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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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淩霄!
田陸在滅完理國之後並未停留太久,在隨軍文臣接管之後,便馬不停蹄離開了理國,但並不是回慶元,而是向著靠近理國的一處小國進發,是想要趁著士氣正足再次攻下幾國。
自古以來開疆闊土都是豐功大業,以往慶元一直和善待人,讓這些軍武漢子有力沒處使,可是足足憋屈了十幾年,現如今征戰四方,正合了全軍上下心願。
就在開春三月初的時候,田陸便已經率領著百萬大軍攻下四個小國,甚至當這則消息傳出時,還主動有怕死的國君來投獻降書。
一時間,護國大將軍田陸之名聲名遠播,頗有可止小兒夜啼之功效。
但也是僅此於此。
田陸破國隻殺皇族,並不對平民百姓下手,因此平民百姓對田陸舉動並沒有太多反感。
皇帝國君住在皇宮中,圍繞的都是王公大臣,來往都是權貴,死了就死了,和我們平民百姓有什麽關係?隻要生活還能過得去,不至於餓死,不至於賣妻賣兒女,那便隨他去吧。
換個皇帝也行。
當這些消息傳到慶元皇帝李安民耳中時,這個向來波瀾不驚的皇帝罕見歡呼雀躍,止不住叫喊著天命在我,民心可用。
這句話說來也玄,而其中含義,恐怕也就隻有李安民明了。
再然後,李安民便下達了許多詔令。
最關鍵的一道,便是分封自治。
這是學習大周天下的法子。
疆域一大,就會出現很多煩心事情,說到底還是各地之間的矛盾,而如何避免這些矛盾,最為簡單的方法便是封王。
李安民要的隻是氣運,要的隻是治下稱臣,其餘的並不很關心。
在三教修士助力下,他不相信還有人能翻天。
這世道,終究還是三教的。
詔令傳達之後,田陸遇到的阻礙便又少了許多,到了四月中的時候,慶元便又多了三個治下藩國,現如今可當得上人界最強之國。
但和大周天下比卻還是相形見拙,別看疆域已經達到數萬裏,可這疆域土地放在大周天下也隻是一個州府的大小。
氣運統合起來,也隻是能讓李安民達到悟道頂峰罷了。
李安民並不滿足於此,想著要更快些,但事情並不是一路順風,很快就遇到了屏障。
天地間除了三教修士之外,除了劍修之外,還有人數眾多的山澤野修,山澤野修中利益交雜,盤根錯節,是一張極大的利益網,雖說已經很久沒有出過聖人這種頂端戰力,可單論天門修士卻還是有不少的。
要是真心想給慶元找麻煩,慶元絕對會焦頭爛額。
所以這段時日裏田陸便很是苦惱,滿心都是想著如何解決如今這個局麵,但麵對修士,已經不是靠著大軍可以推平的了,這需要更高層次的修士來麵對。
他,並不夠格。
田陸站在中軍大帳外,看著不遠處綠意盎然的柳樹,唉聲歎氣。
他現在正在一座名叫做南明的國家邊境線外,本來是想著大軍衝陣,碾壓而過,就憑南明脆弱的邊境守軍,根本不是他百萬大軍的敵手。
可就是這脆弱的邊境偏偏就將他攔在外麵,踏進不得半步,隻能望洋興歎,這是以往所未有的事情,可他偏偏沒有半點辦法。
城中守軍並不放在他眼中,讓他真正寸步難行的是忽然到臨的一些修士。
其中不乏悟道境界高人,就連扶雲修士也有一位坐陣。
人力不可匹敵於天力。
修行到了悟道境界,便可以初步溝通天地,淩空踏虛,轉瞬百裏不是難事,而到了扶雲,抬手間便會有莫大威能,別看這百萬大軍多,可若是扶雲修士下定決心,恐怕都不夠殺的。
畢竟天下法術千千萬,威能詭異莫測, 哪怕再多百萬兵士,亦是無濟於事。
田陸手中捏著一柱香,抬頭看著天色,像是在期待些什麽。
