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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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咱們的狗,向著誰都行。”沈湛咳嗽了一聲,揮著手,“去吧,接著吃肉去。”

    他給二狗子燒了一鍋肉骨頭。

    二狗子就站了起來,搖頭擺尾的,可一看到蘇婉如的臉色,又耷拉了腦袋,趴在了地上不敢動了。

    “你跟我說,是不是他賄賂你了,故意讓你引著我來這裏的?”蘇婉如下來蹲在二狗子麵前,“你說實話,他收拾不了你,有我呢。”

    二狗子就抬頭,衝著沈湛叫了兩聲。

    “嘿!”沈湛怒道:“這隻牆頭草的狗,你的原則呢。”

    二狗子趴在地上不敢動。

    “對!你的原則呢。”蘇婉如戳著二狗子的狗頭,“你告訴我,往後你聽誰的,做誰的狗。”

    二狗子閉著眼睛不說話,一副很困很累要睡覺,要裝死的樣子。

    蘇婉如氣笑了,戳了戳它的頭,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衝沈湛發火,“你看,這就是你養的狗,和你一樣討厭。”

    “小白眼狼!”沈湛撲了過來,“再說一遍,我弄死你。”

    蘇婉如就哼了一聲,道:“這世上沒人像你這麽討厭。”說著,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沉聲道:“你明天要出門,我給你做頓饅頭吃吧”

    “真的?”沈湛眼睛發亮,蘇婉如用剛剛戳狗頭的手指戳沈湛,“就這麽點出息嗎,聽著饅頭就眼睛發亮。”

    沈湛哈哈大笑,道:“老子這輩子就惦記個饅頭,怎麽了。”

    “咳咳”蘇婉如咳嗽了一聲,道:“不是一直不在我跟前說這些汙言穢語的嗎,怎麽今兒又禿嚕出來了。”

    他笑,親了親她,道:“一時高興漏了嘴,最後一次。”

    “記著啊。”蘇婉如拉著他出去,“你幫我揉麵,麵太冷了凍手。”

    沈湛就跟著她,攬著她的腰,低聲道:“揉什麽都行!”語氣曖昧的讓蘇婉如怔了一下,頓時大怒,指著他道:“你個臭流氓。”

    沈湛笑著跳了幾步,躲了她的腳,蘇婉如就氣著道:“你站著給我打兩下,不然我氣消不了。”

    “行,行。”他就停下來,“隨便打。”

    蘇婉如就踢了兩腳,哼了一聲走在前頭。

    兩人剛到廚房門口,就聽到外院傳來嚷嚷聲,是道女聲,蘇婉如凝眉看著沈湛,他一愣忙喊盧成,“什麽人在鬧?”

    “是芝蘭公主來了,閔望在攔著她。不過,怕是攔不住。”他說著看了一眼蘇婉如,低聲道:“公主有事要找您。”

    沈湛蹙眉不耐煩的揮著手,“讓她滾!”轉身就拉著蘇婉如進去,一邊走一邊解釋,“這府裏除了青柳,沒個年輕的,放心。”

    “我問你這話了嗎。”蘇婉如哼了一聲,讓灶上的婆子給她找了麵粉出來,又晾著熱水,沈湛在一邊看著,外麵的聲音越來越大,應該是人進來了。

    “你去看看吧。”蘇婉如道:“她畢竟是公主,母妃又是得寵的,回頭給你小鞋穿,沒來由的惡心人。”

    沈湛實在是不耐煩應付,胡亂的點了點頭,轉身出去。

    趙奕玉已經過了如意門,閔望跟在後麵陰沉著臉,要不是對方是公主,他不能給沈湛惹事,他真想拍死這女人。

    “沈湛,我讓人問你話,你怎麽不回。”趙奕玉左手拿著鞭子,上麵是件茜紅的短襖,下麵是條馬褲,修長的腿邁著大步,腦後的頭發也兩邊擺動著,一副氣衝衝的樣子,“你是不是要去甘肅?”

