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七章 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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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幼青回到錦瑟鎮時文兒的冰棺時,韋觀瀾已經守在那裏了。幾個月的北地軍旅生涯,給韋觀瀾稚嫩的臉上刻上了歲月的痕跡,讓這張本該年輕的臉顯出一種冷漠的滄桑。

    “觀瀾,過兩天儒馨可能要來,你好好陪陪他。”韋幼青覺得自己這是沒話找話,他有些不知道該對這個兒子說些什麽。

    觀瀾恭敬而疏遠的答應著,他看了一眼父親,突然說道:“爹爹,米粒兒前些日子不見了幾天,祖父死後不久,他又回來了。”

    韋幼青眉心一跳,明白觀瀾想說什麽。他卻搖了搖頭,正色對韋觀瀾道:“觀瀾,不是米粒兒。”

    韋幼青看著時文兒頸間那道紅色印記,扶住冰棺的手微微的有些顫抖。他閉上眼睛,平複了一下心情,指著那道紅色印記說道:

    “觀瀾,如果你見過米粒兒動手,就會知道米粒兒殺人的話,根本不會留下這道痕跡。”

    韋觀瀾神情一凜,他見過米粒兒出手,對這位冷血殺手的手段刻骨銘心。他明白父親所說的話都是真的。可他依舊固執的搖了搖頭道:“爹爹,米粒兒不一定要自己動手殺人的。”

    韋幼青輕舒了一口氣,他知道很難說服看起來很聽話的觀瀾。可話依舊要說,不然不知道韋觀瀾會做出什麽事。

    在這裏慎澄衛是不是動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韋觀瀾產生了對慎澄衛的敵意,最後吃虧的一定是韋觀瀾。

    “觀瀾,這件事有很多破綻。你應該知道,慎澄衛對外從來都不會說自己是慎澄衛,他們隻會說自己是禁衛軍。所以……”

    韋觀瀾不待韋幼青說完,激動的打斷韋幼青的話,聲音顫抖的說道:

    “是!我們是禁衛軍!是英勇的與外族戰鬥的軍人!不是這些躲在人後做那些蠅營狗苟勾當的慎澄衛!他們憑什麽說自己是禁衛軍?弄得外人以為我與他是一樣的人!”

    韋幼青知道韋觀瀾這裏的“他”指的是米粒兒,他見韋觀瀾的神色裏頗有看不起米粒兒的意味,神色嚴厲起來,厲聲道:

    “觀瀾!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米粒兒!當年他在楚地密林裏來回奔走繪製楚地地圖時,也不過是你這般年紀!沒有慎澄衛出生入死拿回來的情報,你又憑著什麽去與外族戰鬥!”

    韋觀瀾咬了咬嘴唇,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韋幼青見韋觀瀾同意了自己的說法,神色緩和下來,說道:“陛下要慎澄衛查出內奸,還你祖父一個公道。”

    韋幼青的眉頭深皺,說道:“我大體知道是誰做的,”韋幼青伸出手來,**著冰冷的冰棺,不忍直視棺中時文兒像是睡著了的臉,咬牙切齒的喃喃自語道,“爹,你等著,我這就去把他抓出來,碎屍萬段,以祭爹爹在天之靈。”

    韋觀瀾聽到他這句話,猛地站起身來,咬牙道:“誰!”

    韋幼青心裏的這個人是穆沙。隻是他不能對觀瀾提起,穆沙既然能殺死時文兒,他的戰力不會低於米粒兒,韋觀瀾不是他的對手。

    穆沙是穆阿休的哥哥,如果從觀瀾的母親蘇姣嬌那裏論起,穆沙兄弟與觀瀾還是表兄弟。

    當年是時文兒挑起蘇姣嬌的父親蘇薩摩與穆沙的父親穆賽的爭鬥,讓他們自相殘殺,李承宇才得以徹底滅了這夥波斯海盜。

    蘇薩摩與穆賽的覆滅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在這場變故中活下來的蘇薩摩的女兒蘇姣嬌,穆賽的兒子穆沙與穆阿休,都把這個仇記在時文兒的身上,時時刻刻的想著報仇。

    儒馨的母親便是因穆阿休而死,雷州穀米教甚至因為穆阿休的窮追不舍差點露出行藏,導致雲季等人從雷州背井離鄉來到洛陽,藏身錦瑟鎮。

    韋幼青懷疑當年米粒兒費那麽大勁兒將穆家兄弟招進慎澄衛,目的就是為了讓這兩兄弟盯住時文兒。

    盡管米粒兒是這麽危險的人物,可韋幼青心中對米粒兒這個對手的尊重卻是發自內心的。

    在韋幼青眼裏,米粒兒才是真正的鷹犬,忠誠,敏銳,可以一直盯住他認為的獵物,直到最後。

    韋幼青看了一眼韋觀瀾,蘇姣嬌留給他的這個兒子,有著一雙與母親很相似的大眼睛。這雙眼睛隱隱有些發藍,在燭光的照耀下,透著滿是仇恨的光。

    這雙眼睛讓韋幼青想起了蘇姣嬌,想起蘇姣嬌在看向時文兒的背影時,亦是會不易察覺的流露出這樣的幽幽藍光。

    這讓韋幼青很不舒服,他避開了兒子的目光,冷冷的說道:“你不要管了,要報仇也是我和儒馨的事。”

    韋觀瀾啞然,卻也無話可說。雖然他敬愛祖父超過父親,可祖父有兩個這麽厲害的兒子,的確不需要他這個孫子來做什麽。

    無朋山莊洛陽別院,嶽無朋正在獨自一人默默的喝酒。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看見韋幼青進來,亦是一言不發。他的身邊,依舊站著那位身穿紫衣的,不會說話的啞女。

    韋幼青記得這個女人名叫紫藤,在木子衿死後的二十年裏,一直無名無份的以婢女身份陪著嶽無朋。

    韋幼青知道紫藤聽不見,他隻是默默的向紫藤行了一禮,紫藤還禮後默默的退了出去。

    “嶽莊主……”韋幼青想說什麽,卻被嶽無朋揮手攔住了話頭。

    “幼青,什麽也別說了……”嶽無朋用他嘶啞的嗓音,艱難的,哽咽的說道,“是我造的孽!可老天為何要這樣罰我!為什麽是他,師弟……”

    嶽無朋老淚縱橫,韋幼青亦是悲痛欲絕,他無法勸嶽無朋,他自己已經悲傷的不能自已。

    良久,韋幼青才能說話,他壓製住如波濤一般起伏的心,說道:“嶽莊主,我今天來,是想找青青問問那天發生的事。”

    嶽無朋抬起頭來,盯著韋幼青。韋幼青這才注意到,嶽無朋真的老了。他雙眼混濁,再不複當年的英姿。

    “這個孽障啊……”

    老人失神的避開了韋幼青的目光,顫巍巍的端起酒杯,卻送不進嘴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