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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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半晌, 皇上果然下了旨,顏九淵自此兼左軍與中軍兩府都督。

    晚飯時,家中也得了消息。

    顏九淵下半晌去了中軍都督府,沒能趕回來用晚飯。沈老太太到雪滄齋坐了會兒,便問時瑾:“飯菜可讓人送去了?”

    “都備好了,”時瑾道:“正方才二爺說要去一趟中軍府, 正好叫他給帶過去。”

    沈老太太點點頭, 又囑咐她:“往後淵哥兒多半兒更忙些, 你需得更上上心,莫叫他操心家裏。”

    時瑾“嗯”了聲,正說著話,丹鬆來報說顏奚棠來了, 時瑾便叫人把食盒提過來又看了遍, 帶著綠綺送出去。老太太要回去吃藥, 就與他們一道往外走。

    顏奚棠也沒進門, 就等在外頭,看沈老太太一並出來,猶豫了下, 說:“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與老太太和嫂嫂說。”

    時瑾還以為他要說蘇君, 與老太太相看一眼, 道:“二爺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顏奚棠蹙了蹙眉, 似乎有些不解, 說:“翰林院有位陸編修, 老太太和嫂嫂可識得麽?”

    時瑾不料他突然提起陸瓚來,心裏一沉,麵色便有些不好,老太太看她一眼,倒很是平靜,點頭說:“從前是識得,他在臨江時曾是你叔父的門生。”

    “晚輩也記得,”顏奚棠道:“當初大哥與嫂嫂成婚,他還曾來家中喝過喜酒,但今日……”他忖度著,似乎不大好說。

    “今日怎麽了?”時瑾心中發緊,家中隻得了顏九淵兼任中軍都督的信兒,並不知他在宮中具體情形。

    顏奚棠搖搖頭,覺得這話自己說可能也不是很合適,便道:“罷了,等大哥回來嫂嫂自己問吧。”

    說話說一半兒,這都什麽毛病!

    時瑾想了想,顏奚棠斷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陸瓚來,難不成今兒顏九淵之事與他有關?

    是他在宮中與顏九淵說了什麽,還是旁的?

    時瑾一時猜不到,頓了片刻,索性道:“我與你同去趟中軍府,不知此時可散值了沒,方不方便?”

    “那有甚不方便的,”顏奚棠道:“我騎馬,嫂嫂馬車跟在我後麵,直接入內門便是。”

    時瑾點頭,便讓他稍等,自己回去換身衣裳。沈老太太聽出事情涉及陸瓚,小聲道:“你親自送一趟也好,可綿綿,你要記得自個兒如今的身份,陸瓚那邊……”

    時瑾握了握老太太的手,“祖母,我知曉的。”老太太“嗯”一聲,便沒再說什麽。

    時瑾回去換了身杏色衣裙,披件淺藍暗花鬥篷,讓綠綺提著食盒,匆匆跟著顏奚棠出了門。

    正是暮色四合,白日裏的熱度退下去,微帶涼意。中軍府中剛剛點起燈,橘色的燈火一映,照的這冷肅的軍府也帶了抹鮮活。

    時瑾跟著顏奚棠進到敞廳時,廳中正有兩人在回話,顏九淵原本漠然坐在案後,眯眸聽著,一眼掃到顏奚棠身後,登時愕然,隨即眼中浮笑,起身幾步跨了過來,低聲問:“你怎麽來了?”

    **************

    同一時間,謝家外書房。

    陸瓚一身暗色長袍立於桌案前,案後坐著內閣閣老、戶部尚書謝翟,再旁邊站著其嫡子謝胤。

    謝翟麵沉如水,敲了敲桌子,冷聲道:“陸瓚,你太心急了。”

    “是,”陸瓚低垂著眼瞼,躬身一禮,“學生知錯。”

    陸瓚先認了錯,謝翟一肚子氣未發出來,便狠拍了下桌子,道:“你現在知錯已晚了,如今顏九淵兼了兩府都督,便是內閣也要讓他三分。未等上陣,先輸一局,你這步棋走的太差,如今,恐連帶著謝家也要處於被動局麵。”

    陸瓚不說話,隻垂著手,一副安安分分聆聽訓導的樣子。

    謝胤在陸瓚與謝明容中間傳過話,知曉此次陸瓚冒進,多多少少有謝明容的意思在裏麵,因道:“陸大人此次確實是急了些,眼下看來,皇上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謝翟皺著眉頭,冷斥一聲,道:“近路不走,如今被迫的卻要走彎路!”

