩緩睜開眼睛,看見是他,已經不再稀奇了。
蕭謹從來沒有見過他,可是魘見過很多次。
隻要自己孤身一人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在他身邊。
暗紅的眸子轉了轉,魘依舊高傲,半眼都不瞥他。
無疆低下頭去,和他鼻尖對鼻尖的凝視,嘿嘿一笑:“怎麽辦呢?本來天衣無縫的計劃,卻變成了這樣。”
“滾開。”魘冷冷地說。
無疆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好像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一樣,隻是兀自一個人笑,“都是因為你心裏的害怕,才會讓我出現的,你是不是很怕蕭謹離開你,一直在擔心忐忑吧?”
魘並不理會他,隻是在他出現的時候,自己的身子就一動不能動,否則,哪有讓這種肮髒東西靠近自己的機會?
“她有什麽好啊?你就這麽想和她在一起嗎?”無疆撇撇嘴,“最重要的是,她的心還搖擺不定,不是那麽堅決地想陪著你呢。”
“住口!”魘冷冷一喝。
無疆嘻嘻一笑,惹怒了他,他很開心呢!
“你真美,上天創造你的時候,一定很偏心吧。”無疆摸摸他的臉,“我都不忍心傷害你了,要是這張臉出現一點點傷痕怎麽辦?那就太可惜了!”
“關你什麽事!”魘被他的輕薄舉動惹怒,幾乎想張口咬人!
無疆開心地笑道:“連生氣時都美成這樣,哎……我說,你不是寂寞嘛,想找個人陪著你,那蕭謹搖擺不定根本不將你放在心上,你不如拋棄她,跟我一起如何?嗯?”
魘忽然冷笑出聲,刻薄的嘴巴一向不客氣:“我最討厭黑色了,髒兮兮的,看見都覺得惡心!”
無疆一怔,隨即明白他是在罵自己呢,自己一身黑色的元氣汩汩冒泡,邪惡汙濁,在他眼裏自然肮髒不入流。
不過,無疆卻沒有因此而生氣,被他諷刺一頓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嫌我髒?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幹淨到什麽時候!”無疆俯下身,在他耳邊舔了一圈,“魘,蕭謹他根本不要你,你又何必這麽執著呢?到頭來,隻會逼我傷害你。”
“滾!”魘徹底動怒了,一聲怒吼幾乎掀翻了屋頂。
無疆從他身邊爬起來,哈哈大笑著消失。
魘氣喘籲籲,在他消失之後,身體才微微能動彈,他狠狠在床|上捶了一拳,繼而,蕭謹和宋雲霜推門進來。
看見魘滿頭大汗,周圍卻空無一人,剛才還聽到他大喊大叫,是發生什麽事了?
想到方才宋雲霜說過的化魂之事,蕭謹還是忍不住陣陣心酸,走到他身邊坐下,還沒開口,魘已經抬頭怒瞪宋雲霜。
“滾出去!”
他天性高傲,自己狼狽的時候,是絕對不願意讓自己瞧不起的人看見的。
深知他的個性,所以蕭謹抬起頭,歉疚地對宋雲霜點點頭,讓他先去外麵等著。
宋雲霜微笑著出去了,將門關上。
蕭謹道:“他已經答應過幾天帶我們去光耀殿,可以將藏書閣的書都讓我們看,也許能從上麵找到線索。”
“他假惺惺的幫忙,隻是想靠近你而已,你看不出來嗎?”魘問。
“那有怎麽樣呢?”蕭謹微微一笑,“為了保護魘,就算他在光耀殿擺下刀山火海,我也會去的。”
魘看著她,半響才偏過頭說:“何必這樣,不用救我,你可以去找魏子遙。”
聽到他提起魏子遙,蕭謹臉上笑容一僵,魘也自知現在情緒激動,說話沒有經過大腦思考,正覺得抱歉,卻隻聽見蕭謹笑了一聲。
“我早就想清楚了,就算沒有變成這樣,我跟他真心相愛,恐怕也不能在一起。”
“為什麽?”魘不懂。
“你想啊,我和他在一起時間越長,就越舍不得分開,等百年之後他老去,隨後死去,而我卻還好好的,我一定傷心欲絕,恨不得跟他一起死。”
魘怔怔地看著她。
蕭謹微笑著說:“而他,在歲月中老去,我卻十年如一日,他活著總有一天會離我而去的恐懼中,也不會開心。”
“都沒有在一起,你卻想了這麽多。”
“其實我知道的,我和他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蕭謹笑起來,雖然笑容勉強,可是依然很漂亮,“因為,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看見她笑得比哭還難看,魘的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她懷著孩子已經夠辛苦了,現在還要來擔心他的事情。
不想讓他繼續難過,魘便將話題扯開,談些關於孩子的輕鬆話題,讓她開心一點。
有她的那番話,他心裏踏實很多了,他知道她依然愛著魏子遙,可是不管怎麽樣,都不會拋棄他而卻和魏子遙在一起了。
這一次宋雲霜也和他們一起住了十幾天,魘對他厭惡得很,時常沒什麽好臉色,不過這人當真忍功強到了一種境界,不管怎麽受魘冷落,始終都能保持一副微笑的表情。
魘也自從那次之後,再也沒受過無疆的騷擾,他後來漸漸明白,隻要自己心裏相信謹兒,不動搖,那無疆自然也沒有機會跑出來騷擾他。
這樣一想,魘就沒有什麽好懼怕的,整天開開心心過日子便好。
過得幾天,宋雲霜邀請他們一起去光耀殿,魘自然是不屑一顧,可是蕭謹深知內情,知道魘在慢慢化魂,總有一天是無法控製的。
就像她所說,就算刀山火海,也要上去走一走!
她要去,魘也自然跟去,他是不怕宋雲霜能在他手裏翻出什麽花樣來的!
