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長 第兩百二十章 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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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氣淩霄!
    白玉城半空異象重重,不時有巨大虛影伴隨著灰黑氣息交閃而過,在這世上懂些修行的都會知道,這是大修行者交手時才能產生的異象。
    白玉城在妖域隻能算是一座不大不小城池,其中多是境界在心火之下的低級妖修,在心火之上便比較稀少,越往上越是,而到了扶雲,便算是白玉城所擁有的最高修行力量。
    扶雲妖修在白玉城隻有三個,分別是城主左丘守信,大統領虎頭人,以及有百年未現世的老人。
    虎頭人死去,白玉城便隻剩下兩個扶雲妖修,而現在半空中這幅光景局麵,毫無意外隻能由扶雲妖修造成。
    也就是說現在白玉城所有詭異,這如同亂麻一樣的亂局,盡數都係在這兩個扶雲身上。
    在妖修,力量才是根本,實力為重中之重,不管是權利也好,美色也罷,亦或者是數不盡的靈丹妙藥,想要奪得,想要守護,想要鎮壓,全是要靠力量來支撐。
    白玉城現在亂局是由一些不甘寂寞的妖修所造成,而這些妖修依仗便是老人。
    隻要老人殺死或者重傷左丘守信,接下來事情就會好做不少,憑借著各自隱藏力量,足夠在瞬息之間鎮壓各處亂局,再然後,便是換一換規矩。
    俗話說落地鳳凰不如雞,受到重傷而垂死的扶雲,恐怕連悟道都不如。
    在這時日以來,與左丘守信有關的悟道妖修可是全被宰殺殆盡,也就是說,除去被關在不知道何處的左丘記言,左丘守信現在便相當是一個孤家寡人,若是能殺了老人自身而不受重傷,倒是可以提著老人頭顱來鎮壓局麵,畢竟實力血腥總是比說話有用,一個扶雲妖修頭顱足夠鎮壓一切了。
    當然,這是要建立在左丘守信自身未受重傷情況之下。
    隻不過依著焦灼不已的戰局來說,倒有些困難。
    老人年壽將近,已然是垂垂老矣,就算安安穩穩待在地方一動不動,頂多也就隻有五年好活,與此像烏龜一樣活五年,不如在臨死之前做點有意義的事。
    與左丘守信打一場便是有意義。
    左丘守信正值壯年,壽命還有好幾百年,勁頭也足,資質也好,過些年歲突破到天門不是問題,而到了天門之後,壽命又是延長,說不定以後還能突破到天闕成為大妖,老人用自身五年壽命來換這麽一個希望死去,在老人看來,是很賺。
    懷抱著這個心思,老人打法便更加凶猛,絲毫不顧忌會落在自身身上的傷勢。
    左丘守信覺得很棘手,老人可以不懼生死以命換命,但是他不能這麽做,因為他還要去下麵鎮壓亂局,心思想法不同,打法也就各不相同,若是說老人是凶猛無比,他便是穩妥起見。
    一個字,耗!
    老人能保持這麽凶猛的攻勢,能夠不在意自身傷勢,是依靠著燃燒壽命才能維持,就如同曇花一現,現在壽命還有是巔峰,需要避其鋒芒,但壽命消耗完後,那便是任人宰割,甚至就算左丘守信不出手,老人也會因為壽命耗盡而衰敗而死。
    左丘守信知道這一點,老人同樣也知道,便想著在壽命耗盡之前奠定戰局,就算不能將左丘守信斬殺,最少也要讓其身受重傷,十成戰力隻能發揮三成,這樣老人任務才算完成。
    局勢越發凶險。
    狸貓法相從老人身體裏瘋狂汲取妖氣,很快便鋪天蓋地,此時所透露出來之威勢,已經超過老人身為扶雲妖修的極限,比之稍弱的天門也是不差了。
    而老人也為此所付出了代價。
    軀幹枯瘦至極,若不是身上還披著一層皮,簡直和骷髏無異,這時的老人已然是風燭殘年,這一擊,便是回光返照。
    左丘守信如臨大敵,神情凝重,沉聲問道“他們許諾給你什麽了,值得你為他們這麽拚命?”
