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 第一百三十一章 講道理的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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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淩霄!
沒有人能對自己生死無動於衷,不管你是皇權權貴,又或者是江湖高手,知道自己要死了,總會有些心慌。
石安同樣不例外。
他耗費了許多功夫,才在這寸土寸金的太平城開下一間賭檔,就是想著半退隱江湖,過個安享晚年,馮成這一句話,讓他很是不可忍受。
他不想死,那他就要做些什麽。
黑虎賭檔是他的地盤,除去賭鬼之外,其中還有不少他的隨從,在他看來,馮成這麽小年紀就能修行到這種境界,要是不死,往後江湖第一人的位置肯定是會換人,話雖如此,但也要到以後才說,現在的馮成強則強矣,能應對他一人,但不見得能應對許多人。
一聲令下,馮成被眾多大漢圍在圈子中,密不透風。
馮成並沒有感到驚慌失措,依舊很是鎮靜,若是放在以往,他早就失神,但現在不同,他手中握著一柄木劍,足夠給他極大信心。
他相信,隻要木劍握在手中,哪怕人數再翻一番,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石安喘著粗氣,用左手握著刀,惡狠狠盯著馮成,再度一刀劈來,而隨著他一刀的動作,大漢亦是紛紛出手,有拿凳子,有拿刀,有拿棍,各種武器不一而足,很是凶險。
木劍依舊不受控製揮動,不像是馮成在揮動著劍,而是木劍驅動著馮成。
世上有人禦劍,自然也有以劍禦人,兩種各有千秋。
木劍接連動作,不知不覺之間,攻向馮成的人便已然全部倒在地上。
各自捂著一處傷口,慘叫不止,很是淒慘。
賭客哪見過這種場麵?早就已經散了個幹淨,還有些有些人趁亂帶走一些財物,本來這種情形是要被打,但現在可以管教他們的都被馮成擊倒,便任由他們去的。
故,在賭檔站著的隻有一個人,是馮成。
微微喘著粗氣,他畢竟是少年,身體瘦弱,哪怕他隻要揮劍,對於他來說也是一個不小挑戰,若不是不久之前從小販那裏吃了幾個包子,恐怕早因體力不支而倒下去。
石安兩隻手都是血肉模糊,散發出難言血腥味道,倒在地上,麵露絕望,質問道“我到底哪裏惹了你,如此趕盡殺絕!”
馮成認真將自己為什麽來這裏的原因一五一十說出來,並沒有什麽隱瞞,這也是他的想法,多少也要讓這些人死得明白。
聽完來龍去脈,石安覺得很不可理喻,他隻是酒醉殺了一個老頭,沒想到會扯出這麽一位人物,那為什麽早不來,晚不來,偏要這個時候來?
馮成邁步走到石安身旁,提著已經沾滿血跡的木劍,緩緩對準石安脖頸,不顧求饒,毅然決然一劍刺下。
等到木劍拔出時,帶起許多血花,血腥味愈發深重。
馮成伸出空餘的手捂住嘴巴,強行憋下那股惡心感,現在說來,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在以往他連一隻雞都沒有殺過,難免會覺得不適。
在殺了一個人之後,緩過神來,接下來的事情便好做許多,不過是出劍收劍,習慣便好,不過他並沒有殺太多人,他並不嗜殺,所殺之人隻是有著仇怨。
摘下一個錢袋,走出已然充斥血腥味的賭檔,提著染血木劍,馮成向著
來路走去。
走的並不快,但腳步極其穩當。
行人見到他紛紛躲避,生怕惹上麻煩。
等走到小販處時,馮成停了下來,將錢袋遞給小販。
小販沒有去接,而是指看馮成身上血跡大聲質問,馮成依舊在不做言語,隻是笑著將錢袋硬塞給小販。
小販推辭不過,打開一觀,看到在其中塞得滿滿當當的銀子,驚愕萬分,再次質問。
馮成笑了笑,說道“你父親不久之前不是讓你娶妻嗎,有了這些銀子,你就能風風光光娶妻,至於這些銀子是從哪裏而來,你不必在意,沒有人會來找你討,大可以安心拿著,就當是我送的彩禮。”
小販木然無言,覺得麵前這位穿著褲子一同長大的好友,好像有了不同。
馮成見到小販將銀子鄭重收好之後,便放下心,並不在此多做停留,轉而向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隻不過很快,他就被一群人攔下。
是捕快,在城中死了人,捕快自然是要出麵,更何況黑虎賭檔每月還能給他們不少油水,那就更要上心。
捕頭提著一副鎖鏈,拿出一塊腰牌向馮成亮了亮,沉聲道“你涉嫌鬧事,跟我們走一趟。”
馮成並未生出什麽其餘心思,也並未在意捕頭的話,少年剛做出一番大事,心中熱血仍在,並不會像普通民眾一樣懼怕捕頭。
馮成抿了抿嘴,覺得有些不公,他爺爺死的時候,他也找過捕快,然而並不是像現在這樣,而是規規矩矩受了十大板,讓他三天沒有從床上起身過,捕快給他理由倒也痛快,說的是石安與他們有不菲關係,哪能是因為砍死一個老頭兒就抓進去,天下就沒有這個道理。
木劍依舊握在手中,馮成依舊不言。
捕頭覺得有些不妥,但又說不上來,便不敢輕舉妄動。
雙方便這樣僵持下來。
直到一個讀書人出現,才解了圍。
讀書人權力貌似很大,衣著雖然並不起眼,但隻是隻言片語,捕頭便滿是恭敬帶著人退走,不敢多說一個字,和以往耀武揚威截然不同。
讀書人看向馮成,看向染血木劍,瞳孔不自覺縮了縮,神情莫名。
這木劍和少年,可是格外有些意思。
讀書人開口問道“殺了幾個?”
