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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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什麽。”蘇婉如拍掉杜舟的蘭花指,看著周嫻問道:“來的人呢,是親恩伯府的管事,還是婆子?”
周嫻就回道:“是個婆子。”
如果是吳忠君遣人來的,那應該是小廝,現在來的是婆子,那就是府中的女眷,她點了點頭,道:“我先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你……你不用畫個臉嗎。”周嫻一臉的緊張,“這樣去,要是被國舅爺看到了怎麽辦。”
蘇婉如拉著她往前走,邊走邊道:“我就是塗個關公臉又怎麽樣,若是有心人還是瞞不住。再說了,對方這麽點名道姓的讓我去,其中一定是有緣由的,不管好的壞的,我若擺著騙人的態度,恐怕就真的沒有好果子吃了。”
周嫻想想也對,可還是滿臉的憂慮。
梅予跟著後麵走著,看著周嫻目光不由柔和了幾分……
一行人去了前麵,親恩伯府來的婆子在霍姑姑房裏說話,霍姑姑給她看繡坊的繡品,婆子嘖嘖歎道:“這拿出去別人是分不清是錦繡坊的,還是你們的。看來外麵傳的是不錯,寶應繡坊不但有誠信,還有實力。”
“做買賣和做人一樣,我們要想把買賣做大,得先將人做好了。不管怎麽樣,都不能讓來找我們做事的東家吃虧。”霍姑姑握著婆子的手,塞了個荷包給她,“媽媽是大府裏出來的,見多識廣,往後您若有空就常來坐坐,和您說說話,我長了不少知識。”
婆子收禮收習慣了,順手就將荷包塞兜裏去了,含笑道:“姑姑放心,這次若是成了,往後我們府裏再有繡品,我一定和我們夫人說,來您這裏。”
霍姑姑點著頭,但是她的本意不是繡活,就笑著道:“我們蘇繡娘年紀小,一會兒跟著您去府裏,還望您多提點提點。就怕她東張西望的惹了不該的事。”
“姑姑放心,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婆子說完,就看到門口進來了一個小姑娘,身材修長,膚色很白且細,一雙眼睛圓溜溜的挑著眼尾,不但精致漂亮,還透著股勾著人的風情。
這麽小的年輕,還是個黃花閨女,就有這股子勁兒,這將來要是嫁人成親懂了事,豈不是……婆子嘖嘖歎了一句,想到親恩伯府滿院子的鶯鶯燕燕,和眼前這小姑娘一比,皆成了這路邊的野花野草,拉不上台麵了。
周嫻一看到婆子打量的眼神,眉頭就直蹙,低聲道:“你看著婆子的眼神,我都覺得害怕。”
“什麽環境養什麽人。”蘇婉如道:“她一府裏的妾室通房,女人爭寵暗鬥,所以她見著女人下意識的就會從男人的角度評價。沒什麽可怕的,就跟你看梅大夫一樣嘛,就隻是看臉而已。”
“我都擔心死了,你還拿我開玩笑。”周嫻跺腳,這才想起來梅予在身後麵,臉一紅,嗔怒道:“不理你了。”
蘇婉如輕笑進了門,走去霍姑姑身邊。
霍姑姑就介紹了婆子認互相認識,“……這是親恩伯夫人身邊的管事周媽媽,她奉夫人的命來請你去府裏量繡品,約莫要的挺多的,你帶著尺子筆墨和一些花樣子過去,好叫夫人仔細挑挑。”
“好,”蘇婉如應是,她沒什麽可怕的,吳忠君再色可又不昏,他隻要打聽一下,總能聽到點她和趙衍的“風流韻事”吧,再不濟,和朱珣也行啊……
想到朱珣,他好些日子沒來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老子關家裏等著成親了。
“沒想到蘇繡娘這麽年輕。”周媽媽笑著道:“我前些日聽府裏的繡娘說,京中來了位蘇繡娘頗有些本事,還當是個婦人,不成想是個小姑娘。”
還這麽漂亮!周媽媽原本沒有什麽心思,可看到蘇婉如,不由在心裏轉了轉……夫人有繡品都是找錦繡坊,怎麽突然就改來了寶應繡坊?
難道是聽什麽人說了什麽?衝著這位漂亮的不像話的小繡娘?