    老人咳嗽兩聲,吐出一口發黑血漬,聲音如同破鑼響起,“他們許了我兒子來當這個城主,作為老子,不拚命怎麽行,多少也要為兒子博出個前程,你待在這個位置上這麽久,屁股也該挪一挪了。”
    “你兒子我見過,天資不差,距離悟道隻差一線,假以時日便能突破,算得上是年輕俊才,不過由他來做城主,怕是難以服眾,那些鼠輩既然能反我一次,反第二次也是猶未可知。”
    “我知道我知道,但至少他們承諾過,也許下了修行大誓,兒孫自有兒孫福,老不死的隻能為他做到這裏,至於他能不能守住位置,那我就管不著……”
    話語聽在耳中,左丘守信若有所思,沒有再說,隻是將身後烏鴉法相散成妖氣全部灌輸進手中龍頭拐杖,然後又從身上拿出一顆妖丹含在嘴中,在做完這準備之後,狸貓法相如期而至。
    如雷如電,如狂如魔。
    龍頭拐杖再度散發出龍吟,聲震百裏,在妖氣灌輸之下,甚至還能見到淡淡龍影盤旋於其上。
    龍影不大,隻有三丈長,與遮天蔽日的狸貓相比較,便顯得更加微不足道,但就是這微不足道的龍影,居然硬生生擋住了這一擊大半殺力,過後龍影破碎,落在左丘守信身上攻勢便隻有四成,約莫相當於扶雲妖修全力一擊,雖然依舊強,但
    並未能將左丘守信擊殺,甚至連重傷也勉強。
    左丘守信一身實力還有六成。
    狸貓依舊遮天蔽日,隻是萎靡不堪,作為主人,老人更是如此。
    左丘守信咽下口中妖丹,然後吐出好幾口血,撫摸著已經有細小裂紋的龍頭拐杖,感歎道“你們算計要落空了。”
    老人勉強睜開眼睛看向左丘守信,咳嗽不止,身體顫抖,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自言道“不一定……”
    說完這句話之後,老人居然也從身上拿出妖丹吞下,與左丘守信先前動作如出一轍。
    這顆妖丹曾經主人是扶雲,是老人一個生死仇敵,在那場大戰中老人贏了,然後取下妖丹一直珍藏到現在,本來是想著以後用來突破境界,現在沒想到是用來吊命,果真是世事無常。
    吞下妖丹之後,妖力在身體中化開,老人身體狀況頓時穩定,不過也不長久,老人現在身體就像是一個破爛水桶,四處都在漏水,水漏盡,命也就沒了,腰丹雖然在裏麵加了小半桶水,但也隻能讓老人多活半刻鍾時間,半刻鍾過後,該死還是會死,逃不掉。
    因此在這所剩下半刻鍾時間之內,老人絕對是最危險,如此大費周章吞下一顆扶雲妖丹是絕對不可能雷聲大雨點小。
    左丘守信依舊是想耗下去。
    老人明白左丘守信想法,低低笑道“黃泉路單獨走太寂寞,你下來一同陪我可好……”
    左丘守信臉色難看,抿著嘴不發一言,右手將龍頭拐杖橫在胸前,而左手則是悄然變換成法訣。
    這是打算硬撐到底。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工夫半刻鍾便要過去,老人依舊是站在對立麵沒有動作,這種詭異氣氛,讓左丘守信很是看不透。
    就要這麽過去了?
    不,應該不會!
