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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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校:真霄蝸牛
    圖源:真霄蝸牛
    曾經有過一個時代,人們能相信一切暴力都是惡行。
    準確而言,現在人們應該仍然相信才對。即便在大群人麵前光明正大地說出口,這種看法也不會引人皺眉,大多數人都能應一句“是啊沒錯”表示認同,屬於極其普遍的良知。
    aporia的含義是“難以解決的命題”。得到這種名字,或許是因為它甚至會否定人們普遍認同的良知。貓——在aporia的架空世界內被賦予貓形提線人偶的形象、本名為小池陽乃的aporia公司員工如是思考。
    作為一件裝置,aporia高速演算著人類社會這份龐大的信息量。如今,在aporia內部發現的種種成果被拿到現實,應用於方方麵麵,所以已經沒有人對這件裝置的正確性表示懷疑。
    那麽問題來了,如果向這件裝置詢問“是否一切暴力都是惡行”,那麽眾多具備良知的人會遭到背叛——大多數情況下,aporia的回答是“no”。之所以說“大多數情況”,是因為如果恣意設定“暴力”和“惡行”的定義,回答也有可能是“yes”,但隻要設為極其符合常識的含義,回答便會是“no”。
    比如對某種問題演算能夠有效應對的方法,有時使用最小限度但又必要的暴力手段能得到更好的分數。無論依靠法律手段走正式流程追究責任,還是受害者咽下心中苦楚、擺出笑臉敷衍過去,都不如當場朝對方掄一拳出氣,這樣大家都會感到幸福——現代社會中,的確存在這樣的場麵。
    在aporia裏,積累了大量像這樣違背良知的“演算結果”,但大半沒有公之於眾。就連aporia自身也斷定,隱瞞這些結果更有利於人類的幸福。換言之,“一切暴力都是惡行”是個偽命題,但繼續相信這一虛假的命題更容易讓現代的人們維持幸福。
    貓會思考這些,原因在於青蛙的疑問:
    “謊言和故事,真的有什麽不同嗎?”
    是aporia在說謊?為了確保故事能夠繼續?還是說,二者沒什麽區別,完全是一回事?
    盡管心中拿不定主意,貓還是毫不遲疑地回答:
    “謊言的目的是欺騙對方,而故事則不同,從一開始雙方就已經達成共識,知道那是虛構的。”
    青蛙繼續問:
    “那比如說,架見崎是謊言嗎?還是故事呢?”
    這一次,貓沒能立刻回答。
    “必須二選一給架見崎下定義嗎?”
    架見崎是謊言。架見崎是故事。根據不同視角,兩種說法都正確。
    甚至還可以再換個視角,說“架見崎是現實”。不需要囉嗦的解釋,貓可以憑直覺說出這句話。
    恐怕青蛙也讀到了貓的想法,他說道:
    “謊言和事實之間隔著一堵牆,厚重又堅固,但上麵存在唯一一扇門。那扇門大概就叫做故事。”
    這話非常有aporia的開發者——冬間誠的風格。無論內容還是措辭,都和貓信奉的他別無二致。
    所以,貓還可以憑直覺明白另一件事。
    ——果然,青蛙才是冬間誠。
    或許二者並非完全相同,但她能夠相信,青蛙就是冬間誠。選擇相信會更加幸福。青蛙說:
    “這話不是我說的,而是模擬了某位動畫導演的思維。”
    貓忍不住笑了。會用這樣的話來掩飾,果然很像冬間誠。
    青蛙所說的“某位動畫導演”,是指櫻木秀次郎吧。他於上個循環末在架見崎死亡,回到現實。
    但在“現實”中,櫻木似乎對aporia股份有限公司申請了一件事。貓無法理解他提交申請的意圖,心裏有些不安。
    青蛙繼續說:
    “通過在架見崎的體驗,說不定他心中萌生了新的故事呢。”
    故事。分隔謊言與事實的牆上唯一一扇門。
    貓注視青蛙,期待能稍稍領會這個人——或者說這一存在的感情。
    但青蛙的麵孔依舊是提線木偶的模樣,僵著一成不變的笑臉。
    *
    這天夜裏,kido待在位於伊甸的酒吧,身體靠進沙發裏。
    酒吧位於雜居樓的二樓,要到店裏必須先走上雜亂的樓梯,如果不知道這家酒吧,就根本不會有朝樓梯邁步的念頭。不過走進門便感到店內氣氛安閑,布置高檔。
