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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如坐在二樓喝茶,春暖花開,四麵的樹都已經長出了嫩葉,她趴在欄杆上發呆。
不知道蘇季到哪裏了,有沒有做好偽裝,認識的他的人很多,千萬不要被人撞見啊。
胡思亂想的,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周嫻在樓下喊她,“快下來,吃晚飯了。”
“我不餓,你去吃吧。”她沒什麽胃口,大約是一件事惦記的時間太久了,忽然有一天達成了,就覺得不真實,人也是恍恍惚惚的。
周嫻蹙眉,喊著道:“你這是要成仙嗎,中午就沒吃了吧。晚上燒了你愛吃的菜,快來。”
“我真不餓。”蘇婉如搖了搖頭,接著喝茶,周嫻歎了口氣,回頭去找杜舟,“……她都一天沒吃東西了,喊她就說自己不餓。”
杜舟能理解蘇婉如的心情,人在宗人府裏時,雖擔心思念可知道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反而安心一點,可現在蘇季出去了,這種擔心就一下子化了開來。
撞見熟人,路遇強盜,等等的層出不窮危險。
“讓她一個人待著吧。”杜舟拉著周嫻去吃飯,“等她心情好些了就自然吃飯了。一會兒我再給她在爐子上溫著點心,她夜裏餓了也能吃。”
周嫻應是,和杜舟一起去吃飯。
現在大家都搬到後麵的紅煙綠雨,原來前院並著霍姑姑做事的房間都拆了在加蓋,工頭做事很負責也麻利,十天的功夫,牆就砌完上了樓板,今天下午上的橫梁。
再有個五六日,就能完事了。
這樣一來,餘下的繡娘就能全部來上工了。
蘇婉如喝了一壺茶,彎腰摸著二狗子的頭,“你去吃飯啊,肚子不餓嗎。”
“汪!”二狗子蹭著她的手心,扯著她的衣服往樓下扯,蘇婉如笑了起來,“你要幹什麽,我現在不想吃飯,一會兒餓了我再弄點心吃,放心,餓不著的。”
“汪!”二狗子叫著,卻不是拉著她去前院,帶著她穿過新院子進了舊的夾道,隨即一愣,就看到沈湛正負手立在夾道裏,抬頭打量著她們新蓋的二樓。
“你知道我要來?”沈湛發現了她,臉上立刻綻開笑容,大步走了過來,一把將她抱住,舉得高高的,“想我沒有。怎麽瘦了點。”
蘇婉如還沒回神,看著他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兩個時辰前。”他白天也想晚上也想,不過看小白眼狼做了那麽多事,恐怕是一點沒空想他的,“晚飯沒吃,我也沒有。我帶你去好吃的地兒。”
“我要不見了大家又該找了,我不去。”蘇婉如推著他,撇著嘴道:“你趕回來是等三月三的?”
沈湛點頭,又搖頭道:“我趕回來是看熱鬧的。”笑著道:“聽說有的人趁著我不在時好好的風光了一回,逼的錦繡坊沒路走了?”
“嗯。還聽說了什麽。”蘇婉如看著他,目光露著審視。
沈湛就臉一沉,怒道:“還聽說有人日夜趕工做春衫!”說著,磨牙道:“我的衣服呢,我現在可是一件衣服都沒有。”
他不知道蘇季已經離開宗人府的事嗎。
蘇婉如不確定,因為沈湛的樣子,她根本看不出端倪來,“沈湛,我想問你個問題。”
“先回了我的。”沈湛道。
蘇婉如也蹙眉,怒道:“做了,怎麽著吧。”又道:“要不是拉著寧王爺的大旗,我也出不了風頭。寶應繡坊也不會並六家繡坊。我感謝他,怎麽了。”
“那你也感謝我。”沈湛哼哼了兩聲,“就憑你我的交情,你給他做一件,就得給我做十件。”
蘇婉如瞪他,道“想的美!”