“準備好了。”蘇婉如笑著道:“媽媽是坐車來的嗎,要不坐繡坊的馬車?”
周媽媽笑著道:“奴婢是坐車的,蘇繡娘就坐我們的車吧,一會兒再送你回來。”說著,和霍姑姑點了點頭,就率先出去了,霍姑姑一把拉住蘇婉如,交代道:“雖說不能得罪,可你去了還是不要委屈自己,若……你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們是一家人。”
蘇婉如很感動,點了點頭,在霍姑姑耳邊道:“不去怎麽知道他們到底想做什麽,而且這麽突然,背後一定有原因。”
霍姑姑點頭,她知道蘇婉如心裏一定是有什麽打算了,“去吧,小心點。”
蘇婉如應是出了門,杜舟就站在門口,跟著她往外走,“我陪你一起去。”
“杜舟!”蘇婉如點了點頭,警告道:“在家裏待著!”
杜舟一臉幽怨的看著他。
“汪汪。”二狗子也跑了過來,一副擔心的樣子,蘇婉如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低聲道:“回來給你買肉包子吃。”
二狗子就搖著尾巴,跟在他後麵,蘇婉如瞪眼,“坐下,就在這裏等我。”說著,又看著後麵幾個人,“我又不是去赴死,弄的生離死別似的。”
二狗子就嗚嗚咽咽的蹲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看著蘇婉如。
蘇婉如跟著周媽媽一起上了馬車,車子出去,周嫻拉著杜舟,“……要不要去寧王府,將這事兒告訴王爺呢?”
杜舟就一臉驚奇的看著周嫻,想了想又沒什麽可說的,若吳忠君真有什麽心思,還真是隻能找鎮南侯或者寧王。
“蘇繡娘是哪裏人。”周媽媽和她閑聊著,“聽說你以前是在應天的錦繡坊嗎,為什麽又來了京城,寶應繡坊可不如錦繡坊大。”
蘇婉如笑著解釋,兩人說著話到了親恩伯府。
門口她和朱珣一起來過一次,門內她還沒進去過,車過了影壁在如意門外停了下來,一下車她首先的感覺就是院子多,這種五進套五進還帶個大後院的宅子,一般人家都是花團錦簇,可是到了親恩伯府,卻感覺連花園都蓋了院子。
擠擠攘攘的。
不知道吳忠君屯了多少女人在家裏,也不知道有多少子嗣,這麽大的宅子也塞的滿滿當當的。
“裏麵請。”周媽媽做了請的手勢,帶著蘇婉如過了如意門,一路穿著抄手遊廊路過好些個院子,才看到正中間的正院,門口守著婆子,周媽媽打了招呼,婆子進去回稟後,周媽媽就帶著蘇婉如進暖閣裏。
正對門是個大炕,炕上坐著兩位女子,右手邊年紀約莫四十左右,穿著一件葡萄籽對襟的褙子的婦人,很瘦麵色略黃,看上去沒什麽精神,她正拿著算盤在撥的劈啪響,眉頭微蹙露著愁容。
婦人的對麵是位十六七的小姐,穿著芙蓉色的小襖,和婦人容貌七分像,說不上多漂亮,就是普通的姿色。
“夫人,二小姐。”周媽媽行了禮,道:“寶應繡坊的蘇繡娘來了。”
蘇婉如上前去略福了福,道:“夫人好,小姐好。”
“坐吧。”徐氏頷首,周媽媽搬了個杌子過來,蘇婉如笑著道謝坐下來,徐氏問道:“你就是外傳的那位,頗有些本事的蘇繡娘。”
蘇婉如應是,回道:“是。不過沒什麽本事。”
“倒是個謙虛的。今年多大了。”徐氏端茶喝了一口,語氣淡淡的,也不是多在意,隨口問著聊幾句,蘇婉如就回道:“開年十六。”
徐氏微微頷首,看向自己女兒吳悠,道:“和我們悠兒一般大,果然是窮人的孩子懂事早!”
