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直至長風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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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論周自恒是否真的能很好地解決事情, 光這大言不慚, 哦,不, 信口開河, 哦, 不,言辭懇切的認真勁兒, 就值得讚賞。
明玥雖然小,但也深刻明白鼓勵的重要性。
於是, 她踮起腳, 給了周自恒一個愛的親親。而她心裏那些小擔憂和舍不得,也被周自恒打散。
周自恒被明玥親得整個人都有些膨脹,時刻盼望著江雙鯉離開的那一天快點到來, 好讓他實現所有的諾言。
他心裏特別歡喜,麵上藏不住, 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周自恒這個月就要年滿六歲, 五官漸漸長開,比起他爹周衝的英俊, 周自恒更為精致,眉眼工整綺麗, 更兼驕矜之氣。若不是拳頭過硬,脾氣過衝, 還真以為是哪家的女娃娃。
“那就這麽說定了, 以後我叫你起床, 給你講睡前故事,還……”周自恒不太情願,“還給你紮頭發。”
紮頭發這件事,周自恒深感不是他一個大男子漢該做的,但話已經說出口,他就不能反悔,要不然,也不是大男子漢所為。
他信誓旦旦,明玥倒是看他好幾眼,搖搖頭歎氣:“紮頭發還是算了。”她捏著小辮子,小短腿在椅子邊搖搖晃晃,桃花眼含憂。
“為什麽?”周自恒急急問。
明玥尤其不好意思,她一張奶糍粑樣軟軟的小臉紅了紅,睫毛上下撲閃,兩隻手捏著棉裙的邊角,小聲同他解釋:“你自己的頭發都梳不好,我的頭發這麽長,你肯定也梳不好的。”
周自恒摸了摸自己頭上一撮翹起來的雜毛,很是喪氣。
周自恒頭發黑亮,一張臉襯著,什麽發型都好看,就是頭頂一撮小雜毛,總是翹的老高,跟他人一樣,高傲極了,從不垂下來。
周衝還開他玩笑:“我這兒子就是一頭倔驢,隻能順毛,不能逆著,不然,就要炸毛!你瞧瞧,看這頭發就知道了。”
除了周衝,很少有誰拿他頭發說事兒。
周自恒才打定主意要給明玥梳頭,就被明玥一盆冷水澆下來,他立馬不幹了,僵著脖子道:“我的頭發短,所以才梳不好,你頭發長,我肯定能梳好。”
他見明玥還是一臉遲疑,蠻橫道:“我用我的小鳥做保證。”
這話,周自恒才剛剛同明岱川講過,明岱川自然是對他的小鳥不好奇的。
但明玥就不一樣了。
明玥才上中班,男女之別還不甚清晰,她並不知道周自恒口裏的小鳥是什麽東西,但見周自恒如此堅定,也隻能答應他。
明玥一妥協,周自恒心情愉悅。
一撮小雜毛得意地前後擺動。
*
明玥的情緒得到平複,江雙鯉的心就放下了一點。她最割舍不下的就是這個小女兒,有時候迷迷糊糊,有時候又聰明可愛,讓她疼到心眼裏。
這次去倫敦,時間是兩年。明岱川自然可以坐飛機過來看她,但明玥就不一樣了,她這麽小,還經不起長途跋涉,江雙鯉也舍不得,隻希望自己能盡快完成進修,早點回國。
離開南城的這一天,天氣驟然變冷,西伯利亞的寒流南下。
明玥穿了一身大紅色的棉服,帶著毛線帽,在火車站送別江雙鯉。
越到火車檢票時間,江雙鯉就越舍不得女兒,抱著她不撒手。
明玥穿得多,棉服上的兔毛滾邊襯得她就跟隻小白兔似的,懵懂無知。
車站裏分別是常事。廣播催了一聲又一聲,催促著離人。
江雙鯉眼眶紅紅,問明玥:“小月亮會想媽媽嗎?”
“會想。”明玥小手摸江雙鯉臉,她的手被捂得暖和,江雙鯉的臉有些涼。
江雙鯉聽她小奶音萌化人,又覺麵上小手暖乎乎,心裏都疼:“媽媽也會想你。媽媽放假就回來,不會多久的,你要聽爸爸的話,也要聽你小周哥哥的話,好不好?”
