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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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九淵原本氣勢洶洶, 被她一聲“九哥哥”喚得嘴角一抽, 眼神總算收斂些, 但也不應聲,就負手站在榻前, 睨著她。
時瑾又探身往外瞧了瞧, 見綠綺已躬身退到了隔門處, 正悄悄衝她打眼色,這才回過神來,忙推被下榻, 道:“不是去西北大營了?怎這個時辰回來?”
顏九淵淡淡“嗯”了聲,算是作答。
時瑾看他渾身濕淋淋, 一麵叫綠綺拿換的衣裳過來一麵上前要幫他更衣, 顏九淵卻一手抵住她手腕, 皺眉道:“我身上涼,你穿件厚些衣裳, 單單薄薄的跑下來做什麽!”
他語氣不大好, 但話裏話外卻是在心疼人, 時瑾微微一哂,心道是不是還記著白日裏的事情,真不痛快了?
因也不搭言, 仍舊上前, 要去解他腰間玉扣。
顏九淵手掌依然抵著, 垂目看她, 時瑾竟也不讓步, 抬頭與他對視,眼中帶有堅持。
片刻,顏九淵先退讓,拿開了手。
“給你們夫人披件抵風的鬥篷。”他沉聲吩咐綠綺。
時瑾唇角微勾,隻不說話,幫他把濕透的外衣褪了。顏九淵自己動手去了烏靴和武褲,剩一身雪白的襯衣襯褲貼在身上。
那單衣薄透,一經雨水,更是已近透明,半遮半掩地現出他寬闊的胸膛和一雙健碩的長腿。
顏九淵這時自己不肯動手了,便展臂看著時瑾。
時瑾原本隻是著急給他換上幹淨衣衫,全不料瞧見這樣一番景象,簡直比不著存縷還讓人臉紅,隻得低頭假裝沒看見,摸索著解他的上衣。
顏九淵一動不動,任她把上衣解下脫了。
輪到襯褲,時瑾有點兒下不去手,又擔心他濕衣穿得難受,隻得道:“先披件長袍罷,我這就讓人溫水。”
顏九淵卻不接衣服,隻吩咐綠綺:“打盆水來。”
片刻,水端來,他也不去浴房,就在屋裏隨便擰了巾子擦拭上身。
一邊擦,一邊盯著時瑾看。
時瑾被看得發毛,要幫他擦不是,不幫他擦也不是,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中間隻有擰布巾時嘩啦啦的水聲。
要不要直接問他,白日裏怎的不痛快了?
可男子重麵子,問了他也未必會說……
看這樣子,應確實有氣,那他一會兒換過衣裳,是不是也就走了?
短暫裏,時瑾腦中轉了幾個念頭,但前世裏經了陸瓚那一遭,她實在不耐煩再猜著心思說話,因頓了頓,直接道:“你今兒可是動氣了?”
問完她就在想,顏九淵說“沒有”,她是繼續問還是索性不管了。
然顏九淵看她一眼,把手中巾子一扔,比她更加直接,道:“是!且眼下也在氣。”
時瑾:“……”她不料這人如此直白,一時愕然,倒噎住了。
顏九淵裸/露著上身,也不給她多反應的機會,一把將人逮過來,語氣間很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我等你這句話,等了一下午又零一晚上。”
時瑾腰間勒得生疼,甫一挨到他身上,便覺又濕又冷,但很快被他的體溫帶熱,她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感覺到他強有力的心跳。
“我不回來,你是不是就不會主動去找我?”
時瑾被他逼問著,不知怎的,剛剛心頭的那點兒不確定全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淡淡的溫馨。
“那你為何又回來?”她手指無意識地抓著男人的胳膊,輕聲問到。
顏九淵低頭盯了她一會兒,抬手捏她的下巴,讓時瑾看著他,冷淡而又理直氣壯道:“我回來聽你把事情給我解釋清楚。”
時瑾要是這會兒還不知他讓自己解釋什麽事,就可以一頭撞死了事了。可是,從何解釋呢?從頭說麽?往事塵封,她並不想把那傷口再翻出來看一遍。
不說?今兒明顯是過不去。
“你白日裏問我,出神看什麽呢,”時瑾想了想,如實道:“我在看陸瓚……”
沒想到,這兩個字一出口,顏九淵便一聲冷笑,點點頭,一字字說:“少年之姿,翩翩風度,確實好看。”
知好色則慕少艾,是人之常情,而他的少年時全埋在沙場裏了,時瑾並不曾窺見分毫,眼下,他已少年不再。
時瑾:“……的衣裳。”
顏九淵聲音更冷:“一件舊衣,難為他入了翰林還穿著,是你的針線不成?”
正此時遊媽媽和權媽媽都知顏九淵半夜回來,打發了小丫頭燒水,來瞧瞧要不要這會子往屋裏抬,兩個主子的話一句半句入耳,遊媽媽聽著要壞,猶豫著便想進屋裏勸,權媽媽卻搖搖頭,笑著拉住她,替兩人關上了槅門。
遊媽媽還不放心,小聲道:“聽著爺氣兒不順,鬧起來怎麽是好?”
權媽媽卻擺手,也不說話,手指往上指了一下。
鬧吧鬧吧,聽這酸得,難得!雖說她家爺一點兒都不老,但今兒這個勁兒,真像老醋開鍋,衝天了都。
遊媽媽沒明白她的意思,隻以為她說“老天保佑”,因也跟著念了句“阿彌陀佛”。
屋裏時瑾抿抿唇,低聲道:“不算我的針線,不過,那衣裳我確實替他縫補過。”
顏九淵:“……”竟真是如此。
那陸瓚今日穿出來做什麽?給誰看?總不能是給他看的罷!
他牽牽嘴角,鬆開手,一語不發地看著時瑾。
時瑾一時也沒找到話說,幹站了會兒,伸手去戳他的胳膊。
戳了幾下,手指被顏九淵抓住了。
時瑾一笑,微微鬆了口氣,用力晃手,顏九淵的手也跟著晃來晃去。
“把我氣成這般,”顏九淵麵無表情,說:“也不知說幾句好聽的哄一哄?”
時瑾看看他,興許是這雨夜衝刷了她心裏的某些東西,也興許是這冒雨回來的人讓她心中發軟,她湊近些許,頭一回因為真心而聲音發顫,低聲道:“那你別氣了,九哥哥,不值當。”
她低垂著眉眼,卻在這時顯出種別樣的嬌豔。
顏九淵聲音更平:“……光好聽的可不夠。”
時瑾抿抿唇,她身上攏著件水碧色的鬥篷,燭火明亮,漾著水紋一般,恰如她此刻稍起漣漪的心裏,心頭微動,她踮起腳尖兒,將鬥篷反著一兜,蓋住了兩人。
小小的黑暗中,她親了顏九淵一下。
這一下很輕,也沒有親正,卻讓顏九淵心裏咚咚咚亂跳。
很短的光陰裏,時瑾拿開鬥篷,兩人重見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