那天早飯之後,蕭謹和魘便和宋雲霜一起來到光耀殿,通過他的結界,幾乎不費什麽勁就到達。
神秘的光耀殿終於出現在兩人眼中,入目所見,都是一片金燦燦的光芒,白玉鋪就的高高台階之上,聳立著金色的光明神殿。
光明神殿下方的左右兩邊,各自是一紅一黑兩座恢弘宮殿。
“這分別是紅蓮殿和墨蓮殿。”宋雲霜微笑著說。
世人皆知,光耀殿聖君座下的紅蓮和墨蓮也是絕頂高手,隻是他們一直未曾見過。
這兩人從未現身,不知道實力如何,以後還要小心一些,倒不是怕他們真的實力有多強,而是光耀殿一向以奇門異術聞名,不少禁術聞所未聞,卻威力無窮,驟然遇上恐怕要吃不少虧。
悄無聲息對魘使了一個眼色,這家夥聰明,自然能理解她的意思。
“那邊便是藏書閣了。”宋雲霜指著光明神殿之後,被濃密的樹蔭所遮掩,微微露出一些飛簷反宇來的閣樓。
“恕我失禮,我可是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了。”蕭謹笑著說。
“不用急,既然來了,自然有的是時間去藏書閣,現下是吃飯的時間,委屈二位嚐一嚐光耀殿的粗茶淡飯了。”宋雲霜禮貌地說。
確實,不吃飯像什麽話?
蕭謹笑著點點頭,便和他來到光明神殿之後的幽雅小院中。
隻見院子裏遍植紅梅,雖不是梅花盛開的季節,可是那樹枝上卻密密匝匝,如雲似霧開滿了梅花,微風一拂,幽雅清香撲麵而來,落英繽紛,說不出的幽雅別致。
魘一向喜歡華麗張揚的色彩,梅花雖然素雅,不過這紅梅卻如火如荼,十分合他的心意,一看之下就非常喜歡。
他當先走進去,紅衣翩然,頓時又是一道華麗的景致。
宋雲霜不禁讚歎道:“當真是‘梅影軒疏動世間,傾國傾城第一人’。”
“這讚美要是讓他聽見了,不知道要得意成什麽樣子,當著他的麵可別說。”蕭謹說完,兩人一起笑著走進去。
花影翩然,梅香四溢,魘在前麵行走,確實是‘亂紅遮望眼,人麵交相映’。
走了幾步,便是一方石桌,此時桌上已經擺滿了佳肴美酒,幾樣菜色做得別致精巧,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動。
魘心情好,坐下就理起筷子,也不管旁人看著自己的動作是否粗魯,夾起一段雪白的藕簪便放進嘴巴裏,立時眼睛便笑得彎彎的。
“好吃!”難得他這種驕狂別扭的性子會讚歎別人,宋雲霜可真是榮幸之至了。
三人坐下來吃飯,蕭謹嚐了各色食物,確實色香味俱全,比她吃過的任何美味都要好吃。
正吃著,梅林中便有人吹簫,輕緩的簫聲柔軟婉轉,像是女子的軟言細語一般,如泣如訴,非常優柔。
“什麽聲音?”魘一向不是個能忍耐的人,一聽這半死不活的調子就摔了筷子問,“不喜歡不喜歡!換一首!”
宋雲霜微微一笑,好脾氣地問:“實在是不知道魘閣下喜歡什麽樣的曲子,因此胡亂安排,還請見諒。”
“我喜歡激昂一些的,這種死人調調誰要聽?”
蕭謹想你還真是不客氣,不過他一向如此直接,也就由得他去。
宋雲霜領會,輕輕拍了拍手,隨後,一聲激越的箏聲便響起來!
果真是金戈鐵馬一樣的激昂豪氣,氣若長河,橫貫天地。
秦箏本就豪烈,這彈箏的人更是將激烈的情感都融入進去箏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高,竟將耳膜都刺得生疼!
蕭謹大駭,以她這樣的實力都感覺到耳鳴,這彈箏的人,一定有某種詭異的術法!
她看了一眼宋雲霜,隻見他麵帶笑容,隨著這箏聲微微點頭,像是融入了那氣貫長虹的龐大氣勢中去。
有古怪!
她正這麽想的時候,魘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一闖進箏聲中,便如同兩邊兵馬短兵相接了,轟隆廝殺的聲音更加激烈!
這是戰場!雖然隻有兩個人在鬥,可那卻如同千軍萬馬狂奔而過一樣,兵器撞擊,人馬嘶吼,好不壯烈啊!
聽得魘的笑聲,宋雲霜忽然看向他,眉心微微一蹙,顯然那笑聲也震得他心頭大亂!
不欲多做糾纏,他豈能和一般凡人爭鬥?
魘足尖一點,便翻身而出,忽然嗖嗖兩聲,寬大的袖袍微張,兩道藤蔓激射而出,數朵紅花尾隨而出!
左右兩邊梅林中分別響起兩聲悶哼,隨即藤蔓收回,兩邊各自綁了一個年輕女子。
蕭謹微微揚起唇角,不動聲色地說:“魘,你來做客,怎能這麽無禮,快把人放了。”
那兩個年輕女子仰著頭,神情頗為倨傲,長得貌美如花,確實孿生姊妹,模樣一模一樣,可惜兩人都被魘用紅花把臉頰劃破了一點。
魘笑笑,撐著下巴,背對宋雲霜,卻問:“這兩個一人紅袍,一人黑袍,難道是光耀殿的紅蓮和墨蓮?”