    沈湛沒說話,挑了挑眉頭。

    “巧了,我也要去。”趙奕玉道:“你明天什麽時候時辰走,我在城門口等你。”

    沈湛眉頭就蹙了起來,眯了眯眼睛道:“路有的是,甘肅也大,我和你不同路。”說著轉身要走,趙奕玉就跳過來攔著他,抬著下巴,“我現在鄭重告訴你,明天,我,在城門口等你,你要是敢偷偷先走,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她說著,忽然一轉身往廚房而去,可不等她進院子門,後膝窩一痛,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趙奕玉目瞪口呆,看著從她麵前過去,要關門的沈湛,怒道:“你居然打女人,你還是不是男人。”

    “我不打我的女人!”啪,關了門,冷冷的聲音飄出來,“閔望,送客!”

    趙奕玉氣的胸口疼,可腦子裏卻在不停的轉著沈湛那句,“我不打我的女人”

    這句話對於此刻的她來說無異於是羞辱,卻莫名的讓她紅了臉。

    這就是鎮南侯啊,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以為他是武夫,是莽夫沒有想到,他有這樣柔情的一麵。

    誰,誰是他的女人?

    她忽然醒過來,盯著院子的門,她能肯定院子裏有女人,還是那天在山上的女人

    “你你給我等著。”趙奕玉踢了一腳院門,早晚一天,我讓你哭著求我。

    說著,盛怒而去。

    閔望揉著突突跳著的額頭去了書房,周奉正在寫奏疏,見他進來抬頭看了看他,問道:“爺不會動手打公主了吧?”

    “打的好,我都忍不住動手了。”閔望歎了口氣,靠在椅子上,“怎麽公主都這麽奇怪。”

    周奉一愣,問道:“你還認識哪位公主?”

    “誰知道呢。”閔望想的當然是蘇婉如,趙奕玉和蘇婉如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麽了。一個是嘰嘰喳喳的叫喚,一個是心眼跟馬蜂窩似的。

    自從認識了蘇婉如,他開始對女人有了莫名的恐懼。

    總之,能躲就躲,就逃就逃,不要試圖去接觸了解,至於娶媳婦,還是算了

    蘇婉如做饅頭信手拈來,其實她記憶中,自己做過的次數也不過屈指可數,可是就是很熟悉,放多少的麵粉,和多少水,她不用去認真思考,隨手就能調配的極好。

    “再揉揉。”她指著沈湛手裏的麵,“揉好了要醒一下才好。”

    沈湛使勁揉著,聽她指揮,灶台上的婆子出去了,蘇婉如去生火,弄了好一會兒她喊道:“沈湛你別揉了,過來幫我生火。”

    “嗯。”他擦了手過去點火,三兩下的功夫就著了,她轉來轉去的,道:“要不要順手再做點別的能吃的?”

    沈湛就坐在早台下看著她,臉上露著笑,“可以多做點饅頭,我帶著路上吃。”

    “肉餡!”她跺腳,怒道:“你怎麽都不提醒我。”

    沈湛愕然隨即哈哈大笑,找了肉出來,幫著她洗,剁肉,蘇婉如就叉著腰在旁邊指揮,連裹餡料都是沈湛做的,她站的累了就托著腮在旁邊看著他,點著頭稱讚道:“你很有天賦!”

    “謝謝鼓勵。”他低頭下來親了她一下,“那這頓算你的,還是我的。”

    蘇婉如瞪眼,道:“當然是我的,沒有我你會做嗎。”

    “不會。”他笑的開心,眼睛亮亮的,“連麵都不會揉。”

    蘇婉如就挑著眉頭看著他將饅頭放在蒸屜上,蓋蓋子然後去燒火,她就坐在一邊烤火,沈湛給她暖著手,道:“你準備將寶應繡坊做大,做到多大?”

    “做到別人見到我,就要肅然起敬的喊我一聲蘇姑姑!”蘇婉如挑眉,“目標是不是很遠大。”

    沈湛摸了摸她的頭,一臉嚴肅的道:“是很遠大,蘇姑姑。”

    蘇婉如笑了起來,兩個人在廚房磨到天黑,幾十個白胖胖的饅頭出鍋,沈湛吃了六個,剩下的晾著,讓青柳給他裝著,帶在路上吃。

    “早知道不放餡。”蘇婉如有些後悔,早知道他要帶著,就不該放餡料,“要不再做一次?”

