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二話 如果能準備紅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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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er消失兩周後——二十五號夜晚,尤裏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地點是伊甸領土內,在一座雜居樓二樓的酒吧。這裏已經恢複供電,但沒有放音樂。桌上是瓶裝紅酒和兩個空玻璃杯,此外還擺著三種芝士、薄脆餅幹(cracker)、巧克力、切成薄片的帕爾瑪火腿。
尤裏閉上眼睛。自從上個循環結束起,他一直過著尋找恐怖心情的生活。
——water,那個孩子會有多可怕呢?
關於向port宣戰的時機,他有些猶豫。是二十九號,還是三十一號?原本他打算選二十九號,在這個循環內擊潰port。不過water的行動不透明便讓他在意,所以或許三十一號更好,而且時間要盡可能晚。換句話說,就是推遲到下個循分出勝負。
不久後,他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
睜眼看去,是一個男人站在前麵。他個子高,但還比不上尤裏。身上肌肉緊繃,體格強健,表情卻很溫柔。kido。他慢慢走近尤裏的沙發,在他麵前停下腳步問:
“我可以坐下嗎?”
“當然可以。不好意思啊,把你叫過來。”
“哪裏的事。這可是會長的指示,無論去哪裏都沒問題。”
這個男人成了自己的手下,這對尤裏來說也感到意外。對方肯定更意外吧。過去,把銀緣——ido從電影俱樂部搶走的就是尤裏。因為當時那是為了贏下選舉最有效率的辦法,於是尤裏那麽做了。自己應該被kido恨得相當厲害,但從眼前青年的舉止上卻完全看不出來。他保持柔和的笑容,在對麵坐下。
尤裏拿起桌上的酒瓶問:
“紅酒可以嗎?”
“什麽都沒問題,不過我不是很會喝酒。”
“還可以再準備軟飲料。”
“沒事的。至少要陪您幹杯。”
尤裏在兩個杯裏倒上紅酒,然後兩人隻是舉杯示意,沒有實際碰杯。知道kido不太喜歡酒,於是尤裏選了紅酒中容易入口一種。他自己也喝不慣苦味太重的紅酒。
kido拿起杯喝了一口,然後說:
“味道不錯。”
“那真是太好了。”
實際上,尤裏對自己招待人的水平沒有自信,或者說可以穩定拿到八十分左右,但很難做到更好。話雖如此,像這種密談時配的酒品,沒必要追求滿分吧。
尤裏給了kido一項非常簡單的指示,要他能熟練運用十萬點數戰鬥。十萬這個數字可以說很大了。
“狀態怎麽樣?”
被尤裏輕快地發問,kido歪過頭回答:
“不是很清楚。還沒有實際體會到自己變強。”
“哦。”
在尤裏看來,也覺得kido素質優秀。大概比不上白貓吧,但如果隻比較素質,基本不輸給其他人。就算是現在的port裏麵,相同水平的玩家也隻有兩三個,而且尤裏想不到有誰絕對能超過kido。
話雖如此,這也是隻看素質。port的人能夠善用能力,也就是說有使用高額點數的經驗。如果正麵交手,kido的十萬p有些不夠。
可是放眼現在的伊甸,隻能調動這個男人了。雖然還有其他幾名關鍵的玩家,但除了kido以外都不用擔心,他們隻要發揮以往的水平就行,唯獨kido必須突破極限。
尤裏喝了口紅酒,然後說:
“對了,最近我和類人猿聊過。提到到所謂強大的玩家,都對未來有明確的打算。”
“這樣啊。”
“我想知道你的理想。”
kido露出苦笑。他的臉頰已經因為酒精而微微變紅。
“感覺我的回答沒法滿足您的期待。”
“不用擔心。其實聊這類事時我不會對對方有什麽期待呀,當然也不是小看你,隻不過單純好奇地問一問。”
“這樣嗎。”
“嗯。”
“我隻是想和喜歡的人們一起悠閑生活,但不知道如何實現,就隻能讓自己變強。”
尤裏聽了點頭。
kido是個優秀的玩家,但按尤裏的標準來看不屬於強者。他並不像白貓或是月生那樣突出,也不像water或是香屋步那樣大膽地向自己的目標前進。就連類人猿都能算得上是後者,而眼前這個男人哪種都不算。
尤裏目不轉睛地觀察他的表情說:
“那就是你的弱點。”
他的表情一點也沒變。尤裏想在他臉上找到焦躁、怒火或者沮喪,卻一點都沒找到。kido隻是痛快地點頭。
“是的。應該沒錯。”
如果是類人猿,大概會評價他態度溫吞。
但尤裏倒不這麽想。kido身上總有一絲放棄的態度,但那正是他的特色。無論在戰場還是其他場合,他都冷靜地俯瞰四周。視角不放在自己身上,是這個男人的優點。
尤裏繼續觀察kido,同時表示:
“不過啊,要彌補你的弱點非常簡單。”
這次,kido的表情變了。
他噗嗤一聲輕聲笑了,好像是感到無語。
“是嗎?”