“我想的就美,怎麽著吧。”說著,一把將她扛在肩膀上,邊走邊打屁股,“小白眼狼,我走前怎麽和你說的,怎麽鬧騰都行,你居然還鬧著給人做衣衫。你要感謝什麽手段不行!”
“疼,疼,疼!”蘇婉如不敢喊出聲,又打不著他的臉,隻能捶著他後背,“我高興,我自己做主。你放我下來。”
沈湛才不會,他剛才轉了一圈,沒正好到小丫頭住的院子,所以決定去他那邊,帶著人越過圍牆。
二狗子也爬了爬牆,沒成功,咯吱咯吱的撓著,回頭看看空蕩蕩的夾道,嗚嗚咽咽的一臉委屈。
兩人出去,盧成駕車等在牆下頭,沈湛輕車熟路的將蘇婉如往車裏一塞,自己也鑽了進去。
盧成揮鞭子,車嘚嘚的,平靜的出了巷子。
這一切行動,簡直如同行雲流水,沈湛做的順手,盧成配合的默契。
他想到周奉說的話,“以前侯爺打仗順手,多難的局麵他都能化解,可是現在侯爺是擄人順手,萬千人群中,都能不留蛛絲馬跡的將姑娘帶走。”
盧成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蘇婉如被壓在馬車裏,沈湛的臉近在咫尺,呼吸交融著她紅了臉,怒道:“臭流氓,快起來,重死了。”
“答應了我就起來。”他使勁兒一壓,蘇婉如被壓的直喘氣,點著頭道:“做,做十件行了吧。”
沈湛就露出滿意的笑容來,道:“料子都給你準備好了,一會兒就開始做。”
“要臉嗎。”蘇婉如見他起來,就拿腳蹬他,“我心甘情願的給趙仲元做,給你做卻是被逼的,哼!”
沈湛大怒,又撲了過來,道:“十件不夠,再加兩雙鞋子!”
“流氓,無賴,土匪!”蘇婉如啐了他一口,道:“你怎麽沒說我給你做了那麽多饅頭呢!”
沈湛想想也對,趙仲元可不知道蘇婉如做的一手好饅頭,他得意的將她拉起來坐自己懷裏,頷首道:“看在饅頭的麵子上,還是十件吧。”
“不要臉。”蘇婉如哼了一聲,不理他,但眼裏卻有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輕鬆。
沈湛就湊著她親了親,低聲道:“還有什麽要和我坦白交代的,一並說了。”
“我有什麽可和你交代的。”蘇婉如白了他一眼,忽然問道:“不過,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你如實回答我。”
沈湛好整以暇,露出正經之色,“說,我聽著!”
“將來如果有一天……”她斟酌著用詞,“你發現我們根本不是一條路的人,你在左我在右,你在黑我在白。你所付出的都成了泡影,你會怎麽樣。”
“不可能。”沈湛想都沒想,“我管你什麽左邊右邊,黑的白的。”又道:“不是有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我是黑的,你是我女人,還能白的了?”
和他沒的說,蘇婉如轉過頭去不理他,沈湛笑了笑,就貼著她的耳邊,道:“那,我是你男人,我隨你行不行。”
她一愣回頭看著他,他就親了一下她的唇,哼哼著道:“這要還不行,那幹脆你開府,我嫁你得了。”
蘇婉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你真願意嫁?”
“不願意。”他說著一頓,“堂堂男人哪能嫁人,不過要換你娶,我就沒什麽可含糊的了,嫁!”
她笑的不行,好一會兒,道:“你這為我犧牲的還真是大,我感動死了。”
“感動就行。”他頷首,一本正經的道:“那你說說,你什麽時候娶。”
蘇婉如就挑眉看著他,問道:“想要我娶可不容易,得看看你能帶什麽樣的嫁妝才行。”她一副傲氣的樣子,“要是不讓我滿意的,你就是貼著上門,我也斷然不會要的。”
“好說。”他不以為然,“你要什麽都成。”
蘇婉如心頭一跳,就一語雙關的試探道:“讓你拋棄過去呢。”
“拋棄過去?”沈湛擺手道,“都是過去了,還用得著拋棄嗎。你這是廢話!”