    他大笑,覺得她特別的有趣,抱在懷裏怎麽都看不夠,“我盡量早點回來。”

    “你忙你的,我後麵也忙的很,你就是回來了,我也沒空見你。”蘇婉如白了他一眼,衛所的既然開了頭,既然定心要做,當然就要做好,現在看著不起眼,可在將來,這就是沈湛最大的權柄,這會成為他手中的利劍,在趙之昂發現之前打磨鋒利,然後所向披靡。

    兩人說了好久的話,蘇婉如回繡坊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沈湛第二日天沒亮就帶人往城門口而去,他走的早,城門還沒有開,閔望正要喊門,就看到趙奕玉已經高坐在馬背上,興衝衝的等著他們了,他歎氣,喊道:“爺,是芝蘭公主。”

    沈湛懶得說話,一個眼風都沒有掃過去,策馬就出了城,趙奕玉做好了心裏準備,所以不驚訝沈湛這樣的態度,她大笑,喊道:“鎮南侯,我這是汗血寶馬,你跑不過我的。”

    鎮南侯,總有一天讓你看到我,下不了手!

    一行人穿行在初春冰寒的清晨,轉眼就消失在官道上蘇婉如才起床,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二狗子也趴在狗窩裏看著她發呆。

    一人一狗呆坐了好一會兒,她忽然瞪眼,道:“看你接下來的兩個月,還仗誰的勢,笨狗。”

    “汪汪。”二狗子嗚咽,盯著桌子上昨晚帶回來的確定是給它留著的兩個帶肉的白饅頭,“汪汪。”

    蘇婉如笑了起來,光腳下地摸了摸他的頭,道:“放爐子上烤一烤才能吃。”說著拿了個饅頭放在爐子上,念叨著道:“你猜你那愚蠢的主人,在吃饅頭的時候,會不會放在火上烤了再吃。”

    “汪!”二狗子說,“不!”

    蘇婉如哈哈大笑,點著頭道:“有其主必有其狗。”

    二狗子,“汪汪!”

    蘇婉如點頭,“虧你還有自知之明,比你主人好,他就沒有!”

    二狗子不知道聽懂沒有,沒有再汪汪附和。

    蘇婉如喂了二狗子吃早飯,自己洗漱去了前院,五十三個繡娘,擠在一間房裏做事,稍微一動就能碰到人,蘇婉如受不了,就跟杜舟還有呂大一起在院子轉悠,畫著圖紙,決定怎麽改,怎麽建。

    轉眼到了正月二十,段震找來的工匠進來繡坊,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大家商量妥當,第二天就在一陣鞭炮聲中動工,蘇婉如搬到霍姑姑院子裏住,周嫻則住在地麵,她們兩人先前的院子拆了,圍牆拆了,往上再加蓋一層。

    蘇婉如每天忙的腳不沾地,連二狗子都累的氣喘籲籲,天一黑大家散了工,就吃飯洗漱,一人一狗倒頭就睡

    正月在忙碌中過著,等她再回神時,已經快二月了,街麵上有的心急的姑娘家已經換上了春裝,蘇婉如冷的還是套著厚厚的棉襖,去了親恩伯府。

    徐氏居然親自在二門等她,見著她就握住了她的手,道:“聽說了你們在動工改院子,是不是很忙,我瞧著你瘦了很多。”

    “讓夫人您掛心了。”蘇婉如扶著徐氏,道:“忙過這陣子就好了。”

    徐氏頷首,叮囑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正月後半個月我也走了幾家親戚,將你們寶應繡坊推介出去,希望能給你們多帶來一些繡活,有事做就有銀子,就有名氣,會越來越好。”

    蘇婉如道謝,左右看看,明顯發現院子裏的人少了許多,連走動的丫頭婆子都少了多半。

    “走了一多半。”徐氏帶著她進了暖閣,壓著聲音,道:“果然如你所料,伯爺一開始興衝衝的去了幾處,後來就不高興去了,又過了幾日就不想回家,我是雷打不動,每日一早就讓人走,一人五十兩銀子,想拿就拿,不拿的後院有口井,跳了我也不管。”

    蘇婉如失笑,問道:“有人跳了嗎?”

