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如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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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夫人因為沈湛的婚事,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但麵色卻非常的好看,白了透紅眼神有光。

    她舍不得讓蘇婉如累著,事情都是她妯娌三人在做,成日裏顛顛的忙著。

    蕭山陪著沈湛和蘇季去軍營,每日到下午才回來。

    但蘇婉如也不悠閑,因為蕭三夫人過來府中,不上學未啟蒙的蕭琳琅就一起來了,帶小孩的事就落到了她的頭上。

    蘇婉如盤腿坐在鋪著毛茸茸毯子的羅漢床上,似笑非笑道:“小朋友也是責任的,你可知道你的責任是什麽。”

    四五歲的蕭琳琅不懂,撲閃著大眼睛好奇的看著她。

    “彩衣娛親啊。”蘇婉如點了點他的額頭,道:“你們的責任,就是哄長輩高興!作為一個小孩子,你連這個能力都沒有,你還怎麽做小孩。”

    蕭琳琅長大了嘴巴,錯愕的看著她,“難道不應該是你們讓我開心嗎。”

    “你真有意思。”蘇婉如睨著她,“你娘生你多辛苦,你爹掙錢多累,就是你家的婆子也是一整天忙忙叨叨不歇。他們各自都有責任,也都在做事,你說你,你在做什麽。”

    “我”蕭琳琅嘴巴癟了癟,指著蘇婉如道:“我娘說了,隻要我高興就好了。”

    蘇婉如端茶喝了一口,老神在在的道:“你娘是因為愛你,所以才這麽說。如果你也愛她,你就不能這麽做!記住了,今晚回去就要哄你爹娘高興,否則你就沒資格做小朋友。”

    不做小孩子,他做什麽?蕭琳琅氣的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喊道:“乳娘,乳娘。”

    “少爺。”他的乳娘從門外進來,和蘇婉如福了福,趕緊抱著他,哄著道:“乳娘在,少爺不哭了。”

    蕭琳琅指著外麵,道:“我們去找娘,我不要和八嫂玩了。”

    “蘇xiǎo jiě,我們先告退了。”乳娘說著蹲下來給蕭琳琅穿鞋,蘇婉如托腮看著氣鼓鼓嚎哭的小朋友,一想到她將來也會有,頓時覺得頭疼

    當年說要生三個兒子的豪情壯誌,頓時消失了。

    “xiǎo jiě。”芷蘭跑了進來,笑著回道:“您有客人來了。”

    蘇婉如眼睛一亮,那一定是夫人和朱音來了,她忙下地穿鞋,這邊門口的簾子一掀一隻狗撲了上來,蘇婉如一驚,喊道:“二狗子,你怎麽來了。”

    二狗子搖著頭圍著她又舔又撲的。

    周嫻隻鳥雀一樣撲了過來,“蘇瑾!”

    “周嫻。”蘇婉如笑了起來,“我還在納悶誰帶著它來的,沒想到是你,真是太好了。就你帶著二狗子嗎。”

    周嫻指了指外麵,“夫人和朱xiǎo jiě在後麵。”她說著打量著蘇婉如,“胖的不少,看來在婆家過的還不錯啊。”

    “去,什麽婆家!”蘇婉如忍著笑,抱著二狗子,拉著她出去,“陪我去接夫人去。”

    周嫻跟著她出去,回頭看了一眼哭著打嗝的小孩子,笑眯眯的道:“你又欺負小孩子了?”應景裏繡娘家托管的孩子也是,看到她就高興的直喊姨,就喜歡跟著她後麵顛,可奇了的是,她又沒有耐心,每次都弄的一群孩子哭哭啼啼的。

    “是他欺負我。”蘇婉如道:“我這是自衛。”

    周嫻翻了個白眼,又將這件事丟開了,“我和你說,我給你帶了幾副掛屏,插屏,扇子還有被麵,枕巾。雖不是成親用的,可將來能用。”

    “哎呀,我沒讓你帶這個,我特意沒提,就是怕你帶來。我準備以後在那邊新建了宅子,再回去拿。”蘇婉如道:“你是不是把我喜歡的幾個都帶來了。”

    周嫻點頭,“那個翠鳥的掛屏,還有碎蘭花的枕套”

    “算了,帶來就帶來了。”蘇婉如挽著她的胳膊,道:“也在這裏和大家展示一下,應景繡娘的手藝。”

    周嫻點著頭,“我聽說這裏有幾位蜀繡的大師傅,有沒有機會拜見?”

    “有!”蘇婉如點頭道:“不過要過幾天,這兩天事情太多了,你也正好歇歇,一直趕路太累了。”

    周嫻應是。

    兩個人剛出了蘇婉如的院子,就看到楊氏和朱音過來,蘇婉如忙迎了過去行禮,楊氏道:“算算,有半年沒見到你了,氣色還不錯!”