那穿紅衣的女子本想開口,卻看見宋雲霜的目光輕輕掃過來,便壓下怒氣,低下頭去,不敢多做言語。
“魘閣下真是慧眼,這兩個不成器的丫頭,讓你們見笑了。”宋雲霜淡淡地說,“紅蓮,墨蓮,見過魘閣下和蕭謹閣下。”
這兩姐妹當真長得一模一樣,皆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可是實力已經相當不錯了,看剛才簫聲和箏聲,這兩人恐怕都已經是黃階高手了。
如果使用光耀殿的禁術的話,實力恐怕還要強一點。
蕭謹心裏想在光耀殿和在別處不一樣,在外麵,這樣的年紀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覺每天修煉,也不可能有如此的成就。
當然,她這樣的絕世天才是另當別論的。
兩個少女聽到宋雲霜的吩咐,便都掙紮起來向蕭謹和魘行禮,但無奈手被魘的藤蔓束縛著,因此隻能別扭地站著。
“謹兒讓我放了你們,我就放了吧。”魘笑嘻嘻地說,也沒見他動手,那藤蔓便十分聽話地鑽回他衣袖中,像是長了眼睛一樣。
“見過魘閣下,見過蕭謹閣下!”兩人忍辱行了禮,便默默地站在一邊不敢說話。
魘乜斜著他們,同時也乜斜著宋雲霜,道:“用這種雕蟲小技來設計我們,姓宋的,你當本大人和你一樣笨嗎?”
“不敢,魘閣下誤會了,紅蓮和墨蓮,隻是來助興而已。”宋雲霜笑著說。
“哦?那剛才一曲鎮魂曲,又一曲攝魂曲,是為何而來?”魘慵懶地問。
兩個少女悚然一驚,沒想到苦練多年的秘術,居然被這妖孽的男人一眼就看破了。
宋雲霜心裏也是一緊,不過他一向陰險狡詐,喜怒不形於色,旁人根本不知道他想什麽。
蕭謹手上把玩著酒杯,聽著魘質問他們,自己卻一句話也不說,好像半點兒不在意,隻是旁觀。
聽到魘說出了兩隻曲子的來曆,才笑著說:“聽聞鎮魂曲是上古天神遺留,有將魂魄分離而出的能力,而攝魂曲則能勾魂攝魄,我隻當是傳說,沒想到今天能大開眼界。”
“兩位的實力,果然什麽事都瞞不過你們。”宋雲霜笑起來,斟了一杯酒自己飲下,道:“剛才是我有心試探一下二位修煉了萬獸無疆,實力究竟精進倒是很麽地步,實在是抱歉得很。”
魘冷冷地抬起,那種居高臨下撇著人的眸光十分高傲,如同天上神佛,看著蒼生螻蟻一般。
“原來如此。”蕭謹微微一笑,對魘招招手道:“魘,坐下罷,隻是一場誤會而已,不要當真。”
宋雲霜也對魘賠笑道:“是在下沒有分寸,惹惱了魘閣下,閣下盡管懲罰吧。”
“懲罰?讓你立即自刎在這裏,肯不肯?”魘冷冷地說。
蕭謹道:“魘,別任性了,這一桌好菜不能浪費了。”
魘看著宋雲霜尷尬的笑,冷哼一聲,道:“光耀殿聖君的臉擺在這裏,看著真惡心,我吃不下。”
“你放肆!”那紅衣少女一聲清脆的呼喝,“聖君賞你臉麵,你別不識好歹!”
“紅蓮住口!”
宋雲霜剛喝了一聲,魘已經欺身而上,掐住那紅衣少女的脖子,看他的樣子不像手下留情,是要扭斷這大膽少女的脖子!
宋雲霜大驚失色,想要阻止可自知自己的實力絕不是魘的對手,上去阻止隻會鬧得更僵。
還好蕭謹動作更快,一步上去,握住魘的手腕,輕聲道:“忍一忍!”
魘這才手指一送,將那紅衣少女一扔出去,撞到了那黑衣的少女,黑衣少女想扶住同伴,可沒想到魘一擲的力量那麽大,她竟然站不穩,也跟著跌出去,兩人摔倒在梅林中。
心裏都同時驚駭非常,畏懼地看著魘,卻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了。
“多謝魘閣下手下留情。”宋雲霜起身行禮。
魘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出去了。
這一頓飯吃得相當不愉快,宋雲霜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才轉過頭對蕭謹說:“剛才,真是抱歉。”
蕭謹裝作無事一樣,隻是笑著問:“你試探了魘和我的實力,如何?”
宋雲霜道:“魘的實力,在你之上。”
蕭謹點點頭,魘很強,她一直都知道,她本該高興一下,可這時卻委實高興不起來。
“那麽……”她開了一個頭,卻沒有說下去。
宋雲霜機敏,知道她是擔心魘當真化魂之後,以這樣的實力,根本沒人能阻止他。
當今世上,還有別人比蕭謹更強嗎?
她已經是最強的人了,可是她比不上化魂之後的魘,因此……
“我看,我還是盡早去藏書閣好了。”蕭謹站起來,不提剛才發生的事,隻是說:“我和魘在光耀殿的幾天,麻煩你了。”
“你我是朋友,這種小事何須多說?”宋雲霜微笑。
蕭謹微微偏了一下頭,也笑道:“朋友嗎?真是這樣最好了。”說完之後,便徑直出了梅林。
宋雲霜嘴角的笑容緩緩斂去了。
真沒想到,那魘居然這麽厲害,不僅能識破他的鎮魂曲和攝魂曲,還能一舉破解了。
這樣的對手,真是讓人頭疼啊……
藏書閣
蕭謹一進來之後就迫不及待在暑假之間徘徊,光耀殿的藏書閣非常大,外麵看起來隻是一棟小樓,進來之後才發現別有洞天。
一共三層樓,每一層幾乎有一個足球場那麽大,規模都快趕上國家圖書館了。
望著那浩瀚的書海,一時之間蕭謹還是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不過她知道奇門異術和各種珍貴書籍應該都存放在第三層樓,因此直奔上去,從最後一排開始翻閱。
魘過了一會兒也跟進來,他天生就不是塊看書的料子,一看見那蝌蚪文字立刻覺得頭疼,因此磨磨蹭蹭翻開兩本書,就放下了,百無聊賴地看著蕭謹一目十行地翻書。
“謹兒,那宋雲霜……”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也知道他想算計我們,所以,我們時間不多。”蕭謹嘩嘩翻著樹葉,飛快地掠過那些文字,一邊說話,翻書的動作也不減,“魘,你從那邊開始看,我們一起找。”
魘立刻覺得頭大如牛,他知道是為他好,但是要他看書也太折磨人了吧!
