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做月子

    書平覺得自己的身體突然變得輕了，越飛越高，甚至能隨意地在雲層裏遨遊。藍藍的天上到處都是軟軟的白雲，陽光和煦溫暖，她開心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輕鬆愉快。她腳踩在一朵白雲上，張開雙臂飛到頭頂上的另一朵白雲上，美麗的花瓣在身邊灑落，這一切讓她的內心安祥寧靜，隻想永遠呆在這樣的地方。

    正當她要閉上眼睛躺下好好睡一覺時，耳邊突然傳來了嬰兒的陣陣啼哭聲，一雙白嫩嫩的小手向她伸過來，小臉蛋上還掛滿了淚花，書平猛然醒悟過來，她差點忘記了自己剛出生的孩子，於是沖著孩子伸出手去，孩子看母親要抱自己，也不哭了，仰著甜甜的笑臉，撲閃著大眼睛沖書平奔來。書平握住了孩子的小手，那小小的、軟軟的手指竟然無比有力的抓住自己，書平哭了，她抱著孩子不住的親吻，口中喃喃說道：“我的孩子，寶貝，媽媽不會離開你的！”

    ……

    書平漸漸止住了血，呼吸正常了，陸老太終於鬆了一口氣，疲憊地坐了下來，對一旁哭泣的嶽何氏說道：“大妹子啊，你閨女沒事了，幸好我是個老接生婆，這麽多年前後接生過不下一百個孩子，否則還真不一定能對付得了啊！”

    孩子在旁邊還在哇哇啼哭，陸老太檢查了一遍，看看口中是否有異物，又看了看全身，拿起一塊幹淨的布再好好擦一遍，最後輕輕的放在書平身邊。

    嶽何氏從布包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感激地遞過去。陸老太推辭堅決不收，臨走時對嶽何氏囑咐道：“我侄媳婦身子虧，月子可得好好做，吃點有營養的，能補回來的！”

    嶽何氏點頭。

    送陸老太出門的時候，田禮感激不已，不料陸老太反而一臉嚴肅地說道：“田禮啊，我看著你長大的，雖然跟你媳婦不熟，但是人家嫁這麽遠的地方來不容易，聽你爸說當初還是跟家裏鬧僵了才來的，我看你媳婦是個好姑娘，以前不管怎麽樣，都過去了，今後你好好對她，這孩子都有了，一個小家都圓滿了，該有點責任了！”

    田禮哎哎的連聲答應。

    ……

    村西頭，田祥摸著一臉的絡腮胡子唱著走調的評劇，擲地有聲的扔出一張牌：“草花勾！”

    田勇罵道：“你爺爺的那麽大聲幹啥？二上！”

    “勇子，論輩分我還是你叔呢！”田祥不發火，笑嗬嗬的回到。

    “去一邊論去！咱倆光屁股長大的，我還不知道你幾斤幾兩？”田勇無奈踹了一腳田祥。

    二狗嘿嘿笑道：“你們都是我哥，我叔叔大爺，大王管上你們！哈哈哈，沒辦法了吧？灑家可贏了啦！”二狗仰天大笑。

    田禮撂下牌，把衆人的紙牌打散重新洗一遍發出去。

    田祥說：“兄弟，你都出來幾天了，跟我一樣胡子拉碴的，也不回家，咋的？生了女娃不高興？”

    田禮揉揉眼睛：“回去幹啥？丈母娘看我的眼神都恨不得殺了我，哪敢回去啊！”

    “哈哈哈！”衆人大笑。

    二狗說：“你那丈母娘啊，一看就是個厲害人物，回去還不得把你生吞活剝了，甭管她，等她走了再回去，沒事，哥幾個這兒有的是地方讓你住！”

    田祥瞪了二狗一眼：“你小子光棍一個，沒吃沒喝的，做點人事吧，難道跟著你喝西北風去？田禮就在我家住了！給我兜著局，我這兒的生意還得指著他呢！”

    “大叔啊，我也在你家吃！”二狗諂媚的看著田祥。

    “蹬鼻子上臉，明天給我家掰苞米去！”

    “好咧，田勇，你去不？”

    “我媳婦今早上還鬧著呢，我打完這把就得回家，這娘們六親不認，可不敢惹毛她！”

    衆人哄笑。

    書平身體虛弱，奶水很少，孩子經常餓的哇哇哭，嶽何氏一旁大罵：“別哭了，小兔崽子，咋伺候你都是老田家的種，將來不一定念著我這當姥姥的好！”邊罵著邊把一碗米湯喂進嬰兒的嘴裏。

    書平還想再給孩子增加點營養，支撐著下地，找到一袋麵粉，從裏麵抓出一小把麵，放在碗裏添水攪拌，趁著正做飯的鍋竈裏的旺火加熱，很快，麵湯咕嘟咕嘟的冒起小泡，隨著筷子的不斷攪拌越來越均勻細膩，書平用抹布端著碗放在炕沿上晾涼，吹吹覺得不燙了，拿筷子沾起一滴送進孩子的嘴裏。孩子雖小，卻非常能吃，吧嗒吧嗒的吃著香甜。

    嶽何氏從雞窩裏撿來雞蛋，麵無表情的洗好扔進鍋裏：“你一會兒吃個雞蛋，看能不能産點奶水喂孩子！”

    這少有的溫情令書平有一點點的感動，但是大部分時候仍然得承受著來自母親的數落。空閑時，嶽何氏喜歡搬出過去書平如何如何叛逆、如何不順自己心意的事情，添油加醋，再發揮著口舌的優勢，直說的書平無比煩躁。一天，嶽何氏又數落書平：如今落到這樣的田地，真是自找苦吃啊，活該啊等等，書平終於忍不住吼道：

    “夠了！”

    嶽何氏一聽，這還是以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書平嗎？火氣又上頭了：“我沒個夠，你這個敗家閨女，我白養你這麽大，當初不如掐死你！”

    “那你現在掐死我吧，還來得及！”書平眼含淚光，提高音調回答。

    “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現在就……”嶽何氏揚起手掌對著書平意欲打下去，滿臉怒色。

    “你打啊，讓你打！從小就被你打，你可從來沒手軟過！”書平把臉迎上去。如今的生活她自己又何嘗不是痛苦？

    母女倆的爭執吵醒了熟睡的孩子。書平俯下身抱起女兒，掀起衣襟開始喂奶，臉色很快也變得柔和起來，她似乎忘記了剛才的不快，輕輕地哼唱哄睡：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搖藍搖，你快快安睡，

    睡吧，睡吧，被裏多溫暖。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爸爸的手臂永遠保護你。

    世上一切幸福的祝願，

    一切溫暖全都屬於你。

    ……

    懷裏的秋子漸漸安靜下來。

    嶽何氏安靜了片刻，還覺得不爽，繼續嘮叨：“你等著吧，真是個強脾氣，跟牛有一拚，我看你平時也是沒少找打，那田禮也不是什麽好人，天天不著家，不管老婆孩子，這都是你自找的苦！別怪我沒提醒你！”

    “打我也用不著你管！”哼唱聲戛然而止，書平不客氣的回敬。

    嶽何氏渾身發抖，伸手食指沖著書平指了一下又放下，恨恨的出門。晚上才回來，做飯時摔摔打打地洩氣。

    書平難得吃上母親做的飯，更不敢奢求母親能給繈褓中的孩子做吃的，隻好每日起來親自給女兒煮最粘稠的小米粥及麵糊。

    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101nov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