“嗯,很簡單。隻要把通向那個模糊目標的路線弄清楚就好了”
“怎麽弄清楚?”
“你希望我把ido——把銀緣還給你嗎?”
這句話裏尤裏毫不遮掩自己的挑釁。
然而, kido仍然沒有太大反應,隻是輕快地點頭說“當然了”。
尤裏喜歡這種類似空虛的狀態,感覺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真可憐,這個男人不愛自己,但他一定拚命想要愛自己以外的什麽人。
——我也是最近才終於意識到,這個想法是錯的。
尤裏真想告訴他。
——愛這種東西的基礎就是自愛啊。對他人的愛,不過是由自愛拓展而來的產物。人類會對他人產生錯覺,誤以為是自己的一部分,並努力像愛自己一樣去愛他們。
盡管尤裏想和kido這麽說,但現在還是先忍住。就今晚密談的步驟來看,這些內容實在沒有意義。尤裏繼續說:
“下次戰鬥中,如果你能滿足我的期待,就把ido還給你吧。我保證把你和他,以及電影院出身的人聚到一個公會,並且不作任何幹涉。”
聽了這話,kido總算是顯得困惑。
他身體微微前傾,用力皺起形狀姣好的眉毛。
“銀緣先生的想法呢?”
“我知道他在拘泥於什麽,要說服很容易。不過——”
尤裏把話說到一半,朝桌上的薄脆餅幹伸出手。把餅幹放進嘴裏,慢慢咀嚼,咽下後才說:
“抱歉啊,我實在想不到該怎麽說才好,不過隱瞞也沒用。這個循環結束時,我們要對port宣戰。”
kido恐怕也多少聽到了傳言,但他似乎不相信。尤裏有意同時散布了其他傳言,比如要和平穩之國、三色貓帝國,還有water的新組織交戰等等,這樣應該順利地分散了人們的注意。
“為什麽,是和port?”
“理由還要保密,不過開戰前就會知道。”
“不管怎麽說,我是沒法動手。銀緣先生在port啊。”
“那怎麽辦?”
“我可以現在就解決一切問題。”
kido的眼裏非常自然地浮現殺意。隻要在自己所屬公會的領土內,就算不是交戰狀態下也能使用能力。麵對擁有10萬p的kido,現在的尤裏隻有3500p。這根本沒法抵抗,隻要他扣下扳機就結束了。尤裏當然也知道有這個可能,而且沒準備什麽對策。
——在這裏殺了我,然後立刻逃進平穩,和香屋他們匯合。
對電影院來說,這個選擇是正確的,非常正確。恐怕換成尤裏就會這麽做,類人猿之類的一樣會選同樣的方法。但kido不一樣,隻要一句話就能製止他。
“ido也打算站在這邊。”
這是當然的吧?現在port在表麵上總點數有160萬,實際上還有檢索士們費力藏起來的30萬。而伊甸雖然體量急速膨脹,點數也隻有port的四分之一左右,正麵較量起來贏不了。
然而尤裏還是決定要和port開戰,是因為有機會從內部瓦解那個組織。其中的關鍵就是ido。隻要有他幫忙,至少可以在情報戰中獲得壓倒性優勢。
kido閉上嘴,一動不動地盯著這邊。眼神似乎在瞪人,但看不出有多少攻擊性,感覺隻是在疑惑。
尤裏繼續說:
“就由你來擔任下次戰鬥的核心角色吧。如果勝利你就能得到一切,失敗就會失去銀緣。因為他也要背叛port。我們是命運共同體嘛。怎麽樣?對將來的構想很清晰了吧?”