周自恒和周衝是陪同明玥來的,如今被點名,周自恒頗有些誌得意滿,在一邊不停地點頭,一撮小雜毛擺動地厲害。
明玥嬌嬌地應了一聲:“好。”
她蹭蹭江雙鯉臉,哼哧哼哧問:“媽媽,倫敦晚上的月亮和這裏的一樣嗎?”
她並不知道倫敦在南城的哪個方位,也並不確切地知道江雙鯉要去的地方。倫敦對於明玥來說,隻是兩個陌生的音節。
她甚至以為,這就是兩個世界。
月亮一樣嗎?
江雙鯉抱著明玥,克製不住眼淚。
明岱川替江雙鯉回答:“當然是一樣的。”
車站裏清晰地傳來火車的鳴笛,劃破冷凝的空氣。
明玥替用袖口替江雙鯉擦拭眼淚:“媽媽,那你想小月亮的時候,就看看天上的月亮吧,我們在一個月亮底下呢。”
童言稚語聽來煞是暖人。
周衝這等的粗人都忍不住拍明岱川肩膀:“你女兒真是懂事。”
那是自然的。明岱川心想。但還沒等他回話,底下周自恒就開口。
他說:“那是自然的,是我媳婦嘛!”
明岱川忍住揪光他頭發的衝動,把他的一撮雜毛狠狠地按下去,可一鬆手,周自恒的雜毛又翹起來。
明岱川再不看周自恒。
這廂江雙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明岱川口舌笨拙,最不會哄人,再三跟江雙鯉保證:“你放心,等你放假回來,小月亮一定還是這個模樣!”
“還是這個模樣怎麽得了!”江雙鯉錘他,“她得長高,長大,得長得更漂亮!當然,還……還得不這麽胖了。”
明岱川自知言多必失,頭如搗蒜應下。
還是周自恒嘴甜,他說:“江阿姨你放心,我一定把小月亮照顧好,我用我的小鳥做保證。”
這一次,明岱川再沒有嫌棄周自恒。
火車到點檢票,候車廳裏回蕩著廣播聲。明岱川帶著江雙鯉登上站台,明玥由周家父子倆帶回家。
周衝坐在前頭開車,周自恒在後頭安慰明玥。
明玥一雙眼睛還是紅紅的,周自恒耐著性子跟她說話。
這是周自恒脾性最好的時候,小區裏哪個小孩惹了周自恒,周自恒不是一個拳頭懟上去?也就在明玥麵前,有幾分懂事模樣。
周自恒正因為明家夫妻倆都走了,能讓他把小月亮帶回家這件事高興,他可是早早就開始期盼了,好不容易等來了,抓著明玥手,極力掩飾麵上的笑容。
明玥咬著手指尖,大眼包淚,盤著小腿,白嫩嫩臉蛋一直往後頭看,焉答答的模樣跟小奶狗似的,還有一聲沒一聲地歎氣。
“你做什麽歎氣?”周自恒把她嫩嫩包子臉轉過來,對著自己。
明玥抱住胖胖的自己,哦,不,她抱不住。
江雙鯉和明岱川打小就照書養她,夏日裏怕熱著,冬天裏怕冷著,今晨驟然降溫,江雙鯉給她穿了一身厚厚的衣服,足有四五層,明玥也貪吃,胳膊小腿上都是肉乎乎的,再衣服這麽一裹,幾乎就能直接變成一顆皮球,在地上滾動了。
想到自己肥嘟嘟,明玥歎氣歎地更悠長了。
她垂下長長的睫毛,萎靡不振:“我的憂傷你不懂。”
在前頭開車的周衝樂得岔氣。
周自恒沒有笑話明玥的意思,他對自己未來的小媳婦兒很上心。
他小大人樣摸著明玥的頭,道:“不就是你媽媽和爸爸走了嗎?沒事,不是還有我呢嘛!我以後天天帶你去吃好吃的,醬肘子,東坡肉,蟹黃包,保證比你在家吃得更好!”