    據伊甸的檢索士所說,今天是架見崎遊戲開始後第一百二十一次八月二十六日。自打類人猿死亡的那場戰鬥以來,已經過去五天。
    這五天裏,伊甸的情況變化相當大。
    最主要的,是人在減少。由於water的演說,大約二百八十人離開了伊甸。而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那次演說的內容恐怕還會繼續流傳下去。對於離開的人員,伊甸一方沒有幹涉——明麵上是這樣。其實也有傳言說幾個“叛徒”被抓住,但kido不知道真相如何。總之現在伊甸的人員減少到三百八十七人,而人數超過四百的世創部來到了架見崎人口第一的位置。
    其次,領土也有變化。由於類人猿的死,伊甸被奪走一部分領土。但在kido看來,其結果很奇妙。明明類人猿是公會本部會長,可他管理的領土範圍隻有過去伊甸還是中堅組織時那麽大。
    仔細想想,這個組織現在仍然是“伊甸”,那麽把總部設在伊甸過去的領土可以說合情合理,不過kido本以為這個組織的中心已經轉移到過去port的領土上。如果帶著懷疑的眼光來看,便能想到伊甸沒有把重要的領土分給類人猿,就是考慮到了他的死亡。
    此外,類人猿死後會長換人,沒人對人選有怨言。是尤裏。從類人猿還活著的時候,大家便半信半疑覺得“估計是他在背後控製組織”,而現在他直接走到了明麵。
    眼下,那位伊甸的新領導——尤裏正坐在kido對麵。雖然沒有一丁點新上任的感覺,但從規則上講,這是尤裏第一次成為伊甸的會長。
    最近,尤裏好像每天晚上都會找一名部隊會長過來,像這樣單獨談話。第五天晚上他找的是kido。
    幹杯,以及“恭喜就任”這種空洞至極的問候已經在三十分鍾前結束。之後兩人用古典杯喝著威士忌,聊著關於一名玩家的回憶,直到現在。那名天才般的檢索士有這樣兩個名字:對尤裏來說是ido,對kido來說是銀緣。
    令人驚訝的是,這段時間讓kido感到安逸。他從沒想過,麵對尤裏竟能感覺到“安逸”。但在尤裏看來,這恐怕算不上什麽。和別人一起喝酒時如何讓對方愉快地喝醉,對他來說大概是非常簡單的問題。
    在依舊柔和的氣氛中,尤裏開口問:
    “你想殺了煙霧鏡嗎?”
    kido忍不住苦笑。他的話實在太過自然。無論說的方式,還是聽起來的感覺,都好像非常無關緊要的事情。
    kido嘴角帶著苦笑回答:
    “最近,開始想殺了她了。有一點想。”
    “那就說明你恢複得很順利。”
    “是這樣嗎?”
    “一定是。你怎麽想?”
    “誰知道。怎麽說呢,考慮這種事已經讓我膩味了。”
    比如現在自己有多筋疲力盡;比如怎樣是正常,怎樣又是異常。這些kido已經不想再考慮。越想越累。
    心裏回想著以前聽銀緣說過的話,kido繼續說:
    “喉嚨不渴,肚子不餓,心髒還在跳動。那麽,就必須邁開腳步。——那個人曾說過這樣的話。”
    說不定事實並非如此。或許kido如今仍沒有理解銀緣的本意,但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偏差。
    尤裏輕輕點頭,但沒回答kido的話。他把古典杯放到嘴邊喝了一口,杯裏的冰塊隨之晃動,微微發出聲音。接著,尤裏唐突地改變話題:
    “你知道water提出交涉的事嗎?”
    kido曖昧地點頭。
    “是說月末世創部和平穩要舉辦餐會嗎?雙方調整到戰鬥力相同,然後進入交戰狀態——所以也有傳言說會直接演變為戰爭。”
    “原來如此。你怎麽看?”
    “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不會。無論世創部還是平穩,都主張和平主義,而且老實說,他們不會無視伊甸開戰吧。”
    架見崎處於三方混戰的局麵,其中擁有最強戰鬥力的是伊甸。第二和第三打起來並不聰明。
    尤裏輕輕點頭。
    “完全沒錯。不過,其實完全不對。”
    “這是什麽意思?”
    “我同意你的推測。但我想問的不是這件事,而是water找我們交涉的事情。”
    “這我可是第一次聽說。如果您不說,就沒人會知道這種事。”
    “估計煙霧鏡知道。而她會向誰泄露什麽情報,我也很感興趣。”
    “所以呢?water說什麽?”
