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母子終深情

    回程的路上，隻見田野裏金黃的麥穗飽滿而沉重，玉米早已被收割，高大的稭稈平鋪在田地裏，大片大片的青綠發紫的地瓜秧像是一塊厚實的毛毯，從山下罩到了山上。山坡上還有放牧的人趕著牛羊，唱著不知名的山歌。微風徐徐吹過，拂在臉上清涼舒適。

    秋子看的沉醉了，心裏一直被一種溫暖所填滿，眼前的這些景色正給了自己一種記憶深處家的感覺，家就是這樣彼此因為責任親情而無所計較的付出，這樣內心才覺得踏實，厚重，而充滿沉甸甸的收獲，像這個秋天一樣。

    秋子此時無比慶幸於自己的決定，因為愛著母親，所以要為母親去道歉，為母親求得姥姥的原諒，為母親找到她一直缺少的家庭的關愛；因為愛著母親，她不願意母親在孤單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雖然她一直一一種堅強的姿態去生活。

    但是秋子知道，自己母親的內心何嘗不向往著父母膝前承歡，兄弟姐妹互助互愛的那種親情！此時，她隻想告訴母親，她的世界裏不隻有自己和冬子，還有身後原本就關心她的血緣家人。秋子真想馬上飛到母親的身邊，告訴她這天經歷的一切，告訴她姥姥渴望她回歸的眼神，告訴她文玉和長英的期待，告訴她這份親情本來的珍貴，請她不要再拒絕。

    ……

    書平近期拒絕了不少老彭的約會，她要繼續多做一些工作，隻有工作可以讓自己充實忙碌起來。她想要做到退休的時候，然後再考慮領證結婚。

    老彭憨厚的臉上露出少許失望，但是仍然點點頭，他一直是贊賞書平的，一個女人孤零零帶著孩子，不畏艱難，勇於來到異地打拚，任勞任怨，這本就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到的，況且她能夠把自己當初破婆敗敗的公司做成如今這樣大的規模，上上下下員工無不喊著嶽姐，對她欽佩有加，這更讓老彭覺得難得。自從妻子在患難中拋棄自己離去，老彭也覺得自己看透了人間冷暖，但是書平卻讓他感受到了一種信任踏實，重新燃起了組建個家的希望。書平的拒絕仍讓老彭欣喜，他並不擔心，更加堅定自己要在背後一直支持她的想法。

    ……

    秋子回來後一直想找機會和母親聊聊姥姥的事，但是書平卻總是逃避與女兒聊她此行的經歷。也許，書平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接觸，因此秋子絞盡腦汁仍然不知道怎麽能勸服母親，她害怕母親的態度仍然是拒絕與回避，最後隻好按照藍軍的提議，試著買來幾本講述母愛之類的書放在書平的臥室。

    書平自然知曉秋子的用意，這種幼稚的舉動讓她又好氣又好笑，暗說，女兒談戀愛後腦子就變短路了，跟自己母親還玩小孩子的一套，於是看也不看，把那些書本都放進了書櫃子裏。

    秋子探頭探腦，回稟藍軍，不了了之。

    但是書平雖然表麵與已無關，清風明月的，但是實則，腦海裏經常不由自主的回憶往事，每每想及嶽何氏的尖刻與咒罵仍然覺得不寒而栗，那個夜晚被她趕走的記憶成了書平內心難以逾越的鴻溝，這之後的日子裏更加經常的夢見嶽何氏，每每醒後也總是更加煩躁。

    這天書平處理完各項事情後，又去了妙緣法師那裏。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沒想到車輛已經堵成一團，前後的喇叭按個不停。書平開著車夾雜在車流中，不由得也心煩起來。正思考如何通過的時候，突然發現了曾經在醫院遇見的那對母女，女人此時背著母親在人群中行走，老太太又瘦弱了不少，趴在女兒背上，時不時伸出手幫助她拂去粘在臉上的碎發，滿眼都是慈愛。兩人的身影在車水人海中顯得格外顯眼。

    那個老太太似乎也發現了書平，沖她微笑了一下，那一下目光讓書平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如果自己的母親曾經給過自己那樣一個微笑，即使她如這個老太太一樣，換成讓書平背著，她不管再苦再累也願意的啊！

    書平一想到母親，感覺自己的身上似乎又有無數的棍棒襲來，耳邊響起了嶽何氏的謾罵，她臉色鐵青，貧窮和多個孩子的哺育似乎讓她力不從心，唯有打罵可以緩解壓力。她怒視著書平，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說些什麽，書平使勁看去，那個麵孔突然消失了，變成了一個淒艾的神情。

    “滴——滴——”聲越來越響，書平回過神來，趕緊抓住方向盤，前方已經出現了很遠的空路，堵車已經解決了，路變的順暢。那對母女已經拐進小巷，越走越遠，女人雖然負重但是腳步卻輕鬆起來，身影越來越小，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在寺院裏，書平跪在蒲團上，本來是為秋子求福，可是腦海中仍然不由自主的冒出那對母女的身影，緊接著就是自己母親的身影。

    妙緣法師這次閉門不見，她知道書平的來意，隻托人給她捎來一張紙條。書平打開，上麵寫著：“光目女，婆羅門女”。

    這是老師那天講給自己的故事，書平看到的剎那渾身發抖，她糾結的坐在石凳上，手裏的紙條忽然被風吹走，她也忘了去撿。

    光目女，婆羅門女，老師，你是讓我回去嗎？

    ……

    到家不久，文玉便打電話過來。書平還沒來得及補上恭喜小斌成家的話，就聽文玉嗚咽道：“二姐，媽生病了，這次恐怕……”

    “……”

    “她一直有那個老毛病，生了氣就氣淤，現在肝病變已經晚期了！嗚嗚……”

    “……”

    “二姐，你倒是說聲話啊？這十幾年來你從來沒上過門，沒管過她，連看都不看一眼，你就那麽恨她嗎？她是咱親生的媽，做了什麽都是為咱們好，現在她生病了就念叨你一個人，上次自從秋子替你道歉後，她就一直盼著你去見看望，這麽久了，你怎麽還不來？”

    “什麽？秋子替我道歉？”

    “是啊，不是你讓的嗎？你其實一直都是讓媽最操心的人，她早就原諒你了，母女連心這個道理你不懂嗎？哪會有什麽深仇大怨？你怎麽還想不開？”

    “她……”

    “媽現在就在我們這醫院裏，她天天問我你來了沒有？二姐……”後麵的話書平都沒有聽見，她拿著電話的手一直在顫抖，去還是不去第一次在她心裏矛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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