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 第二百零六章 飲酒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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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淩霄!
蘇延安喘息不止,掙紮著扶著牆爬起來,看著不遠處麵無表情的許百川,心中想法有很多。
這個年輕人來這裏時想過很多,想過左丘守信會出手,也想過其他看不慣有蘇的要求會出手……如此種種,但唯獨沒有想到會有劍修出手。
劍修殺力無雙,城中長者誠不欺我。
隻不過現在才知道沒有多大用了,要是早些知道,要是早些……
嗬,誰又能預測未來,不過是百密一疏罷了。
蘇延安靠著牆,拿出一顆黑色丹藥吞下,感受著體內正在逐漸修複的傷勢,歎道“我最擅長的是術法,肉體搏殺倒是其次,觀你劍勢,若是我以肉體廝殺,恐怕早就死去,既然有好法子,那何必舍近而求遠。”
“隻不過沒想到這些法子在以往是無往而不利,遇到你全都是無用,早知如此,我當時就應該學肉體法相。”
“以妖身習道法,終究還是敵不過你一劍破萬法。”
許百川神情依舊,也不阻止蘇延安修複傷勢,聽完這句話隻是頓了頓,然後道“出城去,我答應過一個人,你不能死在這裏,雖然我與他沒有什麽交集,但總歸是答應了,也不好食言。”
“是左丘守信吧。”蘇延安歎息道“他想要恪守中立,隻是現如今這世道這麽亂,想中立哪有能行呢,他逃不掉的。”
許百川不置可否,不關心這些妖族之間雜七雜八的事情,隻是笑了笑,然後向著東南方向的城牆上看去,隨後微微點了點頭。
兩人之間戰爭廝殺在這白玉城中可謂是獨一份,左丘守信一定會在暗處觀望,先前不好出手,現在確實是時候了。
左丘守信確實是在東南方,看到許百川向自己致意點頭,不由露出幾分驚歎,自己雖然沒有隱藏氣息,可想讓一些人不察覺還是十分簡單,許百川居然能發現自己,看來背景果然不簡單,身上應該有不少護身的寶物或者手段。
左丘守信明白許百川想表達出來的意思,於是拍了拍拐杖的龍頭勾連起布置在白玉城的大陣,然後心思一轉引導出一團白光,隨後原本在靠近內城方向的許百川兩人居然就這樣平地消失,等到再出現時,就已經在城門外五十米處了。
死人沒關係,死妖也沒關係,你們既然想打,那就隨你們打,但有一點要知道,不能死在白玉城中,不能給那些人留下把柄。
左丘守信笑了笑,將圍在自己身後的各家族長者散開,自己則是向小院那地方看了看,隨後踏出一步,驀然就出現在地窖中。
這地窖位置是位於梧桐樹下方,也就是說是許百川所擁有的那個院子。
兩者地界相通,這樣也不算奇怪。
左丘守信看著緊緊攥著手的塗山兩姐妹,發出點聲響驚動,然後笑嗬嗬想要開口,但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塗山兩姐妹如同疾風驟雨一般的話語硬生生打下來。
“許公子他怎麽樣了?”
“大哥哥有沒有殺那個壞人?”
言語之中分外焦急。
左丘守信摸了摸下巴,打趣道“你們兩個怎麽這麽關心那個劍修,難不成是……”
塗山月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望著左丘守信,是不是在等待著下文。
左丘守信搖搖頭,輕聲說了一句真沒趣味,然後才開口將許百川現如今的處境講出來。
在聽到許百川一劍將蘇延安打到扶牆之後,臉上喜色頓時湧現。
許百川既然這麽厲害,那就應該一定會贏的,這麽說在以後又可以安穩活下去了。
左丘守信好似是知道了這兩個小東西心中想法,出聲打擊道“蘇延安或許是第一個,但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塗山現如今是牆倒眾人推,不說是人人喊打,可在某些地方確實是這樣,你們在白雲城能平穩活到現在,那是因為城中有規矩再加上是有蘇沒有發現你們,別人看現在來的隻是一個蘇延安,但若是這個蘇延安死去,後麵來的家夥肯定會更厲害,就憑那個叫許百川的劍修,就算他能夠越境殺敵,可他畢竟隻是一人,與你們扯上關係就會麵臨有蘇源源不絕的追殺,到後麵必定是保不住你們,而老朽雖然答應了那個人,但因為某些原因,老朽隻能在他們沒發現之前庇護你們,現在行蹤被泄露,便是無能為力。”
塗山月不是愚蠢之輩,經過左丘守信這樣抽絲剝繭一番話語,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兩姐妹的處境。
白玉城不能再讓她們兩個待下去了。
可以她不到心火境界的修為,要是出了白玉城又能活多久?
