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們知道大劉那神秘的朋友去了哪裏了。”

    眾人繼續盯著遠處那片海麵，那圓滑而簡潔的獨角鯨皮膚上突然破開了一個裂口，那碎裂的部分迅速下凹，變成比起其他部分更深的黑色，但黑並不代表虛無，就像宇宙中最黑的物體——黑洞，它也不是虛無的。

    那塊碎裂後下凹的深黑色部分突然裂開更大的口子，露出了其下更加漆黑的空間。接著，那個部分忽然消失了，其實它是被收了起來，但因為收的太快，所以看著就像忽然消失一樣。

    那下麵現在是更黑的一片，但漆黑仍然不能代表虛無，就像空寂的宇宙也存在太陽輻射出的高能伽馬射線一樣，那裏現在也存在著肉眼暫時看不到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黑色變得淡一些了，是從中間開始變淡的，旁邊的一圈仍然是黑的。接著，一個球形的東西伸了出來，它和獨角鯨的皮膚一樣圓滑、簡潔。它是那樣的和諧，和它的母體獨角鯨一樣，讓人看著感覺它是大海的女兒，它就這樣地直觀地表現著大海的柔美。

    但秦照知道，它們一點也不美，甚至可以說是邪惡。

    那個伸出來的球體上有一個很明顯的紋路，那個紋路像一片香樟樹的葉子，卵形的。奇怪的是，葉子居然在變化，它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深刻了。當那個紋路的顏色繼續加深到一定程度時，秦照看清楚了，原來不是顏色在變深，而是那片葉子在整個地從球體表麵凹下去了，這給人帶來的錯覺就是顏色越來越深。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球體的圓潤、簡潔，與和諧。

    當凹下去一定程度時，這個動作被停止了，接著從葉子的葉柄處開始分離，露出了一條“白——黑——白”構成的細線。這細線越來越粗，當葉柄的分離達到一定程度時，秦照看清了，那是一個眼睛！裏麵那個“白——黑——白”的內球麵中，黑色部分就是眼睛的瞳孔！

    “它在盯著我們。”尚斯文說道。他顯然也是剛才看明白那是個機械眼睛。

    遠處，兩艘驅逐艦又射擊了四發v3火箭，但效果比剛才更爛！

    一發也沒打中。

    他們就像是扔出了四個昂貴的雞蛋，但連碰都沒碰到目標，就被大海給私吞下去了，想把目標砸得一臉蛋黃都不能，因為目標……居然開始躲避了，那躲避的速度簡直令人驚奇，簡直詭異！正常的船體在水上轉向至少要十多秒鍾才能看得出明顯的軌跡，而她卻像一條魚兒一樣，靈活地過分。

    兩艘驅逐艦上的船員想把那顆惱人的眼睛打下來，因為它總是用令他們心慌的眼神盯著他們。於是，又是四發v3火箭發射了，這次為了覆蓋式打擊，是四顆火箭並排發射的，並且還貼著海麵，理論上，獨角鯨潛艇不可能再躲避掉了。

    不過，獨角鯨貌似也沒有躲避的想法，她一動不動地在那浮著，像一個拳擊冠軍在接受一個小孩子的挑釁，那驕傲的姿態讓人看著非常難受。然而，她的確有那驕傲的資本，當四發火箭即將要擊中她時，她突然從海底躍了啊起來，以身體直接對撞那四發火箭。

    “撤離！”秦照突然說道。

    兩艘驅逐艦已經在獨角鯨潛艇從海底探出頭的刹那間撤離了，他們比秦照的反應更快。而秦照也在火速撤離中。因為不遠處那個相比起驅逐艦來說並不太龐大獨角鯨潛艇實在令人心悸，他們終於看清了獨角鯨的動作，那條龐大而壯碩的尾巴居然在擺動！像魚兒一樣地擺動！太可怕了！這完全超出了眾人的理解能力，那是一艘可以擺動身體的魚形潛水艇！

    眾人全部火速撤離，雖然還沒有看到獨角鯨攻擊他們的能力，但就憑那驚人的防禦能力和那可以擺動的身體，就可以預見她的可怕了。

    撤離過程中，秦照聽見轟的四聲巨響，獨角鯨的頭部被dǎo dàn擊中了，爆炸的聲音通過海洋迅速傳到裏眼號潛水艇內部。實際上已經不能說是dǎo dàn擊中了她，而是她像拍蒼蠅似的，拍中了那幾隻dǎo dàn。幾隻蒼蠅一樣的dǎo dàn被獨角鯨騰空拍爛了，濺起了幾片病態的血花，像黃褐色的石灰粉砸在了堅硬的石頭上散開來一樣。