    “夫人瘦了。”蘇婉如挽著楊氏的手道:“是不是趕路太辛苦了。”

    楊氏笑著道:“辛苦倒是不辛苦,我年輕的時候也跟著我們侯爺東奔西走的。”又道:“方才見到蕭夫人,一看就是練家子啊。”

    蘇婉如點頭應是,“以前的功夫很不錯。”

    “正言呢。”蘇婉如左右看看,朱音回道:“他去街上找房子去了。”

    蘇婉如一愣,“找房子?”

    “我們一家人,總不能也住在這裏。”楊氏道:“而且我是守寡之人,不好來吃喜酒,朱音又有孝在身。我們在附近找個房子,你成親那天我們就不過來了。”

    “那也行。”蘇婉如不勉強楊氏,“那我就從您那出嫁,三朝回門也去您哪裏。”

    蘇季也在街上買了宅子,但楊氏很有可能要在這裏住一段時間,還是讓她住在自己錢買的房子裏比較好。

    楊氏瞬時紅了眼睛,握著蘇婉如的手,道:“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房子要快點收拾出來才行,今天都初二了。”

    “沒事,我們人多。”蘇婉如笑著道:“您先去我那邊歇會兒,趕了這麽久的路。”

    幾個人去了她的院子,楊氏和朱音自己周嫻各自洗漱換了個衣服,朱音披著頭發坐在爐子邊烘著,看著蘇婉如,“我給你的袖箭呢,用過嗎。”

    蘇婉如咳嗽一聲,尷尬的道:“那個,我送給我二哥了。”

    朱音在進成都府的路上知道了蘇婉如的身份,所以,她所謂的二哥自然也就知道了,便問道:“當時你每日往親恩伯府跑,目的就是衝著宗人府而去?”

    蘇婉如笑著頷首,朱音又道:“你這樣,有點不夠意思,我們沒有一個人知道。”

    “這哪敢說。”蘇婉如笑著道:“眼下這樣是沒有辦法,若有選擇,我自然希望你們都能離我遠遠的,不被我牽連。”

    但是那時候,連累誰害了誰根本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沒事。”朱音梳著頭,“我給你新做了一個,要輕便一些。”

    蘇婉如眼睛一亮,“還能更加輕便嗎,我二哥說他手腕上的那個就很好了。”

    “那個不如這個。”朱音道:“你等我安頓下來,從xiāng zǐ裏找出來給你,我現在也不知道放哪個箱籠裏了。”

    蘇婉如笑著點頭。

    楊氏和周嫻進門來,蘇婉如拿著梳子給楊氏梳頭擦頭發,四個人歇在宴席室裏說著話。

    “xiǎo jiě,夫人請朱老夫人和朱xiǎo jiě還有周姑姑去吃飯。”芷蘭笑著進來,見周嫻還在梳頭,忙接了梳子,道:“周姑姑,我幫您梳頭吧。”

    周嫻笑著道:“謝謝啊。”

    朱音將頭發的絹花拿下來,在孝服外麵又罩了一件淡粉的褙子,她一笑,道:“去甘肅了,有沒有將侯爺的墳重新修葺一下。”

    “擴的大了點,我哥說是祖墳就要弄的排場足夠大才行。”朱音低頭係著扣子,和蘇婉如以及周嫻跟著楊氏一起出了門,到正院時蕭夫人已經在門口等她們,老遠就行了禮,喊道:“朱老夫人。”

    “蕭夫人。”楊氏拱了拱手,兩人打量著對方,說著話進了院子,蘇婉如就看到朱珣和蘇季還有梅予一起走了過來,周嫻一怔有些換亂的樣子,“我我跟著夫人進去了。”人就走了。

    “周嫻。”蘇婉如歎氣,“你別慌張,沒什麽事,總歸還是朋友啊。”

    周嫻胡亂的點著頭,“知道了,我就就是覺得難為情而已。”說著就進了門。

    蘇婉如沒有辦法,和朱音站在門口,朝那邊揮著手,朱珣跑了過來打量著她,“怎麽一個兩個月沒見,圓潤了不少嘛。是不是很想我啊。”

    “想你臉大。”蘇婉如白了他一眼,“你的馬是不是該換換了,回去一路用了那麽長時間。”

    朱珣啐了一口,正要說話,忽然想起什麽來,和蘇季還有梅予道:“忘記和你們介紹了,這是我mèi mèi。”

    “朱xiǎo jiě。”蘇季微微頷首,梅予則是問道,“是給阿瑾做袖箭的?”