“找,找什麽呀?”況且他也不知道該找什麽啊!
蕭謹一怔,想到他確實不知道化魂一說,因此讓他找也沒用,便說:“那你出去守在外麵,如果他們想動手,你就先擋著!”
“這個好!”讓他打架才靠譜一點兒嘛,看什麽書啊!
魘衣擺一撩,便大步走出去了。
蕭謹一個人在巨大的書架之間走動,從上往下,一本本書都被她翻了一個遍,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宋雲霜按時親自送飯菜過來,想留下來和他一起找,不過她隻簡單吃了幾口飯菜,便拒絕他的提議。
“我從小在藏書閣中長大,應該能幫你找到化魂的救治之法。”宋雲霜誠懇地說。
“你能讓我進來我已經很感謝了,怎麽能麻煩你?我自己來就好。”她雖然說得客氣,但拒絕的語氣,也是很果斷的。
宋雲霜隻好沉默地離開,但臨走之前還是指點了她幾個地方,是藏書閣存放珍貴宗卷典籍的所在。
他走了之後很久,蕭謹還是用自己的辦法在茫茫書海中尋找,靠近他指點的地方,她小心地翻閱起上麵的卷宗,用了兩三個時辰,果然看見‘化魂’和‘魔獸’等字眼映入自己的眼簾。
怔了一下,難道宋雲霜真有這樣的好心?之前在梅林中的事情,當真隻是他有意想試探一下她和魘的實力究竟孰高孰低?
難道他真的是一心一意想幫她嗎?
蕭謹不由得猶豫了,如果他是真心真意想幫忙,那自己之前那些客套和防備,未免太讓他傷心了。
算了,等這件事情解決了之後,再慢慢向他道歉吧,他一向是豁達溫和的人,不會斤斤計較這些東西。
想到這裏,蕭謹又一心一意地翻看著那宗卷上麵的內容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很快黑夜便降臨光耀殿了。
從藏書閣看過去,林木遮掩著,光明神殿依舊輝煌壯麗,就算在夜晚,也不減那種神聖璀璨的光芒。
魘一直在藏書閣外麵的一棵樹上休息,他倒是悠閑,以藤蔓織了一張網,上麵開滿了紅花,自己躺在網上,可以抬頭看看天空,欣賞滿天繁星的景致,這地方也是能觀察各方動靜的絕佳所在,原本有光耀殿幾個暗衛在此,可惜被他一個個解決了。
宋雲霜自然知道他在這裏,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自己的屬下,也沒多說什麽,一日三餐,依舊讓人給他送來,都是最精致美味的食物。
今晚到處都很安靜,連蟲鳴的聲音都沒有。
魘坐起身來,看看藏書閣裏亮著的燈光,沒有什麽動靜,心裏稍稍安定。
正要重新躺下來,忽然肩膀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他一驚,能這麽無聲無息靠近他,而他一無所覺的,這世上隻有一人!
他想也不想,反手一抓,手上的指甲頓時尖利無比,泛著刺目的鮮紅色!
可惜他這一抓之下,竟然隻抓到一團虛無,他心下一沉,已經被一雙冰冷的手捂住嘴巴了。
“噓——”隨著這個聲音,無疆的身影緩緩在他麵前凝聚成形,這詭異的妖邪之物,為何會在他內心如此平靜的情況下出現?
魘大睜著雙眼,隻覺得後背上一陣陣寒意,冷汗直冒,額頭上也逼出細密的汗水。
看見他這樣子,無疆卻‘噗嗤’一聲笑出來,有些憐惜地伸手擦了擦他的額頭,“別怕呀,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魘雙眼冰冷,心想誰怕你?他怕的不過是自己,為何控製不住內心,讓無疆跑出來呢?
知道以魘高傲的性格,絕對不會大聲喊人來幫忙,因此無疆便鬆開手,壓低聲音說:“他們想殺你呢,我舍不得,自然就出來幫你了。”
“宋雲霜?”魘冷冷地挑眉,“你以為那家夥我會放在眼裏嗎?”
“你這麽高傲我很欣賞,不過……”
“誰要你欣賞?”
無疆嗬嗬一笑,道:“你們已經中了他的招啦!”
魘心中一凜,龐大的神識在四處搜索,整個光耀殿哪裏有暗衛哪裏有機關他都一清二楚,這些布置根本難不倒他!
“你以為宋雲霜會用這種本辦法對付你們嗎?早在你們走進光耀殿的時候,他就得手了。”
眸光一閃,魘道:“是梅林裏那頓飯!”
“聰明!”無疆拍手誇獎,“這宋雲霜當真是當今世上最陰險狡詐的人,這一陷阱布置得當真是精妙絕倫,一石二鳥!”
“飯菜裏無毒……”魘喃喃地說,如果有毒,不可能逃過他的味覺,而且世間任何奇毒都奈何他不得,“……是了,是梅花香,花香和飯菜都無毒,可是兩者結合,這毒不是對我下的,是對謹兒……”
說完,他立刻想從藤蔓下來,打算去找蕭謹。
“現在這麽著急也沒用了。”無疆懶散地說,他出現的時候,能夠控製魘的身體,他不讓他走,他就不能走。
“你出來通風報信是為何?”魘冷冷地問。
“是為了你啊!”無疆說,“蕭謹中了毒,你以為你就沒事嗎?”
想到那簫聲和箏聲,魘雖然不明其意,但還是想到自己也中招了,宋雲霜陰險歹毒,誰知道他用意是什麽?