蘇婉如瞪眼,又道:“那拋棄現在呢。”
“隻要不拋棄你,我拋棄什麽都行。”沈湛嬉皮笑臉的,“媳婦兒,我們早點成親吧,你定個日子點個頭,剩下的事情我去辦。”
想的美!蘇婉如不理他,“我不成親,你要著急就成你的好了,和我沒關係。”又道:“再說,趙之昂可是要給你賜婚的,宮裏頭還有位公主惦記著你,你覺得你能隨隨便和娶我?”
“我成親又不是他們成親,礙著別人什麽事了。”沈湛漫不經心的道:“別和我提那什麽公主,提著我就來氣。”
蘇婉如卻來了勁兒,問道:“怎麽了,她真跟著你出走了?”
“一路到甘肅,半道上我幾次想著弄死得了。”沈湛蹙著眉,是真的不喜歡,“最後嚇唬了一下,人才走。”
蘇婉如想起趙奕玉的聲音,她覺得應該是個很好看的人,“尚公主也不錯啊,將來要是有仗打,趙之昂也還是得要用你的。”
“你認真的?”沈湛盯著她,目光狠的不得了,蘇婉如頓時咳嗽了一聲,硬著頭皮道:“我就隨口說說,你和誰成親,我管不著。”
沈湛就咬了她一口,恨恨的道:“我誰都不要,就要你。”
“可人家也生的不錯,也不比我差的。”她說完,沈湛還真想了想趙奕玉是什麽樣子,“不行,連你的頭發都比不上。”
蘇婉如難以壓製的有點高興,咳嗽了一聲,道:“行了,花言巧語的。”
“天底下,我媳婦最美最聰明。”沈湛想到她的手段,有種自己挖到的金子,正閃著耀眼光芒現世的感覺,他得抓緊了,不然這金子還知被多少人惦記著,“除了你,我誰都瞧不上。”
蘇婉如看著他,就想到了搖頭擺尾的二狗子,噗嗤一笑,道:“難怪二狗子平日裏那副德行。”
“哪副德行。”沈湛揚眉,幸災樂禍的道:“是不是你和趙仲元來往時,它上躥下跳的吼他。”
蘇婉如無語,“你難不成還覺得得意了,把一條好好的狗養成了狗腿,也好意思。”
“二狗子多聰明。”沈湛決定,這次回來要賞它十根大骨棒。
此刻,夾道裏的二狗子孤零零的回了院子,趴在門口眼巴巴的等著。
蘇婉如跟沈湛回了家,被哄著嚇著的吃了半碗飯,沈湛興致很高,找了布出來,就坐在她麵前,指了指尺,“量尺寸,今兒就動手。”
“你不至於吧。”蘇婉如憤憤不平的拿尺子給他量尺寸,又鋪了布在桌子上裁布料,這個人真是太小氣了,還以為隻是說說,沒想到還真親自拿了布出來,盯著她做衣服。
沈湛洋洋得意的在一邊給她牽著布,兩個人居然配合的很默契。
蘇婉如手腳很快,裁好布選了線就坐在燈下縫,想起什麽來,問道:“這次去甘肅還順利嗎。”
“順利,一個衛所暫招了兩百人,開了六百畝的荒地,春天就能下種子,秋天就有收成。”他算過這筆賬,“滿打滿算,朝廷隻要供五個月的糧就成。”
“你這時間挑的極妙。”蘇婉如讚揚的道:“要是下半年著手辦,光養著人就要花費不少。”
沈湛嗯了一聲,將茶盅遞她嘴邊,“喝口茶。”
“你就巴不得我不要歇,今晚就做出十件來對吧。”蘇婉如白了他一眼,手下沒停,他笑了起來,“十件不行,太辛苦了,一件就成了。”