    “她提議交換人材和領土。對方出人,我們出領土。感覺可以答應,但看不透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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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看不透,拒絕如何?”
    “完全沒錯。可是,我實在是做不到那麽賢明的判斷呀。畢竟,對方說要拿出的是月生。”
    “月生?”
    kido重複的聲音變了調。月生可以說是世創部在上次戰鬥中唯一的戰果,自己打得狼狽不堪,勉強把月生帶走,為什麽又要交出來?
    “想聽詳細解釋嗎?”
    “雖然有興趣,但不聽也罷。以我的頭腦估計也想不出什麽門道。”
    “我也覺得沒興致解釋,畢竟聽了不會讓酒變得更好喝。那就隻說結論。”
    尤裏嘴上說著,手裏卻在剝開心果的殼,不過沒剝好,果仁跳起來在桌上打滾。開心果這東西,總是沒法優雅地吃掉。
    總覺得尤裏是故意讓它掉在桌上,目的是展現出“不擅長剝開心果的自己”。說不定其實他本可以優雅地把開心果吃下,卻故意失敗。尤裏這個人,一切行為都顯得有什麽意圖。
    他捏起滾到桌上的開心果,慢慢放進嘴裏。
    “我,還有香屋君。這兩個人比起來,你會選誰?”
    這算什麽意思。
    要這麽問,回答隻有一個。
    “當然是您。”
    “謝謝。那真心話呢?”
    這就是真心話——kido本想這麽說,但還是作罷。
    眼前的男人太可怕,讓kido沒法說出這句立刻就會被看透的場麵話。
    “到極限為止是您,但最後的最後,選擇香屋。”
    kido明白,這種回答一旦說出口,就算立刻被一槍打死也沒什麽好抱怨的。因為話裏的意思是比起現在的領導,他更願意選擇以前所在組織的領導——更何況那個組織已經從架見崎消失。但kido也確信,尤裏不會因為這種話壞了心情。
    實際上,他的確毫不在意地輕輕點頭,繼續說:
    “那麽,要怎麽看清那個極限?”
    “不知道啊。這種事,我想都沒想過。”
    kido嘴上答著,同時因為自身的懈怠而苦笑。香屋和尤裏,隻要兩個人都活下去,將來必然發生衝突。而連那種事都不考慮,就說明自己缺乏危機感和想象力。
    尤裏喝了口威士忌,然後說:
    “如果接受water的建議,可以挫敗香屋君的意圖。”
    “意圖,是嗎。”
    “香屋君希望架見崎存在三個組織,因為那樣局麵最安定。但如果我們和water的交涉順利進行,將會有一個組織消失——說不定這才是water的目的。”
    “是哪邊消失?平穩?”
    “不,是我們。伊甸消失。”
    “交涉的內容有這麽糟糕?”
    “嗯。很危險,真的。”
    “那不更應該拒絕嗎?”
    “但是呢,伊甸滅亡之後的發展也顯而易見。我會非常理所當然地獲勝,成為架見崎的勝者,所以才頭疼呀——為什麽water會提出這種把勝利讓給我一樣的事情呢?”
    kido跟不上尤裏的思路。
    為什麽伊甸會滅亡,尤裏會成為勝者?在他的構想中要如何獲勝?如果尤裏的話屬實,那麽water犯下了致命的失誤?還是說尤裏才是預判失誤的那個人?
    如果兩人隔著棋盤勾心鬥角,感覺會是尤裏獲勝。但water也深不可測。不管怎麽說,這內容自己是跟不上。
    然而,尤裏卻毫不停頓地繼續kido已經跟不上的對話:
    “香屋君的預期落空,架見崎隻剩下兩個組織。這屬不屬於你考慮的‘極限’呢?”
    “誰知道。感覺不太能算得上極限——”
    “太好了。看來我們還能繼續當一段時間的同伴。”
    尤裏露出親密的笑容,朝kido伸出右手。
    ——就是說,尤裏打算答應water的提議嗎。
    那到底會發生什麽?交出領土,把月生換到伊甸來。需要多少領土?多到能毀掉這個組織?那麽尤裏又為什麽會成為架見崎的勝者?
    無論心裏有多少煩惱,現在該做的隻有一件事。
    kido擠出自己全部的力氣,用最棒的假笑回應尤裏,握住他伸來的手。
    *
    “kido先生還沒回來嗎?”