    “還真有,不過我讓婆子攔住了,將人配給莊子裏的小廝,她能安安分分的過日子,想必將來也不會多差。”徐氏說著,麵頰緋紅,神清氣爽的樣子,“還有二十來個,再有一個月,就能清理幹淨了。”

    “伯爺肯定還要再找。”蘇婉如笑著道:“您索性把聲勢弄的大點,比如發賣的時候拖到街麵上讓人看看熱鬧,震懾一下那些個想進府的女人,也叫伯爺知道,您這個主母也不是好欺負的。”

    “說不定伯爺怕您發賣他辛苦得來的美人,就在外頭藏著掖著的養。反正不在您跟前,您也管不著。”

    徐氏點頭不迭,道:“隻要不弄家裏來,隨他養多少,和我沒有關係。”

    “不過,這樣一來夫人的家也不像家了。”蘇婉如歎了口氣,道:“您下半輩子怎麽辦。”

    徐氏愣了一下,感動的看著蘇婉如道:“等悠兒順利出嫁,我的惦念也就沒有了,該吃吃,該歇歇,哪還有什麽怎麽辦不怎麽辦。”

    女人跟男人過了大半輩子,早就是兩看相厭了。

    “夫人。”蘇婉如道:“您得努力一把,不然這輩子多無趣。”

    徐氏愣了一下,不解的看著她。

    “伯爺其實人很好,隻有這一點壞處,您有沒有想過,改一改他這毛病呢。”蘇婉如語重心長,徐氏搖著頭,“改不了的,他輩子就是這樣的。”

    “不是的。人的習慣都能改,隻看他願意不願意。”蘇婉如道:“我爹娘在世時,我爹就聽我娘的話,我娘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家裏一派和氣。”

    “這哪裏是我能做得到的,我們伯爺主意大的很。”徐氏歎了口氣。

    蘇婉如就笑了起來,道:“伯爺就沒有什麽棘手的問題,比如麻煩事兒解決不了的?”

    “還真有,不過我也沒有法子。”徐氏就道:“五皇子你知道吧,從宗人令卸任了,可宗人府裏的人都他挑選的,也都是他的人,我們伯爺雖做了宗人令,可處處受限,天天一肚子火沒地方出。”

    還真有啊,蘇婉如心頭笑了起來,就拉著徐氏道:“這事兒好辦啊,伯爺做不了的,您替他辦。”

    “怎麽辦。”有了妾室的事,徐氏對她的信任超過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這是男人的事,他都做不了,我哪能做。”

    蘇婉如就笑著道:“正好二月二,您辦個宴席,就在家裏辦。以您的身份隻要下帖子誰還敢不來請位高權重的夫人,也將宗人府裏那些當差的夫人都請來,您打聽好誰是牆頭草好說話,誰是倔犁頭不好纏,就盯著那好說話的許個好處,還怕她們不服您。”

    “這夫妻一體,自家女人樂意了,和您親近,外頭男人還能擰多久,這光枕頭風就能把耳朵磨軟了。”

    徐氏聽的一愣一愣的,道:“這也可以?”

    當然可以,我母後就是這麽做的!蘇婉如點頭,“他們像個木桶,您隻要使勁全力打出一條縫,這裏頭的水,不用三五日就漏完了。”

    “好!”徐氏點頭,不管她多對吳忠君失望,可夫妻一體的道理她還懂,隻有吳忠君好了,她才能好,“明兒我就下帖子,趁著二月二辦個賞花宴。”

    “這樣的事,隻要有個三五次,伯爺就知道您的好。就算夫妻沒了情愛,可他會從另外一方麵看重您,不也是一種相敬如賓,相濡以沫嗎。”

    “伯爺敬重您了,哪裏還敢往家領女人。您眼前就清淨了啊,就是去宮裏,皇後娘娘都要高看您一眼。”

    徐氏想到皇後不待見她的樣子,頓時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我聽你的,明天就下帖子。”

