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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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知瑫一直沒發現孟青去了哪裏,回頭看雀珍舫,看見的也不過是間普普通通的食肆,若非感覺孟青身上藏著不少秘密,孟知瑫也看不出它背後的主人想要拿這裏做些什麽。

    話本子裏常有這樣的故事,孟知瑫起初就對這個忽然出現的姐姐很是好奇,現在看見了她的另一麵,更是很難消除這樣的好奇。

    他這年紀雖然還未沾染大人們的險惡心思,可求知欲也太過旺盛,不得到想要的答案,恐怕得有幾日輾轉反側。

    不過彭掌櫃嘴上說不敢揣摩主人,孟知瑫和他一起在外麵走了走,多少還是聽了些有關孟青的故事。雖然不能以此來了解太多,卻能看出孟青大概是個怎麽樣的人。

    隻是“恩怨分明”、“睚眥必報”不難看出,又說她“心思詭譎”、“看不透”,彭掌櫃真的不是在損人嗎?

    孟知瑫腹誹著,走在明月河邊,看著這條緩緩穿越明都城的大河,心裏也慢慢地平靜下來。

    這時候孟青其實在雀珍舫為做工的人準備的小院中,雀珍舫暫時沒有雇用外來的人,此刻小院稀稀拉拉住著的都是自己人,自然不怕談話傳了出去。

    老漢和女兒阿婉被提溜到這裏,還以為可能逃過一劫,但他鼓起勇氣和看守的人打探消息時,對方絲毫不給回應,看著竟然像是個木頭人,雙目也是不容人的,他就又害怕了,覺得是孟青惱了他的行徑,想要悄悄解決了他們父女。

    等到孟青優哉遊哉地用過飯食,老漢心裏的僥幸已經全被磨去了,見她推門進來,也不多說廢話,直白地問“可是小姐要小的做什麽事?”

    阿婉一直跟在他身邊,並無反應。

    她與父親做這營生已經很多次了,本來不該做那樣瘋狂反常的反應,隻是她心裏一直存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見了孟知瑫這幻想便悄悄地破滅了,才讓她心裏生出對自己的厭煩來,甚至恨不能就此終結。

    甚至她聽孟青說要將他們父女送官,心裏還是歡喜的,因為不這樣,她也遲早會被送去青樓換了銀錢回來,那樣一輩子才算是真的毀了。

    她那個據說是自己生母的女人,前年便不再出現了,誰知道是死了,還是去了別的地方謀生。

    一生受製於人,如同水上浮萍不由自主,阿婉並不想過這樣的日子,隻是她這些年來不敢反抗,也是今日再次與孟知瑫相見,她才起了這樣的念頭,正撞上孟青做局,誤打誤撞做成了。

    她並不覺得孟青會輕易地放過他們,於是也不出聲,隻是低垂著腦袋,好像地上鋪著的青石板上能看出花來。

    孟青既不是打算放他們一馬來展示那無用的善良,也沒有足夠老漢交換自己自由的事情讓他做,她來的目的很簡單,隻是方才在孟家人前不好問出口。

    她道“我要一個名字。”

    不過她又說“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若是能夠痛快告訴我,我雖然不會放你,但是可以為你的女兒尋一個好去處。若她能走正途,後半輩子應是可以過得很好的。”

    老漢一時沒反應過來她說的“名字”是何意思,但很快便變了臉色,支支吾吾的不肯開口。

    這並非是因為猶豫或者恐懼,孟青竟然在他臉上瞧出了一絲“大義凜然”。真是有趣了,他這樣的一個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卻表露出了不該他擁有的義氣。

    此刻日頭在正中偏西,因為還不到一年之中最炎熱的時節,暮春的陽光還算是溫柔。不見白的晃人眼的光,站在樹蔭之下時,光點斑駁落在身上,倒像是融化的金子。

    雲際點染了天青色,又被陽光刷洗過一遍,泛起更淺更縹緲的樣子來,一如孟青裙裳上的白淼繡影。

    可她這個人開口問了,不管是用什麽手段,也一定要知道她想得到的答案的。老漢也算是在這世道裏混出了點名堂,現在那點醉意也散了,哪裏看不出孟青的勢在必得。

    孟青並非是冷著一張臉的,她更喜歡笑,隻是這樣反而讓能夠察言觀色的人更加害怕起來。

    老漢當然知道自己已經是別人菜板上的魚了,他若是不開口,說不準就不是被送去府衙,而是直接落下刀來。

    旁邊就是明月河,河水在不遠處入鬆月湖,在明都城裏生活的久了的人當然知道,那湖底下沉著幾百年前留下的屍骨,卻也說不準有沒有新的。

    這時候孟青又說“我隻是問一個名字,何必這樣如臨大敵?你是擔心說出了這個名字會給人帶去麻煩嗎?倒不如說你現在不說,才是給人添麻煩呢。”

    老漢緊緊地皺著眉,額上已經冒出了汗“你是什麽人?你想做什麽?”

    如果孟青知道了那個人的存在,又何必從他這裏知道名字?這個名字給出去是福是禍?

    孟青便笑意更深,感歎了一句“你對自己的女兒不見得有多少關心,隻是個外人的名字卻不願意說出來。”

    也不知道是說他知恩圖報好呢,還是感概一句果然是欺軟怕硬——女兒好欺負於是便隨意地決定她的去處,那人不好惹,這才不敢說出他的名字。

    阿婉顯然不知道父親還藏著這樣的秘密,有些吃驚地看著他,不過對他的選擇卻沒有驚訝。如果她也知道,現在就說了,可惜她不知道。

    其實老漢對那人的事情也不太清楚,隻是知道一個名字,也隱約知道自己做這營生,招惹了不少富人子弟卻還能平安地在明都城生活,大抵是背後有他在護著。

    莫看老漢如今坑蒙拐騙,他還年輕的時候倒也有過仗義之舉,幫過的人還不少。他也不明白為何那人要做自己的靠山,但說不準就是老漢從前幫扶過的人回來報恩了。

    可也奇怪,若說是護著他們,卻也從不見有人來送銀子。那人也從沒承認過是他們的靠山,好像隻要老漢不死,任他如何活著都可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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