    梅予聽蘇婉如說過的。

    “是啊,”蘇婉如和蘇季道:“二哥,你的袖箭就是朱音做的。”

    蘇季頓了頓,將手腕伸出來,上麵果然戴著一個袖箭,主要這是蘇婉如送的,又比較輕便他就一直戴在手腕上,他和朱音道:“朱xiǎo jiě手藝奇巧,佩服。”

    “你不該這麽扣。”朱音指了指蘇季的手腕,“扣的太緊了,若真需要用它時,就容易卡箭。”

    說著,就上前去給蘇季將腕帶鬆了鬆。

    “原來如此。”蘇季點頭,其實他是知道的,隻是最近用不著,又要練拳,索性就扣的緊點而已,“多謝朱xiǎo jiě。”

    朱音道:“不敢。”

    “她很厲害。”朱珣和蘇季道:“她的院子裏有個八卦陣,尋常想進她的院子,沒走幾步就能被摔的七葷八素的。”

    蘇季很驚奇,他是第一次聽到有女子喜歡研究這些的。

    “先去吃飯,改天有空的時候,再坐下來慢慢聊這個。”蘇婉如拉著朱音進去,大家互相見了禮,說著話,她這才看見沈湛不在,就問蘇季,才知道沈湛在軍營還沒有回來。

    “他覺得他的刀特別的好,才讓蕭大人找到當年那個鐵匠。”蘇季道:“鐵匠年紀大了,手藝也並不如從前,但是卻將自己徒弟介紹給他了。”

    “刀好,主要還是材料好吧?”蘇婉如不懂這些,隻覺得如果是普通的鐵,就是再好的師父,也製不出好刀來。

    蘇季微微頷首,“確實如此,所以他打算找到當年製刀的鐵。”

    “或許我可以幫忙。”朱音插了話,道:“等八哥回來,我去找他。”

    蘇季揚眉,蘇婉如已經高興的道:“那最好了,說不定你去了就能尋個礦山呢。”

    “那不至於。”朱音淡淡的一笑,“但比八哥大海撈針的好。”

    蘇季又打量了一眼朱音,沒有說話。

    第二日一早,他們收拾東西準備出門,蘇婉如剛翻身上馬,就看到街對麵停了一輛馬車,車裏下來兩個人,以為年紀大一些的婦人,還有一位個子很高的女子。

    兩個人穿著徑直的妝花緞被褙子,袖口上是蘇繡的花紋,徑打扮的很精致。

    她看著又從馬背上滑下來,周嫻拉著她問道:“怎麽了?”

    大家就都看著她。

    她則看著對麵,猛然提著裙子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喊道:“姑姑,振英姐。”

    是邱掌事和焦振英。

    蘇婉如沒有想到她們會來,隻讓他們將家裏的存貨都給她。

    “阿瑾。”邱掌事一把抱住了蘇婉如,道:“幾年不見,長高了這麽多,真的是個大姑娘了。”

    蘇婉如紅了眼睛,眼淚簌簌的落,抱著邱掌事拉著焦振英的手,哽咽的道:“我都沒有想到,你們會千裏迢迢的過來,這天那麽冷,你們受累了。”

    “我沒什麽。”焦振英道:“姑姑路上受了罪,還病了幾日。”

    蘇婉如看著邱掌事,她臉上的多了幾根皺紋,麵色也不大好,邱掌事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道:“你成親這麽大的事,我怎麽能不來。本來還能再早點的,就是給你趕著做嫁衣,用了幾天時間。”

    蘇婉如偷懶不想自己做,況且時間也來不及,所以寫信讓他們將宋五娘繡的那件給她,“新做的嗎,這哪能來得及。”

    那是她師父,如果能穿她繡的嫁衣,也是全他們師徒一番緣分。

    “也沒有新做。”邱掌事道:“就是將宋五娘的那件拿出來重新添了一些,那個式樣有些老舊了,我們改了改。”

    焦振英道:“是姑姑親手改的,用了好幾天呢。”

    “謝謝。”蘇婉如擦了眼淚,道:“是我自己偷懶,卻讓您跟著受累了。”

    邱掌事擺了擺手,笑著道:“和我客氣什麽,能為你做點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他們說著話,對麵的人已經過了街,蘇婉如給他們介紹,邱掌事不敢受這些小輩的禮,側身讓開又行了禮,打量了一眼沈湛。

    沈湛拱了拱手,道:“當日在應天,多有得罪,還請掌事原諒。”

    “不敢擔。”邱掌事道:“你和阿瑾能好好過日子,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她性子烈,還請侯爺多包容。”

    沈湛側目看了眼蘇婉如,和邱掌事道:“掌事放心,隻有她欺負我的時候。”

    他是侯爺,能當著她的麵說這樣的話,在邱掌事看來,已經足夠有誠意誠心了,便欣慰的道:“能遇到侯爺,也是我們阿瑾的福氣。”