“娘。”吳悠蹙眉,“您拿我和一個繡娘比較什麽,她算個什麽東西。”
徐氏掃了一眼蘇婉如,咳嗽一聲看著吳悠道:“亂說什麽,人家靠雙手吃飯,怎麽就不能和你比了。”又看著蘇婉如,“不要聽她胡言亂語,被我寵壞了。”
“不會,二小姐沒有說錯,身份高低有別,民女不敢攀比。”蘇婉如應道。
徐氏微微頷首,就說起了正事,“我原是打算將繡品給錦繡坊的,後來又聽人說寶應繡坊很不錯。就想著試一試,你可帶了花樣子來,拿出來讓我們挑一挑。”
蘇婉如就將幾個本子遞過去。
徐氏遞了一本給吳悠,“你也看看挑一挑。”自己也開了一本,邊看邊道:“……是要做嫁妝的,被麵各式各樣的至少得要個二十套,帳子也要個四……六頂吧。桌椅罩子,落地的屏風,桌麵的插屏,牆上的掛屏各式各樣都要一些,你們人手夠不夠,能不能接的了。”
蘇婉如忙回道:“夫人放心,我們現在人手是夠的。隻是不知道您這些什麽時候要。”
“若是能定下來,後年年中……我們悠兒的婚事定在後年。”徐氏喃喃說著,倒不像和蘇婉如說話,自言自語的道:“怎麽就這麽巧,剛定了親事就守孝,這一來一去就是三年,就算求了聖上奪情,也要守滿這二十七個月,到時候我們悠兒可就大了,唉……”
“娘。您挑花樣,說這些做什麽。”吳悠掃了一眼蘇婉如,直覺就不喜歡,一個繡娘生的這個鬼樣子,怕也不是正經繡坊,“我瞧著花色都老舊的很,遠不如錦繡坊的好。”
“我看著不錯。再說,你要有想法就和她們說,人都來了,何必一家一家的換。”徐氏翻著,指了幾個花樣子,蘇婉如一一記下來,徐氏又接著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迭的行禮聲,“伯爺好。伯爺好……”
“爹回來了。”吳悠笑著起來去門口,蘇婉如就看到徐氏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朝蘇婉如看來,目光動了動,將花樣子遞給她,“你去碧紗櫥裏待會兒。”
蘇婉如起身應是,接了花樣子起身,就聽到身後門簾子一掀,吳忠君走了進來。
臉色依舊不大好,看樣子傷勢還沒好透,穿著一件暗紅的夾棉直裰,一進門就道:“都開春了,還這麽冷。”說著,話語一頓就看到了蘇婉如,眼睛頓時一亮,道:“這位是……”
“伯爺回來了。”徐氏迎了上去,遞了條熱帕子,“是寶應繡坊的繡娘,請來給悠兒繡嫁妝的,正在挑花樣子呢。”她說著話就擋在了蘇婉如的前麵。
“蘇繡娘,改日再來好了。”她也不看蘇婉如,攔在前麵讓她走。
蘇婉如應是,去收拾花樣子,吳忠君一點顧忌都沒有,將徐氏一扯拉開,盯著蘇婉如看,“寶應繡坊的繡娘?”
“是!”蘇婉如點頭,道:“見過伯爺。”
吳忠君的表情讓蘇婉如看的一陣惡心,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就聽他道:“寶應繡坊,還沒聽說過,在什麽地方。”
“伯爺貴人事忙。前幾次我們寶應繡坊還和錦繡坊有一次比試呢。”她孩子氣的說著,吳忠君聽著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來有這麽一件事,道:“就是寧王爺和鎮南侯打架那次?”
蘇婉如應是。
“伯爺!”徐氏蹙眉,“您來可是有什麽事。”
吳忠君根本不理徐氏,就道:“我倒是想起來了,鬧的很凶,還被聖上罰了。原來你就是那個繡坊的。”又坐了下來,看著蘇婉如,“今年多大了啊?”
蘇婉如朝徐氏看去,徐氏沉著臉,就順手拉住了她,道:“看樣子我們伯爺也和我一樣挺喜歡你的,你又和我們悠兒一般大,不如做我們幹女兒吧,你看可好。”又看著吳忠君,“伯爺,您看呢,這小丫頭生的好,又討喜。”
好好的姑娘,不能被吳忠君糟蹋了。
吳忠君頓時臉色一變,抬眸朝徐氏掃去一眼,眼底劃過陰鷲,“你女兒還少,收什麽幹女兒,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你走吧。”吳悠一看情形不對,立刻就道:“我們不找你們做事了,走,走!”