    但是為什麽會有四聲爆炸？即使獨角鯨躍起來硬抗dǎo dàn，根據四顆dǎo dàn間隔的距離，那也隻有兩顆可以擊中她而已，其餘兩顆肯定是要打空的，會一頭紮進海水裏，發不出任何聲響，但是剛剛的確響了四聲。秦照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實上也由不得他多想這些繁雜的問題了，更麻煩百倍的事情來了。

    一陣巨濤拍了過來，潛艇在瞬間丟失掉屬於海麵的所有視野，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盡的海花白沫。那是更無窮盡的小氣泡兒構成的，這些小氣泡在海水裏胡亂地四處撞擊，形成了一個數以億計的鏡片組。這個龐大得超乎人類技術能力n倍的鏡片組把海麵上的光線折射了無數次，再投入到潛艇的潛望鏡中，這時隻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這白色白得空洞而不真實，讓人感覺像置身於通往天堂的路，一身的感官隻能感覺到悠揚、空虛和孤獨……

    於此同時，秦照隻感覺身體突然輕了起來。隨後他看了看腳下，發現一些小器械正在脫離地球的引力，係成蝴蝶結的鞋帶也紛飛起來，變成兩隻真正的蝴蝶。過了一會兒，他發現尚斯文也開始脫離地球的引力，其他人都一樣，包括他自己，都漸漸飄了起來。

    裏眼號小潛艇一定是被強力的浪濤托起來了，而潛艇裏麵的人和物體也都跟著它被一同托起來了。

    由於潛艇的體積更大，受到的空氣阻力也就更大，在這個整體都上拋起來之後，潛艇比它裏麵的人、物更早地停止上拋而做自由落體運動。所以眾人和身邊的所有小物體都進入了短暫的失重。由於失重帶來的痛苦和身體與周圍物體的撞擊帶來的煎熬，這短暫的過程顯得極為漫長。

    他們的身體開始彼此間歪斜起來，已經分不清誰是垂直的、誰是水平的、還是誰是傾斜的。因為唯一的參照物——小潛艇的內壁，也變得不靠譜了。

    “咚”的一聲，秦照清楚地感覺到腦部遭受了撞擊，加上失重帶來的惡心，他仿佛已經走向了潛艇外麵那條通往天堂的白色天路。

    秦照想振作起來，但周圍的聲音真的越來遙遠了，他潛意識裏的自己已經置身於那片空洞而孤獨的白色世界了。他想呼喊，但是他什麽都喊不出來，也可能他是喊出來了，但是聲波卻傳不出分毫距離，仿佛連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都在和他作對，都在阻止他和其他人的溝通。

    不光是秦照，周圍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感覺，這很奇怪，即使是失重也不應該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電磁女甚至感覺腦子都快炸開了，耳膜也快崩開了……

    “秦哥，你沒事吧！”一陣無比遙遠的呼喚傳到了秦照的耳邊，秦照心裏一熱，在這痛苦的失重中，這句話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了，雖然分辨不清它出自誰口，但它的確是強有力地把他從通往天堂的孤獨白色世界裏拉了回來了。這便夠了。

    但是秦照沒有力氣回答，他隻能用內心告訴那個聲音，我沒事，還活著呢。

    他們化作了n多個大分子模型，在混亂的空氣中，他們做著更加混亂而毫無規律可循的布朗運動，就像潛艇外麵那無窮盡的小氣泡兒，他們就是那些氣泡兒的縮寫……

    毫無懸念地，秦照他們的裏眼號小潛艇被擊翻了。

    就在所有人掙紮到絕望的時候，重力忽然又變魔術似的回來了！

    這時候小潛艇已經翻轉了一百二十度的角，所有人都重重的摔在了原來是放救生衣的牆麵上。他們都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仿佛他們剛剛經曆的不是簡單的失重，而是掉進了海底，是經過了漫長的無氧的窒息，最後他們終於又遇到了新鮮的空氣一樣。

    他們都是如此的激動，重力又重新回來了，仿佛這是他們這輩子最踏實的一刻，雖然代價是鑽了心的疼，雖然剛剛的惡心、頭痛和耳膜疼等各種不舒服還沒褪去……

    所有人都意識到，海麵應該就要平靜下來了，或者是海浪把他們拍打到離獨角鯨更遠的地方去了，因此帶來了難得而漫長的重力平衡。眾人的感覺和剛才完全相反，由於他們對這一刻終於到來的心安和恢複重力所帶來的踏實，這漫長的平衡顯得極為短暫、就在他們剛放鬆過來時，失重緊接著又來了，剛剛那看上去短暫的平衡因此顯得更加短暫了，就像一瞬即逝的美麗花火，美麗卻不能抓在手心的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