    “別站在這裏說話了。”蘇婉如和沈湛道:“你和大家去軍營吧,我和姑姑還有振英姐回去說話。”

    沈湛頷首,和蘇季一行人去了軍營,周嫻見蘇婉如不去,她也不好意思見梅予,就也留了下來。

    回了內院拜見蕭夫人,邱姑姑將蘇婉如的嫁衣拿出來。

    “這真好看。”衣服拿出來,讓房裏的人滿是驚豔之色,大紅的嫁衣,繡色孔雀,七彩的絲線,勾著金線的邊,既喜慶又雍容。

    蘇婉如也好喜歡,看出來邱掌事是將當年的盤扣,改成了時下流行的圓扣,扣子還是珊瑚做的,紅豔豔的特別好看。

    領子立著,從左往右盤著纏枝的花,既不單調,又清雅好看。

    “真好看。”蘇婉如驚豔不已,蕭夫人忙和劉媽媽道:“將鳳冠拿出來,配在一起肯定好看。”

    鳳冠也是新製的。

    劉媽媽笑盈盈的將鳳冠拿過來,往桌子在上一放,綠的是翡翠,紅的是瑪瑙確實很好看,蘇婉如道:“這真的是好奢華啊。”

    “女人一輩子就一次。”蕭夫人道:“當然要竭盡全力的最漂亮。”

    也對。

    蘇婉如特別的高興,好像她在乎的人,想念的人,一下子都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她走過去抱著邱掌事,道:“真高興您和振英姐姐能來。”

    是真的高興啊。

    朱珣的房子第二天買好,家具都是現成的,又添買了一些東西,當天她們就搬進去了。

    初四的時候,蘇婉如和邱掌事還有周嫻他們一起,也跟著搬了過去。

    沈湛一個人站在門口,忽然覺得哪裏都是空蕩蕩。

    今天才初四,他還要再等兩天。

    他顯的很焦躁,初五那天在軍營耗了一天,晚上想去朱珣家裏,卻被拒之門外,周嫻叉腰站在門口,笑嗬嗬的道:“侯爺,明天就是正日子了,按規矩,你們是不能見麵的。”

    “就一麵。”沈湛在門口磨,“我進去坐會兒?”

    周嫻擺著手,“侯爺快回去吧,您那裏肯定好多事情。”

    沈湛噴了一鼻子灰,不痛快的回了蕭府,蕭夫人讓人在門口等他,見他回來就拉著他回房,“快將衣服試一試。”

    是大紅色的喜服,很喜慶。

    沈湛穿上,和他板著的臉有些格格不入,他在落地鏡前轉了兩圈,又對著鏡子練習了一下笑容,滿意的道:“很合適。”

    “那是。”蕭夫人覺得自己兒子穿什麽都好看,“還有鞋子,你也一起試試。”

    沈湛坐下來試著,在點著的木板上踩了踩,剛好合腳就脫了下來,蕭夫人道:“行了,你今晚早點睡,明天人也看著精神點。”

    沈湛異常聽話乖巧的應了是,洗漱上床,躺著

    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不停的幻想著蘇婉如穿著嫁衣的樣子,肯定很美。

    渾渾噩噩的翻了一夜,等天光亮他正準備打個盹兒的時候,門就被敲響了,蕭夫人在門口喊道:“湛兒啊快起來洗漱,時間不早了。”

    蕭夫人已經化了妝,略遮蓋了她的黑眼圈。

    “知道了。”沈湛翻身起來,由蕭夫人指揮著,洗澡,刮胡子,梳頭,穿衣服

    隔著一條街的蘇婉如此時也剛起來,站在屏風前,看著上麵掛著的嫁衣,眼眶微紅,周嫻給她披上棉襖,笑著道:“很激動?”

    “還好。”蘇婉如笑著道:“可能是因為想過無數遍了,所以真正到這一天的時候,反而不緊張了。”

    周嫻掩麵而笑。

    門口咯吱咯吱的扒門聲,蘇婉如擦了眼淚笑著去開門,二狗子趴在門口,撲上來衝著她汪汪的叫。

    “以後你就不用糾結誰是你主人了。”蘇婉如笑嗬嗬的道:“因為咱們過了今天以後,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她和沈湛,即將成為真正的一家人了。

    二狗子,繃著跳著,“汪!”

