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 第兩百一十九章 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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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淩霄!
城主又出手了!這次直接出手滅了一個有悟道妖修所在的大族,據說全族上下被殺的雞犬不留,血氣衝天。
在太陽剛升起不久後,這條小道消息便如同流水飛快蔓延,到了太陽高升時,就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紛紛對此事發表看法。
底層妖修如何看暫且不論,反正火也燒不到底層,不過是在隨大流而已,真正對此事上心的反而是城中大族。
現在城中這些流言蜚語,盡數都是從大族裏流傳出來,緣由也很簡單,就是想試探左丘守信的底線所在。
現在看來,倒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想要下狠手以鐵血手段鎮壓全城,效果很好,但未免也太操之過急,還是有破綻啊。
此事,可行。
至於被滅掉的那個大族,滅掉也就滅掉了,成大事者哪有不要命的。
一座廢棄民房中,三個相貌各異的老人正在小聲商討。
他們從那個大族被滅時就聚集在這個民房,一直在有說有笑談論毫不相幹的雜事,等到民房中出現一個中年漢子時,便不約而同停了下來,各自開口問了莫名其妙的話。
“長者可同意?”
“答應了,長者說到時候知會他即可。”
“大陣何如?”
“需要三天時間。”
“他在哪裏?”
“不知道。”
“不知道?”其中一個相貌枯瘦的老人皺了皺眉,不悅問道“我們的內探呢,也是不知道?”
“大長老,內探已經死了,在兩個時辰前發現。”
“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
空氣驟然陷入沉默,再也無人開口。
許久之後,才由一個野豬臉老人開口,“那個劍修,你們可找到蹤跡?”
中年漢子搖搖頭,沉聲道“沒有找到,他沒有回城。”
野豬臉再度追問道“你是如何肯定的?”
“那兩個院子外有我們的探子,而根據探子稟報,沒見過到他來過,同樣的,在那些人族聚集地也沒有見到,因此我才敢斷定。”
野豬臉點點頭,不再說話。
中年漢子又和其他兩個老人互相說了些話,稟告了一些事情,然後在正午時分悄然退去。
三個老人互相沉寂了一會兒,然後不約而同點點頭,端起各自桌前已經涼透了的茶水飲下,等到茶杯放下時,便各自散去。
半柱香之後,左丘守信驀然出現,走到桌前,看著三杯空蕩蕩的茶杯,麵無表情,抬指將桌子與茶杯壓成粉碎。
他自言自語道“跳梁小醜,一逼你們就出來了,既然這樣,那就別怪老夫手下不留情,趕盡殺絕了。白玉城,始終是我左丘守信的,你們,誰碰誰死!”
時間一轉,白雲蒼狗便到了三日後。
城中事態已經越發嚴峻,因此左丘守信不講道理封城,已經是引發了極大的恐慌,白玉城裏麵大部分都是妖修,靠著獵殺野獸和同等妖修為生,現在被封城出不去,原先所囤積的肉食也已經吃完,為了活命,為了不會餓死,城中規矩在這一日便被打破了。
在有第一個妖修倒在同族爪子下之後,接下來所發生的廝殺便如滾雪球一般膨脹,短短半日,城中妖修就少了一層。
在有心者引導之下,承平以久的白玉城又陷入了百年之前的混亂。
廝殺、鮮血、混亂、破壞……
幾乎每時每刻都有妖死去。
局態已經越發嚴重,但左丘守信作為白玉城城主卻遲遲沒有出手鎮壓,這種漠然的態度,讓背後隱藏的黑手們都看不透。
於是為了逼迫左丘守信,他們又加了一把力。
陷入廝殺混亂的妖修在引導之下,居然圍堵住了城主府,但就算是這樣危急局麵,左丘守信卻依然沒有出現,就好像不在自己這座府邸。
