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走在曾生活了十年的宅子裏，卻是心如止水。

    時隔十五年，她這個宅院裏留下的痕跡早已經被後來人的生活痕跡遮蓋，原本擁有的東西，也變成了他人手中物，不論是什麽，都抵不過漫長的時間。

    她站在這裏，早已是物是人非，隻是這世界上的變故太多，若是一一計較，反倒是給自己編造了一個牢籠，孟青有太多精彩的經曆，僅僅是這些東西，已經無法讓孟青的心再起波瀾。

    沒有“榮歸故裏”，撇開祁澤，也沒有“耀武揚威”，隻是平平淡淡如陌生的來客，淡漠得讓人心驚。就算是不懂得她與孟家決裂的緣由的人，也能感覺到這平靜之中有山雨欲來，知道今日恐怕是真的不能善了。

    有好事者尾隨他們身後，這多是家生子。

    在孟氏盤根錯節幾十年的仆從們都有自己的人脈網絡，有時候說是他們伺候主子，倒不如說是主子拉攏他們，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對於很多當家夫人而言，不修煉到老太太那個地步，在這個家裏都不如一些家生子管事說話管用。

    雖然不能說他們平日裏都是屍位素餐之輩，隻是總比其他沒有根基的下人要清閑些，更是習慣打聽消息，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其中少數人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盡管有些擔心祁澤會不會借口別的，直接對人動手以表達他的不滿，但還是沒能澆滅他們心裏的好奇。

    之前那個跑出去找齊氏做主的小丫頭，沿路將祁澤的“惡行”不誇大的說了，可經過了許多人的渲染，就已經變得像話本子裏的故事那樣離奇，於是很多聽了不解或者更加好奇的人也借機湊了過來，想看看三小姐帶著這樣一位姑爺回來是想做什麽。

    他們未必就想看著孟家的主子們倒黴，隻是將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暫時放在了首位，也不太相信孟青真的會拋卻自己的血脈親人，以為隻是小輩對長輩的某些行事有些不滿，隻是她時候手腕強硬，不是尋常閨閣女子，所以敢於正麵挑釁。

    來了以後看見這姑爺容貌俊俏，根本不像是流言裏說的青麵獠牙的模樣，春心萌動的小丫頭們就更是拖拖拉拉不肯走了，執意要跟在他們後麵。

    也有天生愛操心的，不放心這兩尊大佛在府中肆意破壞，不僅派了人去各處報信，也派了人跟在後頭，就怕一不留神又出了事。

    消息傳到孟老爺這裏倒是不慢，他身邊的人知道孟老爺的習慣，從來也是不拿瑣事來打攪的，可是既然夫人沒有出麵，總不能老爺也裝聾作啞。

    且聽說是孟三小姐的夫婿在府上鬧了不好看，這下就算是不想搭理也不行，畢竟看孟青那股瘋勁兒，之前幾次就是孟老爺也要暫避鋒芒的，現在要是縱容事態發展下去，誰知道又會有什麽意外。

    孟老爺這個時候其實已經醒了過來，隻是還想沉醉在溫柔鄉裏。

    他近期寵愛的這個妾室又是曾經錯失機會，費盡了功夫才重新入了孟老爺的眼的，她早就在齊氏那裏留了名字，拋棄一切後入府來，就等同於她沒有根基，除了緊緊地抓住孟老爺這個人，她根本沒有另一個可以依靠的存在、

    所以她更是不願意放過一點能和孟老爺相處的時間，順著他的意思，醒來了也躺在床上不起。這點滴的時間都將會成為她在這個家裏的底氣，就算日後也沒有機會把兒子帶進來，也算是衣食無憂了。

    但孟青來意不明，還帶著一個與她一樣不講情麵的祁澤，眼見著兩人就要往孟老太爺那邊過去，說不定又會出什麽孟老爺不知道的岔子，未免他什麽都不了解鑽了別人的圈套，孟老爺的隨從還是硬著頭皮過來敲了門。

    自然，迎頭就是一通喝罵。

    等他挨過罵，再將前頭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隻聽得裏麵孟老爺又罵了一聲，說“那孽女與我無關。”可不過一會兒，孟老爺披散著頭發打開了門，臉色陰沉地問“你說她帶著姑爺來了府上，隻是因為沒見到我與夫人，姑爺就砸了東西？”

    或許是方才有妾室嬌語在耳邊，使得孟老爺以為自己聽錯了話，這會兒又讓隨從說了一遍。

    隨從便將下人來稟報的話重複一遍，並說了那二位此刻的行蹤。

    孟氏分家不分居，大房二房之間即使有一堵圍牆，上麵也是開了小門的，兩邊的人隨時可以往來，下人們也多有幫忙做活的，更是覺得兩府還是一家。

    孟老太爺和孟老太太受兩邊供養，居所更是與兩邊府上都沒有分隔開，而且這二位伉儷情深，一直都居住在一起，去見其中一位，便也意味著另一位有極大的可能會在場。

    孟老爺想不到孟青的打算，隻是直覺覺得他們這時候去兩位老人的院子裏，為的不是什麽好事。他本是沒有多少愧疚心的，更多的還是擔憂自己的生活會不會受到影響，其次才是僅有的一點兒良心作祟，使得他有幾分心虛。

    幾月前他才被孟青嚇過，也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隻不過見孟青和齊氏過不去，卻除了對自己有過幾次不禮貌的對話之外，別的什麽都沒有，他也就略微放下了心，繼續在溫柔鄉裏麻痹自己。

    這會兒孟老爺沒想到孟青還會揪著過去的事不放，也屬正常。

    不過他在詫異之後，餘下的隻有熊熊怒火，覺得孟青在外麵十五年，把該有的倫理綱常都忘了，找回來一個夫婿也同樣如此，便暗罵了一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竟是覺得自己能夠管住這個女兒了，這就不太正常了。

    然而孟老爺並不覺得自己走向了一個錯誤的方向，也許是在他這裏麵子大過天，被人下了麵子，便同時將孟老爺的理智也給帶走了，使得他還生出了“今日一定要教訓教訓那個孽女”的想法。

    便迅速地換了衣裳，梳好了頭發，帶著人去追他的那個“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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