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唯有情字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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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淩霄!
許百川神情自若,無動於衷。
厲害修士他見的並不少,楊亦天門第一,樓主亦是天門,就連在後山隱修那幾位悟道老劍修他都見過,再厲害能超過他們幾位嗎,恐怕不能吧。
老先生自顧自開口問道“你離開之後,我也會帶著阿南一同離開,先人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覺得很有一番道理,書是死的,人是活的,讀書可以,但不能讀死書,總要去見見人情冷暖,要不然修為再高,不通世事也是白搭,我記得那位死去的吳聖曾說過一句話,叫做道理在路上,應當說的便是如此的。”
許百川嗯了一聲,除此之外便沒有造成再多聲響。
老先生抬頭看了看已經漸漸西沉的日頭,再度問道“你準備何時離開?”
許百川平靜道“明日吧,我要留些東西給你們。”
老先生笑了笑,輕聲道“是法器吧。”
許百川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老先生笑道“你這個劍修不止用劍,還會用法器符咒,身上還帶著許多修行功法,思來想去,那把劍你應該不會留下,那留下的就應該是法器符咒,嘖,世人常說殺人放火金腰帶,看來誠不欺我啊。”
許百川正色道“修行是大道之爭,本就不分手段,活著便是最好,至於那些法器符咒,他們硬是要找死,那我便隻能勉為其難收下。”
老先生愕然,隨即轟然大笑,他先前怎麽沒發現許百川這麽有趣。
——
是夜,許百川站在桌旁,手中拿著錦繡袋子,而在桌子上,則是琳琅滿目,滿滿當當擺著許多法器符籙,各自混合在一起,混發出七彩光華,房間沒有點燈,卻也被照得亮堂堂一片。
以至於他手中的錦繡袋子除了書籍之外,便隻剩下幾件法器。
阿南也在房間中,手中拿著那桃木盒子,看著鋪滿桌子的七彩光華,異常驚詫。
她知道許百川一路殺人不少,得了許多法器符籙,本以為隻有十數件,卻沒有想到將近百件,堆放在一起,看著異常誘人,若是此時有旁人在這裏,絕對會忍不住伸手。
若是是放到一個門派之中,也足夠讓那個門派增加大半底蘊。
哪怕這些法器大多數都是低階法器,可耐不住量大,足夠讓許多人鋌而走險。
財帛自古動人心。
阿南忍不住開口問道“許公子,這些都給我們了,那你拿什麽?”
許百川拍了拍腰間掛著的秋風,自信道“天地雖大,不過一劍。”
劍修自古以來所信奉的便是一劍在手,天下大可以去的,無論是上九天攬月,亦或下五洋斬龍,手中有著一把劍,便不會心生畏懼,許百川雖然也用法器,可對劍道初心始終未改,法器這是輔助,手中長劍才是根本,因此法器多不多對他來說並沒有區別,若是真的需要,大不了再找人拿,一路上總會有對他忍不住下手的。
不缺。
阿南如同小雞啄米一般點了點頭,對許百川所說的話,阿南一向是深信不疑。
許百川看著阿南一件一件把法器裝進桃木盒子,等到裝了大半的時候,卻忽然出聲叫停,阿南雖然不解,但還是乖乖停下手中動作,任憑許百川施為。
從桌上拿出一件棺材擺件,感受著其上陰涼,一時間心緒紛飛,棺材裏麵放著一具僵屍,是在三年前從慶元所得到,一直放在錦繡袋子裏,一來二去便忘了有這棺材存在,差點就給了阿南。
棺材裏麵放著僵屍,而僵屍則是邪道,肉體堅硬,刀槍不入都是在其次,其關鍵根本則是僵屍不入五行,身上帶著極濃厚的怨氣與陰氣,持之則厄運纏身。
平日裏放在袋子中,到是無事,若是給了阿南以後用出,後果便不會怎麽好。
將棺材重新放回錦繡袋子,點點頭,示意阿南可以繼續有所動作。
等到法器收完之後,夜已然很深。
按照以往,則是該休息時分。
但現在,阿南仍然待在房中,不肯回到自己房間。
許百川歎了口氣,輕聲道“夜深了,該睡了。”
阿南並沒有作出回應,隻是靜悄悄看著許百川,神色莫名。
看著阿南,不知為何,許百川想到了以往在雲鎮時,所遇見的李府小姐。
阿南現在的神色,和當時極為相似。
看在眼裏,許百川再度歎出一口氣,沒有說些什麽。
伴隨著嘎吱開門聲,許百川走出房門,靠在欄杆上,看著在月光照耀下一片淡淡雪色。
有些惆悵。
這讓他很是不解,平日裏並不會產生這種心思,今日這是為何?
少年有心事,問月難尋知。
阿南走出房門,看著背對著她的許百川,停下腳步,怔怔望著。
許百川明日就要離開,大周天下又極其之大,她知道許百川身上背著一些東西,因此腳步不會停太久,分別之後,往後若是想要遇見,恐怕幾乎是不可能,應當是天涯海角。
阿南怔怔然許久,直到一陣夜風吹過,身上所傳來的陰冷之感,才讓她回過神,沒有回房間去添衣,而是邁步走過幾步,走到許百川身旁,說來也奇怪,當她靠近許百川時,不久之前還存在於身上的寒冷感,竟然消失不見,似乎在身旁有個無形屏障,阻擋住夜間寒冷。
阿南望向許百川,看著那一如既往的平淡臉色,忽然道“以後我們還能再見嗎?”