無疆道:“那支鎮魂曲和攝魂曲被你猜出來,真是厲害呢,不過,你當初隻注意聽了兩支曲子,卻沒有注意到這兩隻曲子互相呼應,按宮引商,一剛一柔,看似分離,實則融合在一起,又是另外一支曲子了。”
“什麽曲子?”魘冷靜地問,早就知道宋雲霜搞鬼,所以,現在已經不驚訝了。
“將兩支曲子合二為一形成新曲之人,是天界帝君華曦,她命名曲子為‘化魂令’,不過,在九幽魔界,這曲子有另外一個名字,叫‘破神曲’。”
“什麽天界地界,狗屁東西?!”魘怒道,這些東西他聽不懂,因此滿心煩躁!
無疆微微一笑,邪氣凜然:“怎麽跟你解釋呢?世間神獸,皆出自九重天闕,為神物,乃天神後裔,華曦所做化魂令,原本是為了懲罰忤逆犯天規的神獸,卻無意間讓化魂令泄露,為魔界所得,魔王發現化魂令可讓神獸異變,成為和魔獸一樣的魔物,並且越是強大的神獸,化魂之後實力都會較之以往而增強數倍,大喜之下,大肆搜刮獵捕神獸,並重新命名此曲為‘破神曲’。”
魘聽著他所說,雖然和自己無關,但是其中牽著的東西,卻讓他手腳冰涼……
“宋雲霜想以破神曲讓我化魂入魔?為他所用?”魘冷哼一聲,“異想天開!他以為吾是尋常沒用的神獸嗎?”
“你當然不是!”無疆讚歎地看著他絕美的麵孔,笑道:“不過,你早已開始化魂,宋雲霜此舉,不過以破神曲加以催化,讓你更快化魂。”
“胡說!”魘凶狠地打斷他的話,“我怎麽可能化魂?這破神曲我才第一次聽過!”
“哈哈哈——”無疆仰頭大笑,有些憐惜地,執起他烏黑的長發,放在鼻尖輕輕一嗅,頓時覺得沉醉無比,“你的化魂,是由我開始的呀,早在萬獸無疆形成的時候,你的化魂就開始了。”
魘臉色煞白,想起這段時間以來自己的種種不對勁,還有無疆的出現,他手腳冰涼,抓住藤蔓的手指,居然在隱隱發顫。
“為什麽?”他不懂,他和謹兒,並沒有觸及破神曲的任何事,為什麽會化魂?
無疆湊到他耳邊,用曖昧地姿勢輕輕地說:“你不知道,華曦所做化魂令,是為了對付我,因此,是以我為媒介所做……”
魘的心髒,猛然被狠狠絞痛,這一瞬間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量,被他控製不能動作的身體竟然湧出了無數力量,一用力,就把無疆狠狠推開,讓他從藤蔓上摔下去!
“哈哈哈!果然越來越強啊!”摔倒在地上的無疆卻開心地大笑起來,“等你化魂入魔之後,究竟會強到什麽地步呢?真是無比盼望看到你墮落的樣子啊!”
“你這肮髒的東西怎麽配來玷汙我?”魘轉過頭,雙眼赤紅,冷冷地盯著他,“想讓我跟你一樣肮髒,我寧願死!”
“想死哪有那麽容易?”無疆冷冷地譏諷,“待你入魔之後,會失去自我,屆時和我這樣的魔物為伍,根本不會記得你為神獸時的驕傲!”
“住口!”魘手中忽然出現地火雙月鐮,失去了黑色的刀刃,可紅色刀刃依舊威力驚人,凶猛一揮,便將無疆的身體砍成兩半!
“哈哈哈哈——”可惜是黑氣凝聚的身體,因此砍斷之後,很快又恢複了原狀。
魘還想動手,將他大卸八塊,讓他連恢複的能力都沒有!
可是這時,藏書閣的門忽然被打開,蕭謹抱著幾本書卷踉踉蹌蹌地跑出來。
“魘!”她一邊跑,一邊大喊他的名字。
魘雙手一顫,再也不顧無疆,轉身映著蕭謹跑去。
她懷著身孕,肚子已經很大了,此刻發足狂奔,一邊要抱著書,一邊要捧著肚子,當真是很艱難。
魘想過去扶著她,可是蕭謹陡然抬頭看見他,便忽然大喊:“走!快走啊!”
魘一怔,怎麽要他走?要走,也是一起走啊!
看見他沒有走,蕭謹幹脆大喊道:“快逃——”
剛剛喊完,腳下忽然踩到石頭,踉蹌一下摔倒在地,是肚子先著地,她痛叫一聲,魘再也顧不得什麽,朝她狂奔過去。
“快逃!快逃啊!”蕭謹抬起頭,雙眼忽然淚光盈盈,抬起手,青光如練,竟然猛地打向魘。
魘一驚,這一招氣勢淩厲,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元氣,硬碰上一定會重傷,因此魘連忙向後閃退,滿眼不解地看著她。
“走!”蕭謹忍著小腹上的劇痛,對他大喊。
看著她堅決固執的樣子,魘知道她的性格,如果不是有什麽事要發生,她一定不會這樣。
看她淚水交織,雙眼通紅,又是悔恨,又是痛苦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她要他走,他知道應該聽她的。
腳步向後退了兩步,忽然無疆的聲音詭異地響起來,“逃不掉的!”
他已經,當是此時,一陣柔靡萬端的簫聲忽然響起來,嗚嗚咽咽,如泣如訴。
魘驀然想起無疆所說的破神曲,一聽到這柔靡的聲音就心下大駭,終於明白為何謹兒要讓他逃走了,他這時再也不猶豫,轉身就走。
然而簫聲卻在周圍時高時低響著,本來他一點兒都不在意,可聽了無疆的話之後,卻被這聲音攪得心頭大亂。
他忙用手將耳朵捂住,阻擋那簫聲的入侵。
然而,簫聲一低,那激昂的箏聲便響了起來!