那可都是好吃的啊。
明玥不爭氣地吸了吸口水,眼神都亮晶晶,哼哧哼哧地擠出一句話:“我爸爸媽媽都走了,我不想吃東西。”
她這望穿秋水的小模樣,喜壞周衝。
紅綠燈前停頓,周衝教訓他家祖宗爺爺:“你看人家小月亮,多懂事,多孝順,你呢,要是你爸我去哪出差,你連個電話都不打,整天樂得跟什麽似的,小白眼狼。”
周衝早已經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倒爺兒了,如今開著一家盛光地產,大大小小數百號人跟著他,三天兩頭出差是常有的事。
換了別人家小孩,爸爸出門就抱著腿不放,嚎啕大哭;或者每晚一個電話,奶聲奶氣喊爸爸。
周自恒倒好,沒事人一樣,還樂:“晚上終於能一個人睡,再不用怕被周衝踢下床了,他個大壞蛋,還總捏我鼻子,撓我癢癢。哼,總有刁民想對付朕!”
嘿!周衝從家政阿姨處聽來這話,恨不得當場就把周自恒踢下床。
他也隻是心裏想想,想有個貼心小棉襖掛著自己,但要是周自恒黏人,那就不是他周衝的兒子了!
周自恒才不想他呢!
他們都走了才好,他一個人帶小月亮,帶到幼兒園去,能向全班的小朋友炫耀——他周自恒有個最漂亮的小媳婦!誰都比不上!
他隻這般想著,哪成想旋即就成了真。
才回到家不多時,周衝接了個電話,得趕著南下廣東一趟,出差得少說得有三四天,還推辭不掉。周衝原來是想著,這幾天就好生休息,帶帶明玥這個小閨女,可計劃終歸趕不上變化。
明玥是個懂事的,她點點小腦袋,同周衝揮揮白嫩的小手,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麽。
周衝看她幾度欲言又止的模樣,抱起她:“小月亮要和叔叔說什麽呀?”
明玥湊到他耳邊:“那你在外麵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太想家哦。”她拱進周衝懷裏,扭了扭肥嘟嘟的身子。
這話是她常說給明岱川聽的,饒是明岱川聽了多次,每回都會再被甜到,周衝這是頭一回聽,暖的心都快化開了。
他又瞅了一眼自己兒子。
他兒子樂得差點沒放鞭炮慶祝周衝出差,頭上一小撮毛抖來抖去,小屁股也一扭一扭的。
這差別!
周衝扶額歎息,把明玥放下來,叫了家裏的兩個家政阿姨過來,仔仔細細一通囑咐,大意反正離不開要照顧好這兩個小的。阿姨也好生答應下來。
前前後後吩咐清楚,周衝才離去。
按理說安排已經相當妥帖,可沒成想到了夜裏,又鬧了一樁大事——
停電了。
天還是琺琅瓷般的幽藍,精雕細鏤的“七板子”與畫舫在碧陰陰的秦淮河上載著遊人穿行畫中,青石小巷還有冰糖葫蘆的香甜溢出來。
沒有雪的初冬,南城是難得的一派天朗氣清的好景象。
明玥向來怕冷,自然不喜歡嚴冬,但今年,她無比地希望,能有一場大雪覆蓋南城,好叫火車都不能開動。
這樣,她的媽媽就不用和她分離了。
江雙鯉三年的研究生讀滿,靠著對英語語言文學的研究,一張論文和推薦信替她打通了前往英國深造的路,在準備了一段時間後,她就要在這個冬季,去往滿是陰雨的倫敦了。
明岱川很支持她的學業,他自己當年也是在外深造過的人,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攔他的妻子,追求自己的夢想。
人人都是有自己的夢想的,或者渺小,或者宏大,或者遙遠,或者近在眼前。
江雙鯉的夢想,如今就已經離她很近了。
在她念大學之初,從未曾想過會真正有機會去到歎息橋畔;在她生下女兒之後,她便熄了心裏這點小火苗。而一封遠渡重洋而來的郵件又給了她希望。
江雙鯉的導師鼓勵她:“要是學成歸國,我在院裏給你留個好位子。”
江雙鯉的媽媽勸她放棄,理由中的:“你已經有家庭也有孩子了,不再是一個人,要多多為他們考慮。”
幾乎到了放棄的關頭,丈夫明岱川卻堅定地告訴她:“你應該去,不應該為了我和小月亮耽擱。”
他才從一樁大型的設計工作中抽身,滿身風塵,眼神卻明亮。
他說:“我會在南城好好等你,也會照顧好小月亮。你放心。”
【你放心。】
幾年前,明岱川提著行李在她宿舍樓下同她道別,去往美國前也是這般同她講:“我會在那邊想你,等我回來,我會給你一個好的生活。你放心。”
當時他還是個青澀又窮困的少年郎,躊躇滿誌又嚴謹謙虛,牢牢把持著道德的底線,在臨行前才第一次親吻她。
江雙鯉憶起昨日情景,又看著眼前已然立業成熟的明岱川,輕輕點頭。
此時的南城尚未有國際航班,大校場機場在通用航空2755號班機事故後,甚至有意取消民航路線。此行去往倫敦,江雙鯉要從上海登機。
明岱川同行送她,安排好後,再從倫敦返回。
明玥的去處是個問題。
江雙鯉的父母並不能趕來,周衝當下大力拍著胸脯保證:“明玥就交給我,我保證照顧好她。”
明岱川狐疑:“你確定?”周衝向來工作忙,連自己兒子都顧不上,哪有時間照顧小月亮?