三教既然說了要扶持李安民一統人界,那麵對現如今這情況絕對不會在旁觀望,他手中這柱香是臨走之時木華先生給他的,說遇到難事可以點燃此香默念,兩個時辰內便會有人降臨。
其實也不要兩個時辰,就在半個時辰之後,便有兩道流光劃過落在大帳前。
一位佛教修士,一位儒教修士,正好應和兩道流光。
佛教修士叫做苦禪,人如其名,確實是一臉苦相,似乎一切都不如意。
而儒教來的則是餘觀瀾。
這個讀書人在聽聞雲端大戰之後一直想為儒教做些事情,因此,在得到香火召喚之後便主動攬下了這個差事。
而苦禪則是他在路上碰到的,正好順路,便一同來了。
當然,世上絕無這般巧合之事,而來此做什麽,恐怕也就隻有苦禪自身能明了。
餘觀瀾看著田陸,簡單問明過情況,再然後,就這樣直接向著邊境城牆走去。
田陸見此,有些雀躍。
苦禪單掌行禮,“阿彌陀佛,田施主再次等候便可,老僧也去了。”
田陸嗯了一聲,然後就覺得一身輕鬆,想了想,喊過一個親兵讓其準備酒菜好接風洗塵。
邊境城池叫做正德,城中有守軍二萬,但這並不是主要。
端坐在城池上方的一眾修士才是。
餘觀瀾踩踏雲氣,站落在半空,看著對麵人群中的一個老者,卻並沒有開
口。
老者須發皆白,身上穿著一身稻草編織的衣裳,赤腳紅眼,手中拿著一枚頭骨,看著很是詭異。
老者睜開眼,漠然道“扶雲修士,三教這次好大的手筆。”
餘觀瀾波瀾不驚,溫和出聲道“你們在這裏攔著並沒有什麽好處,慶元一統人界是聖人決定,無論你們做任何都是徒勞,聽在下一句勸,退一步海闊天空,明哲保身,方為正道。”
老者神色古井無波,並不為話語所動搖,來這裏的時候其實就有人說明了關竅,但老者還是義無反顧來了。
為了心中理念也好,或許為了什麽利益還是其它,反正已經站在這裏,那便不能撤退。
這天下,不是你們三教可以一言而絕!
餘觀瀾搖搖頭,有些惋惜,正想再說些話以求不動刀兵,但話還未說出,剛剛到臨的苦禪卻悍然出手,不留分毫機會給餘觀瀾。
餘觀瀾無奈,但也沒有停下,很快便一同出手。
兩人麵對十幾位修士,卻是遊刃有餘,隻手點掌間便將大半修士製服。
隻留下老者還在頑抗。
隻不過撐不了多久。
畢竟是山澤野修,法門如何能敵三教?
除去法門,法器同樣也比不得。
老者胸口受了苦禪一掌,倒飛出去,砸在城牆上,湧現大片血水。
兩位扶雲應對一位,這場爭鬥從一開始便奠定了勝局。
餘觀瀾負手而立,看著樣式淒慘的老者,歎息道“到這裏便足夠了,聽我一句勸,這件事你們不能插手,修行到如今,並不容易。”
老者吐出口血水,慘笑道“修行修的不就是個自在,老夫心念已決,你莫要勸我。”
在說著話語時,手中那顆頭骨便已經發出紅蒙蒙光亮,隻刹那間,便已然籠罩十裏方圓,並且還在不斷擴大。
而被紅光照射到的士兵則是全然喪失神誌,不分敵我見麵就咬,一時間軍營大亂。
餘觀瀾臉色有些不對勁,相比於其他爭權奪勢的讀書人,餘觀瀾則是沒有那麽多想法,隻是覺得正就是正,邪就是邪。
老者此行在他看來無異於邪道,合該誅滅。
抬手,一條浩然長河便橫跨而來,眼看著就要衝刷到老者身上,但就在這緊要關頭,卻被苦禪所打斷。
餘觀瀾很是不解,高聲質問緣由,要不是苦禪同為三教中人,單憑這一點,餘觀瀾便已然有足夠理由攻伐苦禪,就算後麵鬧到聖人那裏去,餘觀瀾也是占理。
苦禪不慌不忙,滿是苦澀的臉擠出一點難看笑容,說道“阿彌陀佛,道友何必如此急切,老僧看此人與我佛教有緣,不如道友就讓給老僧如何?老僧在這裏謝過了。”
餘觀瀾不說話,臉上卻有些奇怪,苦禪說的這句話,可是大有來頭,你言佛教如何能從蠻荒之地小教演變成能與儒教和道教並稱的大教?