蘇婉如恨的牙癢癢,決定不和他廢話,趕緊做一件出來交差。
反正是不會像給趙衍做的那樣,衣擺還繡花,縫出來能穿就成了。
“過了三月三,想不想去山東看看?”沈湛道:“盧老爺子還問我你什麽時候再去,惦記著喝我們的喜酒。”
蘇婉如心頭一頓,抬頭看了一眼沈湛,他露著笑意並沒有試探的意思。
她覺得,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
“不去。”她頭也不抬的道:“我眼下忙的很,繡坊好不容易起來了,手裏一堆的貨等著交。下半年一定要趕出來,年底還要再辦招商茶會。”
她決定以後每年都辦一次。
“這招商茶會的主意很不錯。”沈湛很欣賞的道:“既打出了繡坊的招牌,又結識了一批客商,這些結交不單隻是朋友,也為將來買賣奠定了互相信任的基礎。”
“你也有經商的頭腦啊。”蘇婉如道:“要不,你別做鎮南侯了,到繡坊來做管事得了。”
沈湛愣了一下,隨即捧著她的臉親了一口,她以為他會和平時一樣花言巧語的說好,沒想到卻突然臉色一變,道:“我一個大男人去繡坊做管事,丟人不丟人。”
“是!你是鎮南侯。”蘇婉如哼了一聲,“杜舟和呂大在繡坊就好的很。”
沈湛將她一提一抱坐自己腿上,不讓她說話,“你繡你的,不礙事。”蘇婉如怒道:“信不信我針紮你。”
“紮就紮了,這點疼不算什麽。”他話落,蘇婉如卻叫了一下,忙壓著自己的手指,沈湛連忙問道:“紮著手了?哪裏。”
她手將食指給他看,“都出血了。”
“疼不疼。”他含著她的手指嗦了嗦,蘇婉如點著頭,道:“你紮一下試試,當然疼了,都流血了。”
他就給她小心翼翼的吹著,“要不要上點藥。”
“都怪你。”蘇婉如抽出手來,接著做事,“非逼著我做事。”
他跟著哄著,“就做一件,你手腳快,子夜前肯定能做好。”
做好是能做好,可她就不想慣著他這毛病,“僅此一次,不然想讓我做衣服,想都不要想。”
“行,行,行。都聽你的。”他抖著哄著,見她不鬧了才鬆了口氣,盯著她翻花似的手指看著,對外麵喊道:“再點幾盞燈進來。”
青柳就又打了三盞在房間裏。
蘇婉如打了哈欠,靠在他肩頭上,手指間越發的快,熬到子夜一件衣服就做好了,沈湛迫不及待的試了試,頷首道:“不錯,剛好合身。”
“嗯。是挺不錯的。”蘇婉如熬不住,“你送我回去,我要睡覺了。”
他應了一聲,衣服也不脫了,就拉著她的手出了門,兩個人繞過幾條小巷子去了繡坊,她跟著他翻牆,回了自己院子。
“汪!”二狗子聽到腳步聲跑了出來,圍著她打轉,蘇婉如就摸了摸它的進去,低聲道:“是你主子,跟神經病似的非讓我給他做衣服。”
二狗子沒說話。
“小心眼。”蘇婉如一邊洗臉一邊哼道:“你可不準和他學,不然以後找不著媳婦。”
二狗子一愣,雙眸圓瞪的看著蘇婉如。
“你……老了?”蘇婉如覺得這話說的不妥當,“沒事,改天我給你媳婦。”
二狗子,“汪汪!”
