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書平的信

    “剛才那人是誰？”水蓮壓下沸騰的火氣，努力讓自己內心平靜下來，問道。

    “網友！”陸星明漫不經心的回答。

    水蓮的眼淚唰的流了下來，她咬緊嘴唇，顫聲問道：“是我還不夠好嗎？星哥？”

    陸星明關掉遊戲，不耐煩的靠在椅背上，頭向後仰倒，長出了一口氣。屋子裏變得靜靜的。過了一會兒，陸星明隻覺得有人向自己走來，接著一雙溫熱的手放在臉頰上，一滴淚掉在了陸星明的額頭。

    “星哥，我愛你！我不會再悄悄離開了，都怪我惹你不開心，是我不好！”水蓮跪在地上，哭著把頭埋在陸星明的腿上。

    陸星明心裏暗嘆一聲，還真是黏人。秋子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眼前，他冷冰冰的拂開水蓮的手。

    “你不要哭哭啼啼的好不好？我這一天壓力有多大？你知道嗎？工作上老板找我麻煩，為了那麽點工資獎金我都要忍氣吞聲，回來放鬆一下，結果還被你攪的亂七八糟，要想讓我開心，以後你就要再乖點，知道嗎？”陸星明已經畢業了，早已離開了學校。

    “好！”水蓮抹去臉上的淚，哽咽著應道，“隻要你不離開我！”

    這句話更加重了陸星明的心事，暗自後悔，不由責怪自己為了貪一時新鮮，竟放棄了大好的前程。以前隻覺的田秋子呆板木納，不懂情趣，相識幾年隻讓自己偷偷親過一次，水蓮則不同了，大膽開放聽話，自己說一不二，極大的滿足了男人的虛榮心。之所以和秋子分手也正是兩個人比較上，水蓮更是自己所需。

    可是最近的工作壓力讓自己焦頭爛額，父親的話猶在耳邊：“我兒子啊，你長得不錯，可以找個有錢的千金過日子，別找那些窮人家的女兒，再漂亮也是一時的，將來幾十年要壓著你喘不過氣來呢，有錢的人好啊，少奮鬥二十年呢！”，陸星明對父親的話言聽計從，也正是父親讓他放棄了田秋子，可是沒想到父子兩人的眼光同時錯了，誰能想到田秋子竟然會有那樣一個有錢的媽呢？

    不過也慶幸曾經有過短暫的戀情，他了解秋子，應該還沒有忘記自己，現在隻需要有一個合適理由去找她。那輛豪車又散發著耀眼的光出現在腦海中，陸星明看了看旁邊淚眼婆娑的水蓮，暗自打定了主意。

    ……

    書平已經養成了每個晚上在燈下寫信的習慣，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拿起筆來所有的感情便如流水一樣傾瀉。她寫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如何愛上了田禮，後來如何生育了兩個最心愛的寶貝，以及在被丈夫家暴時內心種種絕望的念頭，都因為看見秋子和冬子的笑臉而堅忍下來。

    書平還寫到了那個黃昏，帶著冬子獨自踏上了未知的路，如何乞食，又如何害怕被人追逐，又是怎樣到達的這個城市，直到後來怎樣有了自己的事業。甚至在信裏，書平寫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夢想：嫁一男人，有一子一女，有愛，有家。

    後來真的有了兩個寶貝，書平就覺得沒有比這再完美的事情了，可是後來，她卻把女兒丟了。書平在信裏如泣如訴，常常弄得自己濕了眼眶。

    信件一封一封紛至遝來，塞滿了秋子的背包，三個多月一百多封信，每一封的封麵上都寫著“愛女田秋子收）”。在一個周末的午後，舍友們都外出了，宿舍裏隻有秋子一個人，整個房間裏靜靜的，隻有風吹著窗臺上的蘭花在微微搖動，秋子從背包裏掏出了所有的信件，已經是厚厚的一摞了，終於拿起來其中一封去讀：

    “那時候，你剛剛出生，是個皺巴巴的醜孩子，媽媽還擔心你會不會一直醜下去，後來越長越白淨，開始變得討人喜歡了，你牙牙學語的時候說出來的第一詞是媽媽。孩子，你知道嗎？當時媽媽哭了，很幸福的哭了，那是一種被難以形容的美妙感覺，似乎生命都變得有意義，是那種，有了你，我再苦再累也願意的感覺。你就是媽媽的心肝寶貝、小棉襖。後來你弟弟出生了，媽媽把給你的愛要分給他一點，你那麽小居然還知道吃弟弟的醋呢！”

    ……

    “秋子，媽媽矛盾後悔了整整十年，矛盾在於我帶著冬子出走是對是錯，唯一覺得不對和後悔的地方就是沒有拉緊你的手。如果當時媽媽堅持一下，也許，你就會跟媽媽離開了是不是？那樣，我們母子三人就再也不會分開了，媽媽是有信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人。每每想及那一天，我就會後悔，後悔沒有帶你一起離開，讓我思念了整整十年，我的女兒。”

    ……

    “我的女兒從小就表現出了非凡的繪畫才能，才四歲的時候，就拿著樹枝在地上畫看到的所有東西，房子、小樹、過往的人、雞鴨鵝等等，七八歲就會給媽媽畫肖像了，那時候媽媽一直覺得很自豪，在北嶺村一說到孩子，媽媽的腰就挺得直直的，誰家的孩子也比不上我的女兒，如今聽說你報考了美術專業，媽媽真替你開心，這是一條適合你的路。”

    ……

    “媽媽的一個專賣店裏有二十幾個女工，她們有時候看見媽媽就像貓看見老鼠一樣，其實完全沒有必要，我雖然看似嚴肅，其實是個內心溫暖的人。秋子，這十年來，你想象過媽媽的樣子嗎？媽媽變了，和以前大概像兩個不同的人。以前的我在村裏膽小怕事，被欺負也不敢多說話，知道為什麽吧？如果你爸爸能對我好點，愛護我，我大概也會擡頭挺胸了。但是後來的事實證明，媽媽不需要依靠別人，自己就可以昂起頭挺起腰，做個讓所有人都敬畏的人。其實這也是媽媽曾經不敢想象的生活。”

    ……

    “你弟弟曾經是個不讓媽媽省心的孩子，他剛到這邊的時候，像隻好鬥的公雞，學校三兩天就會打電話給我。老師們總是氣洶洶的說，今天他打了這個同學幾下，明天又把那個同學的衣服扯破。媽媽總是很不好意思，要對被你弟弟欺負的同學父母們挨個道歉，取得人家原諒，否則學校就要拒收。後來一天，媽媽有些生氣了，頭一次打了他，那時候媽媽心裏是痛的，冬子也哭了，他告訴我想家，想姐姐，你知道媽媽當時的心嗎？我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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