其中有大半便是依賴這句話。
你與我佛教有緣,不如同我出家當和尚吧。
在萬年前佛教還未興盛時有一位佛教聖人準提便是依靠這句話,四處渡人,硬生生為佛教積累了深厚底蘊。
現在從苦禪嘴中聽到,當真是頗為奇妙。
餘觀瀾想了想,但也沒想多久,很快就點了點頭。
佛教多一位扶雲而已,又能算什麽?
相比之下,儒教弟子遍布天下,底蘊可就深厚多了。
凡事啊,就怕對比。
苦禪再次道了句阿彌陀佛算是謝過,再然後,便拿出一隻金貼。
金貼甫一拿出,四周便升起異象,有佛陀誦經菩薩拈花,更有天女隨風而舞,將這戰場廝殺地演化的如同地上佛國。
就連不久前中了紅光的將士也隨之清醒過來,見到此場景,紛紛在地跪拜,口稱佛陀保佑。
餘觀瀾麵色凝重,心中暗自猜測苦禪身份,能得到一份聖人親手製成的符詔,此人在佛教身份絕對不低,甚至還有可能是那幾位佛教聖人的親傳弟子,甚至想的更長遠些,說不定到後麵還有機會接任聖人位置。
就在餘觀瀾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苦禪便已經將金貼印在老者身上,任憑老者苦苦掙紮,都無所作用,等到金貼回到苦禪手中,老者就已然徹底算作佛教中人了。
不隻是老者,他所帶來的徒子徒孫亦是。
苦禪收起金貼,雙手合十,“師弟往後就叫做苦心了。”
苦心身心平靜,一臉慈悲相,“阿彌陀佛,多謝師兄賜名。”
餘觀瀾看著這光景,不由得嘖嘖稱奇,難怪當時佛教能渡三千紅塵客,這等手段,當真是奇妙萬分。
餘觀瀾開口道“這就是你來的目的。”
苦禪點點頭,“多謝道友慈悲,老僧感激不盡。”
餘觀瀾搖搖頭,沒有在說什麽。
苦禪接著看向其他修士,思考片刻後,便決定將這些修士送到最近的寺廟修行。
苦禪並不急著回去,而是決定在這裏多呆一些時日,想著趁這段時間多度一些人入佛教,好壯大佛教底蘊。
揮動衣袖卷起修士,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城頭。
餘觀瀾四周空空蕩蕩,已然無所蹤跡。
他轉頭看向軍營那邊,想起來時陳問對他說的話,讓他助力慶元早日一統人界。
因此,餘觀瀾也走不得。
在攔路修士被苦禪收走後,南明邊境就再無抵抗,守城將領隻是思考了半刻,就很痛快的打開城門迎接慶元大軍。
這是無奈之舉,亦是必然。
天上神仙打架,我們這邊神仙輸了,那就得認賬,萬一賦予頑抗,神仙發怒,那後果可想而知。
因此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田陸站在城頭,向著餘觀瀾道謝“多謝前輩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餘觀瀾擺手,“不必謝我,動作加快些就是,世道已經發生了變化,我們要防患於未然。”
田陸對三教了解並不多,也不知道就在大周天下雲端三教聖人與劍仙發生了一場爭端,但這並不妨礙他認清自己使命。
管這些雜事作甚,做好自己本職便是。
田陸大聲道“傳我帥令,大軍休整一夜,養足精神,明日直奔南明國都!”