“見色忘友。”蘇婉如哼哼著,上床就睡的熟了。
第二日一早,沈湛穿著昨晚蘇婉如連夜做的一件深藍色革絲直裰,坐著轎子晃晃悠悠的去禦書房,趙之昂剛下朝,看見他就道:“你昨天回來,今早怎麽沒來上朝。”
“想先來見過聖上,再去朝堂。”他說著,上前行了禮,將事情辦的進展說了一遍,趙之昂很驚喜,“行,就按你說的,這六百畝不收租子,就讓他們自足字給。”
養了兵還不用花錢,這可是極大的好事。要是都這樣,那大周的兵力就更加充足了。
“那剩下的十幾處,恐怕還要聖上給一道手諭。”沈湛道:“盡量在春播結束前,將各地陸續定下來,如此一算,要節省不少的糧食。”
趙之昂很高興,來回的走,又停下來看著沈湛,道:“朕現在就給你寫。”
杜公公研磨執筆,趙之昂在一邊口述,一會兒就寫好蓋了私印,稍後沈湛就能找文書謄抄出來,發放下去。
“各地的使節明天陸陸續續也要到。”趙之昂和沈湛道:“太子一個人應付不了太多的事,你去幫他。”
沈湛應是,在椅子上坐下來,和趙之昂聊著三月三祭天的事。
門外,趙標領著幾位皇子進門,大家依次行了禮,沈湛視線就落在趙衍的身上,一件天青色的道袍,樣子沒什麽特別的,但是他的衣擺上居然還繡了花。
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哼了一聲負手起身,來回跺著步子。
趙衍也看見了他身上的直裰,立刻就明白了,這衣服怕是出自蘇婉如之手……他昨天才回來,難不成是昨晚逼著她做的不成。
他眉頭緊鎖。
趙之昂將祭天前各人的事都安排好,大家就從禦書房退了出來,趙標就道:“我們一起去喝杯茶吧,也正好將手頭的事情合計合計,免得到時候出了錯。”
大家也沒反對,和他一起去了偏殿落座,小內侍上了茶,沈湛端著杯子,目光就盯著趙衍衣擺上的幾朵花,越看越不順眼。
“小白眼狼,給人做衣服還知道繡花。給我做一件,就隨隨便便的縫了完事。”沈湛不高興,對麵趙衍臉色也不大好,自從那天蘇婉如嚇走後他又去找了她一回,不過繡坊裏的人說她不在。
他覺得她在躲他。
“我還有事。”沈湛和趙衍幾乎一起站了起來,沈湛道:“太子和各位殿下若沒有吩咐,我就先告辭了。”
說是吩咐,誰敢吩咐他做事,沈湛說完拱了拱手就走了。
大家就看著趙衍,他笑了笑道:“我還有本書沒有看完,心裏惦記著,太子和各位兄長商議,有了結果告訴我一聲就好。”說著,也拱了拱出了殿門。
大家麵麵相覷,趙標道:“不會又要動手打架吧?”說著,就這趙棟道:“四弟你跟去看看,若要是看苗頭不對,你勸一勸。這是宮裏,可千萬不能動手。”
趙棟應是也跟著出去,就看到沈湛和趙衍兩個人一個往東,一個往西背向而走,根本沒打算一起出宮。
他又轉了回來,說了此事,趙標鬆了口氣,“沒一起就好。”
出了宮門,沈湛騎馬往寶應繡坊去,盧成跟著,小聲道:“爺,姑娘不是不讓您去嗎。”
“爺有繡活。”沈湛蹙眉道:“爺要成親了,要找繡娘進府量尺寸定繡品擺設,如何不能去。”
盧成嘴角抖了抖,就算有,您堂堂侯爺,也不用親自去吧。
沈湛到了寶應繡坊門口,剛下馬,後麵就跟著來了一輛馬車,趙衍也從馬車裏出來,兩個人發現了對方,沒人說話,隻看著對方,麵色不善。
盧成和查榮生也對視了一眼,心頭皆是抖了抖,兩位主子不會又要棄文從武了吧。
兩個人一起抬腳往繡坊去,剛到門口就看到蘇婉如跟一直小鳥一樣撲了出來,沈湛眼睛一亮,“總算有點良心。”
趙衍亦是,笑容徐徐綻放在嘴角……
蘇婉如從不和沈湛人前來往,她是不會來外麵接他的,也不可能因他來而這麽高興。
趙衍沉了幾日的心情終於輕快了一些。
蘇婉如一開始根本沒有發現兩個人,等到了巷子口就是一愣,看了看沈湛,又看了看趙衍,咳嗽了一聲,衝著兩人笑了笑,道:“二位,稀客!”