妖域終究還是弱肉強食啊,修為低又沒有背景和強者護佑,貿然行走在蒼茫大地,隻有死路一條,這是無數妖用鮮血淌出來的硬生生道理。
塗山月很是清楚。
她摸了摸塗山葉的頭,低著頭將麵容埋藏在陰影中,隨著地窖中搖曳的火光而陷入沉思。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才抬起頭,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低聲開口道“我要怎麽做。”
左丘守信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在這地窖中走了數十步,然後恰巧走到那棵梧桐樹的下麵,止住腳步,道“老朽可以保你們平安。”
塗山月沒有開口,靜靜聽著下麵一段話。
“隻不過這天底下任何事物都是有著價碼,去菜市口買羊肉,買水果,你要付錢,想去酒樓吃一頓好的也要付錢,再比如說去鐵匠鋪打個武器,需要交換的東西更是必不可少,你們想要平安,老朽可以給,別的不多說,最起碼在接下來的十幾年中會風平浪靜安然無恙,隻是這價碼有些大,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塗山月看向左丘守信,平靜問道“你要哪一棵樹?”
她身上能夠用來交易的籌碼,隻有那兩顆樹,左丘守信既然這麽說,那肯定就是在打那兩棵樹的主意,既然如此,不如把話挑明了,你講價我還價,這也是交易。
左丘守信伸出兩個手指,笑道“兩顆都要。”
塗山月沒有再開口,很顯然是在思考,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方才繼續道“隻能給你一顆。”
左丘守信不置可否,說道“梧桐和月桂樹,一陽一陰,隻有在一起才能引發出最大的力量,要是隻拿這一顆,難免會陽氣過盛,或者陰氣過盛,到了後麵會是麻煩事,想必你也知道的。”
“再者說了,想要將你們兩個從有蘇眼皮子底下移開會花費很大功夫,甚至還有可能麵對有蘇來人,若是沒有足夠的價碼,這件事會很難辦,你要考慮清楚。”
沉默,除去燭火燃燒的爆裂聲,三者皆是無言。
塗山葉聽著兩者的對話似懂非懂,塗山月則是在權衡利弊,而左丘守信則是在默默等待。
塗山月空餘的一隻手緊緊握成拳頭,過後不久又鬆開,然後又握成拳,周而複始幾十次,等到那根蠟燭燈火已經燒得見底方才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低聲道“我可以答應你,不過,單憑平安還不夠,你要給我們資源。”
左丘守信嗬嗬笑道“放心,這是題中應有之意,不會短了你們的用度,或許說不定十幾年過後你們能光明正大回來呢。”
左丘守信在以往不怎麽守信用,但在這次決定守。
與那些老混蛋打打嘴皮子功夫沒關係,但麵對塗山姐妹他下不了這個手。
或許在其中還有那個男人的原因。
兩人已經談妥,接下來便是交易,而至於幾人間如何交易,便不足為外人道。
反正在左丘守信離開地窖的時候,臉上是在笑,心情看著一片大好。
地點轉換到城外,在城外的兩者交戰已經進入白熱,不過總的來說都是許百川占優勢。
蘇延安說實話確實是挺厲害,修為境界是靈通,再加上一身法器法術,哪怕是放在同境中也是佼佼者。
隻不過可惜是遇到了許百川。
許百川沒有那麽多奇形怪狀的法術,有的隻有秋風劍,並且現如今修為已經提升到了半步靈通,這一路走來經曆過不少生死廝殺,一招一式都是為著殺人而來。
蘇延安不敵許百川,這是應當,不算有多意外。
終究也就隻有一人握著秋風叫許百川。
蘇延安身上到處是傷口,鋒芒劍氣在裏麵亂竄,大片鮮血流出,根本止不住,說來也巧,他那一身華貴的衣服已經成了爛布條,但臉上的麵具卻還是完完整整。
哪怕已經到了現如今這個處境,卻還是像個貴公子一樣。
蘇延安吐出一口鮮血,渾身止不住顫抖,努力挺直著腰用最後的力氣支撐自己不跪下。
在他身旁不遠處,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破碎法器。
顯然連最後的手段都無濟於事。
許百川解下葫蘆,喝了一口酒,看到蘇延安這樣子,想了想,然後伸手一招,弄出不少酒液凝聚成一團送到蘇延安嘴邊。
蘇延安勉強咧咧嘴,向許百川笑了笑,張嘴盡數吞下,然後用微弱的聲音說了一句好酒。
確實是好酒,老猴子釀造的猴兒酒在白玉城隻此一份,不得不說上一聲好。
蘇延安站直著腰,將自身衣服盡量整理好,信用金點上反倒是沒有了慌張,反倒是有一種對於生死詭異的從容。
既然知道自己要死並且躲不過,那慌張又有何用處?
不過是徒增笑料。
許百川將酒葫蘆掛在腰間,以手拂過秋風,自言道“我以前遊曆山河時到過一個國家,見到有劊子手殺人,臨走之前都會給那受刑人一碗酒喝,現在你要身死,也正好喝一碗。”
蘇延安低聲喃喃道“我父親是個酒鬼,母親也是,因此我最討厭的是喝酒,他們一直在跟我說喝酒有多樣好,我全然不聽,現在嚐過才知道,確實是好。”
他頓了頓,忽然問道“你叫什麽?”