    “全福人來了。”焦振英跟著蕭家的三夫人一起進來,後麵跟著抬著浴桶仆婦,“快去沐浴,還有許多事呢,周xiǎo jiě,你幫婉婉取點糕點來墊一墊,她要大半天都沒東西吃。”

    “好,我這就去。”周嫻拉著二狗子出去。

    蘇婉如沐浴,洗頭,更衣,等開臉上妝後,天色已經大亮了,家裏倒還算安靜,畢竟她的親戚不在這裏。

    “我二哥呢。”蘇婉如朝外頭看,喊著二狗子,“去看看我二哥在哪裏。”

    二狗子汪汪叫了兩聲跑走了,過了一會兒蘇季就來了,蘇婉如穿著中衣迎去了門口,盯著蘇季道:“我就怕你跑了,你一會兒要背我上轎子的,不準臨陣脫逃。”

    “你把我當什麽人了。”蘇季敲了她的頭,道:“我去接人了。”

    蘇婉如一愣,問道:“你接誰了?”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蘇季高深莫測的樣子,轉身要走,“你手腳快點,吉時快到了。”

    蘇婉如就拉著蘇季,嘟著嘴道:“二哥,我怎麽覺得你一點都沒有不舍得我,一副恨不得我早點出門的樣子。”

    “就你事情多。”蘇季無奈的道:“是你要成親的,現在還想讓我來留著你?那行,你別嫁了,反正我也不樂意。”

    蘇婉如撇嘴,擺著手道:“二哥慢走,我要梳妝了。”

    蘇季失笑,看著虛掩的房門,抬頭看了看天,“爹娘,大哥你們看到了嗎,婉婉要成親了嗎。雖嫁的還是沈湛,可我思來想去,還是沈湛最合適。”

    二狗子歡快的在門口來回的跑,跑的餓了又去廚房偷吃了點東西,又接著回來在門口跳,高興了還要叫喚幾聲。

    這時,街麵上傳來一陣鞭炮神,他狗眼一亮,跐溜一下跑去了門口。

    “你不準吃裏扒外。”朱珣喊道:“不準給你主子偷偷開門。”

    他說著話,二狗子已經以最快的速度的跑去了門口,門被拍響了,外麵迎親的蕭家兒郎起哄鬧著,“開門,接親嘍!”

    朱珣喊著,“攔住那條狗。”

    他話落,就見狗嘴一頂,門栓咯噔一下鬆了,門外拍門的聲音戛然而止,門裏門外的人就盯著吱吱嘎嘎推開的門。

    “抵住們!”來抵門的是朱珣請來的軍中武將,一聽到他喊話大家一聲吆喝,以迅雷之勢撲去門邊。

    門外,有人喊道:“兄弟們,衝啊!”

    蕭家的兒郎,如洪水猛獸似的齜牙咧嘴的衝了進來,兩方男人轟的一聲撞在了一起,嬉笑怒罵較著勁兒,“不給紅包,不唱歌就想進來,門兒都沒有。”

    “是你們開的門,我們這是盛情難卻啊。”蕭家兒郎道。

    朱珣笑著怒道:“是那隻吃裏扒外的狗,今天一定要加一鍋燉狗肉!”

    眾人鬧騰著,一個拚命往外推,一個使勁往裏頭鑽。

    二狗子從人群的腿縫裏跑了出去,撲去了沈湛那邊,汪汪汪的叫著的,沈湛摸了摸它的頭,從馬背上拿了根骨頭,“終於做了一回聰明狗。”

    二狗子今天不稀罕骨頭,拉著沈湛進去。

    這邊鬧騰的熱火朝天,一人一狗輕鬆的穿過人牆進了內院。

    “xiǎo jiě,xiǎo jiě。”雪蘭道:“您那隻狗是叛徒,它給我們少爺開門了。”

    蘇婉如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去將房門關上,你們使勁兒要紅包,不給足了不給進。”又道:“尤其防著二狗子渾水摸魚,打探我們的軍情。”

    “我來關。”周嫻跳起來,將門關好,和焦振英將桌子拖過來抵著門,她興奮的道:“得有足夠的誠意才行,沒有個百十個封紅,沒有侯爺唱歌,是絕對不開門的。”

    “唱歌就算了吧?”蘇婉如提著又寬又大的衣服貓在門縫裏超外頭看,“沈湛的嗓子不好聽,我怕被他笑哭,花了我的妝。”

    全福人將她拉回去,笑著道:“您坐著可不能動了,等穿了新鞋子就更加不能下地了。”

    這新娘子哪像是新娘子,比別人鬧的都要凶。

    “婉婉,是我。”沈湛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孤軍奮戰,因為和他一起來的人,還在門口推拉,“開門。”

    他說完,換來裏麵一陣驚叫,周嫻帶著幾個小丫頭緊張的壓著門,喊道:“不不行,你得拿封紅來。”

    外麵沒有人說話,傳來腳步聲。

    “不會被嚇著了吧?”周嫻一臉的驚訝,沈湛這就跑了?

