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的靠山確有其人，隻是也確實不太搭理他，隻要人沒死，任他做缺德的營生，就連老漢要將女兒賣去青樓也不管，怎麽想都像是一個困於曾經恩情才給了一些蔭蔽的人。

    孟青其實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明都城終究不如江湖勢力混雜卻可以用銀錢開道，這裏的規矩有許多連孟青都不敢輕易去挑釁，當然也輪不到她說了算。

    其中還有不少暗地裏的勢力，就如暗渠，幾十年前被清繳了一次，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府衙都會派兵去，如今還不是生意紅火，有些事情求暗渠反倒比府衙來的容易。

    那人在暗渠中能說得上話，算是個頭目，風評也尚可。又有傳言說他其實也和皇室沾親帶故，隻是祖上蒙冤，又不願遠離故土，這才藏身在暗渠，多年經營成了一股勢力。

    卓淩才不管這些風言風語，隻是覺得那人並未做大奸大惡的事情，有機會可以拉攏，可他一時也抽不出人手來，就和孟青說了。

    孟青記在心上，叫人去查，查了數月也沒尋到門路，誰成想這敲門磚竟是這樣誤打誤撞地送上門來了。

    當時孟青叫人去查老漢，查到魚娘也查到那人，就像是個蠶繭，一層一層抽了絲，底下卻是給人驚喜。

    因為這個，孟青手底下的人還笑話魚娘，偷雞不成蝕把米，想要害他們小姐，結果幫他們把要緊事做成了。

    如果不是孟青不想節外生枝，吩咐了一聲，他們恐怕要拿著這個消息去氣魚娘，少說也得把人氣得吐出血來。

    魚娘那時被孟青三言兩語分了心，隻當她是顧念這昔年的情分，也不想把互相的關係弄僵，這才手下留情，卻不知道是自己送出一份大禮，又因為孟青的一些別的考量，才能堪堪留下了一條命。

    孟青是不願把關係鬧僵，純粹是不願意麻煩，可卻不是誰都能來欺負的，欺負完了還有臉說她大人不記小人過，求一個手下留情。

    這些背後糾葛老漢都不知，他不過是個混跡於市井的普通小民，平日裏做些騙人的營生已是聰明的了，哪裏想得到一件事情能夠牽扯出恩怨情仇、利益糾葛甚至人命。

    他也沒能想明白孟青手上有人，都把自己查個底兒朝天了，怎麽還需要在自己這裏知道一個名字。那個名字有什麽厲害的，又是誰的名字，他自己竟然真的認識這樣的人？

    人有好奇，老漢想著也沒什麽能比現在更糟的了，便破罐破摔地問了出來。

    許是今日出門心情好，或者是因為這不算是什麽秘密，孟青便道“諢名好查，可我尋人是有要事相商，須得當麵見過。而他那裏的規矩是報上他的真名才能相見，我不願意多費時間，正巧遇見了你，可不就是天意嗎？”

    老漢還是不懂“小姐又怎麽知道，小的就一定知道他的名字？”

    說不準他知道的也是個諢名。

    “猜的。”孟青勾起唇，“他的規矩是報上真名能得庇護，你本來就得了他的保護，可做的是這樣的生意，總有一日會得罪人，沒道理他不會給你留下最後的退路。如果沒有，那往昔的庇護也不會有，你早就在這世上消失了。”

    其實他不願意說也不要緊，孟青這邊大張旗鼓，打的就是讓那人出麵的主意。他不親自來也不要緊，總要派個手下，到頭來孟青還是有機會進到暗渠裏，隻是看手段如何了。

    老漢當初在街上堵她，本來就是被人塞了銀子做的一場汙蔑，他其實並不覺得指示他的人有多危險，這麽多年了也從未遇見過危險，漸漸地便失了警惕。

    孟青卻知道魚娘不可能容忍他這麽一個破綻繼續活著，應該早早就解決了他這個隱患。但老漢還活得好好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曾險些丟了命，當然也隻能是那人在背後出麵擺平。

    青眼狐狸的名聲好壞參半，說不準能把人引出來。

    不過顯然，在老漢心中還是自己更為重要，畢竟孟青及她手下的壯漢就在眼前，到時候一個不順心，手一重他就得喪命。

    自己的性命和一個給出去無傷大雅的名字——別說什麽恩情仇怨，他一點兒也不清楚，從前是，今後也是，隻求這些雜亂事莫要再找上門！

    於是隻是猶豫一會兒，他就做出了決定。

    孟青如願得到了名字。

    隻是老漢也說，他並不能肯定孟青要找的是不是他知道的這個人，隻是聽說對方小有資產，是老漢認識的人中最厲害的，有時他會從同街的混混口中聽見那人的諢名。

    他也隻能給這個名字，若是錯了，也不能責怪於他。

    卻見孟青微微眯起了眼，好像凝起了濃重的星色，向他搖了搖頭，道“諢名對不上，不是這個人。”

    本來是想詐他一詐，但看老漢這樣子，想來是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誰。

    隻是孟青可以肯定，老漢活到現在安然無恙，一定有那人在背後保護。他也一定知道那人的名字，隻是認識的人太多了，一時不知從何分辨。

    難道一方大人物，還喜歡假扮小混混？倒也曾有人查探到那人會外出的傳聞，隻是多日都尋不到根據，也沒在暗渠出口蹲到人，於是回來報給了孟青便沒了下文。

    老漢則是被孟青嚇住了，當時隻覺孟青莫不是在誆他，何來的名字，就是想得他一個話柄，好繼續折磨他吧？這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聽說很多都有病！

    沒得到想要的，孟青也不氣餒，畢竟卓淩也沒給出個時限，她不急。有老漢在手，不愁這事做不成——她這是打算拿人來做誘餌了。

    但是孟青是打算把人丟去府衙，換卓淩自己來。這本來就是他想做的事，也沒讓孟青全部解決了。

    孟青之前也廢了不小的力氣去尋人，隻差個名字就能當麵見到，說不準還是對方故意給的關卡。萬一人家更服真龍天子，孟青若是把事情攥在手裏，反倒是誤了事了。

    若要降服能人，卓淩也得拿出誠意來，想來他能做的比孟青這個懶散性子要好得多，也是正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