周衝也知道自己不太靠譜,不自在地摸了摸煙盒,打著哈哈:“那什麽,我不是還有個兒子嗎?這不是他媳婦兒嗎?他肯定會照顧得好好的!”
他這話音剛落下,周自恒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挺著胸膛,揚著下巴,道:“叔叔,你放心。”他自覺這樣的承諾力度不夠,又補充道:“我用我的小鳥做保證。”
周自恒受周衝影響很深,周衝的玩笑話他學了個大半,時不時冒出兩句不合時宜的話來。
周衝被兒子拆台,小力拍了拍周自恒的頭:“臭小子!”
被拍了腦袋,周自恒也不氣惱,他現在隻惦念著能不能把小月亮帶回家,其他任何事都可以容後再談。
他望著明岱川,眼睛都不眨,極力想叫這個嚴肅的家長感受到他誠懇的心意。
明岱川看他難得裝乖巧,勉為其難答應,但提出要求:“那要分開睡。”
他給周家父子一個冠冕堂皇的解釋:“男女七歲不同席,翻了年,你就虛歲七歲了。”
明岱川是個記性很好的人,他到了如今都記得周自恒一句【晚上還可以跟她一起睡覺,生娃娃】,盡管已經去日久遠,但當時周自恒認真的神態叫他長久沒有忘記。
周衝忙著點煙,沒說話,表示一切周自恒做主。
周自恒還沒讀多少書,《三字經》才念到一半,被明岱川這樣說,便也老老實實點頭,還略有羞澀:“我知道的。”
明玥這段日子住周家算是定了,說實在話,明岱川對周家父子並不怎麽放心,但周家請的家政阿姨還是可以依靠的。
遠親不如近鄰。這些年來,隨著周衝的房地產生意越做越大,同明岱川的往來也多,周衝手底下最大的舊城改造項目,設計承包單位便是明岱川的公司。
欣賞一個人在事業上的成功,不代表就欣賞這個人。
於是明岱川在返回家前,又悄悄去聽了周家父子的談話。
周衝叼著煙頭,跟在他家祖宗後頭問:“你不是總想抱著你的小媳婦兒睡覺嗎?怎麽不反對你明叔叔?”
喲嗬!還有這想法呢!