    在沒有看到老人徹底斷氣之前,左丘守信不會放鬆一點戒備。
    老人看著如此小心翼翼的左丘守信,露出個詭異笑容,隨後嚎叫一聲化作狸貓本體,再然後又是一聲嚎叫,狸貓本體居然無火自焚,先是尾巴,再然後是四足,緊接著便隻剩下一個貓頭。
    左丘守信緊緊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切,但不管如何看,都看不出半點破綻。
    就在這個時候,貓頭也已經焚燒殆盡,狸貓燃燒之後連通魂魄化作一股黑煙,緩緩飄向左丘守信。
    左丘守信側身想要躲開,但黑煙就如同附骨之蛆,死死不肯放棄,任憑左丘守信如何躲,始終都能追上並想著要纏上。
    就算龍頭拐杖發威也是如此。
    最後黑煙還是如願以償纏繞住了左丘守信。
    左丘守信站在空中,麵色極為難看,就在黑煙纏住他那一瞬間,他便已經明白這是什麽手段。
    這是詛咒,一個扶雲妖修臨死之前詛咒,威力可想而知。
    詛咒很強,但並不會要左丘守信性命,要的隻是他的修為。
    沒錯,是修為。
    被詛咒纏上身後,左丘守信修為便被無限製壓低,現如今隻差一線就會掉下扶雲,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卻也與悟道差不了多少。
    如今白玉城亂局想要解決必須依靠扶雲以絕對實力鎮壓方可,而想要靠著悟道修為鎮壓一切很顯然是不可能。
    左丘守信不是重傷,卻勝是重傷。
    在詛咒被消耗破碎之前,左丘守信隻能是這個境界修為。
    於事無補。
    雖然取得了爭鬥廝殺勝利,但左丘守信心裏很不痛快,輕輕摩梭著龍頭拐杖,眼眸光華明滅不定。
    下方城中,原先出現在民房的三個老人此時正聚在一起,久久無言,直到半空中戰局徹底落下之後,方才由其中一個慢悠悠開口。
    “時候到了,諸君,動手吧。”
    “可。”
    “好!”
    話音落下,三到身影便消散不見,等到再次出現時,就已經出現在半空,正好化作包圍圓圈將左丘守信團團圈住。
    才出虎穴又入狼窩,此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
    三個老人布局天衣無縫,先是布下謠言,然後趁著亂時捕殺不受控製之妖,再然後便是邀請老人對付左丘守信,在這番布局之中,三個老人一直都是隱匿在背後,而到了現在方才正式出來。
    左丘守信麵無表情,對三個老人出現並不意外。
    他並不覺得自己會輸,起碼就現在而言是這樣。
    虎死餘威在,況且自己還沒死呢,就憑這三個老人,不一定能把他拿下。
    多少還是要手底下見真章。
    待在半空中感覺其實並不好,冷風呼嘯,東一陣西一陣,感覺會很煩躁,相比之下,確實是有遮風擋雨的房子更加好些。
    可盡管如此,他們還是相當有默契待在空中。
    “左丘城主,這場大戲如何,可還入得眼?”
    左丘守信輕蔑嘲笑道“暗地裏耍陰招的
    鼠輩,你們也就隻有這樣計倆。”
    回話的那個和善笑眯眯回應道“是啊,左丘城主你是扶雲,身強體壯,往後還能活好些年歲,甚至還能到天門看一看風景,我們呢,自然是比不了你,於是出此下策,還望左丘城主莫怪。”
    左丘守信譏諷不止,“不如你們自裁以謝天下,我便自然不會怪你們,你們覺得這個想法如何?”
