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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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是看出了薛伯霖骨子裏與自己相似的一些東西,薛霽對他付出的信任比對幾個血緣更加親近的弟弟加起來都要多,而薛伯霖也不負他的看重,有些事情都不必明說,他就已經能領會到其中深意。
“你就是想親自去,恐怕也難,還是別了,讓別人去傳消息就好。我想我這條命還是有些作用的,新主子不會見死不救。”薛霽笑道,“你要是離開了,說不準得被人潑一身髒水,還得費心思去辯解,平白叫人看了笑話去,說我跟前養得一條反犬,是想幫別人打我的臉嗎?”
這倒也是,便是薛霽現在醒了,身上的毒卻沒法解,這就意味著他不一定會成為薛家的下一任家主,老管家又憑什麽要給薛伯霖麵子?
他隻會懷疑薛伯霖是不是別人的人,是不是他害了兩位郎君。
薛伯霖又蔫了下去,顯然是被薛霽說服了,“那隻能讓下麵的人傳消息出去?可是千機樓那邊他們不識,微光小築又不是他們這等身份輕易進得去的。”
不必薛伯霖親自出麵,被連累牽涉其中,讓下人去倒是有許多好處,比如他們不如薛伯霖顯眼,人數又多,方便把消息傳出去而不聲張。
薛伯霖隻是因為不是自己親自去做這件事,又事關薛霽的性命,便有些急了。
但他隻能同意薛霽的這個法子。
想到薛霽身上帶著的毒,薛伯霖多一刻都沒法等下去,在確認薛霽沒有別的事情交代了,他便立刻起身。
如今的薛府,亂中有序。
這有賴於老管家對薛府幾乎絕對的掌控,家主不在,郎君也被毒倒,全府上下不是聽夫人的話,而是看他的臉色行事,便是庶出的郎君也越不過他去。
沒有人敢對此說閑話,又有一個太皇太後派來的使者坐鎮,算是給老管家撐腰,更是立刻拖走一個郎君,這就更是鬧不起來了。
薛霽醒來了,事情卻還沒過去,這些人還是不能離開薛府,便是薛伯霖這個一看便“十分無辜”的旁支也不行。他被薛霽說了一頓,現在倒也沒想著要去和老管家說實情以換取離開的機會,而是想去將薛霽在府中培養的那些眼線馬上找出來。
找人不能大張旗鼓地來,所以得費些時間,如今薛霽就缺時間,但薛伯霖知道自己不能急中出錯,於是不得不按耐下自己的心急,借著這一點微薄的自由在府中找人。
薛伯霖的動作不可能瞞得住老管家,但好在現在是薛霽醒來了,在老管家騰出手之前,他也沒有借口來盤問自己。薛伯霖能感覺到有一些隱晦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過,不過其中不乏薛府的郎君們,卻是羨慕的目光了。
兩位嫡出郎君為爭下任家主的位子,在府裏已經是勢不兩立,非要鬥個你死我亡才肯罷休,現在真的變成了這樣難以收場的局麵,卻是薛霽醒來了,大公子沒了消息,眾人一陣唏噓不敢表露,但也覺得是意料之中。
於是真混亂便漸漸變成了做給別人看的戲,老管家和餘使者想借機釣一釣魚,原先跟著大公子的惶恐不已,更是得做出樣子來給人看,倒是站薛霽這頭的欣喜之中又有些不解。
早早表態要跟著薛霽的人裏,薛三郎和薛六郎顯然是比那個冒冒失失的薛七郎要有城府的,凡事想得多,如今一看薛霽醒來後隻喊了薛伯霖過去說話,他們便有些臉色不好了,這樣下去,旁人隻當薛伯霖是薛霽心腹大將,哪還會有他們的前程。
而且方才薛七郎貿然出頭,不是沒有他們在背後攛掇,隻是這樣的事情不算的什麽,就是平時,他們三人裏也得分個高低的。
可若是薛伯霖趁機說嘴怎麽辦?還有薛七郎,雖然是個莽撞的,卻不是沒長腦子,等他冷靜下來,自然能夠想明白自己是被人當靶子推出去了,到時還得鬧上一場。
但要叫他們跟著別人一樣去恭維薛伯霖,又是極其不甘心的。他薛伯霖一個旁支子弟怎麽敢爬到他們的頭上去,憑他是嫡子,便可以和薛霽走的近了嗎?
然而旁支不就是昔年的庶出,庶出的嫡子算得什麽?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過薛三郎和薛六郎都覺一口氣噎在了喉間,並不想在這個時候湊到薛伯霖跟前去,免得叫人覺得他們恭維薛霽還不夠,連個旁支的都要討好了,平白掉了自己的身份去。
因為他們不湊過去,那些本來就沒什麽交情的,便更是找不到借口一直賴在薛伯霖的身邊,倒是讓他暗中鬆了一口氣。
這麽會兒功夫,他已經打發走好幾撥人了,老管家和餘使者之前離開,也不知道去了何處、去做何事,不過想來暗中的眼線是少不了了。這本就讓薛伯霖為難,要是別人要一直跟在他的身邊,他就更是找不到機會去遞消息了。
從薛霽起了心思要爭奪家主之位,短短的時間裏,他在薛府埋下的人手倒是不少,也不需要薛伯霖挨個去尋,早前得知薛霽中了毒,這些人便想方設法地換了差事,有些是去照顧薛霽了,有些也已經到了薛伯霖的身邊。
又一次假笑著與人寒暄之後,薛伯霖接過了丫頭端來的茶水——他們這些人還沒能得到行走的自由,但在一小塊範圍內活動卻是可以的,而且吃喝不愁,有的是人伺候,這些伺候的人察言觀色的本事還算一絕。
隻是旁人沒發現,就在這擦身而過的短短一瞬,薛伯霖掛在腰間的一塊小木牌被那丫頭伸手取走,翻手便沒了蹤影。
小木牌裏有機關,放著薛霽吩咐他寫的絹布條。
薛伯霖沒再往那丫頭身上多看一眼,那丫頭也神色如常地去伺候其他人,直到托盤上的茶水都被領完了,她才悄聲退下,在一位管事身邊走過時,手掌一翻,將那塊小木牌丟進了管事的手中。
那就像是樹上的一片葉子輕飄飄地落下,沒讓任何人感覺到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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