事實上也沒錯,左丘守信確實沒在城主府,而是在半空雲霧之中冷眼旁觀這一切。
自古以來成大事者,無一不是腳踏的萬千屍骨走上去,現在他們既然要鬧事,那就鬧吧,等到大局平定,徹底鎮壓之後,才是算賬時候。
左丘守信一直都有一個想法,就是徹底統治白玉城,而不是像這樣隻擁有一個城主名頭而無實權。
以往有虎頭人在旁,倒也無憂,雖然每天都有小蟲子在蹦達,但也在可以接受的程度中,現在虎頭人死了,這些小蟲子就按捺不住全部跳出來,想法昭然若揭。
其實按照這麽說來,虎頭人死了倒算是一件好事,能夠讓他徹底將全城統一而無後顧之憂,怎麽能不算一件好事。
再加上起先蘇槐給出的承諾,他有信心將白玉城打造的更好。
比有虎頭人在的時候更好。
時間一轉,便到了夜幕,雲端之下的白玉城依舊是亂糟糟一片,在這一天中,已經有兩層妖修死於爭鬥,無數房屋遭到破壞,就連左丘守信的城主府也被拆的差不多了,反正從高處往下望去,
滿目狼藉。
在這狼藉之中,但還是有著幾分淨土的。
比如那幾個妖修大族,再比如聚集著幾千人族的巷子。
妖修大族有大能在其中坐鎮,再加上日積月累的積累,能保住不被波及很正常,但人族巷子就顯得很異類了。
人族之中約莫有人數兩千三,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精壯漢子隻有五百,就算拿著刀槍棍棒一擁而上,頂多也就隻能麵對一些境界低微的妖修,就算有許百川之前留下的四個劍修坐鎮,想要保住不受波及卻還是難之又難。
但事實就是如此奇妙,在這暴亂幾日之中,除去零星過來的妖修,這一片地方簡直是極樂淨土。
這讓巷子裏的人都很意外,但意外歸意外,生活還是要過下去,幸好人族天生便是喜歡未雨綢繆,無論哪一家家中都堆藏了許多的糧食,在現在這風雨飄搖滿城缺糧的白玉城,顯得很是幸福。
左丘守信從空中落下,依舊是富貴員外樣子,拄著龍頭拐杖,慢慢行走在巷子裏。
很奇妙,巷子外是喊打喊殺火光衝天,但巷子裏卻是一片平和。
炊煙照常升起,家家戶戶都傳來了飯菜香。
左丘守信聞著香味不由停步,站在原地想了想,便順著自己覺得最香的一家走去,敲開門問禮,還沒開口,那家主人就好像是知道左丘守信來幹嘛,連忙殷勤開口招呼左丘守信進去。
這是一間兩進的院子,有兩家在裏麵居住,人數加起來有十三個,將這不大的院子擠得滿滿當當,但卻一點都不顯得嘈雜。
這兩家人都是從大周天下被販賣過來,本來以為是死路一條,要葬身於妖人之腹,最後峰回路轉在這裏安定下來已經是萬幸,哪裏還能奢求別的他的,活著就好。
左丘守信被邀請落座,剛坐下,就一大碗酒遞個過來,看向遞酒的人,是個黑臉的漢子。
別看這漢子人高馬大,一臉惡相,但心地很是善良,手上手藝也沒得說,平常的雞鴨魚肉農家小菜,經過漢子烹炸之後,單單是聞著香氣就已經超過了山珍海味。
左丘守信笑著接過這碗酒,和漢子互相碰了個碗,然後一仰頭,就將這碗酒喝得一幹二淨。
“好酒。”
漢子聽了眼睛一亮,大笑兩聲識貨,然後便提起腳邊酒壇又給倒滿。
左丘守信再次一飲而盡,在趁著漢子倒酒空當中,用筷子夾了塊魚肉放入嘴中,細細咀嚼吞下,然後便又說了句好菜。
好酒好菜,這在漢子聽來是最好的誇獎,撓了撓頭,“好酒好菜,兄弟你就多吃點,不是某家吹,就某家這手藝,以往在大周天下時候,可是能去大酒樓裏當掌勺的呢。”
左丘守信點點頭,說了幾句誇獎的話,然後就專心致誌吃起酒桌上的菜。
風卷殘雲之後酒足飯飽。
左丘守信謝過漢子,在下次再來的聲音中離開了這座院子。
再次走在街道上,左丘守信臉上是帶著笑,但笑容並不長久,轉瞬而來,又轉瞬而去。
他的麵前出現了一個枯瘦至極的老人。
老人好像是真的要死了,佝僂著腰,渾身顫抖,兩隻老眼昏花的眸子半睜半閉,看著就有遲暮之感撲麵而來。
老人樣貌是人,但本體並不是,老人是一隻狸貓,是隻活了很久很久的狸貓,左丘守信已經有一百三十年沒有看到老人了,原本還以為老人已經因為壽命到了盡頭悄無聲息坐化而死,怎麽現在還活著?