    蘇婉如笑著道:“應該回去取紅包了。”

    “啊!”周嫻嚇了一跳,就感覺抵著門縫的手心忽然被怎麽紮了一下,她驚慌拿開手,就看到門縫被推的大了一些,一個封紅,兩個封紅,三,四,五六

    源源不斷的塞了進來。

    “所有封紅都在這裏。”沈湛道:“可以開門了吧?”他急著見蘇婉如。

    周嫻咂了咂嘴一臉驚愕的回頭看著蘇婉如,“現在怎麽辦?”

    “不知道。”蘇婉如哈哈大笑,道:“他這弄的,我們很尷尬啊。”

    大家跟著點頭,焦振英喊道:“侯爺,光有封紅也不行,要不,你唱首歌?”

    “唱歌不會。”沈湛蹙眉,焦振英一聽他不會,就更加來勁了,“就知道你不會才要你唱的啊,你要是會,我們就不提這個要求了。”

    沈湛出聲道:“等下。”說著,又蹬蹬走了,沒走幾步,就聽到朱珣大吼一聲,“八哥,你賴皮,居然自己溜進來了。”

    鞭炮劈裏啪啦的響著,外麵熱鬧非凡。

    沈湛一聲吼,“唱歌!”

    “我來!”有人應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喊道:“mèi mèi你房裏坐,哥哥我門外坐,你好心開開門”

    哄堂大笑,朱珣怒道:“不像話,換一首。”

    “朱正言。”蘇婉如喊道:“我昨晚怎麽交代你的。”

    朱珣一拍腦袋,笑著道:“對了。”說著,從懷裏拿了一張紙出來,咳嗽了一聲,道:“八哥,阿瑾有交代,讓你讀了給他聽。”

    “好!”讀就讀,沈湛咳嗽一聲,“我以後,事事聽媳婦,銀子交媳婦,出門要媳婦允許,回家要準點準時”他一讀蕭家人就抱著他,亂七八糟的喊著八哥,八弟,“你不能啊,要為我們蕭家男兒留點臉啊,以後弟弟們還怎麽娶媳婦啊。”

    沈湛不急不慢的接著讀著,“媳婦說東不往西,媳婦指南不打北,媳婦是家裏的天,媳婦是家裏的地”

    “八哥啊。”朱珣豎起個大拇指,“你厲害啊。”這事千萬不能讓戈玉潔知道,免得他也要遭罪。

    沈湛氣定神閑的將信折起來,他都等了這麽多年,這到嘴的肉,還能被這點困難攔住嗎。

    現在給足這丫頭麵子,晚上好好收拾她。

    “開門吧,八嫂。”有人笑著喊道:“您不會再讓我八哥跳個舞吧。”

    蘇婉如揉了揉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想了想,她和周嫻打了個眼色,道:“開門啊。”

    不能攔了,要不然她明天恐怕是

    “開門嘍。”周嫻喊道:“不準衝進來啊,要講禮貌!”

    門打開。

    沈湛站在門口,打眼就看到正對麵的梳妝台前,坐著一位妙齡女子,黑亮的頭發被盤了起來,露出了光潔細白的腦門,一雙眼睛含著笑意,黑亮亮滿是喜色的看著他。

    她穿著大紅的嫁衣,衣領的纏枝鮮豔嬌柔,卻不及她半分的美撒開的衣擺撐在圓凳的四周,她靜靜坐在中間,就是世間上最美最豔最嬌的那朵花。

    就開在他心裏,眼裏

    沈湛鼻尖一酸,大步衝著她走過去,蘇婉如朝他伸出手來,也紅了眼睛,一笑,道:“恭喜你啊,娶了我這麽一位如花似玉的夫人。”

    “同喜同喜!”沈湛道。

    所有的凝重都在她們的話語中散去,朱珣呸了一聲,道:“八嫂,吹牛悠著點啊。”

    大家哈哈大笑。

    各式各樣的禮在全福人的主持下走了過程,蘇婉如和沈湛一起去正院拜別長輩,她和楊氏說好的,她沒有父母就讓楊氏坐主位,邱姑姑坐側位,等她進去時,卻看到正堂的座位上坐著一位中年男子,他對麵則是一位中年婦人,而楊氏和邱姑姑則坐在了兩邊側位。

    驚愕留在臉上,她轉頭去找蘇季。

    “是二舅。”蘇季低聲道。

    蘇婉如的眼淚再忍不住,提著裙子快步走了過去,噗通一聲跪在了蒲團上,咚咚磕了頭。

    “好孩子。”林二爺道:“受苦了。”

    說著,房裏的人都哭了起來。

    “婉婉。”林二夫人撲上來擁住她,蘇婉如嚎啕大哭,喊著道:“婉婉叩見舅舅,舅母!”

