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小雀！”

    一個穿著藏藍色土布大襖的女的，看著前方有些熟悉的人影，有些遲疑地喊了一聲，當她喊出來後，發現對方似乎停下了腳步，左顧右盼，她大喜，忙大聲喊著上前去。

    “小雀，真是你？”她看著去臃腫的身材很靈活地跑到了小雀身邊，笑著說道，“真是女大十八變，我都不敢認了，才到城裏幾天，你變完全大變樣了。”

    “翠花嫂子？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在家裏……”

    小雀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女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對方的身子隱在大大的棉衣下，看不出來什麽。

    “噓！”

    翠花忙小心地看了一下，發現沒有人看她們，這才籲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頭上的灰色頭巾，回過頭來看小雀。

    小雀看她的樣子動作，感覺很熟悉，她皺眉苦思，猛地睜大了眼睛。

    這樣的形象，這樣的動作，像極了前幾天她在咖啡館裏時，那個女老板帶著鄙夷不屑說的那些“盲流”。

    當時咖啡館的女老板還特別強調，讓她一定不能帶什麽不三不四的人進來，這些人都是愚昧無知的，隻知道一直生生生，不知道外國其實不流行生孩子的……

    她聽了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但是她又不能反駁女老板的話，因為她確實看到了街頭不少的人都是她說的“盲流”……

    現在村子裏的翠花嫂子也是這其中的一員嗎？

    小雀忽然覺得有些恐慌。

    她才找到工作，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而被人看不起，被人開除……

    “小雀，你不知道我找你多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你親戚那裏，她說你已經不在那裏做工了，做得好好的怎麽就不做了呢？問你親戚她也不說……”

    翠花拉著小雀滔滔不絕地說。

    “你去找，找我家親戚了？”小雀吃驚地問道。

    “對啊，我一個人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不找你親戚找誰啊？還是你親戚帶我來的呢。”翠花笑著說道。

    小雀隻覺得如同晴天霹靂一樣。

    這個親戚說是親戚，其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親戚，是她家七拐八拐硬攀上來的。

    她家裏為了讓她到城裏做工，拿了偷偷地攢了很久的雞蛋，還換了一塊細布，一袋細糧……

    家裏的收入一下子去了大半，她爹為了湊夠禮數，帶著幾個弟弟去了山裏……

    “你那個親戚可好了，聽說我是來找你的，不但留我吃了東西，還帶我來找你……”

    翠花毫無所覺地笑著說道。

    小雀越聽越覺得心驚。

    她倒不是覺得親戚不好，相反，她覺得這家七拐八拐的親戚還不錯，隻是……

    她能感覺到他們家裏的不耐，她每天早早起來，晚晚的睡去，把他們家裏的洗衣服，做飯等碎活全做了……但是還是越來越覺得自己心驚膽戰。

    她能這麽快地找到樓滿月，就是想快點找個活兒，然後搬出來。

    畢竟那是人家的家，她不能長住的。

    “她人呢？”小雀忙問道。

    “剛還和我在一起呢，現在……”翠花四下看了看，說道，“應該去那邊找你去了吧？哎，小雀，我和你說……你親戚人真的挺熱心的，聽說我要過來找你，二話不說就帶著我來了，一路上還對我……”

    小雀隻覺得自己的心跳要停止了，她忙順著翠花剛指的地方去找她的親戚。

    她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麽樣子，但是她知道，她今天就要搬出來了。

    “紅姨，紅姨！”

    小雀終於看到了像是親戚的身影，她忙喊著跑了過去。

    木紅英看著小雀氣喘籲籲地跑到她身前，嘴裏冒著熱氣，臉上帶著汗珠，知道她是急著來找她，她壓下了心中不滿。

    “小雀……”

    “小雀，你跑這麽快做什麽？”

    木紅英還沒有還得及說話，就被跑過來的小雀的“嫂子”打斷了，她不覺得皺起了眉頭。

    “紅姨，對不住啊，今天我一大早就出來找活，讓你掛念了。”

    小雀也在城裏生活了有一段時日了，也不是在家裏那個木愣愣的愣頭青了，她委婉地向木紅英道了歉，順便說明一下，翠花的這件事情，她真的不知道。

    “沒事，這都是小事。”

    木紅英搖搖頭，看了一眼小雀，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邊的翠花。

    這人一眼就看出不是正常的狀態。

    她有著身子。

    她知道她是為了什麽，為了生兒子，跑到這裏躲避來了。

    她想到今天上午家裏人看她的眼光，心裏無比的後悔。

    當初她為什麽要把城裏有人要找工人的事情和老家的人說？當時家裏的人都說，不讓她攬這件事情，說到時候麻煩不斷。

    她開始還不信，現在……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小雀聽到她歎氣，差點沒有跳起來，她忙說道：“紅姨，我剛找到工作了，主家說管吃住……”

    “做什麽的……”

    “管吃住？這麽好的事情？”翠花再一次地打斷了木紅英的話，她驚喜地看著小雀說道，“是不是真的管吃住？”

    小雀僵了一下。

    木紅英看到了，無奈地抿緊了雙唇。

    她決定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她就當作是真的了，反正，她不能因為這件事情，讓自己家裏家宅不寧。

    她本來想要再問幾句的，但是看到翠花的樣子，也失了興致，她意興闌珊地說道：“既然你找到工作了，那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

    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其實對老家人真的沒有一點的偏見的，她還想著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因為她們樸實善良讓她很喜歡。

    但是……

    人是不分地方的，該是什麽樣子，不管在哪裏都是什麽樣子，老家牽連了太多人，就如同這次的小雀一樣，以後，她再做事要思量再三了。

    木紅英搖搖頭，決定讓兒子偷偷地打聽一下小雀的工作是做什麽的，然後就丟手不管了。

    “小雀，管吃住是不是真的？”

    翠花看到木紅英走了，忙拉著小雀問道。

    “是真的，怎麽了，翠花嫂兒？”

    小雀有些不喜地看著翠花，但是長久以來的習慣讓她說不出過分的話。

    “那你也帶我去看看，我也做行不？”翠花大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