她現在走,然後等著吳忠君找上寶應繡坊糾纏她?但凡糾纏一次,往後她可就不怕沒人認識了。
蘇婉如才不走,而且,這機會頂好。
她衝著吳悠笑了笑,上去就扶了徐氏,道:“夫人,我父母已經雙亡,身邊隻有一個兄長,若夫人不嫌棄,我願意做您的女兒。”
“好!”徐氏看向蘇婉如,暗暗歎息這小丫頭機靈,既然碰到了吳忠君,今天就要把這事給解決了,否則,就算人走了,這事兒也不會完。
“做什麽女兒。”吳忠君盯著蘇婉如,這小丫頭生的水靈,年紀不大,眼睛卻能勾人的魂,難得的極品,“沒事就來家裏玩,我們悠兒的繡品也讓你繡,好不好啊。”
蠢貨!蘇婉如衝著他福了福,道:“多謝。”又道:“方才夫人也應我了,不過要後年才能交貨,我們手裏還有寧王爺和五皇子的繡品等著做。”
她話一出,吳忠君一愣,徐氏也是頓了頓,“都給你們做了嗎。”
“是啊。王爺請我去府裏量的尺寸……”蘇婉如笑了笑,吳忠君和徐氏不知道,但吳悠聽說過,臉色一變,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有寧王做靠山的小繡娘?難怪啊……”她就說生的這麽好,一定是不正經的。
她要去告訴李珺。
“什麽靠山?”吳忠君蹙眉問道。
蘇婉如就笑著道:“不是什麽靠山,小姐誤會了。就是來京城前我和王爺認識,後來在京城又遇到了,王爺覺得我們做繡娘的不容易,就願意幫我們。是王爺心善而已。”
她這是欲蓋彌彰。
就連徐氏也有這樣的感覺,她朝吳忠君看去,暗暗鬆了口氣,這樣這小丫頭就不會入狼窩了。
“是挺心善的。”吳忠君嘴角抖了抖,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蘇婉如,咳嗽了一聲變了個態度,“寧王也要喊我一聲舅舅,說不定將來我們還是一家人,你有空就來坐坐吧,這繡活既然拿了就好好做。”
說著,覺得掃興不願意多待了,起身拂袖而去。
門外,吳忠君的一位蔡姨娘站在花架子後麵盯著,見著吳忠君氣呼呼的出來,麵上一愣,就使了銀子和婆子打聽,“……我瞧見來的那位繡娘生的很好,伯爺怎麽沒動手留人呢。”
這一點都不奇怪,吳忠君向來是瞧見好看的就直接動手的。
“具體事還真沒聽到,我方才去隔壁取東西隻聽了一耳朵,伯爺說請繡娘常來家裏坐坐,繡品就給她做了。”婆子也覺得奇怪。
蔡姨娘愣怔了一下,“伯爺不但沒動手,還把繡品也給她做了?”
吳忠君改性子了,不急了?
“是這樣的,沒看到伯爺一副掃興的樣子走了嗎。”婆子後頭看了看,“姨娘快走吧,奴婢去做事了。”就走了。
蔡姨娘一臉不解,在門口又等了一會兒,沒見蘇婉如出來,就提著裙子跑後院的角門,開了門黃瑩在門口,急著問道:“怎麽樣,留住人沒有?”
“沒有,伯爺走了,還說把繡品給她做。”蔡姨娘道:“今天伯爺也太奇怪了。那小繡娘生的確實不錯,怎麽就沒有動手呢,太陽從西麵出來了?”