    盡管藤永發問,ryaa也沒有回答。他一動不動地盯著終端,恐怕沒聽到這邊的聲音。
    不管怎麽說,得不到回應讓人有些寂寞,但本來自己提的問題也沒有意義。kido還沒回來是一目了然的情況,而且也不是急著要見到他談什麽事情。隻是kido和尤裏見麵這一狀況讓她莫名不快,靜不下心來。
    原電影俱樂部的成員們現在生活在一棟公寓裏。這公寓似乎相當高級,一樓有公用的娛樂室。成員們各有自己的房間,但閑下來的時候便會聚在娛樂室。像加古川已經把被褥帶了過來,每天晚上睡在這兒的沙發上。
    自從離開電影俱樂部,成為伊甸的一員,大家一直一起行動,不過唯獨kido直到最近為止都屬於例外。他被尤裏看中,或者說被尤裏看作一枚有價值的棋子,一直在什麽地方接受特別的訓練,目的是熟練運用遠比以前更多的點數。
    不過在五天前的戰鬥中,kido拿出的結果算是達到了及格線。畢竟他可以說和那個白貓打得不分上下。後來,kido也來到這棟公寓匯合,開始和大家一同生活。
    藤永在ryaa旁邊坐下,朝他手上打探。
    “幹什麽呢?”
    最近,ryaa一有時間就擺弄終端,但似乎也不是專注於檢索士的工作。
    他好像終於注意到藤永,總算抬起頭回答:
    “解讀whatbot。”
    “whatbot?”
    “不知道嗎?公告板上有這麽條帖子。”
    架見崎的檢索士之間有個不區分組織的公告板。比如兩個公會進入交戰狀態時,其他公會的檢索士們會在公告板上交換情報,以此準確分析戰況,藤永聽說是這樣。
    ryaa打開那個公告板擺到她麵前,然後指向其中一行。
    what do you want
    這字麵顯得奇怪。內容應該在表達“你想要什麽?”的疑問,可後麵沒有問號,總覺得話還沒說完。
    不等藤永開口,ryaa便補充道:
    “恐怕是機器人在自動發帖——從這個循環開頭突然開始出現,每天固定發三十六次,每次發的內容也一樣。然後,這東西開始被人稱作whatbot,在有空閑的檢索士之間傳開,如果能成功解謎,說不定會有什麽進展。”
    “你很閑?”
    “那當然,除非是水平特別高的檢索士,否則不開戰的時候幾乎沒活可幹。另外呢,多少有點別的企圖。”
    “隻要成功解謎,就能得到財寶?”
    “我奢望的東西比財寶還有價值。——有傳言說,這個公告板其實是出自銀緣先生之手。”
    銀緣。電影俱樂部的第一代會長,公會的象征。
    藤永還在等ryaa繼續說,可他好像覺得已經解釋得夠充分,視線已經回到終端屏幕上。——過了一會兒,藤永也明白了他的想法。
    銀緣在上個循環末死去。而這個循環開始後,“whatbot”開始在公告板上有動作。
    “就是說,銀緣先生死後,他做出的公告板上立刻出現了神秘的機器人?”
    ryaa繼續盯著屏幕回答:
    “關於公告板是誰做出來的,我也不敢肯定。隻不聽傳言知道有這個可能性。不過,whatbot說不定是那個人最後留下的消息。既然是電影院的檢索士,就值得把所有空閑時間都花在上麵,對吧?”
    “為什麽不早說?”
    “我也是最近才發現的。架見崎的組織少了很多,這公告板已經幾乎沒有意義了,所以本來也沒什麽機會打開看。”
    “知道什麽了嗎?”
    “剛才也說了,帖子內容相同,每天發三十六次。此外,每天發帖的時間也完全相同——你有興趣?”
    “有啊。當然有。”
    ryaa操作終端,切換屏幕上的內容,上麵單純列出了十八份時刻。
    01:01:25 02:01:06 02:02:12 02:03:15 03:01:13 03: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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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01:09 07:01:12 08:01:20 09:01:23 10:01:07 11:01:24
    “從前往後分別是時、分、秒。這是半天的量,午前和午後分別在相同時間各發十八次,區分a和p的話一共三十六次。如果是銀緣先生幹的,我推測這背後是他發給什麽人的消息,一共十八個字。”
    聽著ryaa解釋,藤永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手裏的終端。
    上麵列出的時刻似乎有什麽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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