左丘守信感歎道“好好活著死不好嗎,偏要來趟這趟渾水。”
老人顫顫巍巍開口道“老朽半截身子已經入土,就算活著也隻沉有幾年好活了,與其苟延於世,不如趁著這最後時光來做些事,為後人謀些福祉,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左丘守信笑了笑,帶著些許嘲笑,輕聲感慨道“他們還真是下了本錢,連你都請動了,看來真的是勢在必得,不過也好,也好,這白玉城是一潭深水,幾百年以來在裏麵積攢了無數的汙泥,在汙泥之中又埋藏著許多王八水蛇,現在水渾了,王八水蛇就一股腦的出來,想著要反客為主,但是啊,我左丘守信一直都是這裏的主人,以前是現在是,以後自然也是。”
老人輕聲道“以後之事說不準,一直都是如此,你左丘守信在決定封城時,是否預料到了現在這局麵?”
“怕是沒有吧。”
左丘守信想了想,點點頭,有些惆悵道“我以為多少能有點秩序,畢竟規矩都推行了百年,他們不可能這麽傻,可就現在而論,他們確實是傻,以後看來要換規矩。”
“本性就是天性,妖修天性混亂,你又何必給他們加上規矩,加上束縛。”
左丘守信看著老人,沉默片刻,認真道“無規矩不成方圓。”
隻有這一句話,也隻要這句話。
畢竟左丘守信現在還是城主,是城主就有製作規矩權利,要想換一個規矩,那就要換一個城。
在大周天下那邊有個老話,叫做一代天子一代臣,這句話放在白玉城中照樣適用。
左丘守信一直站著城主這個
坑不走,又製定了一些令人反感的規矩,在沒有機會時,那些不服規矩的還可以壓著忍著,現在機會到來,自然就是要換一個規矩。
不單單適合他們,更是適合整座妖域的規矩。
左丘守信頓了頓,繼續開口,“你們的根底我都知道,有威脅,但不大,就算加上你也是如此,有一點我很好奇,你們敢如此行事,是誰在背後與你們撐腰?”
老人久久沒有回答,但左丘守信卻很有耐心一直等待,過了很久,方才等到老人開口。
“你不妨猜一猜。”
猜一猜?我若是能知道,何必再來問你。
左丘守信沉下臉,冰寒氣息瞬間襲湧而出。
老人見著左丘守信發怒,知道已經達到目標,便淡然開口,“你在這裏動手,就不怕波及這些凡人?”