這箏聲如同金石撞擊,萬馬奔騰,聲勢浩大,每一個音符都如同夾雜了千鈞之力!
就算他將五識都封閉起來,依舊被這箏聲敏銳地入侵到體內。
額頭的痛楚立刻就開始,這熟悉的折磨讓他更加驚恐,聽準了簫聲和箏聲的方向,藤蔓盡出,紅花亂舞。
可是這一次,宋雲霜卻早已有了準備,知道他這藤蔓連結界都可以穿破,因此派了無數高手在半路上阻擋魘的藤蔓,而紅蓮和墨蓮二人則以最快的速度轉移方位。
如此一來,隻要中間被擋一擋,紅連墨蓮就能迅速離開,而魘下次想尋他們又得耗費精力去聽曲子辯方位,被破神曲侵蝕折磨,精神力卻越來越弱。
眼看魘要被這破神曲折磨到真的入魔,蕭謹從地上爬起來,看準了魘的藤蔓射出去的方向,自己也飛身而上,果然有人上來阻擋。
蕭謹可不是被破神曲擾亂的魘,眸光一凜,身上青光爆閃,凡是靠近的人,統統被青光輾成碎肉!
蕭謹破開擋路的人,一伸手,就抓住後麵一個人!
箏聲沒有停頓,定睛一看,被抓住的人竟是宋雲霜!
“讓他們住手!”蕭謹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嚴厲地威脅,她就不信他不怕死!
“已經來不及了。”宋雲霜微微一笑,這麽狼狽被掐住脖子威脅,他也能這麽雲淡風輕,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蕭謹手上猛地用力,當真毫不留情要掐斷他的脖子,然後用力到了極處,忽然覺得胸口裏一陣劇痛翻湧而起。
她大驚失色,而此時,自己的小腹也想被什麽狠狠地扯著,竟然開始陣陣劇痛起來。
她臉色蒼白,不自覺的鬆開了手,嘴巴一張,一口血便噴出來。
宋雲霜順勢托住她的身體,淡淡一笑道:“不愧是蕭謹,毒性到現在才發作。”
“你當真卑鄙無恥!”知道自己在他手下中了劇毒,蕭謹淒涼地冷笑,“是我瞎了眼睛,不過,你以為我中了毒你奈何不了你嗎?”
“我知道你強,中了毒也不能小覷,不過我這毒若在孕婦身上,卻有催產的作用……”
他話沒還說完,蕭謹已經抬起手,不由分說,在他臉上就是重重一個耳刮子!
宋雲霜直接被打得跌出去。
蕭謹額頭上冷汗直冒,這肚子一陣一陣的痛,讓她在憤怒之餘,更多了幾分害怕。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害怕過!
不去管宋雲霜,她自己聽著簫聲和箏聲去尋找紅連墨蓮。
宋雲霜在身後道:“不用白費力氣,你在藏書閣看了這麽多書,應該明白,一旦化魂開始,便無法停止了。”
蕭謹根本不理會他的話,腳步如飛,踏著宋雲霜設下的陣型,一一破解開來。
紅蓮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強悍地闖進來,手下一個雄渾的音調撥了出去,隻聽到魘發出一聲慘叫,蕭謹心裏一顫,手中握起黑劍,直刺向紅蓮的眉心!
她中了毒,又被毒藥催產,手上失了一點準頭,加上紅蓮身子靈活,在陣中如魚得水,竟一下子閃開了。
“不用白費力氣了,化魂開始是真的停不下來。”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是宋雲霜,她震了一下,猛然抬起頭,隻看見一個黑漆漆的人影站在自己身側。
“無疆?”因為締結過契約,所以蕭謹一眼就把他認出來,心中駭然,為何被壓製在萬獸無疆裏的他會出現在這裏?
“不用想為什麽了,魘開始化魂,就說明你我三者的平衡失去了,想要壓製我,沒那麽容易哦。”無疆笑嘻嘻地說。
蕭謹一劍朝他刺去,“是你害他變成這樣是不是!”
“沒錯!”
“那不管平衡會不會被打破!我都要殺了你!”
“是嗎?”無疆懶散地說,“那宋雲霜真是狠啊,你懷孕才七個月,就幫你催產,孩子會死掉嗎?”
小腹陣陣劇痛,一直扯著她的神經也在劇烈抽痛,握劍的手,有些不穩。
“謹兒!謹兒!”魘在大聲嘶吼,呼喊她的名字。
蕭謹心裏一酸,不再理會無疆,隻專心去找紅蓮和墨蓮。
耳邊轟鳴的樂聲中夾雜著柔柔的簫聲,忽然高昂如雷鳴九天,忽而低柔如細水長流,忽而巨浪翻天,撞擊石岸,忽而碧海潮生,漫過沙灘。
兩種樂聲共同進退,絲毫都不紊亂,顯見是演練了無數遍。
宋雲霜當真是深藏不露,早就在算計他們,而她竟然還當他是朋友!
眼前一點紅影閃過,是纖細的少女身影,蕭謹額頭上的汗水已經流到眼睫上,可是她沒有瞎!
霎時間劍影如萬千月光,從四麵八方激射而出,青光夾雜在劍光之中,隻聽見一聲慘叫,那激越的箏聲立時就消失了!
剩下一個簫聲可以不用理會,破神曲已經不是破神曲了!
蕭謹提著劍,折身返回去尋找魘,毒性發作,身上的痛楚卻不算什麽,小腹的劇痛才折磨得她臉上已經沒有血色了。
開始陣痛了,那催產的毒藥,要將她的孩子提前催生出來了!
“魘!”她沙啞著聲音,四處尋找。
光耀殿的樹林裏曲曲折折,沒有路,但是一路上可以看見鮮血,還有破碎的紅色花瓣,一直往前麵延伸。
她順著血跡追去,漸漸的,花瓣越來越密集,一直到光明神殿之外,從高高的白玉台階之上拖著下去。
蕭謹搖搖晃晃地追上去,“魘,魘!”
