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這好父親指望不得，齊氏……說起來她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兒子考量，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也無意去指責她這一點。而孟家其他人與我卻是無仇無怨，若無人來挑釁，這段時日安生過了，倒也算是難得的閑暇日子了。”

    正好她也躲一躲武林大會，畢竟年紀大了，機會還是讓給小輩，天魔榜上也該有些新的名字了。

    雲羅想了想，道“隻怕齊氏不會善罷甘休。”

    她既然是要為了自己的兒子打算的，孟青便是最大的妨礙，她們之間更有昔年的仇怨，這顯然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消解的。

    齊氏使人拐走孟青一事過去多年，早已經尋不到證據，唯一可能有所察覺的孟老爺也不是個會出頭的，而世人隻願助弱抗強，這形勢，顯然是孟青為強，齊氏為弱。

    隻可恨那齊氏自己做了惡事，如今一見孟青另有機緣，隱隱的，竟是覺得孟青若要與她明著來計較，便是欺負人的了。

    “回去之後嚇她一嚇，大概能安生幾日。”孟青不打算主動去找齊氏的麻煩，不過也不會任由她來試探。“或者我找機會和孟知瑫聊一聊。我這個弟弟，說老實話都叫我有些驚訝，他除了年紀尚小有些天真驕縱，其他的，齊氏教的還真不錯。”

    齊氏用自己的惡毒為孟知瑫換將來，樁樁件件為他打算周全，看人的眼光和自保的手段都教過，平日裏溺愛些，可就是沒有將他養成一個心思狠毒的紈絝子弟。

    那日在街上與孟青起衝突是因為他遭了魚娘的算計，但孟青問過了，也用自己的眼睛去瞧過，孟知瑫素日裏的驕縱其實不過是仗著年紀小與人撒嬌，他本性不壞，齊氏也沒有教他如何做壞事。

    那日孟青在街上被認出來，雲羅便遵照她的指示悄悄離開了，她印象中的孟知瑫還是個隻知道大呼小叫的無禮孩子，實在是不明白這短短時間內孟青如何就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據她所知，孟知瑫自那日回府，便被齊氏關在小祠堂裏，除了昨日放出來透了透氣，其餘時間都沒和孟青打過照麵吧。

    雲羅遲疑道“難道小姐真的覺得他不錯？”

    真的不是在說反話嗎？

    孟青看著她，掀了掀嘴角“你竟然質疑我看人的眼光，小雲羅，我這輩子唯一自得的，便是這雙眼睛！”

    雲羅卻心道我看是那膽量。隻消見著合眼緣的，不明不白的人也敢收容在身邊。

    不過千機樓這幾個，又有哪個不是孟青這樣撿回來的呢。這樣想想，她又沒壓住唇角的笑，心裏也暖暖的。

    ……

    回孟府的路上再無意外，隻是雲羅拉住韁繩停在蘿娘小院外時，孟老爺敲了敲車壁，道“直接回去。”

    雲羅當然不會真的對他下狠手，那穴道過了些時候自然便解了。

    不過方才還嚇得在車裏撞出好大聲響，這回能說話了，頭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倒是不知道是不是美人在懷壯了他的膽子，或者是看後來她們又沒了聲音，發覺雲羅不過是在嚇唬他了。

    孟青頭倚在車壁上，合著眼睛哼了一聲，雲羅也不禁翻了個白眼，脆生生地答道“是，老爺。”

    馬車裏，蘿娘雖然不曾言語，但心裏也是詫異的。

    男人心思居然也這樣多變，她被孟老爺養在外麵許多日子了，不見他點頭準許她生養一個孩子，這名分自然也沒得到任何的保證，今夜蘿娘本以為她聽了這許多的秘辛，為保孟老爺的臉麵，她被送回去後就是被冷落，沒成想孟老爺竟然要帶她回府。

    孟府大房的夫人齊氏善妒，孟老爺雖然護住了自己的幾個妾還有外室，可他膝下嫡女已經二十餘歲，那些庶子庶女最大的卻隻有十二三歲的樣子，一看便知道府中被夫人把持，後院裏凶險萬分，恐怕還比不上在外麵的日子。

    可她隻是浮萍，人要到何處去根本由不得自己。

    不過孟老爺隻是看她方才鎮定，覺得這樣的紅顏知己還是放在自己院中比較穩妥，免得她在外麵沒著落，還可能在自己瞧不見的時候受人欺負。

    他這般輕鬆地想著，完全忘記家中如今糟亂的樣子。

    孟老爺的原配留下孟青，繼室生了孟知瑫，因為當家老爺身邊女人一茬接一茬從沒停過，於是庶出子女也多，便是不算外麵沒有入族譜的，府裏麵也有三女一子，再加上“繼室的娘家嫂子的侄女”這麽個聽來就惹人發笑的親戚借住——院子便不太夠用了。

    孟青自己的院子被曲襄玥占著，那姑娘也是個狠的，不願意將住了幾年的大院子還給孟家名正言順的嫡女，竟是借口家中親長患了病，匆匆回到齊家去躲著，想要先拖一拖再做打算。

    應虹翎說她連西貝貨都沒混上，隻是被齊氏放進庫房的一隻老鼠，享受了幾年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朝打回原形，就怨恨起正牌主人，覺得是孟青故意為之，妒忌她過了這許多年的好日子。

    孟老爺將他外室帶回府中，要安排人住在何處？他怕是從沒想到過這個問題。

    如今就連孟青自己都隻能住在爺奶那邊——孟家已經分為兩房，但屋子卻在一條街上，不過是隔著花園的一堵牆分開了，兩房各有小門通往老太爺和老太君居住的院落。

    雲羅看，怕是他們才一進府門，那齊氏就得發作一回。

    果不其然，齊氏早早便派人等在了門房處，遠遠瞧見自家的馬車緩緩駛來，便伸長了脖子去看。

    這是個齊氏身邊的得力丫頭，認得孟青的模樣，也隨主子，對她不是不理不睬的，便是說話陰陽怪氣。

    她這樣得臉的丫頭，在府中見著庶出子女，多半是對方對她行禮，對上孟青也毫不顯弱勢。

    饒是知道孟青已經今非昔比了，手中沾著血，是個狠人，在她眼中，孟青也依舊需要對當家夫人口稱“母親”。她以為，隻這輩分便是大過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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