    蘇婉如笑著應是,端茶喝著。

    兩個人聊著天,有個婆子進來,蘇婉如注意著,那婆子就衝著她笑了笑,道:“蘇姑娘好。”

    “是喬媽媽。”徐氏介紹道:“當年跟著我一起從應天來的,算算也有幾十年了。”

    喬媽媽應是。

    “媽媽好。”蘇婉如起了身,笑著道:“媽媽看著就和氣,和夫人一樣,都是有福氣的。”

    喬媽媽頓時很高興,覺得蘇婉如會說話,笑著道:“蘇姑娘可真會說話。”又寒暄了幾句,徐氏問道:“生兒回來沒有。”

    喬媽媽的男人姓周,早就沒了,她一個人帶著獨子周生在親恩伯府。

    “伯爺留他在宗人府了。”自己兒子得臉,從吳忠君的小廝到宗人府裏的小管事,她當然自豪得意,“奴婢都兩日沒瞧見那小子了。”

    蘇婉如心頭動了動,問喬媽媽道:“在宗人府當差啊,可真是厲害。”

    “他厲害什麽,都是托我們伯爺的福。”喬媽媽謙虛的擺著手,臉上堆著笑,拿帕子出來擦汗,蘇婉如就哎呀一聲,道:“媽媽這花是您繡的嗎,可真是好看呢,都快趕上我們的手藝了。得虧媽媽沒出去做事,不然就沒我們的飯吃了。”

    “蘇繡娘真會說話。”喬媽媽搖著頭,笑著道:“捧的我這婆子都找不到南北了。”

    徐氏看著高興,道:“瑾兒說的不錯,你的針線從姑娘時就是最好的。”又看著蘇婉如,“她家阿生也要娶媳婦了,這好些繡品,都是她自己自己繡的。”

    “媽媽可真是能人。能讓我瞧瞧嗎,您這樣見過世麵的,花樣子出來都肯定比我們的要好看。”蘇婉如說著,又和徐氏道:“夫人,您說是吧。”

    徐氏輕輕笑著,越發的喜歡蘇婉如。

    “去吧,把你繡的給瑾兒看看,行家間也切磋切磋。”徐氏笑著道。

    喬媽媽自然不會再推辭,笑著應是請蘇婉如去自己家裏。

    她家就在側院裏,過一道角門,外頭隔著一排排的倒座,有的是三五人合住的,有的則是獨立的,喬媽媽的院子就是獨立,兩人進去,喬媽媽拿了許多的花樣子出來。

    蘇婉如陪著聊,順著喬媽媽的話說,一會兒工夫,她就不喊蘇繡娘,而是一口一個阿瑾的喊著,“和你說說話,我就知道接下來怎麽繡了。我現在眼睛不好了,這些東西隻能慢慢攢著。”

    “還有多少,我幫您趕幾個出來。”蘇婉如翻了翻,“這被麵您給我繡吧,隻要您相信我手藝,年中我一定給您繡出來。”

    繡娘繡東西價格都很高,喬媽媽哪裏舍得,忙道:“使不得。”

    “使得。我承蒙夫人錯愛,又和您投緣,這點小事您盡管吩咐得了,和我客氣什麽。”她說著,就麻利的卷了綢緞的料子,“到時候繡好了就給媽媽送來,就當我給公子賀喜了。”

    這就是不收錢了,喬媽媽更是高興的不得了,千恩萬謝。

    “您得閑去我們繡坊坐坐。我們都是江南人,我在應天也待了半年多。若在文官裏算,我們可都是南直隸一個派係的呢。”

    喬媽媽哈哈大笑,點著頭道:“可不是,都是南直隸的。”

    “媽媽有什麽事要幫忙的,盡管和我說。我隻要能幫得上的,一定幫忙。”蘇婉如笑著和喬媽媽對麵坐,喬媽媽笑著搖頭,“我有吃有喝,兒媳又快進門哪裏有什麽要幫忙的。”

    兩個聊了好一會兒,喬媽媽恨不得認蘇婉如做女兒了,可一想到徐氏要認,她就不好說了,道:“阿瑾,往後你一定要常來啊。”