魘也連滾帶爬地從白玉石階上逃下去,這一刻的狼狽,他根本已經不顧了,就算不美了,也沒關係。
他不想變成魔獸。
聽到身後的呼喚,他回頭看了一眼,看見是她,臉上緩緩出現笑容,可是,那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身後呼呼的風聲,蕭謹知道是有人追上來了,揮劍去擋,卻被一股力量反震了一下,手臂酸麻。
宋雲霜冷笑一聲從她頭頂飛過,直撲向魘!
剛剛化魂的神獸脆弱得很,若是等他休養好了,真正入魔,那想要殺他就難如登天了!
宋雲霜今日已經計劃好了一切,他的計劃很完美,沒有半點兒疏漏。
懷孕的蕭謹已經不足為懼,隻要除掉魘,以後的事情,就任他掌握了!
所以,今天他怎麽可能讓魘逃脫?這隻高傲的神獸,之前如此狂傲,半點兒不將他放在眼裏,今日就讓他好好嚐一嚐後悔的滋味吧!
魘元氣大傷,在化魂之中,確實非常虛弱,這個時候不用宋雲霜親自動手,隻來一個紅臉,都能把他殺了!
宋雲霜擋在他麵前,對他冷冷一笑:“魘閣下,要到哪裏去?這裏,已經是盡頭了!”
光耀殿的出口就在不遠處,他自然知道魘是想逃出去。
“讓路……”魘聲音沙啞,說話的語調都在顫抖。
“怎麽可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宋雲霜緩緩地抬手,一把金色長劍出現在手中。
魘閉了一下眼睛,嘴角微微一樣,死也好,今天死在這裏,或許他反而很高興呢。
總比變成魔獸要好吧。
他看著宋雲霜對他舉起劍,怡然不懼,嘴角邊噙著一抹冷笑,微微仰著下巴,神情依舊相當倨傲,從來不拿正眼看人。
在遠處看見那一幕的蕭謹大喊一聲,瘋狂地衝過去。
“宋雲霜!你敢動手我蕭謹今天跟你同歸於盡!”
嘶吼的聲音響徹光耀殿的天空,頭頂晴朗的天空萬裏無雲,這僅是幻象而已。
就算此時外麵狂風暴雨,這裏的天空,依舊是晴空萬裏!
可是,宋雲霜根本對她的喊聲充耳不聞,隻見他手起劍落,就要將魘的頭斬下來!
忽然間一股黑氣卷住他的長劍扔到一邊,宋雲霜一怔,緊接著,胸膛上便被重重地拍了一掌!
他悶哼一聲倒退出去,隻見他和魘的中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站了一個非常詭異的‘人’!
說是人,其實根本不恰當,因為他隻有外形像是人,整個身體都是一團黑漆漆的煙霧,這黑霧中透出來的強大氣息讓人懼怕!
“你是誰?”宋雲霜大驚失色,這是什麽人?怎麽可能不聲不響出現在他的光耀殿中?
“我是誰?你也配知道?”對方發出猙獰的笑聲,十分可怖,手指指了指魘,道:“這可是我的人,誰允許你趁人之危了?”
這黑漆漆的人自然是無疆,他身材很高,站在宋雲霜麵前是真正的居高臨下,眼見對方不服氣,雙眼中閃著陰狠毒辣的光芒,知道他連自己都想對付。
無疆冷笑一聲,忽然抬起手,以雙眼根本看不見的動作再次一掌打在宋雲霜的胸口上!
這一次,宋雲霜是直接倒飛出去,飛出了老遠才落地,趴在地上吐血,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有。
“哈哈哈!真是沒用!”無疆拍這手大笑,想回頭去問問魘這一掌是不是很厲害,卻見身後早就已經沒有了人影。
抬頭去四處看的時候,隻見蕭謹和魘已經趁他收拾宋雲霜的時候,相互攙扶著走到光耀殿的出口旁。
此刻蕭謹正單手結印,將出口上的結界給破開,然後扶著魘飛快地走出去!
轟隆隆——
一出來外麵,便是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頭頂上烏雲層層疊疊翻滾,天空之上,烏雲滾過的地方,似乎裂開了一個又一個巨大的口子!
蕭謹抬頭看天,不禁大吃一驚,如此異象,不會是因為魔獸要臨世吧?
她咬著牙,忍著腹痛,扶著魘走了幾步,忽然之間飛沙走石,那天空中裂開的缺口中,留下鮮紅的液體。
那缺口原本隻是細細的一個小口子,此刻隨著流血而慢慢張開,竟然如同一隻隻眼睛一樣,中間有一個巨大的黑洞。
那鮮血從黑洞的中心流出來,紛紛而落,如同天降紅雨一般!
嘩啦啦——
很快的,這血紅色的雨越下越大,片刻之間,大地已經一片血紅,抬頭所見,盡是猩紅的顏色。
陣陣濃鬱的血腥味撲入鼻端,令人作嘔!
血雨淋在他們身上,魘忽然大聲喊起來:“好疼!好疼!”
蕭謹轉頭一看,才發現那血雨淋在她身上就像雨水一樣,可是淋在他身上,卻如同帶著火焰一樣,將他的衣服燙出一個洞來,然後繼續侵蝕皮膚。
蕭謹連忙將他摟在懷裏,拉起衣袖幫他擋著天上的雨,但是狂風之中,雨水傾斜根本是擋不住的。
魘依舊痛得大喊大叫,緊緊抱著她,帶著嗚咽的聲音道:“謹兒,我好害怕,救我,救我……”
蕭謹淚水狂湧,她深知魘不是軟弱無能的人,他曾經何等驕傲,別說撲在她懷裏哭了,就連害怕兩個字都不知道怎麽寫。
他傲視天下,高高在上,什麽都奈何不了他,要是在以往,就算天上掉下來的真的是火球,也別想傷他分毫。
淚水簌簌而落,她在納戒中翻找,終於找到一把紅色的紙傘,連忙撐開,擋在他頭頂。
“別怕,有我在呢。”她柔聲說。
血雨不會落在他身上,他才慢慢抬起頭,一雙鮮紅如血的眼睛看著她,充滿了迷茫:“謹兒,我們該怎麽辦?”