黃瑩一愣,脫口問道:“繡品也給了?”蔡姨娘以前就是錦繡坊的,這一回在親恩伯夫人麵前提了好幾回寶應繡坊,又使了好些銀子給院子裏的管事婆子,終於讓徐氏鬆口請蘇瑾過來。
她斷定,以蘇瑾的姿色和吳忠君的好色,隻要看到,就必然不會放過。
到時候她成了親恩伯府裏的一個妾,一個通房,那就有好戲看了,可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吳忠君居然沒有動手。
這太奇怪了。
“你沒有聽錯吧?”黃瑩不相信,蔡姨娘搖頭道:“我騙你作甚,這回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人沒弄進來,反而丟了繡活。”
吳悠出嫁,要的東西可不少。
黃瑩蹙著眉頭,氣的滿臉通紅,怒道:“她高興不了幾天。”說著拂袖道:“你再去盯著,我就不信國舅爺不動手。”
說著,就拂袖走了。
蔡姨娘就揮了帕子,關了門又回了正院。
暖閣裏,吳悠蹙眉看著徐氏和蘇婉如說話,“花樣子就按照方才定的做,不過描好底稿後你要拿來再給我看看,怎麽配色也要說一說,免得東西出來不倫不類的,就白費功夫了。”
“一定。”蘇婉如含笑道:“夫人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去我們繡坊裏看看,那邊還有些花色,也可以再讓您挑一挑。”
徐氏笑著點頭,道:“你明天再走一趟給我送來好了。”明天吳忠君就要去宗人府上任了,白天不會在家裏。
蘇婉如求之不得,點頭應是,“好!那我明日一早再來。”說著起身告辭,徐氏讓人送蘇婉如出去。
她一走,吳悠就不高興的道:“娘,您這不是惹父親生氣嗎,好好的留著她做什麽。”
“這是她的問題嗎。”徐氏慍怒的看著吳悠,“是你的父親的問題。他要是一直這樣,早晚有一天會死在女……”說著想起來,是當著自己的女兒的麵,就打住了話頭,“悠兒,娘看著這小繡娘不錯。她雖生的好,可不驕不躁,不卑不亢的,憑著自己本事掙飯吃,就比咱們後院裏的女人強多了,你要和她學,女人不能隻看眼前,不要以為有點姿色就能賣了當飯吃,等有一天年老色衰了,怎麽辦。”
吳悠聽不進去,擺了擺手,道:“隨你好了,我不和你說了。”她既不會做妾以色侍人,也不會當繡娘掙飯吃,所以這些話對她沒用。
徐氏歎氣,一個人坐在房裏念叨著。
第二日,蘇婉如算著時間來的,穿著一件水洗藍的短襖,下麵是條草綠的裙子,看上去既樸素又清爽,徐氏看著特別喜歡,道:“今天帶了花樣子來?”
“是,給夫人您看看。”蘇婉如說著上前去,和徐氏坐在一起說話,徐氏道:“你等我下,我手裏還有點賬算不清。”
蘇婉如應是,就看著徐氏劈裏啪啦的撥算盤,撥了半天也沒個結果,她就笑著道:“我幫你您算算?”
“你也會算盤?”徐氏眼睛一亮,揉著額頭道:“那你幫幫我,這賬我從昨天就開始算,也沒有算個結果出來。”
蘇婉如不會用算盤,就拿了紙出來,在一邊列算式,她做的極快,一邊記結果一邊翻賬簿,一會兒工夫就得了結果,遞給徐氏,“您看看對不對。”
“你這孩子還真是厲害。”徐氏高興的不得了,親自給蘇婉如倒茶,蘇婉如笑著接了,道:“夫人客氣了,雕蟲小技而已。”
徐氏就道:“你除了這些,還會什麽?”