    陸瓚又是一躬身,不辯解也不提補救的法子。

    謝翟審度的看著他,半晌,微微籲了口氣,道:“你先回去罷,這幾日暫時莫到府中來,有事情我再譴人去知會你。”

    “是。”陸瓚什麽也沒問,稍稍抬頭看了謝胤一眼,揖手告辭。直至走出謝家書房,行到院中,他才微微挑了下眉,笑了笑。

    書房。

    謝翟等陸瓚走遠,方斜了眼自己的兒子,沉聲問:“此事可是明容的主意?”

    “什麽都瞞不過父親,”謝胤往桌案旁走了兩步,忙道:“但明容隻是說他既在翰林,得了機會殿前侍講,便可徐徐圖之,並未說讓他這般快就……”

    謝翟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問:“你可知他為何這般著急向皇上進言?”

    謝胤一愣,想了想,道:“他才拜見父親不久,著急在父親麵前立功。”

    “立功?”謝翟冷笑,“我看‘立威’還差不多。”

    “他這步棋,對的不僅僅是顏九淵,還有咱們謝家。”

    “咱們謝家?”謝胤麵容一肅,心思轉了轉,道:“父親的意思,是說他有意這般……”

    謝翟歎了口氣,點點頭,接續他的話:“他今日進言時,顏九淵就在跟前,下來之後,以顏九淵的九轉心思,不可能不去查是誰舉薦的他,早晚會查到謝家頭上,那時咱們再想隱在後麵,不與靖國公府麵對麵的也不成了。”

    “狼心狗肺的東西!”謝胤想明白其中關竅,登時火冒三丈,“我這便去將人帶回來,問個清楚,此人不能用了!”

    “站住。”謝翟幽幽出聲,“已然晚了。”

    “此時在他這裏用手段,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踢開他,不但顏九淵會立即知曉是謝家在背後籌謀,便是依附於謝家之人,也會以為謝家卸磨殺驢,起兔死狐悲之感。他這步棋,就是未免事情未成之前,被謝家當做馬前卒扔了。”

    “那要如何?”謝胤一口氣憋在胸口,“孩兒倒小瞧了這陸瓚,真耍得一手自保的好手段。”

    謝翟卻捋了捋胡須,思索道:“如此看來,此人倒也有可用之處。”

    謝胤還在悶氣,轉而坐到下首的紅木的椅子上,躊躇說:“前兩日舉薦陸瓚的是禮部的周大人,他是江西人士,官場中舉薦同鄉最尋常不過,顏九淵未必就會疑到咱們身上。”

    “他若弄不清楚,那便不是他了。”謝翟撫了撫自己的短須,“今日皇上不過是稍有敲打之心,他便用一招以退為進,連中軍都督也收入囊中。胤兒,你小不了他幾歲,但於揣度人心上,你還差了不少。”

    謝胤沉默,過了會兒,道:“既然如此,我們早作準備。父親不是一直覺兵部中沒有自己的人麽,不如就趁此次機會將陸瓚安插過去。五軍都督府雖有掌兵之權,然是否出兵,兵馬多少,卻由兵部掣肘。左右出了今日的事,陸瓚一時半刻也是到不了殿前了,且五、六品官員的遷調勞不得皇上過問,也不紮眼。先將他放過去,再慢慢尋機會,以期圖之。”

    謝翟閉上眼,仰頭靠在圈椅上,半晌,出聲道:“去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