這話裏沒有謊言。
隻要能擊敗port,把ido還給kido——還給原電影院的人也沒什麽。雖然感覺或許到那時候ido還會跟在自己這邊,但變成敵人也很棒。那樣就能收集新的恐怖心情。
kido開
小說
口說:
“您想讓我做什麽?”
“很簡單,希望你殺了這個男的。”
尤裏拿出終端,把屏幕給kido看。
上麵是一名玩家的數據。
“是圓桌成員之一。舞台由我這邊來準備。”
隻要幹掉那個人,就再沒有哪個玩家能阻攔尤裏的計劃。
*
同一時間,香屋步正和秋穗一同討論平穩之國的人員安排。
追隨toa離開平穩的大概有三十五人,特別是十支部隊裏有三支部隊的會長離開,損失很大。那三人是紫、uno和太刀町。她們部隊的成員連同領土一起去了toa那邊。
香屋想起nick說過的話。
——正麵較量比較強的是雪彥和綿津見。我不想遇上的對手是uno和太刀町。讓人搞不懂的是瑪卡龍和spooks。
正好那兩個“不想遇上的對手”跟toa走了。nick也和紫一起去了toa的組織,所以他的願望算是實現了。
秋穗說:
“領土也被帶走,是時候廢棄十部隊製了呀。”
這點香屋也同意。平穩的人員有兩成被toa抽走,所以部隊數目也可以減少。
香屋盤腿坐在沙發上回答:
“感覺比較簡單的是用剩下的七支部隊加上月生先生和我的部隊,一共八支。”
“嗯,那不就挺好的?”
“電影院什麽時候解散,我有點猶豫。”
換句話說,是香屋和月生在數據上也成為平穩一員的時機。
其實本來越早越好。最近,加入平穩的原弱小公會那群人已經開始不信任這個組織。他們歸順平穩的一個重要的原因是toa——water的存在,所以也沒辦法。為了修複龜裂,隻能用上月生的名字。隻要月生成為平穩的一員,他們也多少能夠安心,但沒法“立刻”采取行動。
香屋抱著腦袋嘀咕:
“況且,世界和平創造部是什麽意思啊。”
toa的新公會。那是來架見崎之前,她和香屋、秋穗建立的秘密組織。
對這件事,秋穗似乎並沒有特別在意。
“沒什麽不好的吧。原本,世創部的名字就是toa起的。”
“不好,完全不好。搞不懂她想做什麽。”
香屋也不在乎toa把自己過去所屬的組織名字拿來用。不過,toa現在建立公會起這個名字,讓人非常不舒服。
“因為那個不應該是我們的名字才對嗎?”
香屋企圖用“q&a”把架見崎變成沒有爭鬥的世界。為此,至今他承受了許多不合本意的辛勞。然而toa那邊要打世界和平的旗號嗎。
大概是理解到香屋覺得哪裏不對勁,秋穗輕輕推了下眼鏡說:
“說不定那邊也打算搞類似的政治宣傳呢。”
“嗯。我不喜歡論點重複。主張和平的隻要有平穩就夠了。”
“是嗎?如果論點重複,考慮到月生先生的存在,不是我們有利嗎?”
“沒那回事,估計她那邊相當強。”
如果己方和toa的組織主張的內容相同,周圍的人會以實際成果來選擇要跟隨哪一邊吧。要是隻考慮目前的評價,差不多是勢均力敵。這邊有莉莉和月生,對麵是toa和白貓。似乎會是場漂亮的對抗,但對方沒這麽簡單。
“toa還有沒亮出的牌,肯定是藏在port和伊甸。無論內容如何,隱藏的位置都是問題。”
如果考慮port或者伊甸也有toa派,肯定會有很多人都去toa那邊吧。月生曾敗給port和平穩,失去大量點數,如今的向心力無法扭轉這一局麵。
但秋穗毫不在意。她喝著紙盒裝的飲料,不知道是奶茶還是什麽。
“這點我們不也一樣嗎?”
“嗯?”
“kido先生,還有銀緣先生。剛好是混進伊甸和port的牌。”
“但他們不一定能發揮作用,所以我才頭疼啊。”
kido那邊,大多數事情隻要拜托他就能答應吧。香屋對他有這個程度的信賴。但kido現在是那個尤裏的部下,感覺拜托太勉強的事會讓他有危險。至於銀緣,甚至還不算是自己手上的牌。想得到他不過是香屋的夢想,實際上連一根指頭還沒碰到。
如果port與伊甸的戰鬥開始,將月生——那張唯一的王牌混進戰局,到底能做到什麽?port和伊甸,是哪邊占優勢?支持哪邊利益更大?有沒有除他們以外的第三個選項?
