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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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老爺也十分愕然,在他的認知中,孟青隻對他與齊氏冷漠,對待他人向來很有耐心。而哪怕是麵對自己與齊氏,孟青也幾乎沒有說過這樣不留情麵的話。

    這難道才是她的本性?

    孟青又笑道“我是泥地裏打滾謀生的粗人,學不會那些口腹蜜劍,也從來沒有指責過您,可您要是覺得我話裏帶刺,那我日後就這樣和您說話,直白的,不走那些彎彎繞繞,您受得了嗎?”

    孟老爺一噎,又見孟青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眉眼眨眼便冷了下來“我這邊有個朋友來了,得出去見見,勞煩您老再等我一會兒。就一會兒,不會耽擱回府的時辰的。”

    其實到這時候了還說什麽耽擱不耽擱的,齊氏也對孟老爺出門去哪兒心知肚明,早就不顧念著麵上好看了,孟老爺也破罐破摔,從沒守過她定下的時辰。

    孟老爺生在明都長在明都,這麽大年紀了,去過最遠的地方便是上陽,至於江湖,他從前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為那隻是話本子裏誇大了的世界。

    他從來都沒有如此近距離地和一個武者待在一起,更不要說感覺過殺意和那股從骨子裏透出來洗不掉的血氣,但這也不妨他在一瞬間就噤聲不語,仿佛提前察覺到了多言一字會叫孟青生氣。

    等看著孟青離開馬車,孟老爺連忙將蘿娘拽到身邊,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她方才不過是開玩笑的,你莫怕。”

    蘿娘眼裏含著一汪淚,連連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就更顯得柔弱惹人憐。

    孟老爺最愛她這般模樣,不過美嬌娘在懷,他卻不似尋常心猿意馬,反倒是對孟青說的話更感好奇,不由得撩起了車簾。

    他隻看見一道雪亮如月色的光,窄細的,差不多能蓋住人眼的寬度,直映入他的眼中,叫他駭地往後一撞。

    而後就見車夫直挺挺地倒進了車廂裏,鬧得孟老爺險些尖叫出聲,那聲音還在喉間,卻被接著鑽進車中的姑娘點住了穴道,生生叫他吞了回去。

    “非常時期行非常之法,還請老爺恕罪。”這姑娘笑嘻嘻的,生的一張討喜的小圓臉,但出手卻狠準果決,甚至一隻手就將車夫拽了進來。“我名雲羅,受小姐吩咐,來保護老爺。這位大哥不過是暈過去了,老爺莫怕。”

    盡管她口中的“保護”聽起來更像是監管,但因為孟老爺方才窗外驚鴻一瞥,猶有餘懼,一時也顧不上這個,反倒是見她從容,不由得也安下心來。

    他對外麵發生了什麽還抱有好奇,但再怎麽樣他也不敢再撩起簾子往外看了,蘿娘隱晦地打量了雲羅一會兒,好像明白方才孟青忽然變臉的緣由,可她也心知自己是什麽身份,隻好藏著心裏的委屈往孟老爺身邊擠了擠。

    過了好一會兒,雲羅好像忘記了自己點了孟老爺的啞穴,而他聽著外麵似有金鐵之聲,也嚇得將這事兒給忘了,故此,幾人在車中相顧無言。

    馬車早已離開熱鬧的街道,駛入多是住宅的坊間,車外,孟青牽住了馬匹的韁繩,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而她身前,應虹翎提著兩柄短劍護著她的安全,神色沉靜,眼中燃著一把爭強好勝的火。

    不遠處,夜殺一身皂衫麵容清秀,臉頰上沾上了血跡,顯得麵目蒼白而孱弱,可在這深夜裏,也像是一幅畫。

    孟青心道“青山墨筆,畫軸裏卻有無盡的殺意。”

    哪怕夜殺是聽命來殺孟青的,她對這個年輕人也隻有讚賞。能夠上天魔榜的人,一向都在三十歲以下,但除開那些天縱奇才,歲月對每一個人都很公平,就連孟青,若不是當年和祁澤打過一場,叫別人看怕了,沒來挑她的名次,恐怕也很難坐到第四的位置上去。

    她花費了許多年磨煉刀意,中途也有過幾年被人壓下名次的,如今二十五歲,才終於坐穩了這個第四。但夜殺,據她所知,他上榜便在四十之內,三年間衝到第二十三,如今也沒過二十歲的生辰。

    但有沈遲寒在,雲修從旁協助,根本不愁拿不下這個天魔榜上第二十三位的年輕人。夜殺的肩上被雲修的劍挑開了一道口子,而沈遲寒的扇子則虛置於他的頸側,那扇沿有冷鐵之芒,夜殺隻要還想要這條命,便不敢動彈。

    夜殺的眼珠子木然地轉動,從雲修的臉上轉而看著沈遲寒,應虹翎遠遠地嗤笑了一聲,道“你這是什麽眼神,難道還覺得自己敗了是因為我們騙了你不成?你又不是什麽很厲害的人物,知道你肯定要來,就算公子不在這裏,憑我們幾個,也定叫你有來無回。”

    雖然不能親手打敗夜殺讓應虹翎有些失落,但她並非不明白自己的功夫還差了一些,況且這時候她正被魚娘出爾反爾的行徑氣得不行,那點勝負之分就成了小事了。

    孟青雖然也覺得奇怪,卻以為很了解魚娘了,在算計被當麵揭穿之後,她既然沒有立刻翻臉,便應當不會事後反悔,直接將自己得罪個徹底。

    她正要上前去問一問,應虹翎皺著眉一攔,道“人家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了,小姐難道還想著過去的情分,想要再放過他一回?”

    早前也是這樣,來刺殺的,孟青一個也沒動,全給放走了,唯獨這個夜殺被下令關住,現在看孟青的樣子,好像也沒有殺意。

    那股血煞之氣是這麽多年沉澱在骨子裏的,唬住孟老爺不難,對他們這些習武的人來說,差別卻很明顯。

    “我看啊,從前是我冤枉雲羅了,該叫你‘管家婆’才對。”孟青安撫地拍了拍她,道,“你們一個兩個都當我是紙糊的嗎?如今快入夏了還攛掇我捧著手爐出門不說,這人都被你們壓在地上揍了,還當他是猛虎野獸,等閑不能靠近。”

    她笑道“這是把他想的太厲害,還是覺得我受了傷,身手大不如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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