    “那可不行,要是死了,之前的謀劃豈不是白做了,我們這邊死了一個扶雲,可不能白死,總歸是要拉著左丘城主你下來。”
    言語爭鋒隻是小道,或許能逞嘴上一時痛快,但要真正決定事件的成敗,還是要看手上實力誰強誰弱,用拳頭來講道理會比用嘴來講好過不少,不管是誰都會願意聽,若是不服的話,就將你打服,然後讓你趴著聽。
    也與試探到這裏便算是結束,按理來說,接下來便是痛下殺手,但事情很詭異,三個老人隻是圍著左丘守信,但遲遲沒有出手。
    有些可笑。
    就是根本,其實還是擔心與懼怕。
    左丘守信在他們心中畢竟是扶雲,鎮壓白玉城百年之久,曾經每一次出手都讓他們覺得如同高山仰止不可力敵,此時雖然經曆過一場大戰,又因為詛咒下降許多實力,但他們還是不放心,生怕誰先出手,誰就會成為靶子被左丘守信用來泄憤。
    須知一個道理,再弱的扶雲也是扶雲,要是因此而輕視,那也就離死不遠。
    他們不想死,他們想徹底掌控白玉城,並且借助白玉城來達成謀劃已久的目的,因此對自身性命看得極重,就像這次非得到了大局將定時才現身一般,小心些總是沒錯。
    不過哪怕是再小心,該出手還是會出手,總不可能這麽一直在空中吹風吧,須知事長生變,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左丘守信看著各自氣息湧動的三個老人,譏諷之意不改,揮動龍頭拐杖,便將即將到臨攻擊全部擋下。
    隻不過也就僅限於此,隻能是擋下而不能用盡全力反擊,畢竟他的身上還留存著詛咒,每一次調動全身妖氣,詛咒就會不依不饒出現堵塞住筋脈,本來是要調動十成,最後落到實處卻不足三成,因此才讓他如此捉襟見肘。
    其實哪怕隻要再多兩成,情況便會有大為不同,隻可惜黑煙詛咒始終是個累贅,在沒有擺脫之前,隻能拖著這個累贅。
    龍頭拐杖脫手浮空而起,自行抵擋住一個,而左丘守信則是抵擋住剩下兩個。
    攻擊之時,拐杖與主人相互配合,揮灑妖氣加上法相,倒也是保護自身無傷。
    站端就這樣一步步消耗下去,就在某一刻,配合還是出了亂子,對麵三個老人都是年老成精,那還不知道這是機會,兩個牽製,剩下一個便悍然出手。
    一個杯子一樣的骨製法器應聲拋出,在空中滴溜溜轉過一圈,化作一道慘白光影猛然砸向左丘守信心口。
    左丘守信應接不暇,隻能眼睜睜看著杯子砸在胸口。
    左丘守信大吼一聲,正想要有所動作時,但又在剩下兩個攻擊之下無奈放任。
    杯子得了便宜自然不肯放棄,劃過一個半圈故伎重施,再次轉動繼續向左丘守信砸去。
    如此幾番,左丘守信便已經有了不小傷勢。
    一個扶雲妖修被悟道逼到如此境地,果真是世事無常,難以預料。
    攻擊奏效,左丘守信身上又受了傷,又有詛咒纏繞,接下來事情便好做不少。
    三個老人遊刃有餘,各自默契接連出手,你方唱罷我登場,不留下一絲空當,很快左丘守信就被三個聯手揮擊而砸在地上。
    壓倒一片房屋,甚至還砸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坑。
    躺在坑中,龍頭拐杖丟在一邊,左丘守信嘴中吐出黑血,正想要從坑中爬起來繼續,但隻是稍微動彈卻又不得不躺下。
    此時一隻腳正踩在他胸口,力道很大,踩在地上足夠踩出裂紋,自然踩在他身上也會不好受。
    “左丘城主,看來還是我等技高一籌,落到如此境地,不知你現在心中是做如何感想,若是可以說,不妨與我等說說,我等還是樂意聽的。”
    語氣依舊和善,可話裏話外嘲諷意味卻是掩藏不住,以往高高在上的城主現在在布局之中淪為敗家之犬,這如何不讓妖高興,作為勝者,對於敗者自然是要羞辱幾句。
    左丘守信麵色不變,漠聲道“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你們高興的太早。”
    “哦?不知左丘城主有何見解,如今你都是這副樣子,難道還能翻盤不成,要是大統領還在,你說這話自無不可,但大統領已經死了,你除了任我等宰割,還能做什麽,求饒嗎?這我等可不答應。”
    左丘守信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踩在自己胸口的這個妖。
    或許是羞辱夠了,又或者是早點想要將塵埃落定,總之不管是出於何等目的,這三個又再次凝聚妖氣想要做出最後致命一擊。
    但就在此時,卻有一道身影驀然出現。
    “看來我來的還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