——換一下視角吧。
香屋在心中嘟囔。
不是香屋眼中的戰場,也不是尤裏或者pan的視角。toa到底有什麽目的?她要怎麽利用藏在port和伊甸的手牌才最有效率?(譯注:此處原文為port和平穩,但根據上下文來看是port和伊甸更自然。)
——考慮一下可以想到的的最糟情況。
那當然是toa最完美的勝利,靠自己的手牌支配那兩個組織。她已經做好這麽多準備了嗎?
香屋不禁出聲嘀咕:
“為什麽,你消失了啊。”
眼看著架見崎的局勢已經逐漸到達最終階段,你消失是搞什麽?特地在建立自己的組織後立刻銷聲匿跡,實在太可怕了,看不透她的意圖,沒法想象這是什麽步驟。
正在香屋要哭出來似地皺起眉頭時,終端上傳出聲音。
“唷,香屋君。您心情如何?”
這嗓音香屋沒聽過,但口氣他有印象。
香屋朝終端看去。屏幕仍然一片漆黑,看來隻是語音通話。
“ono?”
“哪個都可以,不過現在是pan。啊,不過說話方式是ono版。”
“好繞彎子。”
“哦?真不像香屋君。對port的會長說話時語氣好隨便呀。”
“我本來也是用敬語更輕鬆。要不換一下?”
“總覺得好惡心,我拒絕。——不過,果然我還是以pan的身份說話吧,ok?”
“當然。”
無論port的會長用什麽語氣說話,香屋都沒資格抱怨。該死,早知道就和ono處好關係了。那些日子真讓人後悔不已。盡管很不擅長,但還是對各種人都溫柔開朗些比較好吧,這是為了自衛。
pan開口說:
“然後呢,怎麽樣?差不多該看出尤裏的目的了吧?”
“如果不知道port的數據,一切不好說。”
“那真是遺憾。我都把伊甸的數據當禮物送你了。”
“話說那個真的準確嗎?”
“哪裏不對勁?”
“內容上完全正常,但根據來源有可能變得可疑。”
聽說port——不如說整個架見崎最強的檢索士是銀緣。但那個銀緣好像和尤裏關係不錯。盡管要靠利害關係維係,而且條件是kido等人的安全,但兩人的關係應該到現在還在持續。而如今kido他們生活在伊甸,所以就算尤裏和銀緣的聯係更緊密也不奇怪。那麽,port通過銀緣得到伊甸的數據就讓人信不過。
pan冷靜地開口回答,聲音果然和ono不同。
“主要負責檢索的是ido,不過也給其他檢索士確認過。按那份數據準確無誤來考慮是沒問題的。”
唔,香屋低聲低吟。ono和pan,銀緣和ido,還有toa和water。不隻一個名字的家夥這麽多,真讓人心煩。原本情況就夠麻煩了,真希望名字能簡單點。
“如果隻看數據,果然是類人猿部隊更難對付。名叫風箏還有paraythi的玩家,兩人的能力組合起來就糟了。而且連瑪麗·賽勒斯特都在那邊,可以輕鬆打敗任何人。”
雖然不知道有70萬p的月生如何,但超過10萬p的白貓那種水平是不會有問題。類人猿部隊裏能力的組合隻要得手就能獲勝,而且難度絕不算太高。
pan輕聲說:
“風箏?”
“類人猿的同伴。原本是自己組織的人吧?你記著點啊。”
“你等一下,我看看能力的數據——原來如此。”
“懂了?”
“懂了。我會準備對策。”
“有辦法應對嗎?”
“port手裏的牌還挺齊全的。”
“可是,尤裏也知道那些牌。”
那麽,他肯定也想好了怎麽讓port先打出那些可能礙事的牌。
pan輕鬆地回答:
“是啊。不過對我來說,輸贏都沒什麽。”
“真的?”
“我對port又沒什麽感情。”
“難道說你也要去世創部?”
“世什麽?”
“世界和平創造部。water的公會。”
“哦哦。”
據香屋所知,身為“ono”的pan與toa關係不錯,那麽toa藏在port的牌說不定就是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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