“他們怎樣與我何幹。”
老人搖搖頭,認真道“有幹係,要不然你也不會引用陣勢將他們護住。”
左丘守信氣勢不再蔓延,他沒有在和老人爭辯這些人和他有什麽關係,為什麽要用陣勢護著,隻是淡淡看了老人一眼,然後腳步一轉,便出現在半空中。
他是扶雲妖修,一舉一動都帶著莫大威能,舉手投足之間便是山崩海嘯,要是在城中地方施展開,所能造成的破壞摧殘,並不亞於城中現在那些妖修所造成的破壞。
不管是為了什麽,在開闊地方爭鬥總是最好的選擇。
先前的平原山穀是,現在的半空也是。
左丘守信和老人相互對立,卷起萬般雲海,風聲不止。
磅礴妖氣在兩者身旁匯聚,分別顯示成兩座法相。
一個是黑灰相間的狸貓,另外一個則是漆黑烏鴉。
狸貓是老人,漆黑烏鴉則是左丘守信。
老人睜大老眼昏花的眼睛看著烏鴉法相,笑著道“烏鴉?原來你我都是一路妖。”
為何會說都是一路妖?
緣由便是這兩座法相所體會出來的意思。
妖域多妖,其中族群千千萬萬數之不盡,但最為強盛始終是那些奇珍異獸。
比如青丘狐,比如無支祁,比如蛟龍。
這是血脈的力量,也是氣運使然。
普通妖修在一開始隻是普通野獸,機緣巧合之下化了妖,已經是萬幸,想要再往修行道路上多走幾步,甚至是走到他們兩個現在的境界,十萬妖修裏麵都不可能出現一個。
在悟道往上,便奇珍異獸的天下,普通妖修所占據的份額少之又少,千個中才會出一個,因此老人才會這樣說他們都是一路妖。
都是從普通鳥獸所修行而來,沒有那些珍貴血脈和氣運,自然是一路妖。
從這點上來看,兩個應該會成為挺好的朋友,再不濟也不會鬧到現在這個局麵,可事實就是如此奇妙,兩人隻見過兩麵,現在第二麵卻要分出生死。
左丘守信平靜道“你我始終都不是一路。”
老人搖搖頭,在這一點上兩個都有各自見解,兩個都是有身份有實力的大妖修,心中總會有自己堅持,不是你說不是就不是,這個理,得用拳頭和實力來說明。
多說無益,那便手底下見真章,誰的話說得對,打過就知道。
狸貓法相甩動尾巴,嘶吼一聲,磅礴妖氣頓時從身上散發,向著對手席卷而去。
左丘守信麵色平靜,身後烏鴉法相始終未有動作,隻是他本體伸出了一隻手,然而就是這隻手,就這樣輕描淡寫將攻勢給化解。
老人眉頭微皺,覺得此事很是棘手,但想到那些小崽子給自己許下的承諾,再棘手也得硬著頭皮上。
狸貓伺機而動,在龐大妖氣遮掩之下,從暗處揮出一爪。
五道清晰可見的爪印破空而來,其上閃爍著幽幽綠光,很顯然,爪印有毒。
左丘守信舉起龍頭拐杖,凝聚妖氣,抬手橫掃,有淡淡龍吟之聲響起,化作波紋席卷而開,爪印飛快化作青煙消散。
老人看著龍頭拐杖訝然無比,不由得失聲道“龍吟?這是龍脈之力,你和常月大妖有什麽關係!”
莫名扯到大妖常月,很是跳脫,但還是有理可依。
常月是蛟龍的身份在妖域並不是秘密,在真龍消散後近萬年中,常白死後常月可以說是唯一取得龍脈力量之妖,如今出現龍脈之力的法器都是從常月那裏流傳而出,左丘守信手中這根龍頭拐杖不可能例外。
想到這裏,老人臉色一陣變化,最後則是化作濃濃歎息。
“看來你早有應對了,這場亂局想必也在你的預料之中吧,有常月大妖庇護,難怪你能如此淡然。”
左丘守信不置可否,沒有接著老人話茬繼續說下去,隻是搖搖頭,伸出空閑左手,輕輕往下一壓。
身後烏鴉發出哭泣一般啼叫,混合著淡淡龍吟,卷動風雲向老人席卷而來。
法相遮天蔽日,龐大無比。
老人喃喃自語道“都到這一步,如何能退,希望那些小崽子能給力點,我可不想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