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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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薛伯霖是有些膽子小的,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總得有些弱點才好在人前當差。但是久而久之,說的他自己都相信了,就變得有些膽小。

    這會兒雖然是白天,可冷不丁聽見有人說話,卻不見人影,若不是那話說的離直白就差一點點了,他都要嚇個半死。

    本來他就為了薛霽殫精竭慮,生怕下一次聽人來報,便是他的死訊了。這無疑耗費了薛伯霖不少的心神,更是有空子鑽,被嚇著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但這麽會兒功夫,薛伯霖不隻是鎮定了下來,腦子裏還轉了一圈,對來人的身份有了猜測,而且他知道,這猜測多半是中了。

    於是他不動聲色地放鬆了下來,知道這時候不是大張旗鼓找人的時候,便是動作略大一些都是不妥的,隻能小聲地問。薛伯霖不知道來人是怎麽做到的,他隻能盡力放輕了聲音,不叫外頭的人聽見。

    問出這一句,薛伯霖沒再聽見聲音,隻是不一會兒就見一片淺粉的花瓣從他眼前飄了下來。這東西在屋子裏就太突兀了,偏隻有小小的一點,外麵的人不是凝著眼睛看,是絕對看不清楚的。

    原來是在房梁上……他不禁喜上眉梢,又匆匆低下頭來喝水,借此掩蓋過去了。

    這時候那聲音又來了“可不必這樣謹小慎微吧,比皇宮都厲害了。那些外頭經過的人頂多聽一聽聲響,誰又會明目張膽地朝裏看?”

    雖是這樣說,然而她說話便毫無顧忌的樣子,落在薛伯霖的耳邊就像是尋常說話的聲兒,卻沒人發覺不對,這讓薛伯霖有些羨慕。她用的必定是那些江湖人練得功夫了,能把聲音傳到人耳邊,看樣子還能不叫第二人聽見?果真是厲害。

    但他也不敢賭外頭就一定沒有人正盯著自己這邊了,說不準有些偷聽的人,便是他再放低聲響都聽得見,所以他隻問了一句,從來人的話裏確定了她是千機樓的人便足夠了,多的一句薛伯霖都不敢說。

    但還是得親眼見上一麵,不然總是讓人不安心的。

    薛伯霖是跟著薛霽做事的,自然不會是個蠢笨的人,頂多“愚忠”了些,不妨礙他腦子轉得快。不過是杯子拿起放下的功夫,他便想好了計策,拎起桌子上的茶壺往外走去,隻是沒出這個門,而是站在門裏朝外遞了遞那茶壺,道“這茶水涼了,給我換一壺來。”

    那門口的雖然有著看守的任務,卻也是知道事兒的,知道這府裏是誰得勢,誰需得好好伺候巴結,所以並未為難薛伯霖。何況不過是換一壺水的小小要求,根本不需門口的人離開半步,並不影響他們的差事,換了不是薛伯霖來要求,也應該是沒人會不長眼得罪的。

    薛伯霖把茶壺遞了出去,轉身要回到桌邊坐下的時候,便是機會了。他這個時候背對著外麵,即便是開著門,門外還有人來往,也看不見他的臉。

    於是他就保持著頭盡量不動彈,不讓別人發覺,一雙眼睛往上挑,總算是看見了房梁上是坐著個人,而不是空無一物,弄得他方才仿佛見了鬼。

    這是個討巧的法子,隻是弄得他此刻的麵容有些滑稽,不過房梁上坐著的姑娘噙著一抹淺笑,與他打了個招呼。

    這位姑娘他是沒見過的,一時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姑娘——應虹翎倒也不需要他說那些恭維的話,她來這裏就是孟青授意的,一來便知道了薛霽的性命不保,當時她就知道該怎樣做了,隻是那時候他們一大群人都在空地上,即便是她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話傳到薛伯霖的耳邊,也一時找不到機會去救薛霽。

    等到他們這些公子哥都進了屋子裏,應虹翎才尋到了機會,用這些日子她在夜殺那裏學來的本事,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屋子裏,這才和薛伯霖搭上了話。

    幾步路遠,薛伯霖隻覺漫長又短暫,等他重新坐下,便又不能看見坐在房梁上的姑娘了,這時候他又起了些疑心——這位真的是千機樓來的人?

    他的消息才送出去多久,千機樓來人未免也太快了些。

    但很快應虹翎又用傳音入密的法子,道“我知你必定是疑惑的,我家小姐也說了,你們這些做大事的人,總是比別人多長幾個心眼,讓我一定不要和你說太多的廢話。那我便直說了,今日來你府上本來另有要事,是衝著這些一股腦兒被打包到這裏的太醫來的,隻是你們郎君的命牽連太廣了,我想了想,還是得幫你解決了事情,這太醫才好有個由頭離開。”

    “你們府上出了大事,想來是不知道外麵的消息的,何況是小門小戶家。”她說著一歎,真是和盤托出、毫無保留的樣子“今日孟家求醫,不過太醫院的太醫全來了薛府,孟家一個人也沒尋見,眼看著要誤了大事,我家小姐便讓我過來看看,要是能幫上忙的,倒也算結個善緣。”

    應虹翎說的確實是實情,隻是所謂“善緣”,薛伯霖卻不怎麽相信,不過這會兒他莫名地為自己的猜疑而臉熱,腦子裏將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好處都險險地過了一遍,暫時沒看出來孟青能夠得什麽利。

    若是隻求個太醫……薛霽曾說,孟青薄涼,看著便不是個能被人左右的,當時傳言說她回歸孟家,孟家便要扶搖直上,隻是如今也沒能成事,顯然是應了薛霽的猜測。

    如今說孟家有人出了事,尋不到太醫所以讓人過來薛府看看,這句話本身並無問題,然而那孟家對孟青不算得什麽,薛府卻有一個已經在為新帝做事的薛霽。

    不過這樣想,倒是對薛霽沒什麽危害了,薛伯霖不由得放鬆下來,唇邊淺淺地勾起一個笑來。可幾乎是瞬間,他又微皺了眉。

    薛霽如今是昏過去了,沒他開口,薛伯霖也沒有這個本事讓老管家鬆口,同意他帶著人過去給薛霽診治的,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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