說著,不等兩人開口,又道:“我還有事,就不多作陪了。若是有繡品的事,可以去和我們的掌事說。”
她說完就從兩人中中間跐溜的穿了過去,隨即站在街口探望著,高興的揮著手,喊道:“三娘姐姐!我在這裏……”
沈湛就看到,對麵停著一輛馬車,車簾迫不及待的掀開,就看到應天錦繡坊的幾個繡娘魚貫出了馬車。
蘇婉如跟隻麻雀似的飛了過去,嘰嘰喳喳的說著話。
原來是不迎他的,沈湛撇了一眼趙衍,翻身上馬悠悠的回去。
趙衍也撇了眼沈湛,轉身回了馬車,眸中劃過失落。
蘇婉如根本沒心思管身後的兩個人,高興的拉著劉三娘和青紅的手,“我一直算著日子,還以為你們要到晚上到呢。”
劉三娘穿著一件葡萄籽的褙子,大概是因為趕路的緣故,臉色不大好看,青紅還和以前一樣,皮膚很白胖胖的,她笑著道:“再不趕路司公公都要急的上岸騎馬了。”
“我們先進去說話。”蘇婉如笑著道:“晚上就住在這裏吧,司公公給你們安排客棧了嗎。”
劉三娘含笑道:“安排了客棧,不過我們少住一個晚上也無所謂。”又道:“這麽長時間沒有見你,我們一定要好好說說話。”
“我去客棧住,你陪著阿瑾說話,明兒晚上換我來住,你去住客棧。免得司公公來找人找不到,又得埋怨。”青紅心直口快,“這一路上他真是煩的不得了,船東家都說了,二月二十五前肯定能到京城,他偏不信可又無計可施,整日裏見著誰都要刺幾句。”
蘇婉如感覺自己又回到了應天似的,“司公公帶的東西多嗎,是許多個箱籠,還是隨隨便便的撿了帶了幾件行李。”
“我倒沒注意,三娘看到沒有。”青紅看著劉三娘,劉三娘道:“下船時我數了數,一共有二十二個箱籠,除去繡坊裏的,司公公的估摸著有十五六個。”
看來,司三葆是不想去織造府了,青紅也聽明白了,道:“這麽說,司公公不會織造府當差了?”
“應該是。”蘇婉如道:“他在應天也待了一年了,雖說要滿三年,可眼下他回來也算是交差了。”
劉三娘沒有說話,三個人進了繡坊,外麵看不出裏麵的樣子,可一進去兩個人都吃了一驚,青紅道:“居然也蓋了二樓,你們現在有多少人。”
“滿打滿算兩百人。”蘇婉如指著正在修的房子,“不過人還沒來全,等這邊修建好了,大家就都能來了。”
青紅很吃驚的樣子,“京城和應天就是不一樣,繡坊動輒就是兩百人。”說著,又想起什麽來,“不對啊,京城錦繡坊也沒有兩百人吧?”
“才想明白。”劉三娘笑著道:“在路上不是聽說了嗎,有個繡娘開個什麽招商茶會,還一口氣並了六家繡坊,現在在京城最好最大的繡坊並不是錦繡坊,而是這裏!”