明岱川就知道周自恒這個小鬼頭心眼子多。他本羞愧於跟在人家後頭聽牆角,但還是靜心凝氣。
周自恒個子沒他爹高大,但走路氣勢洶洶,雙手背在後頭,可因為冬日裹得嚴實,活像個圓球。
隻聽他漫不經心回答:“來日方長嘛。”
他轉過身來,肅著一張包子臉,教訓他爹周衝:“這是一場持久戰,不急於一時。”
周衝抽完一根煙,對著兒子點頭哈腰:“首長,您說的是。”
周自恒頭上一撮亂毛前後晃動,像是在昭示主人的自滿與得意。
明岱川拚命忍住把周自恒頭發揪光的念頭,踹了一腳地磚,憤憤然離去。
離開前一段日子,江雙鯉帶著明玥逛街,買了許多東西。這讓明玥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江雙鯉也用溫和的方式和明玥解釋:“媽媽要暫時離開小月亮一段時間。”
對於尚在念幼兒園的明玥來說,前程與未來這樣的詞眼,就和南城錯綜複雜的曆史一樣難懂。
她的人生還相當短暫,快樂,毫無煩憂,就像一艘船,行駛在水域清亮的海灣,從未有過波瀾起伏,沿途風景如畫。她還從未想過,她的媽媽會中途下船。
明玥情緒低迷,像是被鎖在籠子裏的百靈鳥,再也唱不出美妙的旋律。江雙鯉心疼地和她承諾:“媽媽隻去一小會兒,等到放假,媽媽就回來,還和以前一樣。”
明玥依舊悶悶不樂。
周自恒與她完全相反,他靠著從幼兒園學來的簡單數學,日日夜夜地算著天數,看什麽時候,小月亮才會跟他一起住。
隻要一想到此,周自恒就忍不住笑,甚至吹起了口哨。
女兒情緒不高,江雙鯉隻能讓周自恒帶著她出去玩。
周自恒的過家家遊戲已經徹底發展壯大,不再是他和明玥兩個人的遊戲,小區裏十幾號小弟分別扮演周自恒的手下,和與之敵對的魔王,雖然人數多,周自恒依舊能安排地井井有條。
這裏頭明玥是最昂貴的道具——永遠隻需要坐在一邊,當個漂亮的小公主,等著英雄來解救。
每每得到拯救,明玥都會開開心心親親大英雄周自恒,但今天,她是徹底沒了心情。
周自恒遣散小弟,又跑到商店,買了串剛做好的冰糖葫蘆來哄她。
糖葫蘆紅亮亮,香味兒都飄出來。明玥肥嘟嘟小臉還是皺巴巴,跟她的小哥哥訴苦:“我媽媽要去很遠的地方讀書,她要離開我了。”
“那她還回來嗎?”周自恒捏她小臉蛋。明玥一張臉最是白白嫩嫩,豆腐一樣,周自恒看到她的臉就饞,總想咬一口。
“啊?”明玥懵懵懂懂,“那,那我媽媽當然是要回來的啊。”
還回來啊。
周自恒喪氣,不回來多好,小月亮就真的成為他一個人的了。但看明玥低迷,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既然要回來,你還擔心什麽?”
擔心什麽呢?明玥揪著兩隻手,半晌也不知道說些什麽,耷拉著腦袋,小辮子晃來晃去,好不容易才想出個門道來。
她奶聲奶氣說:“我擔心早上沒人叫我起床,我爸爸都起很早的。”
她的擔心似乎也不無道理。
周自恒昂著下巴,訓她:“你真是個大懶蟲!”
他這麽一說,明玥的頭就埋得更低了。
“不就是叫你起床嘛!我叫你啊。”周自恒攬著她的肩膀,“不過你起晚了也沒關係,你是我媳婦嘛,我會慣著你的。”
周自恒越說越覺得自己說得對,得意洋洋地點頭,頭上一撮翹起來的頭發,都快得意壞了。
明玥第一個擔心被解決,又想了半天,鼓著腮幫子,委屈地道:“那晚上也沒人給我講故事,我會睡不著的。”她的媽媽最會講故事,還會給她唱歌。
“我給你講,我給你講。”周自恒躍躍欲試,“我會講好多好多的故事。”
明玥大眼睛遲疑看他,咬著嘴巴點點頭。
周自恒被她崇拜的眼神看得快飄起來,從座椅上跳下來,站在她跟前拍胸脯:“還有什麽擔心的嗎?哥哥我幫你搞定。”
明玥道:“我擔心沒人給我梳頭發了,我爸爸手很笨的。”
她有一頭漂亮的長發,江雙鯉給她紮不同樣式的小辮子,再穿小裙子,最是可愛不過。
周自恒瞅了她小辮兩眼,犯了難,這他還真不會。但周少爺是個很有堅定意誌的人,於是他撂下話來:“沒事,不就是紮頭發嗎?我可以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