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嫉妒(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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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帶走的隻有它們了,我的兄弟。

    踏出城堡前,魚諾看到了仍在飲酒作樂的克拉爾。克拉爾將禮貌性的挽留邀請全部舍去了,卻將手裏的酒灑在那些垂頭喪氣的施暴者們頭上。魚諾想,若克拉爾還肯屈尊向他說話,所說的恐怕就是這句了。

    你如此寵愛他們,可他們卻黏在我膝下。你有一顆愛他們的心和空空的雙手,而我虐殺他們卻能給他們食物。僅僅這樣,他們就隨波逐流,願意慢慢消耗我們如此珍視的生命。魚諾,你為何要拯救他們?

    為了他們起源於被奴役的殘暴和我自己的不甘,這些都向世界確認,我們是人類,擁有即使卑劣也沒有忘卻向上的人性。

    魚諾望著城堡緩緩合上的大門,努力微笑著安慰自己。但仍不免有些灰心喪氣。這次似乎比上次更加糟糕,也許連上次救出安琪都隻能算運氣。

    不錯,魚諾沒有任何一個時候比現在更清楚自己心靈的脆弱。但他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一件東西的重要,是那件即使在生命處於危險,也令他難以變得殺伐決斷的東西,否則他早該做些什麽。其實他早已沒有害怕失去任何東西的理由,因為他所擁有的都是那麽岌岌可危。

    “責任感,小子!”在魚諾踏入老劍士門口的瞬間,老劍士的劍就帶著風聲襲來。若不是他早已習慣,這一下恐怕會讓他倒地不起。

    “看到你的臉,我就知道你需要怎樣的訓練!畢竟,我教導過很多人。”老劍士將劍扛在肩上,冷冷地將口裏的灰塵吐在地上,“我不知道你的導師是怎樣訓練你們的,教你做一隻自在而驕傲的小鳥?在大家衝鋒時叫幾聲討好,在戰鬥艱難時就拍拍翅膀飛上天,嗯?聰明的小愛寵!”

    “無論你懂得什麽,你現在還是我手下的勇士。我告訴你,劍士永遠保護身後的所有人。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沒有條件、沒有苛求,隻憑肩上的正義。”

    “我們可從來不會隻喊口號,嘩眾取寵!你相信你的正義,對麽?那麽就守護它!如果有人讚同你而你退卻了,那麽你就殺了他。如果有人心裏讚同你而你膽小了,那麽你就毀了他的靈魂!”

    “若無人需要呢?守護未來虛無縹緲的讚同者?”魚諾忽然抬起頭問道,臉上的笑容如同風化太久的殘垣斷壁,瞬間崩潰得無影無蹤。不知為何,老劍士分明與他相識不久,魚諾卻覺得他如同父親。

    “如果你不嫌棄我老朽的話,孩子。”老劍士收起劍,雙手按在他肩頭,重重拍了幾下,而後湊到他耳邊,“要是你肯複活埃弗裏的話,你還會再多一名同伴。”

    “您……”

    “如果你真的殺死了他,那就是我看錯了人!”

    老劍士樂嗬嗬地說道,望著魚諾召喚出魔法陣。它正是魚諾在行刑台上用血畫出的魔法陣。魚諾用盾牌悄悄遮擋了它所在的空間,看來有些秘密即使在瓦沙克中也隻有繼承者最清楚。魔法陣漸漸浮現出它鮮紅的筆畫,而後埃弗裏仰麵朝天的屍體從中心緩緩浮出,它一直維持著摔倒在魔法陣上的姿勢。默念了咒文後,魚諾將手按在埃弗裏的胸口上,那個已經不再流血的破洞開始填滿純淨的白色光芒。

    “但願他可以重新開始。”

    “我看到了他對新世界的渴望,不然也無法召回他的靈魂。”

    魚諾抬起頭對老劍士說道,而埃弗裏已經開始掙紮著想要睜開雙眼。他應該可以掙脫枷鎖了吧?魚諾又低下頭,看著竭力從死神手中奪回自己的埃弗裏,多麽生機勃勃的人!

    “我……是不是該跟從你,將你作為主人侍奉?”睜開雙眼的瞬間,埃弗裏竟已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試探著向魚諾問道。

    “前半句,我以魔法師的力量許諾你。”魚諾看了看微微點頭的老劍士,再度轉向埃弗裏,“後半句,我將它視為一個劍士對我的承諾。”

    “哇,你的屬地可真壯觀!”當埃弗裏驚叫時,魚諾尚未從老劍士的話中回過神。在清晨似真似幻的光線中,老劍士平靜地告訴他,昨天得知真相的婦女老幼中有一半已經自殺身亡,而克拉爾以僅次於貴族的禮節安葬了他們。

    “但不是所有人都被收買了,有幾個好小夥子已經投入我們的懷抱。”老劍士試圖安慰魚諾,不過魚諾仍然感到心頭沉重。所幸,他已經接受了老劍士的教導。

    “那讓我們支持彼此。”魚諾無法掩飾他的悲傷,但他對老劍士堅定地點點頭,“對他們說,我們的力量屬於創始者,為了生機勃勃的世界。”

    “對不起,我看錯了。你的屬地簡直……寒酸得就像流浪漢!”埃弗裏向四周望去,沒有忘記將遍體血色的安琪抱在懷裏,“你可是他唯一的小寶貝,嗯?讓我看看周圍有什麽……蜘蛛娘、多目怪、三頭狗——可真長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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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亞拉曼妮、阿耳戈斯、刻耳柏洛斯……”魚諾倒吸一口冷氣,聲音變得幹澀,“它們中任何一個都能將我們碎屍萬段,不要隨意招惹!”

    “可你就因為這個,讓她睡在野地上?”埃弗裏冷淡地回答道,指著安琪做出心痛的表情,“讓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魚諾驚訝地看著埃弗裏,這裏恐怕隻有他會這樣稱呼安琪。

    “如果我侮辱了您對她的命名,那我道歉,主人!”埃弗裏略微挑釁地看著魚諾,“但我想說的是,讓他們看看人間,讓您的恐懼去見鬼!如果您太謙遜,那麽我要說。我有我的驕傲,我從未想過和您一同做在他們胯下討生活的流浪漢!”

    人間?魚諾打量著埃弗裏的臉,那張年輕的臉上刻著決鬥時留下的細微疤痕。他是說不久前才令他死去的人間?然而埃弗裏就筆直地站在不遠處,魚諾看見晨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淡而平和的溫暖。他甚至幾近卑鄙地想要在埃弗裏身上尋找恐懼和做作的陰霾,根據一種可恥的慣性。然而埃弗裏沒有,魚諾不得不承認他此刻看起來比自己高貴得多,連“魔法師”這個頭銜也如同廢鐵。埃弗裏的臉像帶著淡淡石紋的雕塑,散發出如蜂蠟般舒緩平和的光澤。它迫使魚諾後退了一步,讓自己離他更遠。同時,魚諾略顯沮喪地低下頭。因為身為“主人”和“勝利者”的自己最終沒有能夠壓下埃弗裏的氣焰,而埃弗裏自始自終高高在上。不過,在深受打擊的同時,魚諾也終於開始仔細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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