青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我就說什麽繡娘這麽厲害。”拉著蘇婉如笑著道:“原來是你啊,那我就不奇怪了。”
蘇婉如失笑,陪著兩人去了霍掌事那邊,“……這位是姑姑,這位是楊姑姑。她們都是應天錦繡坊的。三娘是給皇後娘娘繡衣服和壽禮的,青紅則是為聖上繡龍袍的。”
“快坐,快坐。”霍掌事驚喜的道:“二位姑姑都是能耐人,這份殊榮在大周是獨一份呢。”
青紅擺了擺手,道:“殊榮倒是不假,不過也提醒吊膽的。”又指了指蘇婉如,“這次龍袍裏,還有她的功勞呢。”
霍掌事從來沒有聽蘇婉如說話,隨即一愣,青紅就掩麵而笑,道:“等過幾天聖上穿出來,您就知道了。”
“你別嚇著姑姑。”蘇婉如不讓青紅說,那龍袍是壞的,要是霍掌事知道了,怕是又要寢食難安了,“姑姑,三娘晚上住我這裏,青紅去客棧。估計過兩日她們要進宮領賞。”
“好,好。”霍掌事點了點頭,與有榮焉的樣子,“那你帶她們去院子裏走走。”又和劉媽媽道:“去買些好的春茶送蘇姑姑房裏去。”
劉媽媽應是。
青紅就衝著蘇婉如擠眉弄眼的,“小小年紀就做了姑姑,將來你打算做什麽!”
“將來還是做姑姑啊。”蘇婉如笑著道:“我可是和姑姑說好了,她是掌事我是姑姑,她不能撤了我。”
四個人都笑了起來,霍掌事搖頭道:“就算我不做掌事了,也不會不讓你做姑姑,放心,沒人撤的了你。”
蘇婉如掩麵而笑。
“我帶你們去看我們剛蓋的二樓,現在裏麵有一百人,等前麵的房蓋好了,剩下的一百人也能來了。”她說著和霍掌事打了招呼,領著兩人去了紅煙綠雨,周嫻一看到兩個人就笑著道:“蘇瑾,你又招新人了嗎。”
“這二位我可招不起。”蘇婉如掩麵笑著道:“這位青紅姑姑可是此番給聖上繡龍袍的,三娘姑姑也是為皇後娘娘做壽禮和衣服的。”
不但周嫻,大家聽著一愣,頓時一臉的崇拜,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著。
蘇婉如站在一邊笑的肚子疼。
“咦。”青紅發現了卞麗幾個人,“這是畫繡?”
卞麗行了禮,道:“是畫繡,技藝不行,讓繡長見笑了。”
“不見笑。我沒見過這麽出色的畫繡。”青紅驚豔不已,“應天早前也有一位,但手藝遠遠不如你,你是廖姑姑傳人嗎。我記得是八位吧,現在就你一位嗎。”
有人知道自己,卞麗當然高興,就指著自己的姐妹,“都在這裏呢。”
“我今兒是來對了。你做事我瞧著,也讓我開開眼界。”她說著,回頭看著蘇婉如,“阿瑾,你厲害啊,居然將畫繡的傳人留住了。”
蘇婉如洋洋得意的樣子,“那是八位姐姐有眼光看中了寶應繡坊。”
“你就得意吧。”青紅擺著手,“你和三娘去說話,我在這裏坐會兒。”
青紅的身份很高,又是錦繡坊的繡長又親手繡龍袍,寶應的繡娘很崇拜她,願意和她說話,蘇婉如就挽著劉三娘,“我們去說話,讓她在這裏坐會兒,都是同行不冷場的。”
“阿瑾。”劉三娘出了門,低聲問道:“方才我下車時,巷子口的兩位男子,是不是鎮南侯和寧王爺?”