    蘇婉如應是,拿著喬媽媽的被麵和徐氏告辭出了門。

    她在街上閑逛了一通,買了一點零嘴就拐去米行,劉婆婆開了門,蘇宛如笑著進去,道:“剛從親恩伯府出來,事情比我想的還要順利。”

    “公主辦事,屬下最是服氣的。”劉婆婆給她倒茶,蘇婉如道:“繡坊裏一堆事,我說兩句話就走。你把宋橋喊來。”

    劉婆婆一愣,點了頭去喊宋橋。

    宋橋一邊走一邊將皺巴巴的衣服理順,推門進來,單膝跪地道:“屬下叩見公主。”

    “你起來。我有事和你說。”她說著,看著宋橋道:“從明天早上開始,你每天早上卯時三刻,在槐書胡同口的混沌鋪子吃餛飩,然後等一個叫周生的男人,他約莫十**歲的樣子,人高馬大,耳根底下有個紅痦子,很好認。”

    “是!”宋橋不問緣由,一口應了。

    蘇婉如又道:“你不是有江湖兄弟嗎,不管你用什麽辦法,總之結交這個人。怎麽交不用我教你吧。”宋橋聽著搖頭,結交朋友他素來在行,“屬下知道。”

    “就說米行事情累,讓他給你找個差事,不究竟什麽。”蘇婉如頓了頓,道:“哪怕在宗人府裏做個掃地倒茶的小廝,都行。”

    宋橋怔了怔,問道:“此人能辦到?”

    “他辦不到你就幫他辦得到。”蘇婉如看著他,“能不能做到,你要不行就換個人來。”

    宋橋臉色一變,立刻就回道:“辦得到。公主放心,半個月內,一定能給您好消息。”

    “好。”蘇婉如道:“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看你的了。”

    宋橋驚了半晌,結結巴巴的道:“看看屬下的?”

    “自然是了,你要做的事很重要。”她起身,想要拍拍宋橋的肩膀,想了想放棄了,頷首道:“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宋橋應是而去。

    “婆婆,您晚上讓段叔和劉叔去找我,還是老地方。”蘇婉如說完,和劉婆婆又交代了幾句,就出了米行回了寶應繡坊。

    繡坊裏的事都少她一個不少,她就真的靜心給喬媽媽繡被麵,不過中間和四角繡鴛鴦,其實她用點心一個月就能出活了,霍姑姑看著奇怪,問道:“是親恩伯府的事?”

    “沒收銀子。”蘇婉如低聲道:“是個婆子給她兒子成親用的。”

    霍姑姑微微點頭,沒有再問。

    晚上,段震和劉長文如約而至,蘇婉如問了鏢局開業的事,“定在哪天?”

    “二月初八。”段震道:“公主可有什麽吩咐。”

    蘇婉如頷首,道:“開業後,你們每天早上天一亮就押運一車米出城。城門是卯正開,你們就卯正前到,記住了,每天都要送。”

    段震和劉長文互相看了一眼,沒有多問,道:“好,屬下明白了。”

    兩人頓了頓,又道:“公主,您讓我們盯著各大客棧終於有動靜了,近日客棧裏的客商越來越多,估計二月初應該會更多。”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著手辦事。”蘇婉如摩拳擦掌,“我們各自忙手裏的事,都小心點。”

    兩人應是而去。

    蘇婉如長長的鬆了口氣,坐在被拆的亂七八糟的院子裏,摸了摸二狗子的頭,道:“想不想你主子?”

    “汪汪。”二狗子回她,蘇婉如道:“和我一樣,我也不想。人走了清淨多了!”

    二狗子:“汪!”

    “睡覺去。”蘇婉如帶著二狗子哼著歌兒回了後院,繡了一會兒就洗漱歇下。

    第二日子一早,她就拉著杜舟在房裏寫字,杜舟打著哈欠,問道:“您要奴婢寫什麽?”

    “寫宣傳單啊。一會兒呂大也來,再有霍姑姑,我們幾個人一天的功夫就能寫好幾百張了。”她笑著道:“我要貼在八字牆上。”

    杜舟一愣,噗嗤笑著道:“八字牆怎麽貼,人家官衙不同意的。”

    “我有寧王爺啊。”蘇婉如說著一笑,這才想起來,她好些日子沒聽到趙衍的消息了,她現在再打趙衍的名頭是不是不太好?

