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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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娘的行蹤有跡可循,孟青也並不是一定要在路上攔下她,之後幾日略顯從容,做好了安排才離開明都城。

    她已經不住在孟家了,微光小築又在城外,有應虹翎和其他千機樓的人手在小築裏守著,偶爾雲修和雲羅也會回去住上幾日,哪怕別人聽見了風聲,也沒有人直接上門來的。

    而在孟家,雖然已經重開祠堂,將“孟青璚”這一名字重新記上族譜,認可了這位兒時被拐走的長房嫡出大小姐,可不論是族中還是兩房的長輩們都不太想親近孟青這個與他們關係冷淡的小輩。

    同輩之中,孟慕瑤已經回了夫家,隻著人送了些女兒家或許用得上的物件,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卻是她的一番心意。孟知瑫又被關進了小祠堂裏,關半日放半日,文課武課都加倍,叫他很是叫饒了一陣兒,卻沒有成效。

    齊氏是鐵了心要把他鍛煉出來,還要求他兩年後下場科考,便是平日裏再疼這個兒子,此刻也是絲毫不鬆口的。

    大房的庶女們也不知道是不是蒙了孟青的福,齊氏如今沒空對她們陰陽怪氣地擠兌了,若是孟知瑫學的不好,齊氏有心激一激兒子的話,他們還能撈到一些隨堂的機會。

    哪怕是知道了孟維去找孟青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齊氏這會兒也沒工夫搭理他,隻是在他偷偷出城時帶了府中的家仆在城門口把人攔下。齊氏並不知道孟維從孟青這裏得到了什麽承諾,但是為了不讓他再見到孟青,她甚至同意讓這個對兒子威脅也不小的庶子能夠跟在孟知瑫身後,完完整整地上那些文課和武課。

    孟老爺平日裏雖然隻知風月,卻在這時候敏銳地察覺出了府中的異樣,可齊氏很是舍得,竟然送出去兩個美貌的婢女給他,徹底堵住了孟老爺的嘴。

    直到兩個月後,孟家大房又有了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孟老爺便更是不再管齊氏,隻要她沒有真的對他孟家的子嗣動手,哪怕齊氏對他冷嘲熱諷的他也忍了。

    孟青自己不以為意,孟家態度曖昧又端著,微光小築便自然地與城裏斷了幹係,就連孟維,在齊氏嚴防死守之下也沒能找到機會出城——嫡母準許他跟著嫡兄一起上課,這是多少人家庶子求不來的機會,他總不能對此表示不滿。

    於是他也沒趕上送孟青離開,就連這個消息還是他從旁人那裏得知,並為此惱火。孟青雖然答應教授他保護自己的本事,也明白地說了未來有一段時日不在明都城,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所謂一段時日竟然如此漫長而難熬。

    孟維的惱怒和埋怨孟青是不知道的,即便知道也不過是一笑置之,她當初隻是答應保他小命並教些本事,可齊氏又沒有對他動手,反而還大度地同意他和嫡出子嗣享受一樣的學業待遇,這也能算是一樁好事了,他非要不滿也沒法子。

    孟青已經離開明都城,且安排時從容,走時卻急切,就連卓淩都沒能抽出時間來送別她。

    孟青走時雲修幾人送了她一段路,就數應虹翎最是不舍,返回時眼睛都還紅著。明都城的城門口來來往往、商賈行人絡繹不絕,遠遠望去與往日別無不同,但應虹翎忽然盯住了城門樓上的一位老者,竟是渾身打了個寒戰。

    她本就有些敏銳,學的以速度靈敏為長的功夫,雖然脾氣略急躁了些,可也有做暗探的天賦,不然也不會被孟青塞了個夜殺做師父。

    而那是一種極其玄妙的感覺,就好像她好端端地走在平路上,忽然麵前的地麵就插滿了鋼針和刀劍,腦子裏仿佛有一根弦緊緊地繃了起來,又不住地顫抖,好像下一刻就會斷裂。

    明明隻是最尋常不過的一日,麵前是最尋常不過的景象,應虹翎卻如驟然站立在了寒冬臘月的雪地裏,咬牙再不肯往前走半步。

    她的異狀很快被人發現,雲羅立刻走到她身邊伸手扶住她的身子,竟是摸到了微濕的衣料,而雲修順著應虹翎的目光看去,看見那位平平無奇的老者,心中也是一凜。

    那老者不過是普通富家翁的模樣,雙目微眯,笑吟吟地看過來,很是慈祥,但雲修也感覺到那令人戰栗的氣息。明明相隔這麽遠的距離,他卻覺得麵前就有一柄刀,且寒光初現。

    明都城裏不知何時有了這樣恐怖的人物,來意不明,雲修等人深知他們已經露了怯,根本不可能是這老者的對手,可無法往前走,卻也不肯往後退。

    初夏時節,微風帶著略微的暖意,來來往往的人群隻是奇怪地看了他們三人一眼,好奇他們為何站立在道路中間卻不走了,但見他們身上衣衫料子精致,也就沒有貿然上前開口詢問。

    他們不退,老者也還是站在城門樓上,似是遠眺風景,又像是在看著來往不息的人群。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老者才微微點頭,轉身離去,雲修等人才覺得身上壓著的一座大山挪開了,登時鬆了口氣,緩步挪到路邊,相顧無言。

    待到雲修已經寫下方才這樁奇事,放飛了鴿子,三人再往城中去,應虹翎才像是完全緩了過來,喘了一口氣,道“那人是在等我們?”

    卻沒聽聞江湖上有哪位老前輩隱居明都城。

    她最是敏銳的,卻也最先起了脾氣,惱道“到底是何方神聖,小姐一走便出來作妖,這是看我們好欺負不成?”

    雲羅小聲安慰她,又半開玩笑道“等小姐走了才出現,說不定他是害怕我們小姐呢?”

    事實上,憑著老者方才相隔數裏卻仍然讓人膽戰心驚的氣勢,在九州他幾乎不需要害怕任何人,這話說來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

    雲修卻想到了某個可能,心中暗道不妙。

    這時孟青才走不遠,信鴿很快將信送到,可她不過是瞧了一眼,便將絹布用內力碾成了粉末,暗道太皇太後攢了幾朝的家底,果然不是我等凡人可以窺盡的。

    隻是,她又是在下一盤什麽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