聲音如沐春風,讓人很有好感。
馮成平靜道“三個。”
讀書人點點頭,平靜道“報仇之事,理所應當,任誰來了都挑不出毛病。”
馮成木然不言,手中木劍緊了緊,不知為何,這位忽如其來的讀書人在他心中很有壓力,但又說不上來,隻能小心為上。
讀書人輕聲道,“能帶我去見見他嗎?”
馮成很聰明,心思一轉就知道那個“他”是誰,沒有推辭,亦沒有反對,點了點頭,說了聲可以。
他知道,在這個讀書人出現之後,他便沒有反抗之力。
兩人緩行,馮成走在前頭領路,而讀書人則是走在後麵,怡然自得。
那處院子其實並不遠,再加上馮成腳步走得極快,沒過多久
就到了。
推開門走進去,許百川如同他意料之中還在院子裏。
快步走上前去,站定之後,馮成帶著歉意說道“抱歉,我給你惹麻煩了。”
許百川搖搖頭,語氣輕柔,並沒有在意這件,而是問道“握著劍,你覺得如何?”
馮成想了想,認真道“沒有什麽太大感覺,硬要是說的話,就是當我握著木劍時候,感覺前麵不管有誰,我都不會怕。”
許百川嗯了一聲,沒有再問,而是抬眼看向站在門口那個讀書人,神情淡然。
讀書人笑意滿臉,走進院子中,向許百川點頭示意。
讀書人自顧自在院子中走了一圈,隨後便將目光落在棺材上,神情微微詫異,很顯然,這位不請自來的讀書人,也明白棺材中人想法。
馮成在說完話之後,便將木劍放在一旁,轉而跪在棺材麵前,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聽著有些煩躁,不過也是人之常情。
馮成並不知道內情,而知道內情的兩人見到這幅光景,皆是不由自主扯了扯嘴角。
讀書人微微一笑,輕聲道“你不準備做些什麽?他是個不錯的苗子,你不動心?”
讀書了能看出棺材的玄機,看出馮成資質同樣是可以,因此才會這樣問。
許百川平靜道“他會知道的。”
隻有這一句,看似隻解決了一個問題,但其實兩個問題都有回複。
讀書人笑了笑,開口道“你們的想法,真讓人琢磨不透,我看倒不像修行人,反倒是像那些江湖俠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確實有一番意思,看來先生說的,也有些差別,你們並不像傳說中那樣壞。”
許百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回複道“你這麽說倒也不錯,我們啊,自從出世以來,就一直在人間行走,接觸最多的便是各種江湖,不像你們,隻要高高坐起,往後便是一片坦途,要知道,天下口舌可是掌握在你們手中。”
讀書人啞然失笑,覺得這番話語很有趣味,根據他以往所知,拿劍都是講不成話語,許百川倒讓他耳目一新。
果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這人世間的繁華還是要自己出來看一看,不能老是待在一個地方讀死書。
讀書人再次開口說道“你知道我來這裏做什麽嗎?”
許百川抬眼看了他一眼,不做言語。
讀書人認真道“我有一個長輩被你的長輩殺了,我們這些做晚輩的覺得很不好,學了這麽多道理,總該做些什麽,不然那道理就白費了,於是就想向你們討個公道,或許在你看來沒有公道,但我還是想做,於是我就來了,你覺得怎麽樣?”
許百川淡然道“技不如人,死了也就活該,能怪誰?”
讀書人皺了皺眉,覺得無法反駁,世上本來就是這個道理,你不如別人死了也就活該,就像他在學府中,學學問比不過別人,被別人壓在腳下,他也認,畢竟是自身原因,怪不得他人。
從古至今,這個道理就一直是這個道理,任誰來的都挑不出毛病。
想不透,幹脆就不去想。
讀書人吐出一口雜氣,再度說道“但我還是想跟你講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