    算了,有的用就用,哪天他不肯了,她就不用唄。

    “蘇瑾。”周嫻站在門口,笑的一臉曖昧,“朱世子來找你。”

    蘇婉如把筆往桌子一拍,挑著眉對杜舟道:“看,能幫忙的人來了。”她說著,笑盈盈的出了門,朱珣正站在拆掉的院子前看著,一回頭看見了她正一臉笑的過來,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你別笑,笑的陰森森的。”

    “從過年前就不見人,還以為你被你爹打斷腿了呢。”蘇婉如笑著,打趣的看著他的腿,“沒斷啊。”

    朱珣呸了她一口,道:“我爹就是假把式,哪舍得打我這個獨子。”

    “是嗎,那你這段時間怎麽不出來閑逛生事了,我可是聽侯爺說,你一直在家裏呢。”蘇婉如笑著道:“被關禁閉了?”

    朱珣一聽就蹦了起來,指著她,“還不是你出的歪點子,什麽戲弄吳忠君,人是戲弄了,可卻讓五殿下遭殃了。吳忠君因禍得福還做了宗人令,以後我再不信你的鬼點子了,害人不淺。”

    他因此都不敢出門,連趙駿去皇陵都不敢送,生怕被人看出端倪來。

    “這能怪我嗎,事不由人。”蘇婉如白了他一眼,“而且吳忠君受罪了啊,這就足夠了,可見我們達到了一開始的初衷。”

    朱珣哼了一聲,不理她。

    “你來的正好,幫我忙行不行。我請你吃飯。”蘇婉如笑盈盈的,落在朱珣眼睛裏,就是一副算計人的樣子,戒備的道:“你你怎麽不找寧王幫忙,找我幹什麽。”

    “看來你我身份有別,你是不把我當朋友了。”蘇婉如歎氣,“我一個小繡娘,美人計使不了,連朋友也不配做。”

    朱珣目瞪口呆,咳嗽了一聲,道:“說吧,看在我八哥的麵子上,能幫我就幫你了。”

    “我想在衙門的八字牆上貼宣傳單,隻要讓我貼三天就成。”蘇婉如笑著道:“城門口和府衙外兩處。朱世子神通廣大,一定可以做到是不是。要是做不到你還有個在兵馬司的弟弟,他一定可以。”

    不提弟弟也就罷了,提了朱珣就來了氣,“這單小事,小爺點個頭的功夫就辦成了,還以為多大的事呢。”又道:“也對,你一個小繡娘,也沒什麽大事。”

    蘇婉如點頭不迭,為彌補內疚,道:“我請你吃飯?”

    “不用。你給我打個絡子吧,我要掛在劍上,要好看的那種。”朱珣道。

    蘇婉如一口應了,“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讓你拿走。”說著,就帶著朱珣去了前院,找了線給他打絡子。

    第二日她就將宣傳單貼在了八字牆,一時間裏裏外外圍了許多人念著讀著

    錦繡坊內,崔掌事剛定了一筆買賣,正和山水館的管事姑姑說著話,她貼身的婆子就進了門,道:“掌事,寶應繡坊又在外麵發傳單了,還貼在了八字牆上。”說著,將傳單遞了過去。

    崔掌事冷了臉,道:“那個小妖精又作什麽幺蛾子。”說著接了過來,上下看了一遍,一臉的不解,“什麽叫招商茶會?”