……
人界,道教祖地龍虎山秘境,就在這方小天地裏,此時正在泛起軒然大波。
道教一直都有五位聖人端坐雲端,護佑道教。
而在聖人之下,首當其衝的便是如今的道教教主。
原本在趙攔江隕落之後,接替這聖人位置的應該是道教教主,這許多道教弟子的公認,可現如今從雲端傳下來的聖令卻與大家所設想有所不同。
接過位置的並不是那位道教雲端之下第一人的道教教主,而是一名名不見經傳的老道人,這如何不讓眾人引起驚歎。
但驚歎無用,或是做些什麽其他想法也是無用,這是聖人所下達的詔令,除去聽從之外,別無他選。
就算是很多人不樂意,但也是事實。
蘊道樓中,老道人打了個哈欠,從木椅上起身,推開門,望著樓外圍著的一眾道士,並未有所驚奇。
說實話,老道人本來也以為聖位會落在道教教主頭上,畢竟那個是教主,除去五位聖人之外,就是教主名頭最貴。
但以為隻是以為,既然落到自己頭上,那就好好受著便是,修行幾百年不就是為了坐雲端而小天下嗎?
來的正是時候,要是晚幾十年,說不定自己都壽終正寢了。
老道人看著站在樓前神情各異的老朋友,倒也沒端架子,而是笑道“怎麽,你們一個兩個的在我這幹什麽,難不成又要下棋?”
道士們並未回話,隻是神情愈加異樣。
老道人打了個哈哈,“這是道尊下的聖令,可是實打實,你們就慢慢熬吧,老道我先走一步。”
說完還真的走了,就這樣在一眾道士圍觀下緩緩離去。
但並未走多遠,隻是轉過一條拐角,便停了下來。
有人攔住了他,是那位道教教主。
老道人打了個稽首,“教主找老道可是有事?”
道教教主笑了笑,有些感歎“師弟當真福緣不淺。”
老道人點點頭,煞有其事道“教主師兄說的是,老道也覺得自身福緣不淺,在蘊道樓睡了百年醒來就有聖位等著,確實是不淺,不淺,當真是美得很。”
道教教主有些惱怒,但還是忍耐住,麵容上依舊在笑,“師弟此次入雲端,成為聖人之後,先前恩怨就算一筆勾銷,師弟覺得如何?”
老道人沒有正麵回應,隻是反問道“你覺得在義莊那位會一筆勾銷嗎?”
教主沒有回答,臉上笑意卻淡了許多。
老道人笑道“勾銷不得呀,按照佛教那些人來說,他日種今日得果,受著就是,依老道看啊,義莊那位也該放出來了,畢竟當時是天門第一人,就連那時候的楊亦也不敢與其比肩,這些話教主師兄和老道我說沒用啊,去和那位說吧。”
教主不再言語,讓開道路,看著老道人離去,臉上陰晴不定,不過隻是短短一瞬間,便又恢複了原樣。
幾百年的養氣功夫,用的還算時候。
老道人一步一步走得極其穩當,等到午時時,才走到一處平台上。
平台站著聖人江川。
江川看著老道人,問道“可要用香火氣運?”
老道人揮了揮手,“香火五分毒,氣運三分,都是些外物,用了反倒不美。”
江川不置可否,再問道“雷劫凶猛,可有幾成把握?”
老道人嘿嘿笑道“老道也不知道,但總歸是要試試,不試又如何知道有幾成,死了也沒關係,你們再找一個就是,義莊那位就很不錯。”
聽到義莊二字,江川罕見扯了扯嘴角,極其細微,但確實是有的。
可見那位待在義莊的老道士其實已經在這些聖人中留了一席之地。
但具體多大,並不好說。
江川想了想,伸出手,從聖廟扯出大片香火氣運灌輸進一張符籙裏麵,然後便將符籙遞給老道人。
“生死關頭扯碎就是。”
老道人倒也沒有真推辭,順手接過符籙,隨手放在身上道袍袋子裏,然後便深吸一口氣,踏出一步。
就是這一步踏出,原本四季如春的秘境頓時風起雲湧。
這一刻,這處小天地已然打開屏障與外界天地溝連。
厚重雷劫,蓄勢待發。
老道人須發皆張,大聲道“邱長壽今日成聖,還請天地考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