蕭謹痛哭著捧著他的臉,低聲說了好幾句對不起,魘一動不動地聽著,過了好久才說:“我不想做魔獸,如果,如果真的沒有辦法,就把我殺了吧……”
“我不要殺你!”蕭謹大喊起來,“我們一起想辦法,現在一切都不要多想。”
“謹兒……”見她臉色這麽蒼白,更多絕望的話,魘也說不出來了,隻是摸摸她的臉,點點頭。
“我們去浮光森林。”蕭謹將自己的飛行靈獸召來,兩人乘上靈獸,一起飛向廣袤無邊的浮光森林。
一路上紅雨紛飛,天空中無數隻巨大的流血雙眼,詭異可怖。
魘撐著小紅傘,呆呆地抬頭看著天空,狂風吹得他身上破爛的衣服胡亂飛舞。
血紅色的眼睛睜得很大,臉上有些血跡,但是,在如此詭異的天象之下,這樣的麵孔卻說不出的妖魅。
過了半響,他忽然喃喃地問:“謹兒,天上為什麽會有眼睛?”
蕭謹此刻腹痛地劇烈,不過她心性向來堅定,因此一直咬牙忍著,臉上身上都已經冒出豆大的汗水。
生子之痛勝過任何痛楚,不過,她再痛,也不會喊出來。
因為這時候,魘已經很脆弱很無助了,她若是喊出來,讓他怎麽辦?
因此她強行裝出一絲笑容,道:“那些鬼眼是來看咱們的笑話的。”
魘微微一笑,還是有種說不出的狂恣,“敢笑話我,等我打破了天,看他還敢不敢笑!”
“嗯。”蕭謹點點頭,小腹一陣劇痛,身子下麵一股熱流猛地湧出來,她霎時間臉色慘白,一聲痛呼再也忍不住溢出口中。
魘回過頭看她,隻見她滿頭汗水,嚇了一跳,連忙來到她身邊,扶著她,“怎麽了謹兒?你哪裏受傷了?”
“沒有……”蕭謹搖著頭,聲音破碎,極力咬著牙在忍著陣痛。
魘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受傷的地方,她穿著黑衣,本來衣擺寬鬆,這顏色就算有傷也不大看得出來,但是以他眼睛之毒還是看得出她並沒有傷。
那是受了內傷嗎?
魘看著,忽然看見她裙擺底下濕了一片,一直沾濕了飛行靈獸的羽毛,這濕濕的水光中,還有一絲絲血流出來。
她懷孕的這段時間,魘立誌當奶爸,對於懷孕生子什麽的事情,比蕭謹還摸得熟,他可不怕害羞,沒事去鎮上買東西,還跟賣東西的大娘討論一下生孩子和養孩子的心得。
現在一看這濕潤的水光,立刻就想到羊水,聽說羊水破了孩子就要出來了,可是,不是才七個月嗎?
“謹兒,你……”魘嚇得呆住了,知道怎麽生孩子是一回事,看到生孩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況且是在現在這種時候,他手腳發顫,看到他身體裏流出來的血,更是莫名恐懼。
“宋雲霜下的毒是催產的,我好像要生了……”蕭謹滿頭大汗,她也是第一次生孩子,什麽都不懂,這荒郊野嶺,方圓百裏都沒有村莊,上哪裏去找穩婆接生?
“怎麽辦?”魘渾身發抖,看也不敢去看蕭謹身下流出的羊水和血。
蕭謹知道這種時候不管去哪裏都沒有穩婆敢幫她接生,況且宋雲霜還虎視眈眈,無疆也不知道身在何處,他們不能冒險去城裏。
隻能去想對安全的浮光森林中,就算宋雲霜找上來,也不能那麽容易地對付他們。
“還記得不死之樹嗎?”蕭謹此刻倒是冷靜下來,提醒魘。
魘點點頭,想到守護不死之樹的碧睛紅花蛇王,便說:“你是說……”
“碧睛紅花蛇王很怕你,你就稍微震懾住他,我們躲在他的領地裏,就算宋雲霜找上來,對付他也不容易。”
“好。”魘連忙點頭,他現在腦子裏亂成一團,想不出辦法,還是佩服蕭謹臨危不亂。
兩人飛快地趕往浮光森林的中心,那地方是碧睛紅花蛇王的領地,沒有靈獸膽敢靠近。
因此,蕭謹這隻低階的飛行靈獸一闖進去,便驚動了那十二階的神獸,蕭謹以手掌按著自己的飛行靈獸,才沒讓他所起翅膀掉下去。
火羽鳥隻是一階靈獸,飛行速度很快,因此被她降服當做交通工具。
吼吼——
兩聲怒吼響起來,碧睛紅花蛇王飛快地鑽出來,帶著巨大的怒氣,膽敢闖進來的靈獸,都是不要命的!
龐大的黑色身體撞到了周邊高大的樹木,猛由上而下,出現在他們麵前,三角形的腦袋上那隻眼睛發出陰冷的寒光。
魘理了理衣擺站起來,周身紅花飛舞,豔麗奢靡,宛如降臨的神祗,暗紅色的眼眸冷冷瞥了半眼碧睛紅花蛇王,不住冷笑。
碧睛紅花蛇王本欲衝過來,一張口就能解決這大膽闖進來的靈獸,可沒想到忽然之間會看到他平生最怕的神獸皇族!
十二階神獸已經是神獸中最厲害的存在,可是和魘相比,那就差了不止一點半點了。
猛然前衝的動作生生地頓住,碧睛紅花蛇王昂起三角型的巨大蛇頭,慢慢盤著身子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