“會畫畫,要不給您畫幅小像?”蘇婉如笑著道。
徐氏忙點頭,“我還真沒有這個。”
兩個人搬了椅子去院子裏的樹下,徐氏坐著和她說話,蘇婉如畫著,從山川河海聊到日月星辰,從生孩子聊到給丫頭開臉,從小妾灌藥聊到喊人牙子賣人……
徐氏拿帕子壓著眼睛,哭了起來。
“夫人,您這一輩子真辛苦。”蘇婉如歎了口氣,柔聲道:“我雖沒見過,可也多少聽說了一些,一屋子的小妾,怕是您都認不全吧。”
徐氏點頭,“我認那些鬼做什麽,瞧著就添堵。我說了,一個都不準到我跟前走動,我瞧見了就打發賣了。”
“為難您了。”蘇婉如道:“不過您賣小妾也不是事,賣了一個還有三個五個,流水似的進進出出。問題還是出在伯爺身上。”
徐氏像是找到了知音,點著頭道:“就是這個理。我活了半輩子,有時候想想真是不如死了的好。”
“死了不是便宜別人了,您還有公子小姐,將來還有孫子外孫,您這樣的好人,就該五世同堂,和樂美滿。才不能死了便宜別人。”
徐氏點著頭。
蘇婉如勸著道:“夫人,您要是信我,我幫您出出主意,您要是覺得不好就不聽,就當我年紀小胡言亂語。”
徐氏是真喜歡蘇婉如,又乖巧又懂事,最重要的是懂她的苦痛。
“你說,我聽著。”徐氏擦了眼淚看著蘇婉如,蘇婉如道:“您不管肯定不行,這您的家,後宅的主在您的手裏。這樣,從今兒起您排個侍寢的表出來,初一到三十,伯爺住在哪裏,若那一日伯爺沒去,那房妾室您就給點銀子打發出去,若伯爺去了人就留著。”
“這樣一來,但凡不想走的,就要使勁渾身解數,想走的,您正好給了她生路,也當做了件好事。”
“至於伯爺那邊,您也和他說清楚這件事,說的有趣些,讓他覺得有意思。這樣才能玩的起來。”
吳忠君這種人,他要的就是主動,新鮮,刺激。這種排班式三五日他覺得新鮮,時間一長,他定然不會喜歡這種被動的被人安排和哪個女人一起的事。
他隻要不去,徐氏就有理由發賣人,他想去,又覺得惡心。
這是心理戰,後院的女人,吳忠君和徐氏的心理戰。
“不管結果如何,您都不會輸。”蘇婉如道:“費心費力的是伯爺,還有那些妾室們。”
徐氏靜靜聽著,眼睛越發的亮,緊緊握著蘇婉如的手,道:“你這個法子妙,無論如何我都不是輸家。今晚就我挑燈列表,明天就和伯爺說清楚……”
“您說要有技巧。”蘇婉如道:“先是哭鬧家裏亂和自己的不易,再來說妾室的麻煩,伯爺定當不高興,這時候你再退一步,說要管理後宅不能放任不管,提出這個排班的事,伯爺自然就覺得是小事,隨您折騰去了。”
“瑾兒。”徐氏激動不已,像是無意中遇到了一個知己,“你可真是朵解語花。”
蘇婉如朝徐氏羞澀的笑笑,“隻要您別覺得我多事就好了。我也是心疼夫人您,這樣長此下去,您這位正室反而是最委屈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太欺負人了。”
“就是這個理。”徐氏點著頭,恨不得立刻將一院子的女人都轟走,“不過還是要多謝你,要是沒有遇到你,我後半子也隻能這麽過了。”
蘇婉如笑著坐在她身邊,柔聲道:“我和夫人有緣分,不然您怎麽會放著錦繡坊找我來呢,對吧。”
“說起來還要多謝蔡姨娘。”徐氏說著想起來,“對了,蔡姨娘以前還是錦繡坊的,也不知怎麽和那邊鬧的不大愉快,就推薦你們寶應繡坊。這一回我定要好好謝謝她。”
果然是錦繡坊背後使的手段,她心頭冷笑,麵上道:“是啊,是要多謝這位蔡姨娘,不然我也不能認識夫人您了。”
徐氏點頭,覺得蘇婉如比她自己女兒都貼心。
中午在親恩伯府裏用的午膳,蘇婉如等徐氏睡了才告辭出來,徑直去了米行,劉婆婆在等著她,問道:“公主今天沒有碰到吳忠君吧。”
“沒有。”蘇婉如將她和徐氏的事說了一遍,劉婆婆頓時笑著道:“這可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想到您到和徐氏走近了。往後您能隨意進出親恩伯府了吧。”
他們正愁進不了親恩伯府。
“隨意進出親恩伯府也沒有用,要是能隨意進出宗人府就好了。”蘇婉如歎氣,想起什麽來,又和劉婆婆道:“事情果然是錦繡坊做的,今天徐氏和我說的。”
“可真是一群作死的東西。”劉婆婆發狠,道:“不然讓段將軍夜裏走一遭,將這些礙眼都弄死。”
蘇婉如擺手,“弄死一個崔掌事,還能有劉掌事徐掌事,隻要錦繡坊還在,橫亙在麵前的阻隔就永遠在。”
她心裏隱隱有個想法。
“等過了正月再說,這件事先忍了。”她起身,道:“我回去了,霍姑姑今天約了天安繡坊的東家,要將天安繡坊並過來,他們繡坊開了十幾年,手裏二十幾個繡娘,我們出的價格高,他們終於鬆口了。”
“公主注意身體,這做買賣的事沒個底,您不要太辛苦了。”劉婆婆心疼的送她出去,蘇婉如擺手,道:“劉叔幫我找了一批工匠,過了正月二十就來修宅子,後麵的事情更多,我怕是不能常來,您有事就去老地方找我。”
劉婆婆應是送她出去,在門口就碰到了扛著米進來的宋橋,他一愣忙行禮,蘇婉如點了點頭,就出門而去。
“婆婆,公主來做什麽?”宋橋站在門口,劉婆婆將事情和他說了一遍,宋橋聽的目瞪口呆,“公主和徐氏成了好友?”
