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寒早孟青幾日離開明都城，可他走得並不匆忙，又是想看五湖四海風景的，這會兒能在桃陵遇見，孟青倒也不覺得奇怪。

    孟青也不會以為他就是特意跑來，打算繼續在路上保護她的，大概就是偶然遇上了。

    沈遲寒見她收了刀，暗自鬆了一口氣，自己也往後一做，靠在馬車壁上，又埋怨道“見到師兄，都不倒杯茶來？”

    “我正趕路，有口水喝不錯了，你還敢要茶？”孟青嘟囔了一句，才翻了翻暗格，翻出來一個嶄新的水囊丟給他，道，“就當你是提前體驗了草原風情了。”

    皮革水囊自然帶著一股難以祛除的味道，沈遲寒雖然嫌棄，倒還是喝了兩口，然後將水囊收下，轉手丟給孟青兩個竹筒，道“桃陵美酒，你試試。”

    竹筒隻有孟青手臂粗細，還泛著青意，一看便知道是人手作。木頭塞子擋不住酒香，這香氣雖然淺淡，可經久不散，方才也不知道沈遲寒放在了何處，他這才拿出來，不經孟青打開，便已經聞見馬車內具是酒味。

    這會兒孟青才看出不對來了——沈遲寒的行李太少，可偏偏不是沒有行李，而且他的衣著雖然齊整，衣擺上卻有不少泥點，他卻沒工夫收拾幹淨。

    “酒我先收著，晚上尋個安穩落腳的地方再嚐嚐。隻是師兄你……”孟青想了想，問，“你這是散財做了善事？”

    沈遲寒輕功可說是天下一絕，雖然不可能是頭一等的厲害，但他就是愛鑽研這些個“旁門左道”，多年下來同輩之中已經少有人能追趕上了。

    原先也有人不信邪非要和他比試的，最後也都輸得極慘，到現在就連偷兒的祖宗都放話不願偷他的東西，免得偷了一家，被他追到天涯海角不放過，那中間得漏了多少家的富貴。

    但其實孟青想問，他是不是得罪人了，這才弄得自己有些狼狽。他是青年才俊、同輩人中也是頂頂好的，這不假，可出門在外，誰知道他是不是就這樣倒黴。

    許是孟青這眼神實在沒有遮攔，沈遲寒便有些生氣了，雖然沒想到孟青一眼就瞧出了不對，但他本來也沒想瞞著，當下就叫嚷道“我這是時運不濟，你怎麽還笑呢？”

    孟青本來是沒有笑的，可看他這樣，心想這是吃了大虧了。但誰讓沈遲寒長這麽大，從來隻有看人好戲和吃虧兩條路走，偏這兩條路總也能走到一處去，真是不提還好，一提，孟青就沒忍住笑了出來。

    “我的錯，我的錯。師兄消氣，可願意與我說一說，到底發生什麽了？”誰能想到這出門一趟，還能給師兄撐腰，孟青心裏真是忍得發慌，可千障穀上下都默認沈遲寒這活寶師兄得寵著，她也不能壞了“規矩”。

    也沒見沈遲寒受傷，隻是瞧著有些憋屈，想來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卻見沈遲寒啞聲，扭扭捏捏小聲道“小事，倒也不必讓你出麵幫我。就是……就是我來桃陵幾日，被幾家姑娘看上了……”

    孟青聽了愣了愣，猛地看向那兩竹筒的酒，想起桃陵風俗，一時無言。

    沈遲寒既然在桃陵住了幾日，自然也聽說過此地風俗——雖然他聽說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看孟青眼神古怪，隻能為自己辯解“我是正經在街市上拿銀子買的！銀貨兩訖，這可是正當的買賣，可不是我故意去撩撥，著實是她們賣我酒水的時候沒說啊！”

    他在千障穀長到這麽大，除了薑古城周圍，還真是頭一回來東邊。原先在明都城裏有孟青給兜著，而且那又是個極好渾水摸魚的地界，多他一個沈遲寒不多，反而有許多人就喜好他這般不羈和敢言的性情，倒是沒有鬧出大陣仗來。

    但是桃陵風俗卻打了他一悶棍，誰能想到他隻是在街市上買了酒，就被小姑娘訛上了呢？

    說著沈遲寒還有幾分委屈，他堂堂男子，本來不懼這等風流韻事，可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他一時沒有準備，便落了下風，鬧到最後竟是草草打包了隨身的物件逃了，這才免了被人捉去入洞房。

    也是這時候他才完整地了解了這桃陵女子嫁娶的風俗，聽了隻覺冤枉，但別人卻不管他事先是否知情。何況沈遲寒模樣生的委實不錯，又正巧是小姑娘喜愛的江湖俠士，就有幾家起了心思想要賴他身上。

    偏沈遲寒遇見這樣的事了，一是因為他無知在先，受姑娘調侃沒有反駁在後，二來他也不能隻憑著這個就對人喊打喊殺，喊別的人家也絲毫不怕，是以隻能是他自己吃虧無處討還，匆匆逃了。

    倒也是沈遲寒運氣好，離開桃陵不久便遇上了孟青。本來沈遲寒是沒打算上前相認的，可離開桃陵時匆忙，這會兒隻用雙腿趕路，他就是輕功再好也經不住，這才現身。

    孟青對他這遭遇也是沒法子，沈遲寒一介男子不懼流言，他都沒能想出好辦法來，總不能讓孟青專程回去一趟給他報仇。

    便隻能安慰道“桃陵女子雖然瞧著溫軟，可到底是北地女郎，追起郎君來比之大漠的姑娘也不遜色。”

    其實以沈遲寒的性子，這事兒睡一覺他就得忘了，畢竟也沒真的吃虧，隻是一時對北方的姑娘有些敬畏。

    “我隻是聽聞桃陵美景，這才去逗留了幾日，本來的打算是再往東走的，大漠風光壯闊，沙海一望無邊界，但想來大海也是不俗。不過我還是先和你一路往南走吧，聽說最好的船隊都出自南越，我幹脆跟著一起上船，到更遠的地方看看。”

    其實他也是有一路和孟青互相照應的想法，不過想坐船出海也是原因之一，北方是難尋好的船隊的，而南方出海能見更多的海島。

    孟青領他的情，道“那這一路便仰仗師兄保護了。不過我也恢複得不錯，不好一直拘著師兄。師兄不必一直與我一道走，我們在寂水邊匯合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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