    “就是三月初五在妙事茶館開會,跟上次那樣。不過這次請的都是來京城的客商。”婆子指了指傳單上麵,“還說來者就有禮,每人一柄和寧王爺一樣的扇子。”

    崔掌事將傳單揉成團,怒道:“弄這些兒戲,她當買賣就是喝喝茶就能談得好的。”又道:“去跟東城兵馬司的人招呼一聲,那天讓他們帶著人去查妙事茶館。”

    “是。”婆子應是而去。

    崔掌事心頭卻覺得不安,幾次交手,蘇婉如的能力她心裏有數,沒有一回她們占到便宜了,這一回她不懂對方要做什麽,可決不能坐以待斃。

    “去打聽一下,京中來了哪些客商,都住在什麽客棧裏,我們一個一個拜訪去。”她要先下手為強,不就是搶客商嗎,憑她們寶應繡坊,還能搶得過錦繡坊不成。

    “這就派人去打聽。”山水館的姑姑又道:“三月聖上要祭天,聽說不但許多外地的客商來,還有安南和琉璃倭國那邊也有人來,我們確實是要有點防範,不然很可能被那個小丫頭鑽了空子。”

    “我聽說她們在修宅子是不是。”崔掌事問著,喃喃說了句什麽,因為寧王的緣故,許多事她都不能做的太正麵,譬如直接針對蘇婉如,但是買賣上的打壓競爭是在理的,就算是寧王來了,她也有理說。

    至於前些日子親恩伯府的事雖沒有成,可卻是不動聲色的,寧王也不可能知道。

    不動聲色的事,蘇婉如會,她也會。

    她要多做幾手的防備。

    此刻,趙衍正靠在書房的軟榻上看書,查榮生在一邊小聲說著話,他聽了揚眉放了書,道:“說送和我用的一樣的扇子?”

    “是!”查榮生搖著頭,實在不知道蘇婉如腦子是怎想的,“奴婢打聽到,說是清了一家筆墨鋪子去年的存貨,五文錢一把買的。”

    “我用扇子嗎。”趙衍輕笑,搖了搖頭,查榮生道:“要不要去問問蘇繡娘?”

    趙衍擺手,道:“若我料的不錯,她大約今明會來找我送扇子。”他知道蘇婉如的心思,可她那點小花樣跟兒戲一樣,他隻覺得有趣,利用也就利用,無傷大雅。

    而且,彼此能有牽連,他甘之如飴。

    他為了養傷有意一個月沒有出門,也沒讓查榮生去請蘇婉如,本以為她會來找他,卻不想還是高看了自己,那個小丫頭忙的顛顛的,根本將他忘的一幹二淨了吧。

    查榮生倒覺得現在的時機剛好,沒有鎮南侯搗亂,王爺若真想讓蘇繡娘動心,應該多去和她相處一番,人心都是肉長的,時間長了自然也就有感情了。

    “要不,王爺您親自去看看?外麵的人也都知道您看中寶應繡坊的繡娘,也不用顧忌什麽。”查榮生覺得速戰速決比較好,他們正妃可是還沒有娶呢,免得鬧的名聲不好聽,“她既然鬧了這麽大的動靜就肯定有事,您去,說不定能幫她呢。”

    趙衍坐了起來,微微頷首道:“好!”

    他換了衣衫,坐著馬車悠悠的去了寶應繡坊,查榮生扶著趙衍下車,正要去敲門,卻發現繡坊的門是開著的,裏麵一個人都看不見,卻能聽得到沸反盈天的喊叫聲。

    “真真出事了?”查榮生麵生微變,話未落趙衍的身影已經極快的進了門,他忙招呼了隨侍跟著進了門,一路循著聲音往後麵,就看到趙衍停在一處廢墟似的院子前,正聽著繡坊裏的繡娘說著話。

    說是廢墟也不至於,這是加蓋的房子,下麵四麵的牆還在,查榮生覺得應該是樓板斷了砸了下來。

    “樓板就倒了,裏頭還壓著人呢。”周嫻說著急紅了眼睛,趙衍聽著目光四處尋著,問道:“阿瑾呢。”

    周嫻一愣,“沒沒看到她。”人都亂了,她還沒想到蘇婉如,“蘇瑾,蘇瑾!”

    喊了好幾聲,就聽到瓦礫間,二狗子正上躥下跳的回了兩聲。

    “你在那裏做什麽,快出來。”周嫻喊著二狗子,它也不搭理,就衝著石頭縫裏喊。

    那是蘇瑾的狗,一直跟著她的!趙衍臉色大變,脫了外頭罩著的大氅,想也不想就踏著晃晃悠悠的磚塊往裏麵去。

    查榮生嚇了一跳,喊著道:“王爺,那邊危險,您您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