    沈湛站在正廳裏,負著手沒有說話。

    “鎮南侯。”林二爺起身,朝他作揖,“救命之恩永記在心,往後,我們婉婉還要請你多照顧。”

    沈湛拱手回了禮,道:“舅舅客氣了,都是一家人。”

    “是!是!”林二爺道:“都是一家人。”說著,去扶林二夫人,“快別哭了,今天是婉婉大喜的日子,別的話留著她回門的時候再說。”

    林二夫人點著頭擦著眼淚,道:“是啊,一轉眼我們婉婉長這麽大了,都是個大姑娘了。”

    “是。”蘇婉如道:“以後就讓婉婉和二哥還有沈湛孝順你們。”

    林二夫人眼淚簌簌的落,擦也擦不幹淨,“好,好!”

    “時辰到了,那邊還等著呢,”全福人笑著道:“快行禮,免得誤了吉時。”

    就有人過去扶了沈湛,他和蘇婉如並肩跪下,認認真真的給四位長輩磕了頭。

    磕了頭,蘇婉如被扶了回去,換了鞋子,戴著鳳冠蓋上蓋頭,蘇季上前半蹲,低聲道:“上來!”

    蘇婉如上了他的背,蘇季輕托著她,穩穩走著,蘇婉如剛平複的心情又酸了起來,她抓著蘇季的肩膀,低聲道:“二哥,我雖嫁人了,可還是姓蘇的,你以後不會不管我了吧。”

    “不會。”蘇季道:“這輩子我都你二哥。”

    蘇婉如笑了起來,眼淚落在蘇季背上,道:“那你娶了嫂子呢,還會不會管我。”

    “會和你嫂子一起。”蘇季道:“你嫂子也一定會對你好的。”

    蘇婉如點頭,“如果是我不喜歡的嫂子,你就不娶對不對。”

    “對。婉婉不喜歡的,我不會娶回來。”蘇季道。

    蘇婉如滿意的點著頭,摟著蘇季的脖子,道:“大哥肯定也是這樣的想的。”

    “嗯,我們都是這麽想的。”蘇季道。

    轎子特別近,蘇季覺得沒走幾步就到了,他將人放轎子裏,扶著轎門站上去壓著轎子,鞭炮響起來,八人抬著的轎子顛顛的起來,蘇季看著蘇婉如,道:“好好過日子,你也不要總欺負人家。”

    “知道了。”蘇婉如道:“我也會對他好的。”

    蘇季嗯了一聲。

    蘇婉如忽然半掀了蓋頭,含著淚笑看著蘇季,“二哥,我和沈湛也會照顧你的,你是我們兩個人的二哥。”

    “記得給我做鞋做襪,”蘇季交代著,轎子走了一條街,他從轎門上跳下來,放了簾子抬頭看了一眼騎馬跟著的沈湛,微微擺了擺手,道:“走走吧。”

    說完,負著手一個人逆著迎親的隊伍,慢慢回去。

    蘇婉如捂著臉,眼淚流個不停,縱然知道這嫁人並不會改變他們的關係,可心裏還是發酸不舍。

    隊伍繞著城走了一圈,吹吹打打,十裏紅妝這邊嫁妝才出門,那邊已經到了城門口,全城百姓站在街邊看熱鬧,驚歎婚事的喜慶熱鬧,更是對是沈湛的氣度風度讚賞。

    臨近正午,花轎停在蕭府的門口,蘇婉如被人扶著下來,跨過馬鞍、火盆進了門,喜堂內三老太爺一家人都在,擠擠攘攘站了很多人,媒人念著拜堂,蘇婉如徐徐擺著,能從虛虛晃晃的蓋頭底下,看到沈湛的腳尖,還有他的衣擺。

    縱然看不見,心裏也很定,禮畢,沈湛牽著她去了喜房。

    喜房裏大的小的,都是女人還有孩子,蕭家雖沒有女兒,但卻不缺女人,大媳婦小妯娌站了一屋子。

    喝了合巹酒,全福人遞了稱過來,沈湛挑開來,就見蘇婉如正抬著頭,衝著他一笑。

    他隻覺得眼前一花,險些沒有站穩。

    “八弟,這還沒洞房呢,你別這麽快就站不穩啊。”成親的女人開著半葷不素的玩笑,沈湛板著臉在床沿坐下來,她們說笑朝他們丟著棗子花生,劈頭蓋臉的砸過來,沈湛下意識的袖子一掃,咚咚咚的棗子花生被他掃了回去。

    就聽對麵咿咿呀呀的一陣叫喚,大家都被砸到了,喜房裏都亂了起來。

    “這是早生貴子。”蘇婉如無語,“你掃過去是什麽意思?不打算生了?”

    沈湛一愣,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正襟危坐,一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架勢。

    “八弟,你這新郎官,簡直是亙古未有。”不知是哪位嫂子吆喝了一聲,“嫂嫂,mèi mèi們,砸!”

