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的那一天，家家戶戶還都沉浸在過年的氣氛裏，新的一年給人們帶來了新的希望。

    經歷了跨年後，嶽何氏終於也想通了，孩子大了就隨之去吧，好壞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別哭著來找自己就行。嶽何氏好不容易終於打起來精神，要把一切煩惱拋在昨天，可偏偏這時候，發生了一件讓她更崩潰的事情。

    初一下午，大囡的親生父母突然出現在老嶽家的門前，兩個人這次可不像上次那樣收拾的利利整整，倒像是剛從家裏燒完火喂完牛就找來的樣子。毫無防備的，讓老嶽夫婦感到萬分意外，隻好先出門招呼了兩句，才發現事情並不是想象的那樣子，這倆人可不是來串門的，這是打架來的，而且還專挑在大年初一這一天過來，明顯是有備而來。

    原來那老兩口的兒子想到城裏工作，知道有個親姐姐嫁到了城裏，於是就動腦筋想搭上關係。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了地址，老兩口就跑去城裏找大囡，結果大囡帶著娃，閉門不見。無奈之下，他們認為老嶽給了大囡什麽教唆，一直不讓親生父母與孩子相認，現在也不讓親生弟弟和姐姐相認，真是壞透了，於是又來到老嶽家，指責老嶽夫婦壞的冒煙，不知道是給大囡下了什麽藥，讓她這樣冷酷無情。

    老嶽一家聽罷自然不會給什麽好臉色，冷著臉就回屋，當臭狗屎晾著無理取鬧的那兩人。結果那老兩口居然一左一右直接開始坐在地上，又哭又鬧，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像兩個門神一樣，拍著大腿，一個哭一個喊，男女搭配、抑揚頓挫的唱著：“你們老嶽家啊，真是沒良心啊，教壞了我那孩子，讓她不認親爹娘啊！左鄰右舍你們都看看啊，這就是教書先生啊，能給國家培養出什麽人啊？讓我那閨女翻臉不認人啊，不認親爹娘啊，不認親弟弟啊，還有沒有天理啊……”

    鑒於唱的如此高調，還有音有律，句句押韻，都快比的上哪家黑白電視機裏傳出來的戲劇唱腔，左鄰右舍們板不住好奇，漸漸的出門圍在一旁看著熱鬧，有的手裏還拿著瓜子、花生，呼朋喚友，家裏的電視機還看什麽看，看這個，還省電，老嶽家門口的人越聚越多。

    有的勸：“大冬天的坐地上冷啊，快起來吧，有啥事好好說說！”

    有的罵：“大過年的，不讓人家過好年就在門口鬧，安的什麽心？”

    有的評價：“人家養了孩子幾十年，這兩人可好，就想撿現成的來了，做人可不能這樣。”

    大家指指點點，有的不明真相的覺得是不是老嶽家真的做了什麽對不住人家的事；有的知道老兩口在大囡出嫁時曾經過來訛錢，和別人解釋；有的義憤填膺，覺得真是幸虧這老夫婦沒養著大囡，要不這家庭教育會出什麽樣的人；有的說生恩還沒有養恩大，閨女是你自己不要的，人家幫你養大了最起碼也應該感恩，結果卻是這麽胡攪蠻纏……人群裏嘰嘰喳喳，紛紛談論，你一言我一語的聲音都改過了遠處的鞭炮聲。

    老嶽對於來人那樣的詆毀謾罵也是非常生氣，但是平生從來沒有跟人打過架、動過手，此時也隻能躲在屋裏唉聲嘆氣。文玉聽不下去了，要出去把大門緊緊關好，被嶽何氏一把拽住。

    嶽何氏從來沒有受到人家這般欺辱，聽著外麵的囂張謾罵，她氣的簡直要爆炸，連日來無精打采的人此時突然像打了雞血，瞪著兇狠的眼睛，擼了擼袖子，像一隻發怒的公雞，大罵著就邁出門去。

    “你們真是夠了，是不是欺負我們老實人家？當年你們想追生兒子，不要想才送人，我好心把孩子養大，你們卻來生要搶走，還好大囡大了，要不遇到你們這樣沒臉的人家哪還有現在的好日子過，看她過好了，你們就去搗亂，沒皮沒臉，帶著兒子禍害人家，又要錢又要命，我今天非得替老天爺收拾你們……”嶽何氏罵人方麵從來沒有人是她的對手，打架也是誰也不怕的架勢，一出門破口大罵了幾句，然後就對著那個女人沖過去，手腳並用，連打帶罵，倆人很快廝打在一起。

    老頭開始還在地上跟著幹嚎，一看媳婦正在挨打，也沖過去拉架、保護、反打，嶽何氏被氣紅了眼，爆發出超出常人的戰鬥力，力大如牛，把兩個人都撂在地上狠狠地打，連踹帶踢，不管鼻子、眼睛還是胳膊、腿……文玉怕母親以一打倆受委屈，也沖上去幫忙；長英膽小，躲在門後觀看戰局，沖著母親姐姐揮著拳頭暗暗鼓勁；佑生倒是非常興奮，跳著腳喊加油，無意中看母親也被挨了一下打，頭發都被女人拽散了，這還了得，直接沖上去拿出平時打架的狀態，對著老頭就一陣猛踢。

    幾個人打成一團，圍觀群衆也早就看不下去了，有幾個人過去拉架，畢竟是鄰裏鄉親的，打架的時候，還是幫著自己村的人，先拉起外來的兩人按住胳膊不鬆手，那兩個人動彈不得，被嶽何氏、佑生等人又沖過去補上幾腳。老頭終於發現對方人多勢衆，自己這次好像是策略不嚴謹，以為這讀書人家不會打架，任自己罵一頓就老實了，沒想到實在頂不住，用力掙紮開來，拉著媳婦趕緊跑掉了。

    嶽何氏見人逃跑，喘著粗氣，拾掇拾掇臉上的亂發，叉著腰沖兩人的背影大罵：“我閨女長這麽大沒吃過你家一口飯，沒喝過你家一口水，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因為是你們生的就想說認就認？幾次三番的上門鬧事，是不是當我們老嶽家好欺負？混賬東西，吊死鬼擦粉帶花的，死不要臉……”

    鄰居有人說道：“就是呢，別跟那種人計較，沒安好心，太缺德了。”衆人看在眼裏，其實也早就氣不過了，此時簇擁了嶽何氏像勝利凱旋的女皇，把她送進了屋裏，大夥兒七嘴八舌的勸著、聊著。

    這場仗，嶽何氏終於還算是勝利了，氣也出了，心情舒坦了不少，跟大家嘮著嘮著，過了一會兒，感覺肚子都有點餓了，熱情的留衆人一起吃飯、過年。大家趕緊擺手，口中說著不了不了，還得回家過年去，好半天大夥兒才散。

    “包餃子！”人走後，嶽何氏一身舒爽，喊了一聲文玉，開始恢複往日的精神狀態，屋裏屋外忙活起來。

    又過了幾天，和大囡約定的時間要到了，嶽何氏和老嶽商量來商量去，覺得還是得親自去一趟，和人家當麵好好嘮嘮，不過，這次準備帶著文玉一起過去。

    文玉聽說能去城裏大姐家玩，興奮的幾天沒睡好覺，從小到大，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能去那麽遠的地方，早就聽說城裏高樓大廈、車來車往，具體是什麽樣，這次終於有機會親眼看看了。

    她並不知道父母其實另有打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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