許百川輕聲道“或許會見,或許又不會見,天地這麽大,說不準。”
阿南抿了抿嘴,再次問道“那那……那時候你還會記得我嗎?”
許百川嗯了一聲,說道“你是我的朋友,而我的朋友一向不多,自然會記得你。”
許百川朋友確實不多,每一個他都記在心中,不會那樣輕而易舉就忘記。
阿南沉默許久,方才輕聲道“隻能……做朋友嗎?”
許百川木然不言,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哪裏不知道阿南的心思,隻是他現在居無定所,又是一位劍修,身上背負的太多,萬一一個不注意,便會死去,因此他根本不敢承諾什麽,怕還不起,做不到。
當然,殺人例外。
這個他做得到,並且很是嫻熟。
阿南看著不做回答的許百川,臉上難掩失落,隨後便低著頭,沒有再去看某人。
她,有些死心了。
許百川聽著隱隱約約在盡力壓製的的啜泣聲,再度歎出一口氣,此時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情之一字,最難解釋清楚。
阿南輕聲啜泣,許百川則站在她身旁,兩人雖然靠近在一起,卻猶如一道牆壁在其中。
許百川放開自身劍氣屏障,吹著愈來愈加猛烈的夜風,心思莫名。
最後隻能按住秋風,強行將腦海中雜亂想法盡數斬去。
而此時,阿南已經停止啜泣,抬頭望向他,眼圈雖然紅,卻半點未減其姿色,更添加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或許隻有我見猶憐,方可將此情此景描述殆盡。
阿南抿了抿嘴,忽然說道“許公子,你能為我舞一次劍,就像當時月下一樣。”
少女麵帶期盼。
許百川轉頭看了看阿南,說道“好。”
隨後,劍光乍現,將昏暗的庭院,照的亮堂堂。
少年在舞劍,頭上有月。
少女輕聲道“劍氣縱橫三千裏,一劍光寒十九洲。”
這是她第二次念這句詩,上一次也是看許百川舞劍。
很不相同。
一曲終了,許百川收劍而立。
阿南笑道“許公子,我去睡啦。”
許百川點頭,起身回房。
一夜無話。
第二日,當許百川打開房門走出去時,老先生便已經在院子中了,正在拿著一本書教導著阿南。
和往常光景一模一樣。
但三人都知道,今日有著不同,並且是很不同。
老先生看著走到麵前的許百川,放下書,問道“準備何時走?”
和昨日一樣的問題。
許百川平靜道“不急於這一時。”
老先生搖搖頭,“景安鎮地處偏遠,方圓幾十裏無人煙,道路崎嶇,又加上大雪紛紛,道路十分難行,你雖然有修為在身,腳力不弱,卻也走不了多遠,早些走,便可早些找到歇腳地方。”
許百川點頭,道了聲好。
於是這位少年,在吃過一些東西後,便離開了許府。
沒有帶走太多東西,但或許也帶走了一些東西。
說不大清楚。
許府之中,便隻剩下了阿南與老先生。
阿南望著許百川離開的地方,悵然若失,喃喃道“其實他可以多待一些日子的,不用走的這麽早。”
老先生看著紅了眼眶的阿南,歎道“傻孩子,多待一段時間又怎樣,你們遲早是要分開的,他身上背著一些東西,得不停往上走,已經夠重了,已經背不上你了。”
阿南悵然輕聲道“我可以自己背著自己,不會給他造成麻煩,我隻想跟著他。”
老先生問道“阿南,你知道世上文字中什麽最能傷人與殺人嗎?”
阿南看向門口,認真道“劍,最能殺人的是劍。”
回應不加思索,而之所以回答這個字,或許是某人斬虎妖時所留在心中的記憶。
老先生搖搖頭,歎息道“劍字雖鋒芒畢露,殺氣十足,卻不是最能殺人的,世上文字三萬個,唯有情字最殺人。”
阿南聞言,眼眶越加紅,不斷有淚水從中滴落,砸在地上很快便化成一粒粒冰珠。
老先生神情無奈,看著自家這個陷在裏麵的學生,不知道該說什麽為好,心中也在埋怨許百川,你走就走啊,帶什麽東西,這下倒好,把他這個寶貝學生的心一起帶走了,想要找回來恐怕會很難哦。
阿南忽然問道“先生,你說我如果以後修為境界變得很高很高了,能不能去找他。”
老先生果斷點頭,用著極其認真的語氣說道“那是自然,隻要你成為了大修士,天下大可以去的,這四座天下可以任你遨遊,想去哪裏,心念所至便能到達,找個人自然也是輕而易舉。”
阿南眉頭舒展,將眼淚擦幹,抬頭看向老先生時,已然是一臉堅韌。
“先生,我要修行,等境界變得很高很高了再去找他,不會給他添麻煩。”
老先生笑了笑,心想自己一番所說總算是起來作用。
至於阿南以後境界高了去找許百川,或許真有這可能,畢竟阿南天資不差,努力修行應當是可以。
老先生輕聲笑道“再過幾天,我們也離開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