    話一落,無數的花生,桂圓,蓮子丟了過來。

    沈湛抬著袖子給蘇婉如擔著臉,一麵牽著袍子認真的接,不一會兒衣服上,床上,頭上滿是這些東西。

    蘇婉如忍著笑,在袖子後頭剝著桂圓吃著。

    “各位夫人,奶奶,請去前麵吃喜酒吧。”全福人趕人了,“等明兒認親禮就能好好說話,看看我們新媳婦了。”

    都是過來人,蘇婉如有多累大家都知道,所以打趣了幾句,就都走了。

    房間裏安靜下來,全福人和兩人道:“這床呢,至少要壓上一個時辰。”

    “好。”蘇婉如點著頭,全福人出去關了門。

    蘇婉如就立刻倒在沈湛身上,指著自己的腦袋,“不行了,我脖子都折了。”

    “再給我看一眼。”沈湛托著她的頭撐著她的身體,上下打量著,滿意的道:“我媳婦兒,果然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蘇婉如皺了皺鼻子,道:“那當然,你要是覺得我不好看,那你得多憋屈。”

    他幫她拆了鳳冠,蘇婉如脫了嫁衣,舒服的伸了個腰,捂著肚子道:“我又餓又渴,你把桌子上的點心和茶給我拿來。”

    她呼嚕呼嚕的連著吃了兩塊點心喝了兩碗茶,才覺得舒服了一點,“你早上吃東西沒有?”

    “我吃了。”沈湛看著她,給她擦了擦嘴角,發現擦不掉,索性撲上來抱著她一頓親,蘇婉如摟著他的脖子,支支吾吾的道:“侯侯爺,要把持住啊,現在天還沒有黑呢。”

    “誰說我把持不住。”沈湛咳嗽了一聲,正襟危坐,“坐懷不亂也是可以的。”

    蘇婉如哈哈大笑,靠在他肩膀上,打了個哈欠,“你一會兒少喝點酒啊,別醉醺醺的回來,我會嫌棄你的。”

    “嗯。”沈湛道:“我少喝點。”

    兩人輕聲細語的說著話,沈湛心不在焉,時不時看看天色,誰說中午成親的,這就應該晚上。

    直接就能洞房了。

    時間很難熬。

    好不容易等到外麵有人喊他去前麵敬酒,他才放了蘇婉如,低聲道:“你先洗澡,好好補覺,等我晚上回來。”

    說著,就大步出去了。

    蘇婉如眨眨眼,忽然有種待在羔羊的感覺。

    “夫人。”芷蘭和雪蘭進來,笑著道:“奴婢伺候您梳洗?”

    蘇婉如點頭,洗了臉換了一件新作的天藍色褙子,坐在桌邊吃了一碗飯,又不能出去,索性就爬床上睡覺去了。

    昨晚幾乎沒睡,人緊張後突然鬆弛下來,幾乎是沾著枕頭就睡。

    天黑的時候才醒過來,芷蘭笑著道:“前麵正熱鬧的,奴婢看少爺還要一會兒才能回來。”

    “那就再等等。”蘇婉如睡的舒服,起來接著吃晚飯,坐在桌邊撥算盤,就聽到門嘩啦一下推開,一陣冷風進來,隨即沈湛大步進了門,又反身關好,鬼鬼祟祟的。

    “怎麽了?”蘇婉如朝外頭看了看,“你走錯房間了?”

    沈湛身上略有酒氣,一下子撲過來抱著她一頓親,笑著放開她小聲道:“噓,把燈熄了,我偷偷回來的。”

    “你!”蘇婉如道:“你丟人不丟人,不能等會兒嘛。”

    沈湛開始剝她衣服,中衣落下來,便就是大紅的肚兜,一截雪似的香肩點綴著紅色,讓他眸光沉沉,他抱著人就壓床上去了,哼哧哼哧的道:“等不及了!”

    蘇婉如怒道:“沈湛,我又跑不掉。”

    “我等了這麽多年。”沈湛親著她的肩頭,低聲道:“終於可以名正言順了。”

    蘇婉如咯咯笑了起來,縮在被子裏,沈湛壓了上來

    “你你輕點啊。”她低聲道:“要是疼,我就咬你。”

    沈湛點頭,“咬,使勁咬。”

    “不要臉”蘇婉如說著一頓,又驚叫一聲,“你疼,疼,疼!”

    沈湛撫著她的後背,安靜趴在她的頸窩處,好一會兒蘇婉如覺得不對,道:“我沒事了,你”

    “婉婉,我終於娶到你了。”沈湛抬頭,聞著她的眉眼,嘴唇,有鹹鹹的淚水落在她的唇瓣上

    她的沈湛啊,就是笨!

    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