劉婆婆就點著他的額頭,道:“你當公主和你一樣隻知道打架。我們現在就這麽點人,還沒個勢力的。不迂回行事,拿什麽跟人硬拚。”
宋橋嘴巴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他當時想要劫持趙駿,一來是覺得劉震他們走了一條不但遠還難的路,打入那些府邸,還想換了宗人令,這是他們能做到的事嗎。一天到晚空想,還不如來實際的。
可是現在蘇婉如做到了,他忽然覺得這方法是對的,他們在一步一步的接近目標的同時,卻沒有暴露自己,他忽然覺得,將來有一天他們救出了蘇季,依舊能在米行安安穩穩的做事。
這應該是公主的想法吧,徐徐圖之,不驕不躁。
蘇婉如回了寶應繡坊,霍姑姑正等著她回來,天安繡坊談攏了,花了四百兩銀子並了這個招牌,裏麵的繡娘想留下的就留下,最後二十二個,都一起留在了寶應繡坊。
這樣一來,蓋房子的事就迫在眉睫了。
“親恩伯府給的一千兩正當用。”霍姑姑道:“眼下人手也夠了,我就騰出手來把宅子修了,就在你住的那個院子蓋個二樓,將內院的圍牆移進去,你覺得如何。”
“好。”蘇婉如道:“就按您說的辦,外院進門的地方也加蓋一間,估算一下,約莫需要三百兩的樣子,我手裏的銀子夠用了。”蘇婉如和霍姑姑算著帳,將要用的東西要花的銀子一切列了出來。
就在這時,杜舟的聲音在外麵響起來,“你整天就知道吃,你給你站住。你要敢出去就不準再回來。”
“我去看看。”蘇婉如放了筆出來,就看到杜舟氣喘籲籲的叉腰站在門口,“二狗子呢,它又鬧你了?”
杜舟就指著門口,“我不給他肉吃,他就衝我叫了,我氣不過就罵了他兩句,他一轉頭就跑了。”
“你可真閑。”蘇婉如瞪了他一眼,“你在家裏等著我出去看看,別真叫人逮著了燉肉吃了。”
她說著出了門,居然看到二狗子在巷子口,她一愣喊道:“二狗子快回來,我給你找肉吃。”
二狗子回頭看了她一眼,汪汪了兩聲,就小步跑著出了巷子。
“你去哪裏,回頭被人燉了。”蘇婉如沒來得及披鬥篷,風一吹就打了個哆嗦,攏著手跟著它,“二狗子。”
二狗子跑了幾步又停下來等她,等她快來時又接著跑。
蘇婉如就指著它道:“你別讓我逮著你!”說著追了過去,二狗子就撒丫子跑,跑的遠了就等她,蘇婉如也沒有留意,等她回神時,就發現自己繞著小巷子,走到了鎮南侯府的角門。
角門開著的,沈湛一臉得意的站在門口看著她,道:“大白天過來,想我了吧。”
“二狗子!”蘇婉如大怒,上去抓二狗子,“還真是吃裏扒外。”
沈湛一把將她拉住,一扯就拉進了院子裏,啪的一聲關了門,抵著她在門上,一臉得逞的笑,“他哪叫吃裏扒外,咱們兩人一狗是一家的。”
“呸!”蘇婉如啐他,“你把它教壞了,我這幾天忙著,你是不是偷偷見過它了。”
沈湛就挑著眉頭將她抱的和自己一樣高,順便轉了個圈兒,“我想見我媳婦兒,還要賄賂一條狗,你說說,我這過的什麽日子。”
“無賴!”蘇婉如打他,“以後再不理你了。”
沈湛哈哈大笑,抱著她親了又親,道:“我要出去辦事了,媳婦兒,你就沒有不舍得。”
“這就要走了?”蘇婉如愣了一下,他點頭,回道:“兩個月呢,我實在不放心留你在京城,跟入了狼窩沒區別。”
蘇婉如撇嘴,“你就是最大最惡的那頭。”
“那先讓我咬一口。”他齜牙,撲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香!”