蘇婉如頓時頭疼,無奈的道:“如你所見。”
“沒想到……”劉三娘有點驚訝,卻又在情理之中,看著蘇婉如道:“我們阿瑾這麽優秀,他們兩個人動心,我一點都不意外。”
蘇婉如擺手,“我……我意外。”
劉三娘噗嗤一笑,兩個人邊走邊說著應天錦繡坊的事,“振英的傷恢複的不錯,現在雖不能提重物,拿針也不如以前那樣隨心自如,可尋常的自理已經毫無問題。”
“萱兒和槐娟她們都好的很,你不用惦記。”劉三娘道:“振英和萱兒原本能來的,後來臨走前司公公又說不行,把她們留下來了。”
蘇婉如看出來了,掌事和姑姑都沒來。
“還有件事。”劉三娘道:“我們進城的時候,似乎看到江陰侯府的馬車了,你聽說過嗎。”
蘇婉如點頭,“聖上召見韓世子和韓大小姐進京了。”又道:“不過他們還真是快呢,比你們晚走半個月吧。”
“看他們風塵仆仆的,應該是走陸路趕過來的。”劉三娘說著微頓,道:“阿瑾,我來前和掌事說了,要在京城待上一段時間再回去。”
蘇婉如目光一動,點了點頭,道:“好,就留在寶應。”
“好!”劉三娘停下來,抬頭看著天……眸色沉沉。
同福客棧,韓正英梳洗後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人極瘦,柔柔弱弱的仿佛風一吹就能倒,她略上了點妝,但依舊遮不住臉上的憔悴倦容,她敲了韓江毅的門,“哥,我有事出去一趟。”
“去哪裏?”韓江毅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韓正英也不介意,淺笑道:“我就隻是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韓江毅沉默了一下,叮囑道:“正英,你身體不好,不要亂走動。”
“我知道。”韓正英笑了笑,帶著身邊的丫頭婆子下了樓,在角門上了馬車,車在街上轉了幾圈,她隔著簾子便道:“去錦繡坊。”
一行人就問了路,往錦繡坊而去。
錦繡坊很好找,婆子去敲了門,側門開了婆子報了家門,“我們是應天江陰侯府的,車裏的是我們大小姐,此番來是來拜見崔掌事的。”
“江陰侯府?”婆子沒怎麽聽過,可還是卸了門檻,道:“你們先進來吧,我去回稟我們掌事。”
馬車進來,過了影壁後停下,韓正英扶著婆子的手下車,左右看了看,道:“這裏比起應天的錦繡坊,怎麽樣。”
“格局一樣,不過這裏不如應天的大氣。”婆子回道。
韓正英微微頷首,道:“不一樣的,應天的早年可是公主府呢。”話落,就看到方才回話的婆子回來了,看著韓正英,道:“韓大小姐,我們姑姑有請。”
韓正英頷首,昂首挺胸的由婆子引著去見崔掌事。
進了宴席室,又等了一會兒,崔掌事才由婆子扶著出來,韓正英看著一愣,和傳聞中精明的崔掌事完全不一樣,她暗暗蹙眉笑著道:“崔掌事,久聞大名。”
“韓小姐。”崔掌事知道江陰侯府的人要來,不但他們,定國公府的人也要來的……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應天錦繡坊和江陰侯府,算是對立麵。
畢竟這婚事當初雖是司三葆要的人情,可到底是國舅爺過的手,皇後娘娘下的懿旨。
崔掌事相信,韓正英不會不知道這裏頭的關係。
那麽她來錦繡坊為什麽呢。
“不知道韓小姐來,有何吩咐。”崔掌事還算客氣,韓正英笑了笑,道:“從應天來,給你帶了些特產。去年原本是想讓馮姑姑帶回來的,卻不曾想……”
她和馮姑姑其實沒有實際的交集,但是卻不妨礙她提出來說一說。
“你,認識馮姑姑?”崔掌事從來都不是傻的,心頭一動,就隱隱猜到了韓正英今天來的目的。
韓正英點頭,“我初來乍到,這兩日住在同福客棧,和我兄長等宮裏的傳召。”又道:“想了想,京中能結交認識的,也隻有崔掌事您了。”
崔掌事就更加確定韓正英來是為了蘇瑾了。
當時是聽說江陰侯府出了事,至於怎麽出事的她是不知道。
隻是,她不知道這位韓大小姐能做什麽,值不值得她費心費力。
如果有能力那是最好,她等了裴公公好些日子,也沒有消息,她不敢再去說,隻能另找時機,可韓正英和她就不一樣了……
“韓小姐親自登門,是錦繡坊的榮幸。”崔掌事應付著,打算靜觀其變,韓正英端茶喝了一口,抬眸看著崔掌事,淺笑道:“掌事不用驚訝,我來的目的和您心裏想的一樣。”
“掌事,您幫我,就等於幫您自己啊。”韓正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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