“臨死之人提個要求,不過分吧。”
許百川平靜道“許百川。”
話語落下,許百川就向著蘇延安走去,同樣一同去的還有磅礴劍氣。
蘇延安坦然自若。
秋風呼嘯劃過風聲,在空中劃過一道淒美軌跡,在蘇延安的目光中是由遠及近,然後才是消失不見。
他看到了自己正在向天空飛起,地上還有一個熟悉
的身影正在倒下。
那是他自己的。
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一大片地界,地上嫩綠的小草很快就變得鮮紅一片。
許百川停步片刻,然後向著那顆頭顱走去,頭顱在死之前是人樣,現在時候就化為本體,生前戴著麵具時候依然是,於是顯現在麵前的是一顆戴著麵具的狐頭。
許百川想了想,伸手一揮,在地上劃出一道深坑將狐頭埋進去,然後再動手將屍體同樣放進去,等到做完之後,手上就多了一顆妖丹。
他收劍而立,說了幾句類似於安息的話,然後抬頭看了看天色,緊接著就往城內走去。
城門口聚集著不少妖修,心態各不相同,有不少是想要出手趁機撿個便宜斬殺許百川,但又把握不準許百川現如今的狀態是如何,於是也就隻是想想。
邁步走進城,沒有著急去看院子怎麽樣,而是來到一處糕店鋪,還沒有開口,店主就已經將糕點端了上來。
店主依舊是那個老人,或許是已經到了知天命年紀,在許百川還沒有來的時候就心血來潮做好了糕點,等到來了,一切都正正好。
老人放了條搖椅坐在門口,一段時間後忽然問道“你又出去殺妖了?”
許百川點點頭,嗯了一聲,專心致誌吃著糕點。
或許是真的餓了,很快就將吃的幹幹淨淨,然後吃完之後也沒有說什麽話,向老人看了一眼後就離去了。
老人看著桌上留下來的不少錢財,陷入沉思。
離開糕點鋪,走過不少距離,許百川忽然停在一道悠長小巷中,將雙目緊閉,手放在腰間,握住秋風劍柄。
就這樣陷入沉思。
他好像看到了一道光,也好像是一道門,但不管是什麽,他距離那裏都很近,近到觸手可及。
他要做的,就是握住並且打開。
他要破境了。
這種感覺由來已久,當初在大周天下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有過這種感覺,但那時候感覺隻是在朦朧中,並不像現在這樣準確,仿佛隻要一推手就能進去。
恍惚間,雖然是閉著眼睛,但卻能夠清晰看到四則所能見到的景象,初始是模糊,但隨著時間推移卻越來越清晰。
靈通靈通,到底又是何種境界?
劍氣是在體內生出一絲劍氣,以走上修行大路。
煉法是壯大,心火是化存。
那靈通呢?
許百川眼中可見的光景越來越多,甚至隔著層層的牆壁都能見到遠處的一草一木。
這就是靈通,一點靈光溝通天地,得見萬物。
不知從何時起,原先還算明亮的天色逐漸變得暗淡,而在一處不知名的小巷中,卻依舊是明亮。
這是劍光!
許百川猛然睜開眼,光芒更甚,但在片刻後又歸於黑暗。
在劍光過後,則是有大風從不知處呼嘯而來。
他內視心湖,看著端坐在湖上方的劍氣人像,感受著體內如大海大江一般澎湃的劍氣,心中有豪氣蓬勃而發。
秋風不斷震動,似乎也在為此而興奮不已。
許百川拍了拍劍,向著身後看了一眼,嘴角扯起一抹笑意,然後大步向前。
在他離開之後,左丘守信從黑暗之中現身,哪怕是在以往見多識廣,可現在卻不由從心底發出讚歎。
修士溝通天地,隻要突破境界,便會有大大小小的異象產生,像許百川這樣浩大的異象,當初他自己達到的時候可是洞虛啊。
劍修破境,果真是不尋常。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左丘守信心中莫名想起了這句經常從左丘記言那裏聽到的話語。
左丘守信搖搖頭,頓了頓拐杖,轉身離去。
來到院子,看到塗山月正在收拾著殘局,許百川怔了怔,頗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臉頰,也開始一同收拾。
多了一個人加入,便好做了不少,半個小時過後,就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隻不過也就止步於收拾,而那些被摧殘的房屋家具則還是原樣。
說一句名副其實的危房也不為過。
塗山月與許百川共同看看那座破破爛爛的房子,默然無言。
倒是塗山葉心大,不關心這些事,而是自己找了個地方在倒騰些事物。
許百川輕輕咳嗽一聲,試探著問道“要不,去我那裏住一晚?”
塗山月咬了咬嘴唇,露出點糾結之色,但最後還是點頭應下。
仍舊是一陣忙活,許百川幫著塗山月將被褥搬到自己房中,而自己則是搬到旁邊的小房裏去。
塗山月走出門將塗山葉安撫好,想著一天沒吃飯了,做些飯來吃,但在看到許百川時卻不由停了下來,想問問要吃些什麽。
許百川在看著一處深坑,這裏原本是會有一棵梧桐樹,在之前離開的時候還有,現在卻不見了,並且似乎連那陣法都已經消散不見。
他低聲道“好像是發生了有趣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