蘇婉如喊著,“痛,痛。”她嘟著嘴,擰他的耳朵,“是你狼嗎,你是狗!”
沈湛又咬了一口。
蘇婉如就捂著他的嘴,道:“你還要不要臉。”
“要臉沒媳婦,不要!”他抱著她往裏麵內院去。
蘇婉如擰不過他,被他抱著一路進了內院,青柳打的簾子,沈湛將她往炕上一擺,蘇婉如就踢了他一腳,“神經病。”
“你這兩日去親恩伯府了?”沈湛知道她要做什麽,也不由歎這小丫頭機靈,可他在京城他不擔心,但凡動她一根個頭發,吳忠君就是有十條命,他能都弄死了。
可是他要走了,這事兒就不一樣了。
“嗯。我接了她們府的繡品。”蘇婉如問道:“怎麽了?”
沈湛沒說話,青柳正好進門來,笑著道:“姑娘認識了徐夫人嗎。”
“剛認識的。”蘇婉如抬頭看著青柳,揚眉,就聽青柳笑著道:“奴婢也認識徐夫人,早前因為辦事,還接觸過兩回。不過奴婢和她們府裏的一位媽媽最熟悉。”
蘇婉如就沒有再問,等著青柳說話。
“媽媽姓喬,她是親恩伯府裏的大管事。她還有個兒子,兒子是吳國舅的親隨,很有臉麵。姑娘若是多和親恩伯府走動,這位喬媽媽您可以認識一番。”
早不說認識,晚不說認識,偏在吳忠君做了宗人令以後!蘇婉如看了一眼沈湛,就知道他在安排什麽,又不想讓她起疑,她便笑著道:“好啊,這位喬媽媽是徐夫人身邊的婆子嗎,我說不定也說過話。”
“肯定是見過的。”青柳抿唇笑著,道:“喬媽媽是當初跟著從應天來的,為人倒是熱忱,別的沒有,就好一口酒!”
蘇婉如大約知道是誰了。
喬媽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那個跟著吳忠君能出入宗人府的兒子。
當然,如果吳忠君不是宗人令,這個喬媽媽認識不認識也就無所謂了……
“我這兩日去就去認識這位喬媽媽。”她衝著青柳一笑,青柳應了出了門去,她就看著沈湛,問道:“你什麽時候走?”
沈湛回道:“明天。”又叮囑道:“青柳在家裏,隨一和隨二我讓他們依舊跟著你,有事讓他們去做。”
“錦繡坊的事,等……”他沒說完,蘇婉如捂住了他的嘴,道:“我說過了,我的事我自己處理,你忙你的。”
沈湛凝眉,像是心被人牽了根繩子,扯著,無論去哪裏都被牽著痛。
“乖!”他摸了摸她的頭,“不要鬧騰的太厲害。想鬧騰的等我回來再鬧。”
蘇婉如輕笑,拍開他的手,道:“我就要鬧騰,鬧的翻天覆地才好。”
他心頭一動,看著她問道:“跟我說說,你這心有多大?”
“比你想的還要大。”蘇婉如笑著,“不然我怎麽能坐在這裏和你心平氣和的說話。”
沈湛無奈的搖了搖頭,將她抱過來坐在腿上,親了親,“行,怎麽高興怎麽來,有我呢。隻要你不要把自己鬧騰不見了,我回來找不著你就行了。”
隻要人在,哪怕忘記了,也……無妨。
蘇婉如也看著他,餘光瞥見二狗子偷偷摸摸的進來,她頓時怒道:“狗!你給我過來。”
“汪汪。”二狗子挪著屁股,離的老遠的不敢來,蘇婉如就瞪著它,“你到底誰的狗,今天必須說清楚了。”
二狗子嗚嗚咽咽的,一臉的委屈無辜,看著麵前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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